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切地說,這件事並沒有驚動太多人,從院內的情況便可察覺出。


    心懷忐忑地走到陳富生辦公室門口,我敲門三聲。‘


    哢’地一聲,門被打開,映入我眼簾的,是怒氣衝衝的眉姐!她抱著胳膊咬牙切齒地望著我,幾乎是罵了起來:“你還敢來?給我進來!”


    稍移步,眉姐重重地關緊門。


    辦公室裏就陳富生一家三口,陳遠澤委屈地立在牆邊兒上,臉上的傷痕越發明顯。陳富生則安靜地坐在輪椅上,不發一言,神情顯得格外凝重。


    我感覺這種氛圍之下,充滿了火藥味兒。


    看來,這一關,恐怕是不太好過了!


    我走了進去,陳富生微微抬頭瞧了我一眼,追問一句:“去金鈴那兒了?”


    明知故問!我點了點頭,想占據主動態勢:“陳先生,我向您領罪!我知道自己下手太重了,傷了遠澤。但我那是迫不得已。陳先生,您懲罰我吧!”


    陳富生沒答話,而是繼續用中指敲擊著桌麵,再問:“你去的時候,碰到了什麽?”


    我實話實說:“我去的時候,見,見遠澤正要對金鈴施暴!”


    陳富生嘴角處繃發出神秘一笑:“好,我都知道了!不過你把遠澤打成這樣,我怎麽向你們眉姐交待?”


    未等我說話,眉姐率先移步過來,在我麵前指手畫腳:“趙龍算我和陳先生看錯了你!我們給了你地位,給了你最優厚的物質條件,讓你在天龍公司具有了最好的待遇。可你呢,你現在竟然,竟然欺負到我們家遠澤頭上來了!你看看遠澤他,他還是個孩子,被人打成了什麽樣子?你這是在打遠澤嗎,你這明明就是在煽我和你們陳先生的耳光!”


    眉姐掐著腰,我第一次看到她如此發火。


    我衝眉姐道:“眉姐,這件事主要責任在我,您怎麽處置我,我都認了!”


    眉姐冷哼道:“認了是吧?那好,今天我要替遠澤出頭,一槍斃了你!”


    我頓時一驚,總覺得這一幕出現的過於戲劇!在我的推測之中,眉姐應該是‘自己人’,但眼下,她竟然說要斃了我?


    而陳遠澤見母親如此為自己作主,更是顯得囂張跋扈,他指著自己臉上的血印衝我瘋狂罵道:“從一開始你就跟我搶女人,從一開始你就不把我放在眼裏!今天我爸媽作主,崩了你個狗日的!從此天龍公司少了一個禍害!”


    他惡人反咬一口,我也不甘示弱,衝陳遠澤道:“想崩了我,可以。我無怨言。但是你作為陳先生的獨子,我必須提醒你,多行不義必自斃!你這樣下去,是在為陳先生臉上抹黑,到了彼此都無法收場的時候,陳先生將為你蒙受不可挽回的代價!”


    陳遠澤正在反駁,眉姐抱著胳膊迎到我跟前,皺眉道:“還輪不到你教育遠澤!他有爹也有娘,你算幹什麽的?你仗著陳先生對你的信任,欺負到我們家遠澤頭上了。好,既然這樣,我隻有替陳先生揮淚斬馬謖了!”


    她說完後,衝門外厲聲喊道:“叫四大教官進來!”


    不一會兒工夫,李樹田、喬靈以及潛龍,都紛紛趕到。


    眉姐憤憤地坐在沙發上,別起了雙腿,衝三位教官發號施令:“李教官,喬教官,潛龍教官,今天我交給你們一個光榮的任務!”


    李樹田帶頭道:“請眉姐吩咐!”


    眉姐微微地點了點頭,伸出一根手指頭指向我:“看到這個人了嗎?我要你們,讓這個人徹底消失!”


    李樹田等人頓時一愣,喬靈率先發問:“眉姐,這是怎麽了?”


    李樹田也跟著問:“這家夥又惹禍了?”


    眉姐站了起來,走到陳遠澤跟前,道:“看看遠澤,他臉上的傷,他身上的傷!就是這位趙龍趙大隊長一手所為!”


    三位教官紛紛望著我,李樹田皺眉抨擊道:“趙龍啊趙龍,你的膽子是越來越大了是不是?陳先生和眉姐都那麽提拔你器重你,你呢,你都辦了些什麽?連遠澤你都敢打,你他媽的尾巴也翹的太高了吧?”


    喬靈湊近,擔憂地望著我,試探地追問:“師兄這是怎麽一回事呀,眉姐怎麽會發那麽大火!”


    我淡然一笑,心裏猶如五味翻滾。


    眉姐在地徘徊數步,再次在我麵前站定,衝李樹田等人強調道:“沒聽到我的話,是不是?我的話不好使,是不是?”


    喬靈焦急地衝眉姐道:“眉姐,我們是不是再商量商量?”


    眉姐堅定地道:“沒商量了!誰敢欺負遠澤,誰就得死!”


    此時此刻,緊張的氣氛,令所有人窒息。


    麵對眉姐的強硬態度,我隻有將求助的目光投向陳富生,但陳富生卻始終一言不發,隻是拿中指上的那枚玉扳指,有節奏地敲擊著桌麵。


    眼見著眉姐如此強硬,我心裏湧入了一股極強的悲傷感。我不知道她為什麽會突然要致我於死地,即使是我真的傷害了陳遠澤,她也不至於發這麽大的火!


    但轉而一想,凡天下為人母者,誰會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孩子受欺負而置之不理?


    此時的氣氛,進入了一種尤其凝重的境地,凝重的令人窒息,凝重的讓人不敢喘氣。


    眉姐像是一隻發瘋的母獅,獨斷專行,將我抨擊的體無完膚。她湊到陳遠澤跟前,像天下所有的母親一樣,關切地撫摸著兒子臉上的傷口,憐愛至極。


    不知為何,我突然覺得這一幕相當滑稽,但也不乏感人的元素。眉姐,也是一個母親。但這個母親與兒子站在一起,卻形同姐弟,擅長保養的眉姐,雖早為人母,看起來卻如同風華正茂的妙齡女郎,那種雍容,那種美感,即使因為衝怒了鳳顏,卻也絲毫不影響她的風韻。


    而一直端坐在辦公椅上的陳富生,似乎根本不理會我的求助,他像是在想什麽,又像是在做一個艱難的決定。


    在現場的幾人當中,最在意我的,莫過於喬靈。盡管我與她打了一段時間的冷戰,但喬靈仍然試圖替我說情,她嚐試著走近眉姐,用央求的眼神望著她:“眉姐,趙大隊長是咱們天龍公司的頂梁柱之一,我們在很多地方都需要他!您大人大量,饒他這一次吧。我向您保證,他以為再也不敢做這種事了,他一定是------”


    眉姐打斷了她的話:“怎麽,天龍公司少了他趙龍,就沒法運轉了?”


    喬靈解釋道:“不是。眉姐,我的意思是,趙大隊長是個人才,有他在,天龍公司已經進步了很多。我們不能因為他的一時衝動和一個錯誤,就直接把他打進冷宮,眉姐求求您,您網開一麵好不好?”


    眉姐皺眉道:“不行!我心意已定,不要再替他求情了!我還不信了,天龍公司離開他就運轉不了了!我更不相信,獵兔行動少了他,就進行不了!李樹田,聽我的話,把他帶下去!”


    李樹田原地猶豫了一下,麵向眉姐欲言又止。


    就在此時,一直保持沉默的陳富生突然有了動靜,從辦公椅上站了起來,衝眉姐反問了一句:“你能不能冷靜一下?還沒弄清楚青紅皂白,就要斬殺我的一員愛將,你瞎折騰什麽?”


    此言一出,倒是讓我不由得鬆了一口氣。


    陳富生終於開口道出了自己的立場。


    喬靈緊繃的表情也得以舒展,用眼睛的餘光望著陳富生,期待他明斷家務事。


    但眉姐正在氣頭上,反而跟陳富生唱起了對台戲:“你憑什麽說我不冷靜?你看看遠澤臉上的傷,五個指頭,紅印!打在他臉上,痛在我心裏。我們遠澤什麽時候受過這種氣?上次北京市雲副市長的兒子欺負了遠澤,你差點兒要了他兒子的命,還要了那個副市長的一根手指頭。現在遠澤又被人欺負了,你怎麽這麽沉得住氣?”


    陳富生走近眉姐,斜瞟了一眼一旁的陳遠澤,衝眉姐再問:“你弄清楚事情的真相了嗎?是你那個不屑的兒子,在往我的愛將心裏插釘子!”


    眉姐不悅地望著陳富生:“什麽?我兒子?難道就不是陳富生的兒子?你站著說話不嫌腰疼,這麽多年來,你難道從來沒真正關心過遠澤?他這個父親當的,真不稱職!兒子被欺負了,你反而替仇人說話!”


    陳富生鎮定了一下情緒,嚐試用一隻手輕拍了一下眉姐的肩膀:“仇人?何談仇人?他趙龍是我陳富生的兄弟,按照資格遠澤應該喊他長輩!但是我們的這個不肖子,除了給我惹禍,還會幹什麽?如果他是塊好材料,他現在早就在天龍公司獨當一麵了!但他呢,整天在外麵惹是生非,惹大了,讓我去給他擦屁股!就說上次,他在外麵闖禍,還不是趙龍他們冒著危險替他解的圍?這次倒好,他竟然,竟然要去強奸趙龍的女朋友,趙龍給他點兒教訓,難道不應該嗎?”


    這番話倒是讓眉姐有了片刻的安寧,暫時沒有再反駁什麽。


    我望著陳富生,突然間覺得他竟然這麽富有正義感,簡直是當世的包青天。


    但實際上,我心裏清楚,這隻不過是陳富生收買人心的豪言壯語罷了,四大教官和所有大隊長加起來,也抵不過陳遠澤一人在他心目中的份量。但是在外麵,他又不得不裝出浩然正氣,借己之子來收買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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