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不到十分鍾救護車便趕到了。空太陪同痛楚得呻吟的伊織,也上了救護車,被送到附近的大學醫院。真白與栞奈也在一起。


    抵達後,隻能把被送進診察室的伊織交給醫生了。三人在候診室等待診療結束,不過還要做x光檢査,看來似乎不是簡單處理就能解決。


    「我聯絡一下千尋老師。」


    空太留下待在候診室的真白與栞奈,到大廳去打電話。


    雖然是假日卻還是到學校去工作的千尋,聽完空太說明情況之後便說:「我知道了,我現在就過去。」


    光是這句話就讓原本繃緊的神經放鬆了一些。


    結束與千尋的通話之後,空太回到診察室。


    已經不見伊織的身影,也沒看到真白與栞奈。


    還留在現場的護士告訴空太已經將伊織移往病房。


    「病房……要住院嗎?」


    「是的。」


    護士看起來很忙的樣子,也不方便再詢問更詳細的情況。


    總之,空太問了病房的位置,搭上了電梯。前往五樓,電梯逐漸上升。


    其間許多事情閃過空太的腦海。伊織的右手已經骨折,就連外行人也能一目了然。既然需要住院,就表示應該不是單純的骨折吧。還是當時也撞到了頭……


    盡是一些負麵的想法,胸口一陣揪心。


    「……鋼琴要怎麽辦?」


    最在意的是這件事。無處發洩的情緒緊緊束縛著空太的身體。他繃緊全身,對抗這股不快的感覺。


    鈴聲響起,電梯抵達五樓。


    來到走廊上的空太依樓層地圖確認了503號病房的位置。是東側的病房,從最裏麵數來第二間……那就是503號病房。


    拉門的旁邊掛著手寫「姬宮伊織」的名牌。看來似乎就是這裏了。


    空太敲了敲門。


    「請進~~」


    回應的是熟悉的悠哉聲音。空太一邊感到有些意外一邊拉開房門。


    靜靜踏入病房。


    白色的牆壁與白色的窗簾,病房裏特有的消毒水味道刺激著鼻子。


    病房正中央有一張床。是單人房。


    在抬起背的病床上,伊織伸長雙腿坐著,一察覺進來的人是空太便露出天真無邪的笑容。


    「啊,學長!」


    看起來很有精神的樣子。


    相對於這樣的伊織,栞奈與病床拉開些許距離,仿佛緊貼病房牆壁般站著。


    「……」


    即使將視線朝向她,也隻得到深深的沉默做為回應。


    她隻是低著頭,一動也不動。


    原因在於病床上的伊織右手臂被綁在脖子上的三角巾吊著。


    坐在病床旁折疊椅上的真白,表情有些落寞地凝視著這隻手臂。


    「手怎麽樣了?」


    就算不問也知道傷勢很嚴重。即便如此還是得問,因為無法舍棄在內心某處認為也許傷得不重的期待。


    「骨折了。」


    伊織露出笑容說道。


    「你……竟然還說得這麽輕鬆。」


    聽到他這麽說,感覺渾身頓失血色。


    要是骨折的是自己的手,恐怕還不會有這樣的感覺,大概也不會如此心神不寧。


    因為是伊織……因為是讀音樂科的伊織的手臂……


    掩飾不住對他的手臂骨折的事實感到震驚。


    「好像是開放性骨折。」


    如此小聲說著的人是栞奈。


    「手腕的兩根骨頭都斷了……聽說彎得很厲害。」


    「要多久才會痊愈?」


    空太開口向伊織問道。


    「呃……」


    伊織變得吞吞吐吐。


    「好像得先動手術把彎曲的骨頭弄直。恢複到日常生活行動無虞大約需要兩到三個月……要完全行動自如的話,含複健在內得花上半年。主治醫生是這麽說的。」


    栞奈的肩膀微微顫抖,確切地如此回答。


    「嗯,好像差不多是這樣。」


    即使如此,伊織還是傻笑著。


    「大概是因為偷看學長姊約會,所以遭天譴了?」


    「鋼琴呢?」


    真白對開玩笑的伊織丟出坦率的提問。


    光是這一句話,就讓病房裏充滿了令人無處可逃的緊張感。


    「鋼琴要怎麽辦?」


    空太接著真白的話,再度問了。


    「這樣就可以暫時翹掉練習了。啊~~隻能趁這時候交女朋友啦!空太學長,請介紹對象給我啦。」


    伊織爽朗活潑的聲音有些空虛地回蕩在病房裏。現在這份開朗反而令人目不忍睹。


    「為什麽……為什麽啊!」


    突然抬起臉的栞奈以銳利的眼神瞪著伊織。


    「為什麽你還笑得出來啊!明明是很重要的手臂吧!」


    「為什麽妳要發飆啊?」


    伊織的口氣依然沒變。


    「……」


    栞奈一副再也忍受不了的樣子沉默了。


    伊織也沒再多說什麽。


    「……」


    令人窒息的沉默充滿整個病房。


    「都是我害的……要不是我跟蹤學長姊……」


    「哎呀~~看來還是得多鍛鍊身體呢。原以為如果是對這家夥,應該可以輕鬆使出公主抱,結果卻變成這副德性。」


    伊織仿佛要蓋過栞奈的聲音大聲說著,還得寸進尺地稍微舉起右手。大概還很痛吧,隻見伊織的臉瞬間皺了起來。


    寂靜逐漸覆蓋整間病房。


    「如果不要管我就好了……」


    雖然很小聲,但安靜的病房內還是可以清楚聽見栞奈的聲音。


    「你為什麽要出手接啊!這是為了彈琴而存在的手臂吧!現在可不是能讓你受傷的時候!」


    「栞奈學妹。」


    「為什麽!為什麽啊!」


    「栞奈學妹!」


    這次空太口氣強硬地插話。


    「!」


    栞奈仿佛被罵的小孩,渾身抖了一下。


    「栞奈學妹,妳有沒有受傷?」


    從樓梯上摔下來的栞奈也接受了診療。


    「沒有……」


    「那就得向伊織道謝啊。」


    真白輕輕碰了栞奈的肩膀。


    「唔!讓我擔這樣的責任,我沒辦法道謝!」


    栞奈顫抖著大喊,跑出病房。


    「栞奈學妹!」


    製止的聲音已經傳不到她耳裏。


    「算了,她說的也沒錯。」


    回過頭去,隻見伊織在病床上露出一臉沮喪的表情。


    「我也是啊,要是因為自己而害姊姊受傷,我絕對會瘋掉。」


    「伊織。」


    「啊,我沒事。空太學長,那家夥就拜托你了。」


    雖然伊織帶著笑容,但在空太眼裏看來卻隻像是受了傷。不過正因如此……


    「我知道了。包在我身上。」


    空太如此說完,便與真白離開了病房。


    原以為或許已經回去的栞奈,身影出現在醫院中庭。


    「空太,那邊。」


    朝真白手指的方向看去,栞奈孤零零地坐在長椅上。空太慢慢走過去,不發一語地坐在她身邊。


    「我的個性真的很差勁呢。」


    「……我了解妳的心情。」


    「……」


    「要是我害真白受了嚴重的傷,大概會被罪惡感壓垮。」


    真白與栞奈都默默聽著空太說話。


    「不過啊,我認為伊織並沒有責怪栞奈學妹的意思。」


    「那還不如責怪我,我才會覺得比較輕鬆!」


    「是啊,那樣的話絕對會比較輕鬆吧。」


    「明明是不知已經奉獻給鋼琴多少年的手臂……為什麽……」


    「因為事出突然,所以沒想那麽多吧?隻是因為覺得危險,身體就自己動了起來……」


    「可是……」


    「多虧如此,栞奈學妹才沒受傷。」


    「……」


    栞奈仍然看著地麵,一動也不動。也許無法輕易就振作起來吧。即使麵對自己的痛楚能變得堅強,對於別人的傷痛卻束手無策。這種心情無從宣泄。


    「為什麽……」


    栞奈輕輕嘀咕。


    「為什麽學長也不怪我呢……」


    「……」


    空太沒有回應,反而轉移了話題。


    「那個啊,栞奈學妹。」


    「是……」


    「不好意思,可以請妳跑個腿嗎?」


    「好……」


    「想請妳回櫻花莊幫伊織拿換洗衣物過來。先拿個兩、三天的分量應該夠用。」


    「……我知道了。」


    感覺就連拒絕的氣力也沒有的栞奈從長椅上起身,就這樣踩著茫然若失的腳步,往醫院外頭走出去。


    「我也去。」


    真白準備追上栞奈。


    「拜托妳可別迷路了喔。」


    「我會跟著栞奈。」


    「那麽,就麻煩妳了。」


    真白用力點了點頭,小跑步追上栞奈。在完全看不到兩人的背影之後,空太也起身準備回伊織的病房。


    轉身朝向病房大樓,發現千尋就站在幾公尺前。


    「老師。」


    「你也已經有學長的樣子了啊。」


    「什麽意思啊?」


    「竟然會叫長穀跑腿,還挺有一套的嘛。」


    「您在說什麽?」


    空太幹脆地裝傻,千尋卻哼笑一聲。


    「你一定是為了讓她不要去想些有的沒有的事,才找事情讓她做吧。」


    「被這麽解讀讓人很難為情,請不要刻意說出來。」


    「多虧你,我的工作變少了,算是幫了我大忙。」


    「工作請認真做喔。」


    空太帶著有些傻眼的眼神向千尋抗議。


    「我有在工作啦。像是入院手續,還有跟他的父母親聯絡。」


    後者真是讓人提不起勁的任務。


    「神田要幫我做嗎?」


    當作沒聽到。


    「跟伊織的父母親聯絡上了嗎?」


    「跟他的母親說過了。」


    「結果呢?」


    千尋沉默了好一會,也許是在煩惱該不該說。


    「……我說了伊織骨折的事,她果然嚇得說不出話來。」


    「這也難怪……」


    也許還比不上姊姊沙織,但畢竟伊織是通過了十幾分之一的錄取率考上水高,因此對他應該也有相當大的期待。


    「雖然到這邊應該已經是深夜了,不過會在今天之內抵達。在那之前,姬宮就交給你了。」


    空太回應「沒問題」的時機被千尋突然響起的手機打斷。接聽電話的千尋背對著空太走遠。從隱約聽見的對話內容判斷,對方恐怕是伊織的母親。


    雖然很在意她們說了什麽,不過更擔心伊織的情況,空太決定回到病房。


    「伊織,我進去囉。」


    回到病房的空太出聲打招呼後,打開房門。


    「咦?空太學長,你不是回去了嗎?」


    一看到空太,伊織便一如往常發出開朗的聲音。


    「我從來沒說過我要回去吧。」


    空太如此回答,在病床旁的折疊椅上坐下,視線高度變得與剛才一直仰望空太的伊織相同。


    「手臂很痛嗎?」


    空太的視線落在以三角巾吊著的右手臂,伊織也跟著往下看。


    「畢竟已經骨折了嘛。」


    「嗯,說的也是。」


    「是啊。」


    「……」


    「……」


    也許是因為在病房,對話中斷的沉默總是顯得格外沉重。


    「欸,伊織。」


    「什麽事?」


    「還有沒有其他地方會痛?」


    「這倒沒問題。已經請醫生仔細看過了。」


    即使在爽朗地說明的伊織麵前,空太仍帶著認真的神情。


    「比方說這一帶……不痛嗎?」


    空太手撫著胸口,又問了一次。


    「……!」


    這時,感覺伊織緊緊咬牙。即便如此,他仍試圖露出微笑,維持平常的模樣。


    「不用再忍耐了。」


    「……」


    伊織就像在強忍著什麽,深深低下頭。


    「因為我知道你的手是不一樣的,跟我這種手完全不同。」


    「空太學長……」


    伊織勉強擠出的聲音微微顫抖。


    「這是累積努力得到成果的手臂吧?每天練鋼琴所得到的成果……」


    「……」


    伊織臉上已經沒了笑容。


    「怎麽可能不懊惱。」


    「……!」


    伊織肩膀微微顫抖,發出的呻吟聲帶著哭腔。


    「……不是的。」


    「伊織?」


    「不是那樣的!」


    仍然低著頭的伊織眼淚掉在床單上。原來純白的地方,灰色水漬逐漸擴散開來。


    「我……我!」


    自由活動的左手緊握住被固定住的右手,緊抓的手指頭幾乎脹紅……


    「我真的心想慘了……手臂開始痛的瞬間,眼前一片黑,我心想糟了,真的覺得完蛋了!」


    猛然坐起身的伊織臉上已經滿是淚水。


    「就連在救護車上,我也一直在想這是在作夢吧!」


    「伊織。」


    「可是……可是,我卻!」


    伊織的聲音響徹寂靜的病房。這更加深了空太胸口的糾結痛苦,因為已經深刻感受到伊織的心情。


    「現在卻在想著相反的事!心裏想著,這樣就有借口了……」


    「……」


    「想到有理由可以不參加七月的比賽而感到安心!不用參加三年前姊姊得到第三名的全日本比賽!」


    「……」


    「既然手骨折了,大家也會認為那也沒辦法……有了放棄鋼琴的理由……我、我……!」


    「伊織……」


    起身的空太輕輕將伊織的頭攬向自己。


    「我對這樣的自己感到很懊惱!」


    伊織緊抓著空太,使空太全身都感受到了他的痛哭。


    「伊織真堅強。」


    「我根本一點也不堅強!」


    聽不清楚的聲音幾乎已經不成句。


    「這份懊惱,就是伊織堅強的證明。」


    伊織能好好麵對自己的內心,確實麵對不想看到的自己。如果這不叫堅強,又會是什麽呢?


    「空太學長……我、我……」


    伊織的聲音、身體及心靈顫抖著,仿佛要吐出懊悔般不斷哭泣……


    這天晚上,因為伊織的事而晚回家的空太等人在櫻花莊的飯廳吃遲了的晚餐。時鍾顯示還差幾分鍾就十一點了。


    餐桌上有千尋、栞奈、空太、真白,就連美咲也在。曾經回來拿伊織換洗衣物的栞奈與真白,似乎是在櫻花莊前碰巧遇到了配音工作結束後回來的美咲,美咲便開車送她們到醫院。


    十點過後,伊織的母親抵達醫院,空太等人就先把之後的事交給她,搭美咲的車回到家。


    從大阪過來的仁則因為明天還有大學的課,似乎搭了最晚的新幹線回去了。


    大家大概都餓了吧,每個人都集中注意力消滅眼前的食物。


    收拾得差不多之後,千尋突然提出:


    「那麽,正好全員都到齊了,來召開櫻花莊會議吧。」


    「赤阪不在,而且當中還混了一位隔壁鄰居喔。」


    姑且冷靜地提出質疑。


    「我是櫻花莊的榮譽住宿生喔~~!」


    什麽時候變成那種東西了?


    「是我昨天自創、我昨天決定的喔!」


    美咲主動回答沒人提問的事。該不會是內心的聲音被聽到了吧?不愧是外星人。


    「老師,會議要討論什麽事?」


    空太提出這個疑問。


    「當然是有關姬宮的事。」


    聽到這個名字,栞奈肩膀抖了一下。


    栞奈回來之後一句話也沒說過,總是低著頭,機械性動著筷子,大概也食不知味吧。隻有她盤裏的食物還剩下一大半。


    「既然骨折的是慣用手,要是沒有人照顧,可是會很不方便喔。」


    千尋說著打開新的罐裝啤酒。


    「伊織的母親會一直待在這裏嗎?」


    「她是說過在手術結束後到出院前這兩周,會暫時住在附近的飯店……拆石膏到完全痊愈還得花上兩、三個月喔?總不可能一直待在這邊吧。而且她好像還有工作。」


    「那麽,負責照顧小伊織的工作就誕生囉!」


    帶著喜孜孜的表情猛然起身的美咲,不知為何盯著空太。千尋也是如此,還感覺到坐在身旁的真白緊迫盯人的視線。至於她們想做什麽,事到如今不用問也知道。如果考慮到現在櫻花莊的成員,答案自然就迎刃而解了。能夠負責這個工作的人相當有限。


    「呃,那個,我是可以負責啦。」


    「不過,不會全部都推給你一個人做啦,這次你可以放心。」


    千尋將剩下的啤灑一飲而盡。


    「算我拜托妳們啦……」


    「好~~負責照顧小伊織的工作決定好了~~!」


    這時仿佛要蓋過美咲的高聲宣言,傳來緊張的聲音:


    「我來負責。」


    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栞奈身上。


    栞奈現在也還一臉鑽牛角尖的表情一直盯著桌麵上的一點。不,她盯著的恐怕是其他的什麽東西。


    「這是我的責任,我來負責。空太學長已經三年級了,應該有很多事要忙。」


    「不用在意我啦。」


    栞奈沒有回答。


    「……」


    打算以沉默貫徹自己的意見。


    「還是先跟長穀妳確認一下。妳真的明白嗎?要幫忙換衣服、洗澡,還要洗更換衣物喔?」


    千尋說的話聽起來就像是「妳做不來吧?」的意思。


    即便如此,栞奈仍然說了:


    「我來負責。」


    大腿上緊握的拳頭微微顫抖。她頑固的態度在空太眼裏看來非常危險。


    恐怕千尋也有同樣的想法。


    「還是不能交給妳。」


    她斬釘截鐵地拒絕了。


    「為什麽!」


    露出情緒性反應的栞奈將手撐在餐桌上站起身。


    「因為妳是連這點事都不懂的小孩子


    。」


    「!」


    「想搞清楚的話,可以去問問神田。」


    千尋離開座位後,毫不在意對話還沒結束便走出飯廳。


    「老師!」


    完全不理會栞奈沉痛的呼喚。


    栞奈無處宣泄的情緒理所當然地將矛頭轉向空太。


    看來像是瞪人也像泫然欲泣的眼眸。


    「老師想說的是,要是對方以贖罪的心境照顧,伊織也會受不了吧。」


    「!」


    空太原原本本地說出自己的感受,栞奈的眼角便浮現出淚水。


    「不然到底要我怎麽做!」


    栞奈拚命忍住眼淚,發洩出情緒。


    「很普通地……就像以往一樣對待他就好了。」


    「咦?」


    大概是對空太說的話感到很意外,栞奈的表情一下子放鬆了。


    「不過,我覺得這一點是最困難的。」


    空太如此補充。


    人與人的關係會因為許多契機而有所改變。而且,這些已經產生變化的關係或情感難以恢複原貌。


    「很普通地……如果我能像以往一樣對待他,那麽,這工作就可以交給我來負責嗎?」


    空太沒能立刻點頭。說起來雖然簡單,卻不是那麽單純的事。空太因為與七海的關係,正深刻感受到「不去在意對方」的困難度。


    不同於空太的想法,美咲率先舉手表示讚成:


    「我沒有異議~~!」


    「我也讚成。」


    就連真白也讚同了。


    「學姊,連真白也這樣!」


    空太正想要大家冷靜點……


    「栞奈。」


    因為真白開口說話,因而錯失時機。


    「什麽事?」


    「有辦不到的事就說出來。」


    還以為她要說什麽,沒想到居然是很正經的發言。有點……不,是相當令人意外,不過同時也感到很高興,心裏覺得溫暖。


    正當空太沉浸在如此溫暖的感情時,真白泰然自若說道:


    「空太什麽都會幫忙做。」


    「為什麽這種話是由妳來說!」


    「因為我是空太的女朋友。」


    「什麽!我說妳喔……」


    「空太的東西就是我的東西。」


    對自己說的話點頭稱是的真白看來莫名自信滿滿。


    「……等一下我們再慢慢研究今後的交往方式。」


    她究竟是怎麽看待空太的?


    「在炫耀兩人的感情嗎?」


    栞奈的語調平淡,一臉受不了的表情。看來她正逐漸恢複平常的作風。


    「空太學長覺得如何呢?」


    「什麽如何?」


    「加上附帶條件的話,我就能擔任了嗎?」


    「喔,在說這個啊?」


    「……請振作一點。」


    栞奈露出輕蔑的眼神,已經完全恢複平常的樣子了。


    「如果妳答應我不會全部都一個人背。」


    「我答應你。」


    「好~~!就決定由光屁股負責照顧小伊織了~~!」


    六月十九日,星期天


    這一天的櫻花莊會議紀錄上如此寫道。


    ──照顧為了幫光屁股而骨折的小伊織的工作,決定由光屁股負責~~!但是!要是有什麽事就要立刻向學弟求救喔!書記?三鷹美咲


    ──為什麽是學姊寫會議紀錄啊!追加?神田空太


    ──記錄請修正如下。「照顧骨折的姬宮伊織這項工作,決定由長穀栞奈擔任。」追加?長穀栞奈


    ──駁回!追加?三鷹美咲


    ──空太學長,請救救我。追加?長穀栞奈


    ──抱歉,我幫不了妳。追加?神田空太


    ──話先說在前頭,我可不是為了這種愚蠢嗜好才做會議紀錄的。追加?赤阪龍之介


    2


    待手腕消腫,入院四天後的六月二十三日進行了伊織的手術。


    雖然聽說是極簡單的手術,不過「手術」這個字眼具有強烈的壓迫感,在還沒順利結束前,空太的心情始終靜不下來。


    就連伊織在當天也相當緊張的樣子,去探望他時話也變少了。


    盡管如此,手術一旦結束又一副完全沒事的樣子。隔天二十四日空太去病房探病時,伊織興奮地說:


    「空太學長,住院真不錯耶!每天都有豐滿的護士姊姊散發著香氣叫我起床,然後溫柔地握住我的手耶。」


    「那隻是量體溫跟測脈搏而已。」


    即使被栞奈潑冷水,伊織也完全沒有喪氣的感覺。


    「那個大姊姊一定有e罩杯以上!elephant的e!」


    他開心地繼續說著。


    「順便問一下,那f是什麽?」


    有精神是好事,空太便稍微搭了腔。


    「fantastic啊,你不知道嗎?」


    口氣聽來仿佛這是胸部界的常識一樣。


    「抱歉……那麽,g呢?」


    「great!」


    「h呢?」


    「heaven!」


    「謝了,讓我上了一課。」


    「a則是不可思議的a(注:原文羅馬拚音為a開頭)。」


    伊織連沒人問的事都回答了,而且還若無其事地看向栞奈的方向。


    「不可思議的是你的存在吧。」


    栞奈理所當然地以仿佛看著垃圾的視線望向伊織。


    「真是個笨蛋。」


    手術後改變的並不隻有伊織。手術前,栞奈的表情相當緊繃,手術結束後的現在,她已經逐漸恢複平常的樣子。


    這樣看來,把「照顧伊織」這項工作交給栞奈應該也沒問題。


    結果反而是空太擔心兩人的狀況,所以幾乎每天都會到醫院來。


    有時是上完課先帶真白回櫻花莊再到病房,也會與真白一起在放學後去探病。


    不管是哪種狀況,幾乎都是栞奈先到,坐在折疊椅上不發一語地看書。


    每天病房裏也同樣都會看到伊織母親的身影。氣質優雅,給空太沉穩的印象,一旦主動攀談,空太就會有些緊張。


    伊織的母親剛開始似乎誤以為栞奈是伊織的女朋友,某天空太去探病時,還因為這個話題聊開了。


    「啊,空太學長,請你聽我說啦!我媽媽居然還問我這個是不是我女朋友這種像在作夢的問題啦!」


    「不要用手指著別人。還有,用『這個』來形容很失禮,不要這樣。」


    「光是被媽媽以為我喜歡這種洗衣板,真想死了算了。」


    「那就去死啊。」


    「栞奈跟伊織感情真好呢。」


    看著這樣的兩人,真白毫無自覺地火上加油。


    「光是被以為我跟這種洗衣板感情很好,就真想死了算了……」


    「那我就來幫你。」


    栞奈用替換的三角巾勒住伊織的脖子。雖然這樣子在空太眼裏看來也覺得感情很好,不過要是說出口就會埋下新的火種,便決定保持沉默。


    另外,也曾碰巧遇上栞奈正在餵伊織吃飯。


    「來,啊~~」


    栞奈帶著冷漠的眼神,把筷子送到伊織嘴邊。


    「明明是夢想中的場景,為什麽會這麽空虛啊?沒錯,都是因為絕壁女毫無魅力。」


    伊織望向遠方,嘀咕著發牢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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