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什麽事,我已經把工作安排下去了,隻是一天而已。”他說。


    蘇凡不語。


    兩個人都沉默著,不知道該說什麽。


    剛才來之前,他給曾泉打電話問了蘇凡住什麽地方,然後又給蘇凡的主治醫生劉主任打電話詢問蘇凡的情況。劉主任告訴他,蘇凡最麻煩的不是腦震蕩,而是抑鬱症。


    “從阿泉描述的情況來看,您愛人的情況應該是有一段時間了,如果是車禍後才發生的話,不會到現在這種程度。”劉主任說,“您之前是不是沒有發現?”


    “真是不好意思,我以前沒有往這個方麵想,我以為隻是她心情不好——”霍漱清道。


    “您工作那麽忙,沒有注意到也很正常,隻是,這種病,現在還沒有一個很好的治愈方法,我們隻能希望家屬和醫生多多溝通,關鍵還是要從情感方麵來給病人溫暖,要不然發展下去的話,很危險。”劉主任道。


    “您說的危險是——”霍漱清問。


    “病人,可能會隨時自殺。”劉主任道。


    自殺?


    霍漱清怔住了。


    “我活著有什麽用?隻會把事情弄糟,隻會給所有人添麻煩1


    蘇凡在榕城醫院裏和他說的話,突然在腦海裏躍了出來。


    她,會自殺嗎?


    “霍省長,我知道您工作很忙,可是,您還是盡量抽出一些時間陪陪您愛人,這樣對她的康複是比較好的。”劉主任道,“不是所有的病都隻能靠醫生的。”


    此時,當霍漱清坐在蘇凡身邊的時候,卻是不知道自己該和她說什麽。


    究竟到什麽時候變成了這樣?為什麽會這樣?他和她,不是一直都最好的嗎?他們不是一直都相處的很好嗎?你不是一直都很相愛嗎?怎麽會讓她得了抑鬱症?問題,到底出在哪裏了?


    “不用在這裏陪我了,我一個人——”蘇凡看著他那疲憊的樣子,道。


    他起身,坐在病床上,輕輕拉著她的手,她卻把手抽了出來。


    霍漱清沒有堅持,隻是靜靜注視著她。


    “怎麽了?”她問。


    他輕輕搖頭,一言不發,將她擁入懷裏。


    蘇凡的心裏,有種說不出的痛,她好怕他不理她了,不愛她了,可是,她現在又怎麽配得上他的愛?他需要的是一個堅強活潑、開朗健康的蘇凡,而她,在經曆了兩次重大的意外之後,能活著都是幸運了,健康?於她而言真的是奢侈啊!


    他是要做大事的人,父親,還有覃書記,還有他去世的父親,都把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而她這個樣子,又能為他做什麽?除了拖累他,還能做什麽?這裏又不是灣灣,還選舉的,要不然,她這樣的身體,還能跟吳淑珍一樣幫丈夫打打同情牌,讓老百姓同情他們又塑造他的完美形象,這樣對他的前途還是有用的,那麽,她能做什麽呢?什麽都做不了,除了她的姓氏,她的姓氏,能幫到他之外,她能為他做什麽呢?


    難道,真的要像父親說的,讓他去和別的女人在一起嗎?她能看著他那麽做嗎?她能過那樣的生活嗎?


    可是,如果不那樣,她還能怎麽做?離婚?


    是啊,離婚!


    父母說,霍漱清是個有責任感的人,可是,她怎麽能利用他的責任感來把他留在自己身邊,來禁錮他的自由?不能,她不能那麽做!


    “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一下,可以嗎?”她輕輕推開他,霍漱清也鬆開了她。


    “什麽事?”他的心裏也很不好受,她的樣子,讓他很擔心,可是——


    眼前的這個男人,是她愛的人,是她這一生唯一愛著的人,那麽愛,那麽舍不得,那麽——


    “我們,離婚吧1她說。


    他沒有驚訝,他似乎早有預料。


    “為什麽?”他問。


    “我,隻是想要一個人待著——”她說。


    他以為她會說,她要和逸飛一起走,所以要離婚。他以為她說他愛逸飛,所以要離婚,可是不是。


    “不管是我,還是小飛,你都不想選,是嗎?”他問。


    她沒有回答。


    “我不會在這個時候和你離婚,如果想要離婚,就早點把病養好。”他說著,輕輕理著她的長發,有些亂的長發。


    她閉上眼,淚水在眼眶裏打轉,卻怎麽都流不出來。


    “霍漱清,為什麽?”她問。


    他隻是看著她,理著她的長發。


    “你為什麽不生氣?你為什麽——”她拉著他的袖口,盯著他問道。


    是啊,為什麽不生氣呢?就算是要生氣,也是對自己生氣吧!


    “我想等你康複以後再說這些話,現在,你還是好好休息,好嗎?”他的聲音那樣的溫柔,可是在蘇凡聽來那麽的沉重。


    她什麽都沒有再說,隻是躺在床上,閉上眼。


    “我累了,想休息,你先走吧!”她說。


    霍漱清看著她,一言不發,給她蓋好被子,關了床頭的燈,走了出去。


    她聽著他離開,淚水從眼裏流了出去。


    走到病房外間,霍漱清給護工交待了幾句,又留下了自己的電話號碼,要是有什麽事的話就給他打電話。臨走時,霍漱清站在套間門口看了眼裏麵床上的那個影子,走了出去。


    蘇凡睜開眼,擦著眼淚。


    車子在住院部的樓下,霍漱清上了車,讓司機開出去,卻沒有說要開到哪裏去。


    閉著眼,靜靜坐在車上。


    手機響了,他一下子就驚得睜開眼,以為是醫院打來的,看了一眼,卻是覃春明的號碼。


    “還在醫院嗎?”覃春明問。


    “剛出來。”霍漱清道。


    “來家裏吧,有點事和你商量。”覃春明道。


    “嗯,好的。”霍漱清應聲,覃春明就掛了電話。


    跟司機說了下,車子就開往了覃春明的家。


    車子剛停在覃家的院子裏,霍漱清就看見了覃逸秋。


    秘書給他拉開車門,霍漱清下了車。


    “小秋?你怎麽——”霍漱清道。


    “出來迎接你啊!”覃逸秋微笑道。


    “老羅呢?”霍漱清問。


    “幹嘛老問他?我們不能敘敘舊?”覃逸秋說著,挽著霍漱清的胳膊。


    霍漱清笑了下,覃逸秋鬆開了他。


    “我爸在裏麵呢,快點進去吧,晚上太冷了。”覃逸秋對他說。


    覃逸秋的聲音那麽溫柔,霍漱清不禁拍了下她的肩膀。


    從前院往覃春明書房走,還有一段路,霍漱清便問“你今天沒去葉家嗎?”


    “沒有,我爸媽和逸飛去了,葉家也沒說什麽,這種事都是緣分,誰都怪不了誰的。”覃逸秋道。


    霍漱清不語,隻是慢慢走著。


    “逸飛也沒說什麽,沒有回家來,去他自己的房子住了,我媽呢,心裏那股子不舒服的勁兒還沒過,一回來就在屋裏躺著,晚飯也沒出來。”覃逸秋道。


    “徐阿姨是不是身體哪裏不舒服?你有空陪她去看看。”霍漱清道。


    “嗯,我知道,這幾天就帶她去看看。”覃逸秋道,說著,她看了霍漱清一眼,“迦因的情況怎麽樣?”


    霍漱清長長地呼出一口氣,道:“醫生和我說,她有嚴重的抑鬱症。”


    “抑鬱症?”覃逸秋愣住了,“迦因性格那麽好,怎麽會抑鬱——”


    “是我的問題吧,我忽略了她的精神需求,我,如果可以多點時間陪陪她,或許就——”霍漱清道。


    “漱清——”覃逸秋輕輕拉住了他的胳膊,霍漱清停下腳步。


    秘書和司機已經被覃家的人安排去休息了,此時長長的回廊裏隻有覃逸秋和霍漱清兩個人。


    燈影在風中搖曳著,霍漱清的臉上,光影輕擺。


    “漱清,”覃逸秋望著他,“不要把什麽都往自己身上攬,不是你的錯——”


    霍漱清卻苦笑了下,道:“怎麽會不是我的錯呢?她又沒有工作的煩惱,家裏又沒什麽事,唯一就是我——”


    “可是你那麽忙,難道你要辭職?”覃逸秋問。


    霍漱清不語。


    “漱清,這件事,慢慢來辦,你不要一開始就把責任往自己身上攬,這麽做,除了讓你自己痛苦,根本無濟於事的。而且,這種病,應該也是多方麵因素導致的,不是你的錯,漱清。”覃逸秋說著,可是心裏也痛了。


    雖說和丈夫羅誌剛恩愛非常,可是,霍漱清在她的心裏,依舊是不一樣的存在,她沒有辦法看著霍漱清難過,看著霍漱清痛苦。


    霍漱清輕輕拍拍她的肩,安慰似地對她笑了下,可是那一刻,覃逸秋的心裏,如同刀割一般。


    “走吧,覃叔叔還在等著呢1霍漱清道。


    說完,他就緩步朝著覃春明的書房方向去了。


    “還沒去曾家嗎?”覃逸秋問。


    “嗯,沒去。”霍漱清答道。


    “他們知道你來了嗎?”覃逸秋又問。


    “曾泉知道,我給他打過電話了。”霍漱清道。


    “我爸說小姑夫去華南視察工作要好幾天才能回來,這邊家裏,唉1覃逸秋道。


    “明天我送蘇凡去北戴河,醫生建議她去那邊療養一段。等我這次出訪回來,就打算請假陪陪她,看看能不能好點。”霍漱清道。


    “慢慢來吧,你也別逼自己。迦因是個堅強的人,我想她的病可能也沒有那麽嚴重,你也知道的,醫生總喜歡誇大事實。”覃逸秋道。


    “嗯,謝謝你小秋,我知道怎麽做。”霍漱清道。


    兩個人慢慢走著,走到了覃春明的書房門口。


    “爸——”覃逸秋道。


    “覃叔叔——”霍漱清叫了聲。


    覃春明正在桌前辦公,寫了個什麽東西交給了秘書。


    “漱清來了?逸秋,給漱清倒杯茶。”覃春明道。


    秘書便跟霍漱清打了個招呼,走了出去。


    “迦因怎麽樣?”覃春明問。


    “已經休息了,還可以。”霍漱清道。


    覃春明點點頭,道:“明天要送她去北戴河?”


    “嗯,我已經和省裏安排了工作,明天請假一天,安頓好她了就回洛城去,最近工作有點緊。”霍漱清道。


    覃逸秋給霍漱清泡了一杯凍頂烏龍端了過來。


    “我和漱清有些事要談,你去看看你媽!”覃春明道。


    覃逸秋便關門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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