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母一臉鄙夷的看著她:“你自己幹的好事,何必這麽假惺惺。”


    宋詩穎於是垂眸,恢複了原本的雲淡風輕:“嗯,是我幹的好事,那關夫人包裏是放了硫酸?打算來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你——”關母再次氣的說不出話來。


    宋詩穎嗬嗬一笑:“關夫人,明人不說暗話,您實在沒必要在這裏跟我相看兩相厭,我覺得累,阿姨,麻煩送關夫人出去,以後不要讓陌生人進門。”


    月嫂戰戰兢兢站在一邊。


    眼看著宋詩穎抱著團子進臥室,關母終於厲喝:“站住!”


    宋詩穎腳步稍頓,但不曾回頭:“還有事?”


    關母手指緊握成拳,顯然是在極力克製自己,好半天,才勉強說出一句話:“宋詩穎,我現在不是在求你,我是在告訴你,因為你的原因,導致漠堯現在還生命垂危的躺在病床上,要是你還有點良心,就給我親自去看看他!”


    宋詩穎背脊挺得很直,回頭時一臉燦爛:“關夫人,您這是在求我去看看你的兒子嗎?”


    “我不是求你!”


    “哦,既然這樣,我不去,不送。”


    **


    譚心影的生命終結在新年的鍾聲裏。


    宋漢陽終於下了決定,關掉了譚心影的維生係統。


    還是他親自動的手。


    對於病床旁邊那些複雜的機器操作,他早已爛熟於心。


    原本去年年底譚心影的母親看過之後便已經做出了決定。


    然而終究是不舍,譚母也不願意眼睜睜的看著自己女兒的生命終結在如此的花樣年華,她隻能卑微的希冀寫女兒的墓誌銘的時候,終結的年月能再久一些。


    所以又拖過了這個新年。


    可是在漫長的等待譚心影也不可能有醒來的一天。


    她的肌肉已經逐漸出現萎縮,形容枯槁,早已不是當年花一樣的水靈,終於在這樣一個陽光明媚的日子裏,宋漢陽做出了如此重要的一步。


    儀器發出簡單的長鳴聲。


    尖銳而刺耳。


    隱秘而壓抑的哭泣聲隱隱傳來。


    來自譚心影的母親。


    宋漢陽和秦洛同樣悲痛欲絕,可是看著譚心影那平靜的就像是睡著了的麵容,又覺得如釋重負。


    “心影,一路走好。”宋漢陽彎腰,最後在譚心影的額頭上印下一吻。


    譚心影生命的終結,是個徹頭徹尾的悲劇。


    如果她這一生的開始,沒有遇到宋漢陽,是不是就不會有這麽多的痛苦。


    安安分分老老實實的嫁給父母為她選好的那個男人,盡管枯燥但又簡單的活著,沒有那麽多的希冀與奢求,也沒有那麽多以卵擊石的掙紮,是不是依然可以笑靨如花的活在這個世上。


    然而生命終究沒有如果。


    就像許多年前他們也曾幻想過未來的美好,能夠花好月圓。


    隻是上天還不夠仁慈,沒有給他們足夠的溫柔,又或者他們前世的緣分還修的不夠,以至今生不能長相廝守。


    怎樣都好。


    人死如燈滅。


    秦洛隻能在心中祝願,心影,下一次,一定要幸福。


    ******


    離開譚心影的病房時秦洛的腳步還有些恍惚。


    她沒有坐電梯,走著樓梯,呼吸新鮮空氣。


    腳下虛浮,竟是如此疲憊。


    下了幾層,原本緊閉的安全門忽然被打開,差點將她撞到。


    “嗬——”她後退兩步,跌坐在冰冷的樓梯上。


    光線突然從外照射進來,並不強烈,但足以看清來人。


    “對不起對不起。”


    對方道歉,秦洛眯眼:“詩穎?”


    宋詩穎愕然不已,趕緊伸手扶起地上的秦洛:“洛洛,怎麽是你?你沒事吧?”


    秦洛搖頭,隻是有些臉色不太好,她蹙眉看著慌亂的宋詩穎:“詩穎,你怎麽在這裏?”


    “我——”宋詩穎支吾起來,“算了,邊走邊說吧。”


    她扶著秦洛的手繼續往下走去。


    走完這十多層樓梯,差不多也把話說完了。


    秦洛一陣唏噓:“那關漠堯現在怎麽樣,沒事了吧。”


    宋詩穎搖頭:“還是不肯接受治療。”


    她到底是沒有忍住,為關母前幾天說的話心神不寧,偷偷來看看。


    哪裏知道,情況會這麽糟。


    關漠堯簡直是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胃穿孔卻完全不肯接受治療,隻靠著簡單的輸液躺在床上。


    才幾天功夫,人就瘦了一大圈。


    她站在病房外的角落裏幾乎不敢認,可是又沒有勇氣上前。


    關漠堯似乎有預感似的朝她那個方向看來,她才慌不擇路的躲進了樓梯間。


    秦洛也將譚心影的事情告訴了宋詩穎。


    宋詩穎聽罷也是唏噓不已。


    “詩穎,生命無常,還是應該珍惜眼前人,你跟關漠堯之間問題是很多,可是有什麽問題比兩個人在一起更重要,你是嫁給他,又不是嫁給他媽,多為他考慮一下,是不是事情其實也沒有那麽棘手?”


    “你不懂。”宋詩穎沉默後搖頭。


    兩人朝停車場走去。


    結果上車後宋詩穎的手機就響了。


    “什麽?好,我馬上來!”


    “怎麽了?”見她神色驚慌,秦洛著急問道。


    宋詩穎解開安全帶衝下車:“關漠堯胃再次大出血,送手術室了!”


    病房裏空蕩蕩的,護士正在收拾病床。


    秦洛跟著宋詩穎氣喘籲籲,宋詩穎已經抓住了護士的手急切的問:“這裏的病人呢?”


    她的手勁很大,箍的護士都難受起來:“麻煩你鬆一下手可以嗎?”護士蹙眉道,“病人已經去治療了,正在手術室。”


    宋詩穎又趕往手術室,風風火火又踉踉蹌蹌的姿態,秦洛安撫她,結果剛跑到手術室門口就有一張病床被推出來,病床上的病人已經被蓋住了白布。


    他的手腕露出來,是修長的指節,手腕上戴著一塊黑色的鑽石手表,宋詩穎太熟悉了,這塊手表屬於關漠堯。


    她的麵色驟然一片慘白,身子都站不穩,直挺挺的往後倒去,若非秦洛托了她一把,恐怕摔倒在地。


    她呆愣的站在前麵,擋住了病房的去路。


    醫生看她的神色,張嘴問:“你是病人家屬?”


    “是。”宋詩穎牙齒都在打顫,幾乎無法開口說話。


    而秦洛看宋詩穎的樣子,也無法相信這樣的事實。


    醫生抱歉說:“我們已經盡力了,不過送來的時候已經晚了。”


    宋詩穎忽然生氣起來,跌坐在地上跺腳:“你這個傻子,為什麽不肯接受治療,為什麽要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現在好了,什麽都沒有了,你讓我怎麽辦……”斷斷續續的抽噎不斷從她的嘴裏發出來,聞者動容。


    秦洛蹲在她旁邊想說幾句安慰的話,但張嘴,卻什麽都說不出來。


    宋詩穎無法接受這樣的打擊,一直在喃喃自語的自責著,醫生也勸道:“人死不能複生,你還是看開點吧,隻是可惜了這麽年紀輕輕的……”


    “你讓我怎麽看開,那是我女兒的父親,我女兒才剛剛一歲,他還是我……”宋詩穎忽然說不下去了。


    如果時光能倒回,她一定不那麽輕率的做決定,更加不會做讓自己後悔的事情。


    醫生搖頭:“現在的年輕人啊,總是不知道珍惜眼前,總是要等到失去的時候才後悔,起來吧,我們要走了。”


    秦洛扶著宋詩穎站起來,宋詩穎堅持道:“還是讓我再看一眼吧。”


    醫生麵麵相覷之後便同意了她的請求,默默退到了一邊,白布完全蓋住了身下的人,宋詩穎是顫抖著雙手慢慢靠近,秦洛也於心不忍的將頭扭向了別處。


    但是突然,聽到了宋詩穎的尖叫聲:“啊——”


    她後退了兩步,撞到牆壁後停住。


    “怎麽了?”秦洛擔心的看著她。


    宋詩穎的手指著病床上的逝者:“他……他……他不是關漠堯……”


    秦洛看到了,也倒抽一口氣,躺在上麵的,雖然是一個年輕的男子,可並不是關漠堯,隻是看麵容樣子,還有穿著打扮,有幾分貴氣。


    應該是他手上的手表誤導了宋詩穎。


    因為這個手表跟關漠堯的出自一個係列,大體相同。


    宋詩穎麵色慘白,被嚇得不輕,醫生回過神來,指著那逝者道:“這不是你要找的人?”


    宋詩穎搖頭。


    手術室的門再次被打開。


    關漠堯躺在病床上被推出來,他的樣子雖然虛弱,不過神智還是清醒的,甚至臉上有隱約的笑意,他對那些醫生說:“她要找的人是我。”


    關漠堯就好端端的躺在那裏,秦洛一時間也無法接受這樣混亂的死而複生,宋詩穎更是張著嘴,半天之後一跺腳,快速往外走去。


    沒過多久,又迅速折回來,指著關漠堯的鼻子破口大罵:“關漠堯,你覺得這樣很好玩是不是!這麽做有意思嗎?”


    “有啊。”關漠堯竟然一絲不苟的回答,“至少我聽到了某些人的真心話啊,你說是不是,剛才也不知是誰說我是她女兒的父親,還是她……是什麽,最愛的人?”


    他的話,說的宋詩穎的臉一陣紅一陣白,憋了半天,她忽然趴在關漠堯的身上嚎啕大哭起來。


    此時,秦洛真正的鬆了一口氣。


    看樣子,宋詩穎應該是原諒關漠堯了。


    偏偏她靠的位置不當,正好在他的胃部上,本來就嚴重的情況現在是雪上加霜,關漠堯的臉都青白了。


    醫生都為他捏了一把冷汗,但他卻硬咬著牙,拍著宋詩穎的肩膀,秦洛見狀,笑著從醫院退了出來。


    如果譚心影的死讓她對生命的理解蒙上了一層陰影,那麽宋詩穎和關漠堯,又讓她看到了生命的美好。


    活著,才能有七情六欲,生老病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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