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家的花園內, 管弦樂團正在為這場訂婚典禮演奏浪漫的祝歌。


    過了片刻,鬱家澤從花房出來,朝著中心走去。


    花園中心, 唐映雪已經就位。她目視鬱家澤款款向自己走來, 臉上閃過一抹得償所願的滿足。


    她第一次見到鬱家澤, 也是在這個花園中。


    那是七年前的盛夏,兩家剛剛交好, 唐嘉榮帶著她來鬱家喝下午茶。


    午後兩點的蟬鳴躁得慌, 此起彼伏, 混合著花園裏噴泉的水流聲, 還有大人們的高談闊論, 讓一切都變得非常困頓。


    她打了個哈欠, 被鬱父注意到。


    他拍了拍身旁少年的肩頭:“晨陽, 帶小棠去客房休息。”


    鬱晨陽,也就是鬱家澤同父異母的弟弟乖巧地點頭,走過來想拉她的手帶她離開。


    他大她一歲, 但在唐映雪看來, 這個年紀的男孩子都皮如毛猴,身上有種未進化完全的輕浮。


    她嫌棄地瞥了眼他伸過來的手, 任他懸在那兒,自顧自地往前走。


    鬱晨陽有些許尷尬,連忙從身後追上來, 拉住她說:“棠妹妹別走那麽快,我來給你帶路。”說著便要彰顯自己走到前麵。唐映雪沒有異議, 卻在他背後暗自翻了個白眼。


    兩人一前一後穿過叢叢疊疊的矮薔薇,忽然之間,鬱晨陽停下腳步, 差點讓她一把撞上他並不寬闊的脊背。


    “怎麽不走?”


    她嘀咕著催促,抬起頭,看見了鬱家澤。


    他戴著墨鏡,黑色的絲綢襯衫卷起兩個袖口,露出青筋畢現的胳膊,那是完全區別於少年人的,隻屬於成熟男人才會有的脈絡。如麥田裏的稻穗那般飽脹,微風吹過,送來花香,還有男人身上辛辣的木質香水味道。


    鬱晨陽低著頭,輕輕地喊了一聲哥哥。


    男人便漫不經心地推了一把墨鏡,露出底下淡漠的眼睛。他的視線掃過她,和掃過地上的草葉沒有區別。


    他重新放下墨鏡,問:“老頭子在裏麵?”


    鬱晨陽緊張地點點頭。


    男人於是越過他們往裏走去,和她擦肩時,她仰著頭,從他冰冷的墨鏡反射中看到了恍神的自己。


    他走了,她卻還盯著他的背影。


    鬱晨陽皺起眉,提醒她:“我哥哥脾


    氣不好,你別招惹他。”


    她冷哼一聲,嬌縱又自信:“招惹他會怎麽樣?”


    鬱晨陽撇了撇嘴說了四個字——他沒有心。


    和鬱家澤的短暫交錯,驅散了夏日午後沉悶的困意。


    她腦海中翻來覆去的是那一刹那仰頭看到的男人頸側的絨毛,在金色的光暈裏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性感。


    她睡不著,赤著腳從床上爬起來,在房間來回踱步,像個失了魂魄的女鬼。最後飄蕩到陽台,終於知道自己丟的魂去了哪兒。


    鬱家澤此刻正站在她的陽台底下,側著身子打電話。


    他和剛才撞見她時差不多,依舊是一副欠缺表情的臉。一手拿著電話,一隻手撥弄著花架下延伸出來的藤蔓,語氣隱隱帶著壓迫。


    “吻戲?可以啊,我不阻止。”他話鋒一轉,“隻不過在你拍戲前,我會讓它腫到不能看。”


    電話那頭不知說了什麽,他拖長音地嗯了一聲,忽然笑了一下。


    “真乖,我的小鳥。”


    金黃色的陽光穿透樹葉的屏障,零碎地散落在他的發梢,眉間,唇邊。這讓他看上去有了一點不合時宜的溫柔。


    殘酷的惡魔流露出的溫柔,格外稀缺,也就格外動人。讓她萌生了想據為己有的念頭。


    甚至,她對電話彼端連麵都未見過的人產生了濃重的嫉妒。


    後來她終於知道了他當日打給的是誰,一個養在身邊已經有三年的情人,電視上隨便轉台就能看到的小花。


    她盯著電視裏的烏蔓,莫名就有一種熟悉感。


    ……這人和自己長得還有點像。但是她長大之後,一定會比這個女人更漂亮。


    如果鬱家澤喜歡這一款,那他也一定不會拒絕自己吧。他甚至能對這樣一個低賤的小明星釋放柔情,對她不更得再三嗬護嗎?


    抱著這樣的想法,在幾次難得能碰麵的家族宴會中,她借機靠近他,卻依舊沒能得到一個正眼。


    除了有一次,他忽然定定地看了她半晌,從頭到腳,玩味地點著頭呢喃,有意思。


    她緊張地渾身出汗,小心翼翼地問:“怎麽了嗎家澤哥哥。”


    他勾起嘴角:“沒什麽。”


    那是他第一次對她笑。


    這個笑容加劇了她的癡念。她忍不住渴望他帶著笑意的


    目光更多地在她身上停留,如果鬱家澤隻對娛樂圈的女孩感興趣,不喜歡水晶宮裏的公主,那她就濃妝豔抹地為他殺到凡間。


    她想要的,最後一定會屬於她。小到一件珠寶,大到一座海島,父親總是那麽疼她,因為她的家族遺傳病就是一枚定時炸/彈,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引爆,父親總是會給她最好的。


    因此,這個男人也不會例外。


    而這一天,也終於到來。


    唐映雪望著鬱家澤一步步朝自己走來,仿佛和七年前的身影重疊。


    可是他的眼神,也依然和七年前重疊。看著她的時候,就像在看一片凋零的樹葉。


    烏蔓一直待在花房沒有出去,她的主場還得往後稍稍,現在出去,就真的是砸人場子,不是她的本意。


    她矗立在花房內,聽聞悠揚的管弦樂纏纏綿綿。


    現在在外頭訂婚的,是她跟了十年的男人,和別的女人。


    她輕抿了一口紅酒,感覺自己這些年來從沒有這麽平靜過。即便下一刻,她知道自己的人生即將天翻地覆。


    這一次,是真的要分道揚鑣了。


    她傾斜杯口,將僅剩的一點液體倒入土壤,作為割舍與鬱家澤漫長光陰的祭奠。


    不遠處的管弦樂已經換成了pr una cabeza,烏蔓整了整被鬱家澤揉亂的衣擺,邁出步伐,踏出花房,從懸崖縱身一躍。


    最先注意到烏蔓出現的人,是唐映雪。


    她此時正樂陶陶地被鬱家澤半抱在懷裏,跟著他的舞步跳一支探戈。裙擺飛揚又起落的瞬間,她在縫隙中看見了那個渾身雪白的女人。


    她當即慌了心神,舞步淩亂,踩到了鬱家澤。


    他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也跟著停下來。


    唐映雪抓著鬱家澤的西裝肩頭,又驚又怒:“家澤哥哥,你不是說已經把她處理掉了嗎?為什麽她還會跟過來?”


    鬱家澤沉默不語,越過她和烏蔓對視。


    烏蔓頂著他的目光,繼續靠近,像頂著一場暴風雪前行。


    她每走近一步,唐映雪的神色就緊張一分,似乎生怕她不要臉地搶走她的男人。


    跳舞的這些上流人士,此刻跟尋常巷弄中閑話八卦的碎嘴沒有區別,全都抻長脖子往三人瞟。唯獨管弦樂團還兢兢業業地繼續演奏著


    探戈舞曲,一曲《聞香識女人》成為最浪漫的戰歌。


    然而,烏蔓的目標卻根本不是唐映雪以為的那個男人。


    她越過他們,走向唐嘉榮。


    唐嘉榮慢吞吞地從藤椅上直起身,拍了拍烏蔓的肩頭。


    他麵容嚴肅道:“諸位,今天是我女兒唐棠的大喜之日。但其實,還有一件喜事,我要和大家分享。”


    爾後,他將烏蔓展示到眾人麵前。


    “我們唐家一直有個孩子流落在外,她在三歲時被拐賣,我們都以為她已經不在人世。這件事也成為了我和夫人的心病,從沒對外人提起……但機緣巧合,老天待我們唐家不薄,那個孩子最後還是平安健康地長大了。”


    他語氣顫抖,克製了一下情緒:“經過我證實,烏蔓就是當年走丟的那個孩子。她——是我唐嘉榮的女兒。”


    沒有一個人說話,隻有音樂演奏得跌宕起伏。


    烏蔓神色淡然,內心卻對唐嘉榮佩服得五體投地。


    這個時候,她終於有一點自己和他有血脈相連的實感。畢竟能將謊話說得如此逼真,連說到心病那兩個字時的哀痛都入木三分,看來自己演技的那部分靈氣,應該有一半是來源於他。


    唐夫人已死,隨便他怎麽說都死無對證,如此一來,就能把她私生女的身份移花接木,變成真真正正的唐家大小姐。


    雖然,這個身份的代價是三十多年的委曲求全,還有一隻待定的腎,以及忍耐下對唐家的惡心。


    真他媽不是什麽劃算的買賣。


    可當她對上鬱家澤蒼白的臉色,心裏從沒有這麽暢快過。


    所有的鬱結都跟著清空,她輕盈地跟著飛上青空。


    這無關賭氣,而是她終於看見了自由。


    唐映雪花容失色,不可置信地用手指著她:“爸……你在跟我開玩笑嗎?她怎麽可能是我……親姐姐?!”


    唐嘉榮柔聲安慰道:“怎麽不可能呢?棠棠,你可是剛出道時就有人說你們倆像呀。”


    “我不接受,讓她滾!”


    唐映雪頤指氣使,口氣間是滿滿的無禮和傲慢。完全不考慮這會不會讓烏蔓在眾人麵前下不了台。


    但她下不了台無所謂,這拂的,其實是唐嘉榮的麵子。


    烏蔓楚楚可憐地垂下眼,表麵解


    圍實則坑人道:“對不起,我的到來確實太突然了,妹妹不接受我,我完全能理解。”


    嗬,論演技,她怎麽會比唐嘉榮差呢?


    唐嘉榮果然臉色一沉:“姐妹之間就應該互相彼此體諒。你姐姐經曆了這麽多波折,更應該多關心她,你這樣子像什麽話?!”


    唐映雪驚怒地瞪大眼,許是她的人生中迄今都沒被唐嘉榮訓過幾次,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好了,今天是個雙喜臨門的日子,卻讓大家看笑話了,真是對不住。總之,以後烏蔓就是我們唐家人了,大家還請多照顧著點啊。”


    唐嘉榮語氣抱歉,底下震驚的眾人紛紛點頭稱是,看著她的目光已經和剛才她進來時截然不同。


    從俯視到仰望,一首歌的時間。太好笑了。


    一旁一直作壁上觀的鬱父終於出聲:“是喜事。家澤,以後烏蔓也是你的親家姐姐了。”


    鬱家澤漠然的臉在聽到鬱父的指令時,掌心不動聲色地握緊,用力地咬了下牙。


    他沒有動作,鬱父神色一沉,攏起眉,壓低聲音又叫了一遍。


    “家澤!”


    鬱家澤眉心一動,深吸口氣,終於緩步走到她跟前,像崩塌的瓊樓,低下了他高貴的頭顱。


    深黑的瞳仁裏,全是烏蔓嘲諷的容顏。


    他一字一頓地叫她,咬牙切齒的,姐、姐。


    這天早上,微博一條熱搜直接爆了。


    ——#烏蔓和鬱星解約


    網絡上鋪天蓋地的都是關於這條信息的討論,匿名論壇更是嗅到了不一樣的味道。


    主題貼:“是要變天了嗎?烏蔓離開鬱星了!!”


    1l:天呐,活久見


    2l:?????


    3l:omg,她和金主掰了?!


    4l:你們不知道嗎,因為大佬要訂婚了啊。而且訂婚對象你們都認識,哈哈哈。


    5l:樓上有點人脈,快說是誰!!


    6l:不可說,反正也是圈內人,過一陣子你們看看誰退出娛樂圈就是誰了。


    7l:我瓜都驚掉了,那烏蔓離開鬱星要去哪兒?


    8l:好像她要開自己的個人工作室吧,我看微博簡介改了。


    網絡上的議論烏蔓管不著,她現在打開微博看一眼的功夫都沒有。


    首先,告別這件事就需要花費太大的精力。


    她得把這些年的身家


    做個斷舍離,無論是工作,還是生活上的。


    她馬不停蹄地想從鬱家澤那兒搬出來,但也沒想搬進唐家。畢竟她隻是借唐家的殼和鬱家澤抗衡,可沒有真的想鳩占鵲巢。


    唐嘉榮自然希望她能搬進來,不然顯得唐家虧待了她似的,傷麵子。預料到這點的烏蔓早有打算,她拿唐映雪為借口,善解人意地表示不想因為自己介入而破壞他們的父女關係,等到唐映雪慢慢接受自己了,再考慮回來住的問題。


    但是想要唐映雪真的接受她,在唐嘉榮的有生之年裏估計是等不到這一天。


    唐嘉榮的神色越發愧疚,忍不住說棠棠這些年被寵壞了,你不要和她計較。我這些日子多給她做做思想功課。


    烏蔓笑得非常溫婉,搖搖頭說,沒關係爸,不急於一時。


    轉過臉的瞬間一張臉變得麵無表情。


    她特意挑了鬱家澤陪唐映雪去給她媽掃墓報喜訊的這一天回別墅收拾東西,屬於她的都打包帶走,不屬於她的,比如脖子上的那根“y”字項鏈,她對著鏡子取下來的那一瞬間,渾身的毛孔都在叫囂著舒爽。


    若此時讓她去演孫悟空摘下緊箍咒的那一瞬間,沒有人會比她詮釋得更好。


    她把鬱家澤這些年送給她的禮物分門別類地放在桌上,逐漸地堆成小山那麽高。


    她呆然地站在這座昂貴的金字塔前,忽然陷入了一種悵惘。彷佛靈魂失重一般。


    “把這些垃圾留給我做什麽?”


    鬱家澤的聲音森然地在門口響起。


    烏蔓嚇一跳,側過身,看見鬱家澤靠在牆邊,似乎看了她有一會兒。


    “你怎麽會在這裏?”


    “當然是來為我的小鳥送行。”


    烏蔓隻是慌亂了一瞬間,那瞬間已經變成了身體的本能反應,她隨即鎮定下來,語氣嘲諷地說:“妹夫貴人多忘事,忘記該怎麽叫我了嗎?”


    鬱家澤平靜的偽裝頓時支離破碎,他大步上前,揮手將東西劈裏啪啦掃到地上,把烏蔓壓在空蕩蕩的桌麵。


    他壓低身子,幾乎是貼著她的嘴唇呢喃:“烏蔓,你真的可以。為了離開我……居然可以走出這一步,投入你這麽厭惡的唐家。”


    烏蔓側過臉,他的唇便貼著她的臉劃過。


    “我們現


    在這個姿勢說話不太合適,還請你起來。”


    鬱家澤的眼神中像流星般快速地閃過什麽,又迅速隕落,漆黑一團。


    “別說還沒結婚,就是結婚了,我也可以離。”他望著她,沒有任何溫度,“你把自己獻祭給唐家,那麽我把聯姻對象從妹妹換成姐姐,似乎也可以?”


    “不可能的。”烏蔓眉毛都沒抖一下,“我真實身份是什麽,你難道不知道嗎?見不得光的私生女,怎麽能登上台麵。”


    “唐嘉榮已經偷天換日,我有什麽不能?”


    烏蔓轉回視線,直直盯著他:“因為你是理智的鬱家太子爺。”


    鬱家澤發怔的瞬間,烏蔓反手把他從身前推開,支著桌子站了起來。


    她指著桌麵上的三張銀行卡。


    “這一張,是我從鬱星離開的違約金。”


    “這一張,是那麽多年你為我花的錢,我都記著。”


    “這一張,是我給你的答謝。無論如何,那一年如果你沒有帶我走,我也不會有今天。”


    她拎過一旁已經理好的箱子,微微歎息。


    “鬱家澤,我們就走到這裏吧。”她環視了一圈房子,手不自覺地發緊,“這十年間來的日子,謝謝你。我希望以後你都能幸福。”


    鬱家澤指尖撚起一張卡,往角落一撇。第二張,被他掰斷。第三張,他塞進她手心。


    他的眼神從始至終都惡狠狠地盯著她,布滿血絲。


    “十年前,忘了你說過什麽嗎?‘你想要的不是錢吧。’‘你難過的時候我可以陪著你。’”鬱家澤聲音薄涼,脆得彷佛能一折就斷,“烏蔓,你是個食言而肥的人。”


    烏蔓的瞳孔微微收縮。


    她悲哀地捏緊握杆,看著滿地狼藉:“是,你難過的時候,我用我人生最好的十年當你的垃圾桶。那麽我難過的時候,誰來陪我呢?你嗎?恰恰相反,你是給我製造難過的那個人。”


    語畢,她毅然決然地轉身,拉著行李箱推開大門。


    她一次也沒有回頭,也就不知道鬱家澤是以如何的姿態給她送別。


    但她卻恍惚間聽到他在說,小鳥,你以為你真的能離開我嗎?不守諾言的人,就是要付出代價的。


    知道她和鬱星解約之後,微信上太多朋友爭先恐後地來


    探她口風。何慧語就是其中之一。


    烏蔓言簡意賅地表示兩人掰了。


    何慧語意有所指地說:“是因為唐映雪吧?這小姑娘好像身份不得了啊,大家都在傳她和鬱家澤訂婚了,是不是真的?”


    烏蔓隻道:“你八卦的天性還真是死性不改。”


    何慧語並不知道個中的豪門秘辛,以為是她被鬱家澤無情地踢出局,“對方陷入輸入中”維持了好一會兒,才發過來一句話:你們終究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烏蔓直接岔開了話題,問她有沒有合適的房源可以推薦的,眼下急需。


    何慧語還真給她找了幾套,都是那種圈內人愛住的大別野,她實在無感。何慧語發來幾串省略號,說你這人怎麽比我還挑?這些房子你都看不上啊?!


    烏蔓很無辜,不是看不上,恰恰是太好了。她現在就想要一個小蝸居,衣帽間可以大一點。其餘的部分她不挑,最多能有個抽煙的陽台就好。


    何慧語一聽,那還不簡單,火速又發了幾個鏈接過來,還真有一套讓她給看上的。


    是五環外的新樓盤,那一棟還沒幾戶入住。陽台特別敞亮,她那間在頂層,因此額外附贈一個逼仄的小閣樓。


    那本來是儲物用的,但卻成為了烏蔓的心頭好。


    她在閣樓裏開了一個窗戶,這樣睡不著的晚上就可以躺在地板上數星星。


    把住處安頓好之後,她便著手處理工作室的事情。趙博語毫無意外辭職跟著她,繼續做她的經紀人。其他的則是大洗牌,全部需要招新。


    這得耗費很多精力,因為烏蔓堅持親力親為,每個人她都親自麵試。


    她想要創造完全隻屬於她的團隊,而不必再被人擺布,被人監視。


    因此雖然忙得腳不沾地,但她卻沉浸其中,也不怎麽有空刷手機,錯過了網絡上最近熱議的兩大話題。


    第一個,是唐映雪退出娛樂圈的消息。


    這下吃瓜群眾立刻聯係到之前放出的風聲,猜到了訂婚對象就是她,不少人調侃大佬果真口味專一,永遠喜歡同一款臉,但年輕的總是更勝一籌。


    也有人唏噓說,奈何你我牽過手,沒繩索。包養關係如同曖昧,哪怕傾注了十年最好的光陰又如何呢,結局還是落花流


    水。


    第二個,則比唐映雪退出娛樂圈還要轟動。


    因為話題的中心來自於總是自帶腥風血雨體質的追野。


    盡管這一次不是什麽桃色緋聞,卻吸引了更多人的眼球。


    ——內娛第一個登上《時代周刊》封麵的青年演員。


    這可把追野粉得意壞了,當別家還在吹什麽金九銀十開年大封,撕什麽合集站位,追野粉一句輕飄飄的,不好意思啊,我家《時代周刊》呢,把小生粉鼻子都氣歪了,還講不出話反駁。


    他這次能上,靠的是那部北美出道的競技雙男主片《敗者為王》,上映首周就在北美拿下了票房冠軍,熱度可見一斑。不過這次追野並不是獨自上封麵,和他一起上的還有電影的另外一位男主角de,好萊塢發展勢頭正猛的一位男星。


    之前很多觀望著追野去好萊塢發展就等著他沒落的別家粉無比心梗,但還是垂死掙紮,嘲諷追野就是運氣好被de這個王者帶了一波罷了,不然光憑他哪有什麽票房號召力,更別說一步登天直接上《時代周刊》。


    但這些跳腳的人不會知道追野為這部電影付出了多大的努力,因為他們根本連雜誌都沒買就無腦開噴。


    烏蔓後知後覺地知道這件事之後,立刻托在美國的朋友給她國際快遞了一本《時代周刊》。同時,她看到了裏頭關於這部電影的一些報道。深刻地明白了一個道理,運氣真的不是憑空來的。


    這部電影有相當激烈的搏擊場麵,而追野飾演的敗者甚至有一幕需要被打到近乎半殘。


    而這些,他沒有用替身,全是真槍實彈自己上。


    裏頭有導演的采訪,說道:“在試戲的時候很有多人來麵試,這個角色因為是亞裔,還挺不好挑。我選擇追野不是因為新環線推薦的緣故,而是那麽多人裏麵,隻有他大無畏地敢用真拳頭去挑戰當時的專業搏擊運動員,而不是裝裝樣子。他的勇氣完全就是我想要的那個角色(笑)。”


    而在正式拍攝時,導演表示其他場麵用真身,但打殘的那場戲還是用替身吧,風險太大。但出乎他意料的是,追野仍堅持自己上。


    導演繼續回憶:“‘這是角色被打到絕地趴下的一場戲,我必須要直麵這種痛苦,才


    能釋放出巨大的力量。如果用不痛不癢的偽裝蓋過去,觀眾也感受不到激情。’這是追野當時說的原話。我被這個亞洲小子震撼到了。”


    那場戲被放在了最後拍攝,確實拍得太精彩,可以載入影史名場麵的程度,吸引了一波又一波慕名而來的觀眾。因此才在第一周口口相傳,把《敗者為王》送上了票房冠軍的寶座。


    而這背後的代價,是追野當晚被送進了icu。


    看到這一句時,烏蔓心驚肉跳。


    腦海裏仔細回憶起上一次見麵時他的樣子,確實看著有點懨懨,當時她以為他隻是被飯局的應酬所困而束手束腳……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


    烏蔓胸口一陣鬱結。


    追野的粉絲看完采訪也已經哭得眼淚直流,即刻把掃頁翻譯好發布到網上,想讓更多人看到這部電影背後的九死一生。


    如果用天才定義他,對他是一種不公。


    他更像一個敢於豁出去的瘋子。能走到這一步,真的是拿命換來的。


    追野要拍攝回國當天,許多狗仔和媒體得到風聲,蹲到機場堵人。粉絲們更是大規模組織起來去接機,烏央的人潮將首都機場圍得水泄不通。


    烏蔓那天沒別的安排,在家裏刷微博,一點進去就是他回國的熱搜,機場圖上他戴著黑色的海綿口罩、黑色墨鏡、黑色鴨舌帽,一水兒的黑,裹得嚴嚴實實。兩邊都是開道的保鏢,為他保駕護航。


    小天王的即視感無比強烈,和之前相比,確實是更上一層樓的大明星了。


    烏蔓翻看著沒有提示的微信,心頭泛起一股難捱的失落。


    回國了也不給她發條消息,還說什麽無時不刻不在想她。


    男人的嘴,騙人的鬼。


    她神情一冷,把手機一扔,接著就聽到了門鈴聲。


    應該是她叫的外送到了。


    烏蔓高喊道:“放門口就行啦——”


    外頭的動靜頓了頓,又鍥而不舍地按了兩下。


    ……搞什麽。


    烏蔓無奈地戴上口罩,扣了頂帽子壓住亂糟糟的頭發,匆忙地赤著腳前去開門。


    門外,那個將機場和微博搞的沸反盈天的“大人物”橫空出現在她麵前。


    他依然是她剛才刷到的圖上的裝扮,風塵仆仆,根本來不及換一身便趕來


    見她。


    “阿姐。”


    追野把墨鏡摘了下來,露出一雙水光瀲灩的濕漉漉的眼睛,裏頭倒映出發懵的她,顯得有幾分傻氣。


    他領略著她這份因為驚訝而生出的傻氣,忍不住笑了起來,彎下腰,摘掉她的帽子。好像是為了能更看清她的表情。


    “你……”


    烏蔓剛要開口,嘴裏的話被他迫不及待地堵住了。


    他隔著口罩,將自己的嘴唇,似有若無地貼上她嘴唇的位置。


    一個無比幹燥,卻令人發癢的吻。


    追野蜻蜓點水地隔著口罩碰了一下,直起腰,快速得不讓她有拒絕的餘地。


    他胡謅說:“這是見麵的問候吻,美國那邊都這樣。”


    烏蔓瞪了他一眼:“你是當我沒去過美國?”


    他眼神亂竄,投降著說:“對不起阿姐,因為我太開心了。”他喃喃道,“這一天比我想象中來得要早太多……”


    他的語氣壓得特別低,像是稍微大聲點,就容易將這場夢驚醒。


    夢醒時分,他的阿姐還屬於別人。


    烏蔓倚在門框上輕笑:“所以你一下飛機,就為了跑過來向我確認這件事?”


    “這是頭等大事。”


    追野不再克製自己,上前一把將烏蔓抱個滿懷。這還不夠,他的雙手順著細彎的腰線往下移,扣住她的大腿根,一下子將她雙腳離地半抱起來。


    烏蔓睜大眼,猝不及防地抓住追野的肩頭,慌張道:“快放我下來。”


    追野微微仰起臉望著她,雙手愈加收緊。


    她似乎被當作了一個小孩兒,被他舉著在原地旋轉了半個圈。她不得不抱緊他,兩人因為這種姿勢緊密相貼,她軟軟的小腹貼著他那層在毛衣下依然很有存在感的挺實腹肌,懷抱裏還充斥著冷冬的凜冽,兩片衣角的摩挲卻帶起了盛夏的山火。


    烏蔓抓在他後脖梗的手指不自覺地曲起,她被抱得暈頭轉向,那感覺就像發燒。


    他們忽然誰都沒有說話,樓道裏的燈滅了下去,黑暗中,她看不到他環住她的手臂暴起的經絡,他在忍耐著些什麽,而罪魁禍首卻還在他懷裏扭動。


    她顫巍巍地問:“還不放?”


    “不放。”他將她更緊地往自己身側拽,咬著她的耳朵氣聲,“從今天起,我就要正大光明地追你。”


    作者有話要說:這章比昨天還肥,給自己一個大拇指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裴聽頌的眼下痣、酒鬼啊、ramin、lll、喝碗紅豆湯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litcare 30瓶;ramin 10瓶;


    謝謝以上所有小天使 比hear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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