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文茵放下手機,整了整頭發,走過去開門。


    “文姨?您——”方希悠一臉擔憂,卻不好說什麽,問道。


    羅文茵對她搖搖頭,道:“我換個衣服咱們就走,讓小徐準備車子——”


    “文姨,以珩說他也去看看迦因,他馬上就過來送我們。”方希悠道。


    羅文茵看了她一眼,笑了下,道:“好吧,那你等我一下。”


    走到更衣間,羅文茵看著那麽一排排的衣服,拿一件在身上比劃一下又扔下,拿一件又扔下,手裏的動作煩亂至極。


    方希悠在更衣間門口,和羅文茵的秘書一起站著看著裏麵心情煩亂的羅文茵。


    “文姨,您穿這件吧1方希悠走進去,拿起一件羅文茵扔在地上的裙子,又從鞋架上取下一雙低跟的皮鞋,“我覺得這樣挺好。”


    羅文茵看了她一眼,沒有動。


    “您別擔心,醫院裏有霍漱清和阿泉在,您別擔心。”方希悠望著羅文茵,勸道。


    羅文茵一下子坐在更衣間的軟凳上,捂著臉,無聲地落淚。


    秘書忙拿了紙巾跑過來,方希悠抽出一張紙巾,蹲在羅文茵麵前,道:“文姨,迦因,她會沒事的,吉人自有天相1


    羅文茵搖頭,拉著方希悠的手,道:“希悠,為什麽她要發生這樣的事,為什麽——”


    “我也不知道。”方希悠低低地說。


    “那孩子吃了二十幾年的苦,沒過過一天好日子,現在,現在卻,卻,卻因為霍漱清那點幾百年前的破事把她給搭進去,為什麽啊?”羅文茵掩麵而泣。


    從父親的電話裏,方希悠知道了殺手和霍漱清的關係,此時聽羅文茵這麽說,心裏也著實為蘇凡難過。


    這就是所謂的災禍找上門嗎?


    “文姨,相信華東省方麵會對這件事有個圓滿的處理結果的,您別太難過傷了自己的身體,迦因,還需要我們,您說是嗎?”方希悠道。


    羅文茵點頭,擦去眼淚,道:“你說的對,她現在最需要的就是我們,我,我卻——”說完,羅文茵趕緊開始換衣服,更衣間外麵,家裏的勤務人員報告說蘇總來了。


    “文姨,我先出去了以珩聊會兒,您別著急。”方希悠說完,就走出了羅文茵的房間。


    院子裏,蘇以珩那頎長的身影站在葡萄架下,葡萄架上掛著幾個知了籠子,夏日裏,知了已經在低低叫著了。


    “你來了?”方希悠道。


    他轉過身,看著她,點點頭,道:“是迦因嗎?”


    方希悠點頭,蘇以珩歎了口氣,似是自言自語地說了句“難怪他那麽難過,連話都不想說——”


    “妹妹嘛,怎麽會不難過呢?”方希悠道。


    “你知道我說的是什麽意思1蘇以珩低聲說,視線直直地落在方希悠的臉上,毫不閃躲。


    方希悠卻轉過臉,低聲道:“你現在這麽說,太殘忍了。”


    蘇以珩仰起頭,看著知了籠子,道:“他現在還搞不清狀況——”


    “你不要這麽說,這個節骨眼上,你說這種話——”方希悠盯著他,壓低聲音道。


    蘇以珩看著她,笑了下,道:“不管到什麽時候,不管他做了什麽讓你傷心的事,你都這樣維護他。”


    方希悠別過臉,道:“我們,是夫妻!”


    “是啊,夫妻,夫妻1蘇以珩深深歎了口氣,低低地說,“希悠,你這樣子,苦的隻是你自己1


    方希悠不語。


    說話間,羅文茵就走了出來,方希悠趕緊迎了過去。


    “以珩來了?麻煩你了!”羅文茵道。


    “應該的,文姨。我媽說她晚一點就過去看看迦因,現在在重症室,人多了過去也對迦因不好。”蘇以珩道。


    羅文茵神色哀傷,點點頭,道:“謝謝你們,以珩。”


    幾個人上了車,車子直接駛向蘇凡所在的醫院。


    重症室裏麵,霍漱清和曾泉兩個人一夜沒有合眼,偶爾出去買一瓶提神的飲料在外麵喝掉,就繼續在病房裏守著蘇凡。


    而等羅文茵幾人到達的時候,覃逸飛也在病房裏。


    透過病房牆上的玻璃,羅文茵等人看到的是守護著蘇凡的那三個男人。


    羅文茵的心裏難過萬分,自然不會去想別的,可是,方希悠和蘇以珩卻——


    方希悠微微低下頭,蘇以珩看見她的睫毛不停地眨著,嘴唇在不停地抽動著,知道她是在努力克製著內心的痛楚。看著她這樣,蘇以珩的心,也好像被一把刀靜靜地割著。他拍了下方希悠的肩,她猛地抬頭看著他。


    值班護士告訴他們,重症室裏不能有太多的人,讓他們安排好次序再去探視。於是,曾泉和覃逸飛出來了,羅文茵換上了滅菌服,走進了病房。


    霍漱清起身,扶住捂著嘴落淚、險些跌倒的羅文茵。


    淚水,從羅文茵的眼裏不停地滾下去。


    “她,她——”羅文茵問。


    “手術很成功,她會醒過來的。”霍漱清勸慰道。


    病房裏,隻有羅文茵和霍漱清,羅文茵拉住蘇凡的手指,坐在病床邊,擦去眼淚。


    “是劉書雅幹的?”羅文茵道。


    霍漱清點頭。


    “你怎麽會讓這種事發生?”羅文茵聲音很低,卻是夾帶著濃濃的憤怒。


    “對不起——”霍漱清道。


    “啪——”羅文茵起身,甩了一個巴掌打在霍漱清的臉上,眼中含淚盯著霍漱清。


    霍漱清一言不發。


    “你怎麽跟我們保證的?你說,你會好好愛她,好好保護她,可你,這就是你愛她保護她的結果嗎?你愛她就是讓她為你過去的錯誤買單?你愛她就是讓她躺在這裏生死未卜嗎?”羅文茵盯著霍漱清,淚水如珠子一般從她的眼裏流出去。


    霍漱清不語,轉過頭看著靜靜躺著的蘇凡。


    羅文茵閉上眼。


    病房裏麵的情形,外麵的幾個人全看見了,覃逸飛見狀,趕緊套上滅菌服進去。


    “接下來怎麽辦?”羅文茵問。


    “醫生會安排詳細的治療計劃——”霍漱清道。


    “我說的是劉家怎麽辦?”羅文茵打斷他的話,音量提高,盯著霍漱清。


    霍漱清看著她。


    “你以為劉書雅死了,這件事就可以結束了嗎?”羅文茵道。


    “接下來公安方麵會處理——”霍漱清答道。


    “劉家的人,必須為此付出代價1羅文茵盯著他,道。


    覃逸飛進來的時候,剛好聽到這一句,他怔住了。


    “您是想要趕盡殺絕嗎?”霍漱清問。


    “難道你不想嗎?”羅文茵道,“還是說,你對劉書雅舊情難忘,哪怕她對迦因開槍,你也要對劉家網開一麵?”


    覃逸飛沒有再動,輕輕關上門退了出去。


    “我不希望這件事變得越來越複雜,犯罪的人必須按照法律進行相應的製裁,可是,無辜的人,不能被牽連。”霍漱清道。


    羅文茵冷笑了,看著霍漱清。


    “你這是患難見真情,還是秉公執法,霍漱清?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暗中幫助劉家拿到銀行貸款的事情嗎?你以為我不知道你要扶持他們生意的事情嗎?”羅文茵質問道。


    霍漱清不語。


    “當時,迦因勸我不要質問你為什麽要幫助劉家,她說他相信你在做正確的事。”羅文茵說著,苦笑了,淚水再度流了下來,“現在看來,我們都太傻了,都被你騙了,你的心裏根本就沒有忘記劉書雅,你一直愛著她!”


    “是嗎,她說她相信我?”霍漱清苦笑了,望著病床上的蘇凡。


    “真是個傻丫頭!”羅文茵道。


    “媽,對不起,迦因變成現在這樣,我,對不起您和爸爸,是我沒有保護好她。如果,如果有可能,我願意代替她承受這一切——”霍漱清望著羅文茵,沉聲道。


    羅文茵冷笑一下,道:“說的好聽!”


    “可是,這件事,不能繼續向著錯誤的方向進行了,不能用仇恨去消滅仇恨。迦因,她也不願意看著我們對劉家趕盡殺絕,不願意看著劉家無辜的人因此受到牽連——”霍漱清道,頓了片刻,“她是個心地善良的人,我們,我們都了解她,不是嗎?如果她醒來看見我們無視法律人道,讓那些和她一樣無辜的人因為自己沒有犯過的錯誤而受到懲罰,她,會怎麽看待我們?她會更傷心,更自責1


    “你這隻不過是替自己狡辯,不要扯上她!”羅文茵道,她擦去眼淚,盯著霍漱清,“我告訴你,霍漱清,就算你不動手,我也會想辦法為我的女兒報仇,我會讓劉家的人為劉書雅的行為陪葬!”


    “媽,我知道您可以做到,隻要您願意這麽做,您可以做到。可是,我,不支持!這件事交給華東省警方處理,我們,沒有權利去幹涉司法1霍漱清道。


    這時,覃逸飛推門進來,叫了一聲“哥——”


    霍漱清和羅文茵都轉頭看著他。


    “哥,醫生找你。”覃逸飛道。


    霍漱清忙走了出去,覃逸飛跟著他出門。


    “哥,我騙你的,醫生沒有找你。”覃逸飛見霍漱清要脫掉滅菌服,忙製止道。


    霍漱清不解,看著他。


    “我剛才看見她打了你,我想進來勸,就聽見她在對你發火了,所以,我就把你騙出來,我怕她繼續——”覃逸飛解釋道,“哥,對不起,我,不該對你動手,對不起!”


    “小飛,你——”霍漱清道。


    “這一夜,我一直在想,發生這樣的事,我們都很難過,可是,我們每一個人的悲傷加起來都不及你,你才是最痛苦最艱難的那個人,而我,我卻將自己的悲傷發泄在你的身上,是我不對。”覃逸飛道。


    “別說這個了,小飛——”霍漱清雙手按住覃逸飛的胳膊,覃逸飛卻搖頭。


    “哥,我對不起你!經過了這一夜,我才理解了你,理解你為什麽不能像我一樣發泄自己的情緒,對不起,我,明白的太晚了。”覃逸飛望著霍漱清,“我想,羅阿姨一定也是和我一樣的想法才打你的,我們,都錯了。”


    霍漱清搖頭,擠出一絲笑意,道:“小飛,謝謝你。隻是,現在我們有太多重要的事情要做,和這些事情相比,發泄悲傷根本不需要。”


    “羅阿姨想要幹什麽?”覃逸飛問。


    “她要對劉家下手,如果曾部長被她說服,劉家很可能麵臨滅頂之災。”霍漱清道。


    “那你怎麽辦?她逼你動手?”覃逸飛問。


    霍漱清點頭,道:“可是我不能,我想曾部長應該也不會那麽做。可是,如果迦因母親利用曾部長的權威在華東省運作的話,劉家很難逃脫。”


    覃逸飛明白了霍漱清的意思,問:“你說吧,我做什麽。”


    “你立刻給覃叔叔打電話,把這裏的情況告訴他,請他對省裏相關的領導多加注意??????我們,不能犯更大的錯誤!”霍漱清叮囑道。


    覃逸飛點頭,道:“我知道了,我這就出去給我爸打電話。”


    霍漱清拍拍覃逸飛的肩,覃逸飛走了出去。


    而病房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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