王靜怡走後,沈少川和阮雲路依然保持著原來的姿勢對望著站立。


    兩人皆神情自如,對沈少川剛才所言,似乎都了然於胸。


    又過去幾秒鍾,阮雲路微微攤手,轉身離開。


    沈少川看著他消失的背影,手輕微握緊。


    他打了車,直接回了醫院。


    原本步履匆匆,快接近秦洛病房門口的時候,卻有了一種近鄉情怯的害怕。


    步子也不自覺慢了下來。


    秦洛已經悠悠轉醒。


    醫生正在給他做檢查。


    潔白的病房越加襯得她臉色蒼白無力。


    秦洛正處於震驚的狀態。


    沈少川的那個房子,除了他本人,不可能還有別人進得去。


    而且她還看到了她手術單上的簽名,是沈少川。


    她的手腕如此疼痛,幾乎拿不住手術單。


    醫生勸她放鬆,因為手腕又開始細細的滲出血來。


    沈少川站在門口,叫了聲秦洛。


    秦洛抬頭看他,那張陌生的臉,那個陌生的嗓音,卻有一雙熟悉的眼,和滿眼的深情。


    她手腕的血還在加劇滲出。


    醫生都皺眉,沈少川走過去奪下了她的手術單子,克製著澎湃的情感說:“秦洛,先把手給醫生,放鬆一些!”


    秦洛的目光隨著他的一舉一動,呼吸逐漸急促,最後卻一把推開了他。


    最初的震驚如今已被憤怒和不安所取代,她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辦,她應該是懷疑的,但她又無比確定,這人就是沈少川。


    隻是這樣漫長的等待與折磨,這樣長時間的相處與欺騙,她真的無法原諒!


    而今她又……


    “你走,我不想看到你!”她聲音嘶啞,連傷口不顧。


    沈少川表情陰翳,急於解釋:“洛洛,事情比你想的更為複雜,三言兩語解釋不清,你的手在流血,必須先讓醫生給你止血啊。等你好了我們再說成不成。”


    “這是我的事情,與你無關,我們之間也沒什麽好說的,請你先出去,我不想看到你!”她為他擔驚受怕,她為他殫精竭慮,可誰想到,他竟然就在她的身邊,看著她焦急,看著她焦慮……又無動於衷。


    她情緒起伏很大,醫生建議他暫時出去,不要妨礙他們的救治,沈少川無奈,隻好走到外麵的走廊上。


    透過病房門上的玻璃,查看裏麵的動靜。


    他左思右想,已經在來的路上通知了陸向天和秦海蘭。


    此時,他們也趕到了。


    一聽到秦洛自殺的消息,秦海蘭驚得摔了電話。


    她到現在才明白,秦洛愛沈少川,愛的到底有多深。


    她看到病房外站著的陳川,很是意外:“陳川,你怎麽在這裏?”


    “伯母,電話是我打的。”


    “你打的?”秦海蘭頓時更為驚訝,“是你發現洛洛自殺的?現在她情況怎麽樣了?”


    秦海蘭欲推門而進,沈少川攔住她,誠懇道:“伯母,在你進去之前,我有件事情想跟你說。”


    “嗯?那你趕緊說啊。”


    沈少川幽深的眸子帶著複雜的目光一一掠過秦海蘭和陸向天,而後鄭重其事的回答:“我不叫陳川,我是沈少川。”


    秦海蘭原本焦慮的眉眼忽然一抽,整個人仿佛被點了穴,一定,然後扭頭帶著深深的震驚上下打量他,她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你……剛才說什麽……再說一遍。”


    “我是沈少川。”沈少川深吸一口氣,苦笑兩聲,“如假包換。”


    “你沒死?”


    “是。”


    秦海蘭突然打了個趔趄:“那你怎麽能欺騙洛洛這麽長時間?”


    “我……”到底是母女連心,沈少川沒想到秦海蘭和秦洛的反應如出一轍。


    她甚至更為激烈的拿起手提包朝沈少川身上砸去:“這樣很好玩嗎?騙的我們洛洛這麽慘,這樣很好玩兒嗎?是不是非得看她的命葬送在你身上你才甘心啊。”


    秦海蘭原本是有教養的人,可能是秦洛的自殺給了她太大的刺激,讓她無法控製自己的情緒。


    沈少川被她打得節節敗退,陸向天急忙上前抱住她的腰身:“好了,海蘭,別打了,這裏是醫院,注意影響,我想少川肯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的。”陸向天眼尖的發現了沈少川腿部的殘疾,頓時一臉痛惜,看在勸阻秦海蘭,“洛洛還在裏麵躺著呢,咱們還是先進去看她吧,剩下的事情回頭再說,你看行不行。”


    路過的醫生和護士都停下來看兩眼到底怎麽回事。


    秦海蘭到底是要臉麵的人,很快冷靜下來,喝令沈少川:“現在這裏不歡迎你,趕緊給我離開吧,省的看了礙眼。”


    沈少川知道現在說什麽都沒用,隻得對陸向天道:“陸伯伯,那就麻煩你們了。”


    “知道了,哎,你這孩子真……趕緊走吧,先回去再說,過兩天再來看洛洛吧。”


    沈少川心情複雜的朝電梯走去。


    秦海蘭也準備轉身,陸向天卻突然摁住她的手,指著沈少川的背影讓他看。


    沈少川已經盡力表現如常,但身為醫生的他們,還是一眼看出了他的不對勁。


    秦海蘭再度驚訝,有些汗顏自己那天觀察不夠仔細,原本急躁憤怒的臉色也緩和下來。


    陸向天拍了拍她的肩頭:“海蘭,冷靜一點,客觀一點,我相信少川是真的有不得已的苦衷才這麽久不跟我們聯係,而且他是真的很愛洛洛的,我不相信經曆了那麽大創傷的人還能如此完好堅強的站在我們麵前,給他們一點時間吧,走吧,我們先去看看洛洛。”


    秦海蘭沉默的推開了秦洛的病房。


    秦洛正在掛點滴,手上的紗布已經重新換了新,但看起來氣色還是十分糟糕。


    秦海蘭張口欲言,陸向天朝她搖了搖頭,她隻好作罷,柔聲關心起她來:“洛洛,餓不餓,想吃什麽,我給你去買。”


    “不用了,媽,我不餓,我沒事,你們先回去吧,我想一個人躺一會兒。”


    “洛洛,你讓我說你什麽才好,你說你這孩子怎麽那麽傻,小寶才幾歲,我們都幾歲了,難道你就真的這麽忍心讓我們白發人送黑發人,然後再給你把孩子撫養成人?你知不知道你這不僅是對自己的不負責任也是對小寶人生的極大的不負責任,這麽大的大風大浪都過來了,現在還有什麽坎兒是你跨不過去的,就因為沈少川?現在他還活著,你去死了,你覺得值當?”


    沈少川的名字陡然出現在秦洛的耳邊,她的手指莫名一跳。


    陸向天急忙截住她的話語:“洛洛,你別聽你媽瞎說了,你媽就是著急的,別放在心上啊。”


    “我知道,陸叔,你放心吧,這次的事情,是我的問題,我太輕率了,我也挺後悔的,所以你們讓我一個人靜一靜,好好反省一下吧。”


    “秦洛你……”秦海蘭氣的暴跳如雷。


    陸向天再度按住她的手,微笑道:“好好,你自己能想通就好,那我先帶你媽回去了,晚點弄些好吃的過來再來看你吧。”


    “行,麻煩陸叔了。”秦洛聲音嘶啞,但還是勉勵給了他一個微笑。


    陸向天有幾分安慰,拖著急躁的秦海蘭離開了醫院。


    他一邊走一邊搖頭說:“你看你啊,現在脾氣越來越急了。”


    “我就是被秦洛給氣的,我以前教她的那些東西她全忘了。”秦海蘭頗有恨鐵不成鋼的意味。


    也因為秦洛這次的輕生真的傷了她的心,“你說,我們兩個做牛做馬的給她帶孩子,為她好,結果呢,還抵不過人家一個已經死了的人,給我尋死覓活的,你說我能不傷心嗎?”


    陸向天步出醫院,看到等在暗處的沈少川,便糾正了她:“少川沒死,現在還活得好好的,你應該慶幸,秦洛的人生還是可以走出陰霾的。”


    秦海蘭頓時噤聲。


    她就算再氣,也是刀子嘴豆腐心,一想起沈少川那樣,她也渾身難受:“沈少川也是,哎,這兩人肯定上輩子是冤孽,這輩子才能搞得這麽複雜。”


    陸向天聞言便笑了:“是啊,你這麽想就對了,兒孫自有兒孫福,洛洛和少川有緣分,怎麽著都能在一起的,咱們還是別操心了。”


    秦海蘭似乎在思考他的話,最後得出結論:“算了算了,他們的事情我也懶得管了,還是先回去接小寶吧。”


    “嗯。”


    陸向天上車前對沈少川所處的方向深深的看了一眼,他看到沈少川微微對他頷首,似乎是表達謝意。


    他也跟著淡淡一點頭,然後駕車離開。


    沈少川重新回了秦洛的病房,見她已經睡著了。便站在門口陪了她一會兒。


    他到底沒有進門打擾她的勇氣,暫且讓她好好休息吧。


    *********


    “哎……我說表……表哥,你不能再喝了,我這裏的酒都快被你喝光了!”


    極大的包廂內,沈少川坐在沙發上,對著滿桌子好酒自斟自飲,原本陳鋒是與他一起對酌的,可是到了最後,卻發現沈少川不過是在借酒澆愁。


    頓時就上來阻攔:“這……這可不是你的風格啊,表哥,就算你喝光了我這裏所有的酒,對秦洛的事情也是……於事無補的,知道嗎?別喝了。”


    沈少川哂笑著抬眸:“誰說我在這裏借酒澆愁了,我是高興行嗎,來,要不你也陪我喝一杯。”


    陳鋒見他那樣子,突然確定不了:“表……表哥,你真沒事?”


    “你看我像是有事的樣子嗎?”沈少川攤手,然後整個人往沙發上一靠,麵容雖憔悴,但看起來的確不像意誌消沉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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