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 迎來了戛納電影節的閉幕式,也是頒獎之日。


    戛納影節宮現場,無數的各國媒體站在正中的紅毯兩側, 長/槍短炮地用鏡頭凝視著從全世界湧來的優秀影人。


    而此時, 烏蔓他們正在酒店內進行最後的妝發準備。


    她在無數種款式的禮服中, 最後依舊選擇了露背款,欲將自己背上的胎記大方示給全世界的人。


    從前, 她試圖用這種叛逆的方式來自證自己的存在。


    但如今, 她再度袒露那塊印記, 隻是出自坦然。那是她的一部分, 她不介意隱藏或者展示。


    追野的服裝沒有什麽太大的選擇餘地, 依舊是一套黑絲絨的西裝。隻不過這一回, 他認真地挑起了領結。


    烏蔓見狀調侃了他一句以緩解自己的緊張。


    “從不好好穿衣小王子今天規矩穿衣服了?”


    無論是之前的戛納紅毯, 抑或是新環線的簽約發布會,她就沒見他好好穿過正裝。脖上的兩粒扣子總是開到最大,好像扣起來就會勒住他似的。


    追野邊挑邊回她:“因為扣起來真的很難受, 你知道我不喜歡被束縛的。”


    “那你……”


    她剛想說那你怎麽前後矛盾, 他就拎起一根顏色跳脫的領結,拍到烏蔓手中。


    追野輕輕歪頭一笑, “阿姐,幫我係一下吧?”


    “故意為難我啊?”烏蔓愣了愣,無奈地接過來, “你蹲下!”


    追野壞心眼地隻微微屈起膝蓋,她便得努力踮起腳尖替他把領結係上。


    “調皮鬼。”


    烏蔓縮回手, 滿意地拍了拍他的肩頭,得體的裝束一下子讓他挺拔許多,再沒有那股吊兒郎當的痞氣。


    追野係好了領結, 卻更大幅度蹲下來,和她平行對視。


    他望著她的眼睛,毫無預兆道:“我和這個領結一起,心甘情願被你扣住。”


    烏蔓本就因為緊張而加快的心跳在這一刹那失速,猶如一輛被甩出軌道的高速列車,發出投降的汽笛。


    她在他直起身前,拉住他的領結,向自己靠攏。


    “那我就蓋章了。”


    她不客氣地送上戳印,閉上眼,吻在他的唇邊。


    出了酒店,烏蔓和追野還有汪城坐進同一輛車內,開向影節宮。


    這之間的距離隻不過幾百米,轉瞬就到。但這短短的幾百米,卻花費了她三分之一的人生。


    車子停到一邊候場,前頭就是紅毯區了。


    薄薄的黑色車窗遮不住外頭攢動的人頭,烏蔓能夠清晰地聽到媒體快門的哢嚓聲,圍觀遊客手機的拍照聲,還有混雜著各國語言的交談聲。


    這一切都讓她的大腦無比混亂。


    直到那個熟悉的聲音湊到她耳邊,將周圍的聲音全部打散驅逐,隻剩下他。


    “阿姐,不要緊張,沒事的。”他轉頭還得去安慰臉色有點緊張到發白的汪城,“汪導,您也是,放輕鬆。”


    整輛低氣壓的車裏,似乎隻有他像來遊玩的路人,而不是即將要走紅毯的主競賽單元入圍主創。


    注視著如此輕鬆自如的追野,烏蔓快跳出來的心髒終於往裏落回去了半顆,剩下的半顆還懸懸地垂在嗓子眼。


    終於,前麵一個劇組走完,到了《春夜》劇組該進紅毯的時間。


    車門一開,表情一變,烏蔓昂起胸膛,揚起訓練了十多年的微笑,故作從容地從車內邁出長腿,十厘米的高跟鞋穩穩地踩上紅毯。


    下一刻,追野已經從另一側車內走到她身邊,紳士地伸出自己的胳膊。


    烏蔓衝他禮貌又故作疏離地一笑,虛虛地環上他的胳膊,兩人並肩走到汪城旁邊。


    另一輛車內,鍾嶽清和丁佳期也開門下來,兩人同他們的姿勢一樣,走到了汪城空著的那側。


    五個人站成一排,走上星光熠熠的紅毯,此起彼伏的亮白鎂光燈閃爍成一張密不透風的網。


    此時此刻,國內對這屆的戛納金棕櫚關注度奇高,微博熱搜和媒體的門戶網站都推送頭條,相關話題閱讀量攀升。


    視頻平台上都開設了相關專題,並全程直播本屆的戛納電影節頒獎典禮。


    實時觀看人數力壓了同一時段的所有綜藝,此時彈幕密密麻麻地不停飄過。


    這些網友不僅僅衝著《春夜》,還有些是各個入圍電影的演員粉和導演粉。


    “《比目魚》走了沒?我等我女神半天了!”


    “啊啊啊啊啊《深宵》來了!!讓我們康康今天蛋哥選了哪頂假發!紅紅火火恍恍惚惚”


    “輪到咱們的《春夜》了!!!


    “造型不錯,場子算是鎮住了。”


    “追野居然好好打領結了,神奇……”


    “春夜夫婦給老子衝——”


    相比彈幕裏一片舔屏的傻白甜,匿名論壇裏則是截然不同的開啟嘲諷畫風。


    主題貼:“李濤,《春夜》r主創會拿獎嗎?”


    rt。


    1l:無。


    2l:+1,最有可能拿獎的就追野了,但我覺得這部他演得不算很出彩吧,戲點不在他身上。


    3l:誰都有可能就烏買沒可能,她去走紅毯根本就是丟人現眼好嗎,一個買獎水貨還心比天高,以為靠限製級就能拿獎嗎?這是金棕櫚不是av大賞


    4l:樓上說話也太難聽了……雖然我也不覺得烏蔓這次能拿,但u1s1她演得並不差,隻是這次入圍對手都太牛了,我押注阿塔琳亞,在《比目魚》裏的表演太驚豔了


    5l:我也覺得阿塔能拿,戛納評審團親女兒不是吹的


    6l:《春夜》就是部隻會營銷炒作的垃圾電影,能入圍都已經是撞大運了。


    網絡上的紛擾如同南半球刮起的一陣薄風,對他們沒有絲毫影響。


    烏蔓的眼前隻有這條直通電影殿堂的十幾米紅毯。再眺望遠處,圍欄的印畫上貼著影史上曆屆前來戛納電影節的巨星:1946……1978……1994……2002……


    黑白畫報,永垂不朽。


    而如今,她也站在這裏了。


    不是蹭紅毯混臉熟,而是真正的作品傍身。


    她反複深呼吸,身體板直得能看到皮膚底下緊繃的血管。四麵都是鎂光燈和鏡頭,每一處毛孔都被捕捉到,她的胎記更不用說,引起了注目。


    有人在人群中呼喊,指著她的背:“cl!”


    烏蔓感受到大部分人齊齊向她看來,抓著追野的手指不動聲色地收緊。


    追野抬手理了理領結,收回來時,隱蔽地挨著蹭了一下她掛在他胳膊上的手指。


    兩人沒有對視,甚至連餘光也沒有接觸,但隻是那一秒的觸碰,烏蔓就像吞下了一顆鎮定劑。


    兩個人相互扶持著,一往無前。


    他們走上階梯,和組委會們一一握手。烏蔓的手心濕滑得和海鮮市場的魚工沒差,頭發花白的老人和她握手時卻毫不意外,隻是溫和地衝她微笑,拍了拍她的肩頭。


    “gd luck。”


    烏蔓舌頭打結地說了一句謝謝。


    紅毯到這裏差不多已經結束,他們走到大廳的入口,轉過身來,對著台階之下的媒體和眾人揮手,做最後的定格。


    轉播的媒體已經切向下一個劇組,他們便由汪城打頭,跟在他身後準備走進金碧輝堂的頒獎大廳。


    烏蔓跨進大廳的一瞬間,沒出息地呆了一秒鍾。


    她情不自禁的屏住呼吸,場內黑壓壓的人群,鼓掌迎接著《春夜》劇組的到來。


    座下客全是有頭有臉的國際大咖,她並不陌生。那刹那她想起二十年前的小女孩,縮在擁擠逼仄煙熏霧繞的網吧,神往地注視著屏幕裏的人。


    她沒有奢望過有一天,這些人會從屏幕裏走出來,走到她麵前,回以她注視。


    烏蔓鼻頭一酸,仰起臉,炫目的頂燈連成一圈銀河,一場盛大又逼真的幻夢。


    匿名區:“開一棟頒獎直播樓,來下注了。”


    馬上輪到頒最佳男女演員了,緊髒!


    1l:提前搬好小板凳


    2l:終於要來了嗎我都看困了……


    3l:前排兜售瓜子零食咯


    ……


    344l:女配頒完了,恭喜羅姨!


    345l:最佳男演員結果出來了嗎,我在外邊沒流量看


    ……


    416l:啊啊啊啊啊啊


    417l:拿到了???


    418l:我靠啊,居然是那麽小的小孩!


    419l:牛逼,這年紀刷新曆史記錄了吧


    410l:哈哈哈哈我笑了,我就說追野這回沒可能


    411l:接下來可以不用看了吧,沒有懸念了。


    戛納影節宮現場。


    當台上最佳男主演報出別人的名字時,烏蔓的心猛地沉下去。


    她不由得側頭去看隔了一個身位的追野,他們的位置被汪城隔開了,她沒法兒觸碰安慰他。


    其實在來會場的車上,追野就特別淡定地說過:“《春夜》裏我的角色本就不是最複雜的那個,華彩的人物是鄧荔枝,所以我大概率拿不了。”


    她還問他:“那你覺得誰會拿?”


    他指了指名單上的一個小男孩:“他吧。他就和當年的我很像,太靈了,年紀卻還比我小。”


    事實如他所料,拿到獎項的是德國的小男演員,今年十二歲,挑戰的是一個人格分裂的少年殺人犯。


    他在電影中的表現,以假亂真到讓人懷疑他的確有精神病的地步。


    烏蔓無


    話可說,抬頭仰望小演員在舞台上的發言,內心五味雜陳。


    在講究藝術天賦力的圈子,想要混口飯吃,也許靠努力,外加一張皮囊勉強可以。但若要走上最高的領獎台,缺了那點曇花一現的驚豔,便隻能與皇冠失之交臂,成為一朵壁上花,再不甘心也隻能成為別人的陪襯。


    她知道自己從來沒有那麽強的天賦力,這些年總是固步自封,把自己包裹在厚厚的繭裏,非常辛苦地才能走到今天。


    她不是上帝眷顧的寵兒,所以她不知道錯過這一次,還有沒有機會再次回到這裏。


    當看到委員會主席準備宣讀最佳女演員的獲獎名單時,她的雙手無意識交叉,默默形成了祈禱的姿勢。


    她的手心裏,還緊攥著一張小抄,是她自從知道《春夜》入圍之後就一直在腦海裏盤旋的措辭。前夜失眠了一整晚,她把這些話顛來倒去地理順,小心翼翼地寫進來。


    雖然她猜測這張小抄大概率派不上用場,但萬一有奇跡呢?


    手心裏的汗濡濕了字跡,她抿緊唇,眼睛一眨不眨。


    追野比剛才宣讀最佳男演員時緊張上萬倍,轉臉頻頻看向她,看得汪城都不好意思了,忍不住念叨:“我真該讓主委會給我換下位置的。”


    “最佳女演員是……”主席語速慢下來,環視了一圈四周,視線掃過烏蔓這一排。


    烏蔓已經不會呼吸了,十指用力得摳進兩個指節之間塌陷的軟皮。


    “尼格拉斯·阿塔琳亞!她主演的電影是《比目魚》。”


    聽到結果的電光石火,一直跳得很快的心髒如同死亡的瞬間停止跳動。


    烏蔓像被人操控的傀儡,下意識地假笑鼓掌,小抄在手裏發出紙張摩擦的沙沙聲響,掌聲淡去,唯獨這個沙沙聲在她的耳朵裏被無限諷刺地放大。


    她沒有焦點地目視著離她幾個座位之外的女演員欣喜地站起身,往台上走去。


    追野也在鼓掌,但他身體微微後仰,越過汪城,隻是專注看著烏蔓。眼神裏沒有任何失望,也沒有任何安慰。


    有的,隻是淡淡的喜悅。


    好像就這麽沉默而堅定地告訴她,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千人熱鬧的堂皇會場,送給最佳女演員的掌聲之中,有一份是


    隻屬於她的。


    烏蔓感知到這股灼熱,視線終於有了焦點,落在追野的眼睛上。


    她在他流光溢彩的瞳仁中,看見了自己。


    那個不再怯弱,不再偽裝,不再虛榮的自己。


    就算她依舊沒有被全世界認可,但沒關係了。


    有個人會站在她的身邊,對她施以最大的肯定和溫柔。


    烏蔓眼波閃動,釋然地展顏,更加用力地鼓起掌。


    這一次,這個掌聲,送給的是她自己。


    一步登不了天,但她已經來到了人間。


    匿名區:“開一棟頒獎直播樓,來下注了。”


    ……


    672l:害,我就說會是阿塔琳亞。


    673l:烏買粉死心吧,離開了鬱星她啥也不是


    674l:現在開始頒最佳導演了


    675l:鏡頭掃到汪城了,老人家不容易啊,感覺下一秒要心肌梗塞了


    676l:好慘,汪導我就不嘲了,說實話挺不容易的,連續兩部都入圍已經很牛逼了。


    677l:哎,果然最佳導演沒能拿上


    678l:行叭,這次就是陪跑唄


    ……


    888l:人都走光了嗎?最後的金棕櫚要來了啊!


    889l:我還在。


    890l:我蹲一個,說不定就見證曆史了呢


    891l:我也蹲,老天保留我們春夜夫婦名留戛納555555信女願未來一生都葷素搭配


    戛納影節宮現場。


    到最後的壓軸時刻了,主委會即將宣布本次戛納國際電影節的最大獎項——最佳影片金棕櫚獎。


    台下的眾人幾乎都在屏息,而烏蔓這一排,其實多少都有點灰心。


    一整晚坐下來,他們不斷地替別人鼓掌,目送他們擁抱榮耀,而自己顆粒無收。


    烏蔓身邊的汪城低下頭,肩膀抖了幾下。


    她低聲地關切道:“汪導,您沒事吧?”


    汪城重新抬起頭,歎息說:“我現在好想吐。”


    追野從昂貴的西裝褲裏掏出來一個嘔吐袋遞給汪城:“諾,要不要?”


    烏蔓瞪大眼:“?!”


    追野很無辜:“他上一次來就說想吐,我這不記住了給他備一個,我貼心吧?”


    汪城黑著臉推回去:“我謝謝你。”


    氣氛被追野這麽一弄,原先的緊繃就這麽不自覺打破了。


    三人繼續昂起頭,看向台上,兩位頒獎嘉賓說了很多,最後很有技巧地停頓,給大家賣關子。


    轉播的鏡頭帶過一張,又一張重磅級的臉。


    最後隨著嘉賓念出來的名字,停在了汪城三人身上。


    “讓我們恭喜來自汪城導演的電影——《春夜》。”


    全場掌聲雷動,碩大的聲浪似乎要將頂棚掀翻。


    汪城呆若木雞地陷在座位裏,第一個蹦起來的人是追野,他笑得無比燦爛,又如孩童般純粹,拉著汪城起來,嘴上念念有詞:“我說過什麽來著,最大的獎肯定屬於《春夜》!”


    而烏蔓,已經聽不見周遭的轟響。


    她仰起頭,再次凝視著頂燈,視線裏是聖潔的白光,刺目得讓人想要流眼淚,切實的觸感提醒著烏蔓——這不再是一場逼真的幻夢,它真真實實地發生在此時此刻。


    剛才與最佳女演員錯肩的遺憾在此刻盡數消弭,有什麽比得上他們共同努力的電影獲得了戛納的頭獎呢?


    從最初拍攝初期的躲躲藏藏,後期發行證被攔截導致延期一年,到臨報獎又遭遇演員汙點危機。


    每一道關卡他們都過來了,九死一生。


    最終,來到了這一天。所有的磨難,好像都是為了等待這一刻的圓滿。


    汪城終於反應過來,雙手發顫地和他們擁抱。準備上台領獎時,他分別拉了一下追野和烏蔓,讓他們跟著一起上去。


    烏蔓愣了愣,在猶豫的瞬間,被追野一把拉住手。


    他看著她,笑著說:“阿姐,走吧。這是我們的春夜。”


    匿名區:“開一棟頒獎直播樓,來下注了。”


    ……


    1000l:臥槽,我人傻了


    1001l:……wrd天這是真實的嗎


    1002l:我激動地剛剛把我82年的可樂打翻了,淦!


    1003l:恭喜《春夜》!!!!《春夜》就是墜吊的!!華語電影給老子衝啊!!!!


    1004l:真的太不容易了,距離上一次拿金棕櫚已經隔了有二十多年了,我爆哭


    1005l:烏蔓和追野好甜啊,他倆是手牽手一起走上去的,還特麽是十指緊扣,這個手型差我嗑爆了


    1006l:國內快點上映吧,等不及看了!!


    此時此刻,戛納影節宮內,烏蔓被追野牽著,走上了舞台側方,靜靜等待著汪城先發表感言。


    他真誠地感謝了一圈的人,最後道:“我要感謝我的兩位主演,是他們成就了最鮮活的


    鄧荔枝和陳南。現在我想請他們來說說感言。”


    汪城退到一邊,示意兩個人一起過來。


    他們並肩走到頒獎台的位置,烏蔓看著底下黑壓壓的人潮,所有準備過的措辭離家出走。追野借著頒獎台的遮掩,在底下輕輕捏了捏她的手,率先垂首對著麥說道。


    “這是我第二次站在這裏了,但遠比第一次站在這裏時更加激動。因為這一次不是我個人的榮譽,我很幸運,遇上一個非常優秀的導演。”他看了一眼汪城,“還有非常優秀的演員。”他看向烏蔓,“那就請我的阿姐來說說吧。”


    烏蔓的緊張被他不疾不徐的語氣緩和,深呼吸了一口氣,對準麥,拋棄所有準備過的陳詞濫調,即興說了一段最真實的感受。


    “我隻想告訴大家,這是一部非常優秀的電影。每個人或許都會有身處無邊黑暗,不知道該怎麽辦的時候,但不要著急,也不要放棄。傾聽自己內心的聲音,那黑就不是純粹的黑……”她一邊說著,藏在頒獎台下的手一邊和追野的手交纏,“而是春天來臨的夜晚。”


    沒有人發現。


    他們快速地抽回手,若無其事地結束了發言。


    接著,所有獲獎者都紛紛上台集體合照。《春夜》劇組作為頭獎獲得者,被包圍在了最中心。追野本應該站到汪城旁邊,卻不合時宜地非要站到她旁邊,最好的合影位反而讓給了鍾嶽清。但追野卻笑得心滿意足。


    烏蔓也悄悄得挨著他挪近了一些,他們手臂挨著手臂,心照不宣。


    台下的掌聲經久不息,榮耀在手,愛人在側。


    哪怕很多年後想起今夜,都會做上輝煌的好夢。


    結束了頒獎禮已經非常晚,汪城也沒想到真能拿獎,雖然做夢都在夢這件事,但真的拿了還有點恍惚。誰不是呢?大家都需要緩衝一下這份驚喜。於是定好今晚先回房休息,明晚再舉行慶功宴。


    眾人在酒店大堂四散開,烏蔓和追野遙遙對視了一眼。


    半個小時後,他敲開了她的房門,一件簡單的白t,渾身散發著沐浴後的清爽。


    彼時烏蔓也已經過脫下了禮服,梳洗後換上了月白色的吊帶衫,很短,隻到大腿。


    他敲門的時候,她正在黑暗的陽台


    上抽煙,根本睡不著。酒店訂的房間是高層的海景套房,她便赤著腳坐在陽台上,俯瞰深夜的海麵發呆。


    她不想睡,怕睡了反而醒來。


    追野看她腳邊落了好幾支煙,微微蹙了下眉,說:“這麽一會兒就抽了這麽多?”


    烏蔓朝他的臉吐了一層煙圈:“你明明也抽,還教訓我。”


    他摸著黑坐到她身邊,一手撐住冰涼的大理石,探身從她嘴邊叼過煙,微微眯起眼沉默地看著她。


    煙頭閃爍的紅光如同遠處海岸邊的信號塔,一閃一閃,而他們是兩條靜默的船隻,在暗湧中打旋著,等待那個一觸即發的信號。


    然而這個信號來臨前卻是那麽寂靜,讓細微的聲音都變得特別重要,像是百葉窗細微的響動,煙頭燃掉煙絲的劈啪聲,甚至是晚風吹過吊帶從胳膊滑落的動靜。


    五月的春夜帶著一種濕熱的沉悶,海風裏送來了腥鹹的氣味,那是欲望的味道。


    這個陽台成了一條賽道,他們恪守在起跑線上,等著不知道誰手中的號令槍鳴響。


    最後,烏蔓決定把號令槍搶到自己手中。


    她直勾勾地看著追野,輕輕地移動腳尖,撩開他的褲管。


    他沒有躲,也沒有動。像一個遲鈍的小聾人。這讓烏蔓變得有些局促,不知道該不該往下進行。


    於是她仔細地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忽然笑了。


    她伸出手,假借著要拿回煙的姿勢,一點一點摸上他的嘴唇。從上到下,遊移著碰到煙屁股,順勢掀開唇瓣伸了進去。


    隻是,還沒伸到,便一把被追野擒住手。


    他另一隻手環住她的腰,單手把她整個人舉了起來,離開地麵,摁到了冰冷的牆上。動作粗暴,他的手掌卻始終貼在她的背後,阻隔了那一下撞。


    烏蔓發出短促的小聲驚呼,裸露的腿肉貼著冰涼的牆麵,該是很冷的,身體卻像在著火。追野仰起頭,依舊叼著煙,看上去十足遊刃有餘。然而,他的鼻尖不動聲色地流下一道鼻血。


    烏蔓噗嗤笑出聲。


    “笑吧。”追野尷尬地擦了一把,盯著她,眼神很危險,“因為阿姐一會兒得哭。”


    烏蔓的笑容瞬間卡在喉嚨裏。


    “……學壞了你!?”


    追野將她放下來,貼到


    到自己懷裏,沉沉地說:“我會盡量克製的。”


    風裏潮濕的味道更重了,似乎要下雨。


    陽台上已經沒有人影,隻能虛虛地看見落地窗前貼著一個瘦骨伶仃的背影,暗紅的發已經染成了純粹的黑,漂亮的蝴蝶骨上醜陋的胎記那麽鮮明,兩根肩帶都滑下來,月白色的吊帶裙在腰間堆成幾片魚鱗般的褶皺,緞麵的絲綢在暗夜中閃著冷光。


    地上散落著揉皺的白t,世界上的一切在此刻都變得不重要,她的雙腿環上他的腰,兩條船隻終於在漩渦中心相遇,糾纏,共同經曆浪頭的顛簸。詞匯、偽裝、掩飾、試探,統統都不複存在。隻剩下最原始的彼此。他的汗,他的生澀,他的激烈,他的絨毛,他的低喘,在這個隱秘的春夜起落。


    白紗窗晃啊晃,他是一粒解藥,被她吞下,彼此交融於舌尖。


    次日劇組包下了戛納海岸邊的一家餐廳慶功,在二樓的露台從傍晚一直喝到了深夜。


    但因為喝得是度數不高的紅酒,畢竟考慮到汪城老爺子的身體,喝到最後烏蔓覺得隻是半醉,但是想小解的欲望非常高強烈。


    她悄悄地起身,默不作聲地下到一樓的衛生間,洗完手後順勢解開扣到最上麵的扣子檢查了一下,肌膚上好幾處深痕,過了一天都沒有消退的跡象。


    第一次嚐到禁果的小孩兒根本克製不住自己,興奮過了頭,不知輕重地留下自己的標記。


    烏蔓咬著牙,恨恨地咕噥:“禽獸。”


    “我有嗎?”


    身後冷不丁想起追野的聲音,他倚在門口,笑得饜足。


    “今晚……”


    “做夢!”


    烏蔓走過去拍了一下他的頭,被他抱住腰身,猛地埋下頭在她脖間吸了一大口。


    侍者都上了二樓待命,一樓沒有人,也沒有開張的座位,隻亮著一盞會旋轉的玫瑰花燈,和一小片空地。玫瑰花燈照下來,格子方磚上便多出了一束橫躺的玫瑰。


    二樓放著的爵士樂隱隱地傳下來,追野拉著她,兩人默契地以一種微醺的姿勢在空地上相依著輕晃,慵懶跳舞,一不小心就踩碎了地上的玫瑰,它便殘缺地落上他們的臉,玫瑰花頭在她的眼周,花葉在他的唇邊。將他們緊密串聯。


    烏蔓


    靠在他的肩頭,忽然說:“昨晚你睡著後,我又醒了。”她抬起眼看向他,“然後我翻出手機反複看著那張青梅竹馬的p圖,終於想起來了,小時候的你。”


    追野愕然地停下腳步。


    烏蔓埋進他懷裏,悶聲笑:“天呐,我一想到當年的那個小孩子現在居然在床上整我,我就丟人死了。”


    他緊張地問:“阿姐,你真的想起我了嗎?”


    烏蔓抬起頭,抓著他的胳膊:“你跟我來。”


    她拉著他出了店門,店鋪外,停著一輛電摩托。


    “小孩兒,要不要來坐?阿姐帶你兜風啊。”


    她跨坐上車,揚起下巴,笑得神采飛揚。


    追野的酒意似乎從臉龐泛到了眼睛裏,眼圈就不知不覺就紅了。


    他局促地變成了那個當年的孩子,笨拙地坐上她的後座。


    然而……還沒等他坐完全,整輛電摩托的重心都不對了。


    當年的小孩已經是個男人了。


    嘶,這似乎不太對勁。


    烏蔓怕一發動就翻車,灰溜溜地從前座下來,裝逼失敗道:“還是你帶我吧。尊老愛幼,以前我愛幼,現在該輪到你尊老了。”


    追野笑眼彎彎地看著她,又用那種螞蟻撓心的聲線說道,遵命。


    烏蔓換到了後座,抱上青年勁瘦的腰身,側臉貼上他寬闊的背脊。摩托開動,晚風呼嘯,都繞過她。


    他們沿著戛納那條平整的蔚藍海岸疾馳,金棕櫚的長葉嘩啦啦搖擺,山丘上人家的燈火泛著舊世紀的光線,車頭轉了個彎,拐進暗巷。路麵光禿不平,兩邊的路很狹窄,牆壁古老昏黃。


    這一刻他們不約而同想起了十四年前破落的小縣城。


    兩個手無寸鐵的孩子環抱著彼此,絕望又充滿希望地從死亡、貧窮、痛苦中逃亡。


    當年的他們會想到嗎?十四年後,走散的他們會在地球的另一端,某個古老的小城,再度擁緊彼此,不再是不起眼的孩子,全世界的目光都為他們停留。


    他們再也不需要逃亡,身後無追兵,往前是星光。


    昨晚他們親吻的露台上,此時已空無一人。昏暗的房間裏困住的隻有輕薄的窗簾,還有樓下月色粼粼的海麵。


    而相愛的人呢?早已相擁著離去,墜落於這晚春夜。


    -正文


    完-


    作者有話要說:真的謝謝大家一路追更陪伴到這裏,謝謝每一個評論投雷灌溉或者是默默在看的小天使們,真的很謝謝你們。不然一個人寫下來會很寂寞。休息幾天,再開始更番外,我們番外再見!番外你們想看什麽也可以評論提,提到比較多的我會考慮。


    最後,誰的小手指還沒有收藏《風眼蝴蝶》,收一收吧求你啦!


    文案:


    台風天,陰雨巷。


    薑蝶來參加“協議假男友”的生日趴,結果被台風困在這裏。


    大家索性整夜瘋玩,仗著是別墅,把嗨歌放到最響。


    淩晨一點,一直毫無動靜的二樓房門被打開。


    陰影裏一個男人靠在拐角,眼皮困倦地耷拉著。


    “能小點聲嗎?”


    他帶著未睡醒的鼻音,還是顯得過分冷淡。


    在場的女孩除了薑蝶,無不偷眼瞧他,暗自臉紅。


    “這誰啊?”


    男友戲謔:“我們係著名的‘高嶺之月’,這別墅是他的。”


    派對到破曉時分,眾人在客廳醉作一團。


    蔣閻從樓上下來,卻見薑蝶是唯一清醒的那個人。


    窗外暴雨如注,她的語氣濕答答的,故意問他。


    “他們都睡了,我做的早飯有多,你要一起吃嗎?”


    蔣閻低頭看了看她煮成稀飯的白粥……


    “謝謝,不過我不愛吃。”他瞥了她一眼,“寡淡。”


    薑蝶忍住了想把粥扣他頭上的欲望。


    台風最凶猛的一晚,眾人圍坐一起玩桌遊。


    狂風肆虐,別墅突然斷電。


    薑蝶有夜盲,條件反射地抓住身邊男友的手。


    他反常地給了她不必要的溫柔,食指輕撓她的手心安慰。


    很久以後,薑蝶才知道——


    那一晚,趁黑暗偷坐到她身邊的人,是蔣閻。


    高嶺之月白切黑 x 清純釣係黑切白


    她是隻自作聰明的蝴蝶,一頭撞進溫柔陷阱的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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