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節,對於很多人來說都是忙碌的假期,不管是走親訪友還是出門旅遊,都不得消停。可是,對於蘇凡來說,這個假期還是非常的輕鬆的。學生們要在初六才過來,這幾天她可以帶著念卿在榕城到處逛逛。


    她知道,霍漱清現在肯定在榕城,很大的可能性就在榕城市委的那個小區裏陪著他的父母家人。初一這天,她抱著念卿還是忍不住去了那條路,站在路邊望著對麵的那座大門。偶爾有車子出入,她希望能看見霍漱清,卻又害怕看見他。孩子一直在童車裏睡著,蘇凡看著三三兩兩的人從路邊走過,有人直接走進那個小區。蘇凡握著車杆的手,突然用力攥緊了,她的腳步邁開,推著嬰兒車走下了路沿。那一刻,她的眼裏隻有那扇大門。突然間,一聲刺耳的刹車聲竄入她的耳朵,她猛地停住了腳步,才發現一輛車子就停在嬰兒車邊上,她怔住了。司機在裏麵罵了句什麽,她沒聽清楚,那輛車就開走了。她趕緊向後退了兩步,退回到了人行道上。


    “你帶著孩子的,過馬路的時候一定要當心!”走過來的一個老奶奶說道。


    都怪自己,都怪自己一時衝動做了這樣的錯事,差點害了自己的孩子,也,差點害了霍漱清!


    顧不上和好心的奶奶道謝,蘇凡趕緊推著嬰兒車離開了原地。


    然而,就在蘇凡剛剛轉身離開的時候,霍漱清開著車從大門裏出來了。他的車子,從蘇凡的嬰兒車邊駛過,她和嬰兒車的影像出現在後視鏡裏,霍漱清卻沒有看見。


    回到家裏,蘇凡坐在床邊靜下心來,才生出一陣後怕。要是剛才念卿的車子被撞到了怎麽辦,要是她順利進了那個院子,站在霍漱清家門前,又該怎麽辦?


    不能了,蘇凡,你要記住,以後再也不能犯這樣的錯誤,絕對不能再去那條路了。


    春節的假期,很快就走向了尾聲。


    初六這天,蘇凡正在給學生們補課,就聽見一陣敲門聲。


    不知道是什麽人,她趕緊過去開門,卻沒想到進來的人是覃逸飛!


    “覃先生?”蘇凡意外地問。


    覃逸飛微笑著推門進來,道:“我來看看念卿,睡著了嗎?”


    可是,一進來,覃逸飛就被眼前的情形驚呆了。狹小的客廳裏,坐著十來個大大小小的孩子,他轉過頭看著蘇凡。


    “你們先自己做吧,有什麽問題等會兒再問我。”蘇凡忙跟學生們交待完,就和覃逸飛一起來到那個小臥室,念卿正在床上呼呼睡著。


    覃逸飛強壓著內心的疑問,把手裏拎的東西放在床邊的地上,道:“這是我姐給念卿買的衣服,她昨天和我姐夫帶著孩子回京城了,讓我給你拿過來。”


    “謝謝你們了,覃先生!”蘇凡道。


    “你手術才沒幾個月,怎麽不好好休息?”覃逸飛問道。


    “反正孩子還小,趁著現在多做點事——”蘇凡答道。


    覃逸飛看了她一眼,掏出自己的錢包,把所有的錢都掏了出來。


    “我就帶了這麽多錢,你先拿著——”覃逸飛把錢塞給她,道。


    “不要,你,你拿回去1蘇凡推辭道。


    “你看看你,現在身體還這麽虛弱,怎麽可以勞累?”覃逸飛道。


    “可是,我不能——”蘇凡話還沒說完,覃逸飛就說,“我知道你是個要強的人,不願意接受我們的錢,可是,你一個人帶個孩子,本來就很難,你要是累倒了,念卿怎麽辦?”


    蘇凡頓時怔住了。


    “別跟我推辭了,就當我這個叔叔給念卿的壓歲錢1覃逸飛說完,就轉過身給念卿蓋好被子。


    看著覃逸飛,蘇凡的鼻頭酸酸的。


    “哦,對了,你大學是學英語的嗎?”覃逸飛突然問。


    “嗯,二外是法語。”蘇凡答道。


    覃逸飛想了想,道:“如果你願意的話,可以為我做一些翻譯。”


    蘇凡愣住了。


    “我有一家做傳媒的公司,因為和美國歐洲那邊的幾家同行有合作,專門為他們的媒體做一些宣傳,說白了就是給他們做做宣傳。現在那些老外都搶著進中國市場,可是我國對媒體這方麵有特殊的規定,他們需要和我們國內的公司合作。我年前才和幾家公司簽了合作協議,可是我這邊需要重新組建一個團隊。如果你願意的話,可以加入這個團隊——”覃逸飛認真地說。


    說著,他抬頭看著蘇凡。


    她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可是這蒼白虛弱的臉上,那雙眼睛卻沒有一絲的倦意,依舊閃爍著堅定的光彩。


    臥室裏,好一會兒都沒有人說話。


    “你覺得呢?”覃逸飛道。


    蘇凡覺得覃逸飛給她提供這個工作機會,很大程度是因為同情她,可是,現在的她,還有什麽辦法拒絕這樣的機會?哪怕覃逸飛的確是處於同情她的理由這麽做。


    不管怎麽好的機會,她的處境卻不允許她接受覃逸飛的好意。


    念卿怎麽辦?難道她要帶著孩子去上班嗎?孩子哭鬧怎麽辦?工作一忙,疏忽了孩子怎麽辦?


    “沒事,你好好想想再給我答複1覃逸飛微笑道。


    蘇凡想了想,問:“覃先生,你不需要看我的畢業證再決定嗎?你不擔心我騙你嗎?”


    覃逸飛想想,笑道:“如果你想騙我的話,就不會帶著孩子做補習老師了。隨便跟我們開口要一筆錢就足夠你幾年衣食無憂了。”


    蘇凡低頭。


    她是個騙子,她隱瞞了自己的過去,可是——


    “嗯,好的,我這幾天好好考慮一下,謝謝你,覃先生!”蘇凡道。


    “不客氣1覃逸飛笑笑,起身,“那我先走了,保持聯絡。”


    “對不起,我連水都沒給你倒——”他要走了,她才想起來這件事,尷尬地說。


    覃逸飛卻毫不在意,道:“沒關係,改天再喝1


    拉開門,覃逸飛微笑著和蘇凡再見,蘇凡要去送他,他止住了,道:“外麵太冷了,你回去吧!”


    有人說,要在絕望中尋找到希望。蘇凡知道自己並沒有走到絕望的境地,可是覃逸秋姐弟給她帶來了許多的希望。也許,離開霍漱清的日子將不會像她曾經想象的那麽可怕艱難,隻要她自己努力,她和念卿都會很好的生活下去,等到可以和他相見的那一天!


    臉上,蕩漾起輕鬆的笑容,蘇凡覺得自己周身輕鬆了起來,折身回到家裏。


    樓下,覃逸飛回頭看向那一扇扇狹小的窗戶,看向那破爛老舊的樓房,想起蘇凡的家裏,心裏有種說不出的滋味。


    他沒想過蘇凡會這樣艱難,剛剛和蘇凡說工作的事,完全是一下子從他的腦子裏蹦出來的想法。


    坐在車裏,覃逸飛的腦子裏,揮之不去的是初次在超市裏見到蘇凡的模樣,還有剛剛家裏那窘迫的樣子,以及與那窘迫截然相反的她眼裏的光彩。


    一定有什麽信念在她的心裏,才讓她這樣坦然麵對自己的困境。


    可是,覃逸飛的心,無法平靜。


    離開了蘇凡住的小區,覃逸飛給姐姐打了個電話,把自己剛剛見到的情況告訴了姐姐。


    身在千裏之外的覃逸秋聽弟弟說這些,心裏,濕乎乎的。


    其實,她和蘇凡已經沒什麽關係了,蘇凡過什麽日子,和她覃逸秋真是一點關係都沒有,可她怎麽就是覺得不安心?


    羅誌剛看著妻子沉默不語,不禁問了她,覃逸秋這才把整件事說給丈夫聽。


    “你說,我怎麽就是——”覃逸秋問。


    羅誌剛笑了,摸著妻子的頭發,道:“我老婆是個心地善良的人,所以才會這樣不安。”


    “才不是呢,這世上有那麽許多可憐的人,我又沒有到處去做慈善!”覃逸秋道。


    “呃,那也許就是你和她有緣?有些人會不自主地讓你喜歡,可能你就是喜歡她吧1羅誌剛道。


    覃逸秋搖頭,道:“我想,可能是因為她沒有訛詐我吧!”說著,歎了口氣,“真是應了那句話。”


    “什麽話?”


    “能用錢解決的問題,從來都不是問題。這件事沒有用錢解決,才會一直讓我牽腸掛肚!”覃逸秋道。


    羅誌剛笑了,道:“我老婆心軟1


    “老公,你說怎麽辦?”覃逸秋將頭靠在丈夫的胸前,問。


    “什麽怎麽辦?”羅誌剛問。


    覃逸秋陷入深思,道:“媽一直不願意來京城,現在她一個人住在榕城,身邊每個人,咱們也不放心。蘇雪初也一個人帶著個孩子,住那麽糟糕的房子——你說,要不要讓她搬過去和媽一起住,互相之間也有個照應。媽又那麽喜歡孩子,蘇雪初性子也很溫柔——”


    羅誌剛看著她。


    羅誌剛看著妻子,陷入了深思。


    父親去世多年,母親便一直盡心盡力照霍這個家。當初調來京城,羅誌剛自己是不怎麽熱情的,可是架不住姑姑羅文茵的勸說,而母親也同意了,姑姑畢竟是為了他好。來京後,母親來過幾次,每次都待不了幾天就回去了,說是榕城待著舒服,不願意在別處。盡管妻子覃逸秋經常返回榕城探望母親,可畢竟母親是獨自一人在家裏。這讓羅誌剛心裏一直不安。


    此時聽妻子如此說,羅誌剛也覺得是個好主意。覃逸秋的直覺,他是相信的,覃逸秋覺得靠得住的人,基本不會有差。可是,母親那邊——


    “我給媽打電話,問問她的意見,她要是同意了,你再跟蘇雪初說。”羅誌剛說完,拿起手機給母親打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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