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凡從洗手間出來的時候,方希悠和江采囡四目相對,卻是一個字都沒有。


    “抱歉抱歉,我拖太長時間了。”蘇凡忙說著,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可是,坐在自己座位上的蘇凡發現其他兩個人都不說話,即便是沒有再盯著對方,卻也沒有再說什麽,隻是各自端著茶杯品茶,或者是玩手機。


    蘇凡覺得有點尷尬,好像自己提議來喝茶聊天是錯誤的一件事一樣。


    方希悠注意到蘇凡的異樣,掃了江采囡一眼,對蘇凡道:“迦因,我明天還有點事要早出門,不如我先回去了,改天再約采囡一起坐?”


    “哦,這樣啊1蘇凡道。


    看來自己剛才真的不該去洗手間的,唉,真不是時候啊!


    “也好,我明天也要走,所以要稍微回去整理一下東西,迦因,咱們在洛城再見1江采囡起身道。


    原來真是自己多餘建議了啊!蘇凡心想。


    “那,采囡姐,我們洛城再見吧,我過幾天才回去。”蘇凡道。


    方希悠聽蘇凡這麽說,卻隻是看著江采囡。


    江采囡也同樣看著方希悠,卻對蘇凡笑了下,道:“好,到時候我再請你喝茶。”說完,江采囡對方希悠道,“希悠,再見了1


    方希悠笑了下,放下手裏的茶杯,道:“采囡再見,不過,別忘了我們剛才聊的事情哦!我,說到做到的!”


    江采囡怎麽會聽不出方希悠話裏的威脅意味?江采囡提醒她不要再插足霍漱清和蘇凡的婚姻,否則就絕對不會放過她,這是毫無疑問的,同樣也是出乎江采囡意料的。


    隻是,江采囡從沒想過方希悠會站在蘇凡的這一邊——當然,方希悠應該是站在蘇凡一邊的,畢竟蘇凡要是和霍漱清有了什麽變故,對他們整個家族都是不利的,方希悠是個精明人,不會不懂這個道理。懂是一回事,可是具體去做,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方希悠很明確地警告她遠離霍漱清和蘇凡,說明方希悠是很關心蘇凡和霍漱清的事的,而鑒於曾泉之前和蘇凡的那麽些過往,鑒於方希悠對蘇凡內心的怨恨,現在方希悠這麽想,並且這麽做,真的是——大度嗎?


    不愧是方希悠,不愧是方希悠!


    江采囡心想。


    和方希悠一起回家的路上,蘇凡發現方希悠一直不說話,好像有什麽很深的心事。


    方希悠向來就是如此,如果有心事是絕對不會說出來的,可是蘇凡看著今天情況好像有點嚴重,就忍不住問了起來。


    “嫂子,出什麽事了嗎?”蘇凡小心地問。


    方希悠卻沒有說話,隻是開著車。


    是不是和江采囡說什麽了?蘇凡心想。


    “采囡姐有時候說話有點——”蘇凡以為是江采囡說了什麽話衝撞了方希悠,便開口圓場道。


    可是,方希悠打斷了她的話。


    “迦因,你要聽文姨的話,離江采囡遠一些。”方希悠說著,卻也不看蘇凡。


    蘇凡看著她。


    方希悠抿了下嘴唇,繼續說:“我們說這話是為了你好,你不能再讓她——”


    再讓她插足你的家庭,不能再給她和霍漱清提供任何機會和借口,不能讓江采囡對外說是你迦因同意她和霍漱清的關係的,絕對,不可以!


    可是,這話,方希悠終究還是沒說出來,她是有自己的底線和原則的。話說到差不多就可以,不能說太多。


    蘇凡這才明白方希悠是因為今天下午那件事在不高興,方希悠一定是和江采囡說了什麽的,而江采囡那張嘴,一定是口無遮攔得罪了方希悠,讓方希悠難堪。可是不管怎樣,方希悠的難堪,都是為她和霍漱清,因為方希悠是她的家人。


    “嫂子——”蘇凡叫了聲。


    方希悠看了她一眼。


    “迦因,你自己的婚姻,要你自己去捍衛,哪怕是用你自己的方式,可是,這種方式,不是讓你和你的敵人做朋友,什麽化敵為友從來都是騙人的。你不要奢望著一個想要和你搶丈夫的女人會對你心慈手軟,會和你真心做朋友。所有她表現出來的真心,隻不過是為了達成她肮髒目的的手段而已。”方希悠道。


    “嫂子,采囡姐,和你說什麽了嗎?”蘇凡問。


    “迦因,”方希悠沒有回答,卻是叫了聲蘇凡的名字。


    “什麽?”蘇凡問。


    “你再這樣姐姐長姐姐短的話,不如幹脆和漱清離婚好了,把他拱手送人,你也還能落個大度的名聲。”這是方希悠和蘇凡相識以來說的最重的一句話。


    一直以來,方希悠和蘇凡,和任何人說話都是很有分寸的,都是深思熟慮過的。在羅文茵的眼裏,方希悠就是活生生的一個薛寶釵,大方懂事,做人到位,做事妥帖,總之就是什麽都沒有一點差錯的人,每個長輩都會喜歡她這樣的一個兒媳婦。有了方希悠這樣的兒媳婦,且不論她的家庭出身,單單就她這個人,就可以讓整個家族繁盛起來。所有的長輩都是喜歡寶釵的,不是嗎?


    在蘇凡的眼裏,方希悠也是同樣的。蘇凡從來都不覺得寶釵有什麽不好,寶釵黛玉,她都是喜歡的。隻是因為自己成不了寶釵那樣的大家閨秀,所以一直也是出於仰望狀態,哪怕自己的嫂嫂就是那樣的人。而今天,現在,方希悠說的這句話——


    蘇凡是愣住了。


    方希悠說出這話的時候,自己也是驚呆了的,她不禁有點後悔,她幹嘛要和蘇凡說這個?這樣得罪人的話?她可是從來都不會得罪人的啊!可現在,居然——


    原來她不是不會得罪人,隻是那些話她不願意說,她不會對任何人說一句重話,可有時候,重話,像是這樣的重話,恰恰會讓人感覺到親近,讓人感覺到她是更近了。蘇凡此刻就是這樣的感覺。


    盡管蘇凡也驚訝於方希悠的意外之舉,可是,綜合方希悠的個性和一直以來做事的風格,這樣的話,恰恰說明方希悠是拿她當自己人,把她當做了自己人來看待才這樣說出重話的。


    所謂良藥苦口利於病,忠言逆耳利於行!


    話說出來,兩個人都沒有說話,蘇凡靜靜看向前方。


    良久,方希悠才說:“迦因,抱歉,我,剛才——”


    “沒有,嫂子,你不用道歉,我,我應該謝謝你。”蘇凡道。


    方希悠不語。


    “我,會認真處理這件事,你和大家,都不用擔心了。如果我有什麽問題,我會去找你和我媽問的。你會給我建議的,是不是?”蘇凡望著方希悠,問。


    方希悠看了她一眼,片刻之後,才說:“自己的事,隻有自己才最清楚,我們給你的建議,也不一定可以解決你所有的問題。隻是,迦因,現在是你遇到了麻煩的時候,你不能不正確分析眼下的狀態。江采囡,不是個容易對付的對手,你再給她可乘之機,你就失去漱清了。”


    失去,霍漱清了嗎?


    蘇凡沉默了。


    可是,她該怎麽做?一哭二鬧三上吊?還是,離婚?把他大大方方送給別人?


    “做決定之前,好好想想你要什麽樣的結果,根據你想要的結果來做部署,一步兩步,每一步都要好好走,這是你捍衛自己婚姻的時候,對於女人來說,捍衛婚姻就是一輩子最重大的戰役,絕對不能出錯。”方希悠道。


    車子,停在了曾家院子裏,方希悠和蘇凡下車了。


    下車了的方希悠,並沒有和蘇凡一起走,而是自己回了房間。


    母親已經回來了,蘇凡過去和母親說了晚安,就去自己那邊。


    推開房門的時候,看見霍漱清正在抱著嘉漱,而念卿就在旁邊逗著弟弟,父女兩個人看起來笑的都那麽開心。


    “媽媽——”念卿一看蘇凡回來了,忙跑過去,就像是小猴子爬樹一樣掛在了母親身上,蘇凡抱著女兒。


    霍漱清抱著嘉漱走過去,對蘇凡笑著說:“你看,小家夥現在會對我笑了,逗一下就笑了。”


    說著,霍漱清證明給了蘇凡看,的確小兒子被爸爸逗的笑了,而霍漱清的臉上,是那深深的笑容蕩漾著。


    蘇凡看得出來他很開心,和自己的女兒兒子在一起,怎麽會不開心呢?隻是,江采囡——


    難得一家人可以有這樣溫馨的時刻,蘇凡也不忍心讓孩子們傷心,便沒有說出自己和江采囡見麵的事,同霍漱清一起逗著兩個孩子。


    而另一方麵,回到房間的方希悠,卻是給羅文茵打了個電話。


    “文姨,您現在方便嗎?我過去您那邊一下?”方希悠問。


    “可以可以,你過來吧!要喝點什麽?”羅文茵問。


    “不了,文姨,我這就過來。”方希悠道。


    掛了電話,方希悠就走到了羅文茵的院子裏,隻不過兩分鍾的工夫。


    大半夜的方希悠過來,肯定是有什麽重要的事。而剛才蘇凡過來的時候,方希悠並沒來,這事兒,一定是和蘇凡有關。


    夜色,深深地籠罩著大地,方希悠推開了羅文茵的房門,而此刻,蘇凡正在哄著念卿去睡覺,霍漱清把兒子交給了保姆,跟著蘇凡過去了。


    一家人,夫妻,便是如此,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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