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火鍋,幾人離開了重慶,又飛回了療養院。


    飛機上,曾泉和方希悠並沒有再聊什麽,顧希和蘇凡一直在談公司的事,方希悠也沒怎麽插話,隻是在飛機上翻看著雜誌。


    曾泉看著她那安靜的樣子,好像又是把別人排在她的世界之外。


    蘇以珩注意到了他們兩個人之間無聲的尷尬,心裏也覺得很是擔心,便拍拍曾泉的肩,示意他出來一下。


    曾泉和蘇以珩一起來到了休息艙,蘇以珩關上艙門。


    “怎麽了?”曾泉問。


    “你真決定要走?”蘇以珩問。


    曾泉點頭。


    “那你是要帶希悠去呢,還是穎之?”蘇以珩道。


    說著,蘇以珩瞥著曾泉。


    “你胡扯什麽?我自己去,帶什麽——”曾泉道。


    “阿泉,我們都是這麽多年的朋友了,不管是希悠還是穎之,她們都是我們的朋友,可是,”蘇以珩頓了下,接著說,“我也知道她們兩個很好,非常好,都是非常好的女人,可是,你這樣,從希悠這裏搖擺到穎之那裏,你覺得你是對得起你自己的心呢,還是她們兩個的心?”


    “你什麽意思?”曾泉道。


    “我知道穎之喜歡你,很早就知道,你是不是很意外?”蘇以珩道。


    曾泉不語。


    “以前她總是會在我這裏問你的事,雖然她說她是幫希悠打聽的,可是,次數多了,我也能感覺出來。她和希悠關係再好,能好到事無巨細的地步?而且,她看你的眼神,有些時候——”蘇以珩說著,不禁笑了下,仰起頭,“阿泉啊阿泉,你怎麽運氣這麽好,為什麽她們兩個都那麽喜歡你?因為你甚至連友誼都放棄了?”


    “你誤解了,我和穎之沒有關係。”曾泉道。


    “我們都這麽多年了,你以為我看不出來嗎?今天早上穎之在你家裏——”蘇以珩道,“我也和你說過了,不管是誰,你都不要讓她們傷心。隻是,你很清楚,你現在一旦去了邊疆,她們兩個肯定會有行動——”


    “你知道她們會做什麽,是不是?”曾泉道。


    “你不是也很清楚嗎?”蘇以珩道,“不用說,穎之一定會跟著你去,按著眼下的情勢,不管你去哪裏,她都會跟著你去。而希悠,希悠的個性——”


    “我和她說重新開始,我們重新開始,可是,你覺得她會怎麽做?我們都很清楚她會怎麽做,因為她是方希悠。”曾泉苦笑著,背靠著牆站著。


    “你覺得你們走到現在的地步是她的錯,你就一點錯都沒有嗎?”蘇以珩質問道。


    “現在追究是誰的錯,還有意義嗎,以珩?”曾泉苦笑著問道。


    “怎麽沒有意義?你一直都覺得是她太冷淡,可是你和她認識這麽多年,你很清楚她是個什麽個性,她就是那樣的人,你指望她變成什麽樣子?你——”蘇以珩生氣道。


    是啊,那是他愛了多年的希悠啊!那麽好的希悠,那麽完美的希悠!


    “你見過有女人前一分鍾主動在床上和你求歡,下一分鍾就冷著臉好像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你見過這樣的女人嗎?”曾泉盯著他,道。


    蘇以珩愣住了。


    曾泉從來都不會和他說自己和妻子的床事,雖然是好友,可是因為妻子也是好友,這種話題說出來就怪怪的了。今天,曾泉這麽說,蘇以珩完全驚呆了。


    事實上,蘇以珩也是很奇怪,為什麽曾泉和方希悠結婚這麽多年都沒有孩子,他甚至還讓妻子去跟方希悠聊,不知道怎麽回事。可是,曾泉這麽說——


    蘇以珩不知道該說什麽。


    曾泉苦笑了,長長地歎了口氣,道:“你是不是也不可想象?我也是,我不知道現在怎麽辦了。我不知道自己做什麽可以讓她,讓她變得正常一點,我——”


    “那你覺得希悠不正常嗎?”蘇以珩打斷他的話,道。


    曾泉不語。


    “或許,希悠是有點和別人不一樣。”蘇以珩頓了下,道,“可是,阿泉,她不是那種冷漠的人,她隻是在處理事情的方法上有問題,她,她在感情上,還是個孩子,她隻是不知道該怎麽辦。難道你沒有發現嗎?對於所有的事,不管是她的工作,還是其他的人際關係,她都是遊刃有餘,從沒出過半點差錯,可是,唯獨在你這裏,在麵對你的時候,她會表現的不正常,你沒有想過這是為什麽嗎?”


    曾泉看著他。


    “阿泉,希悠她愛你,這一點,沒有人比我更清楚。因為她太愛你,她在麵對你的時候,總是會戰戰兢兢,她會害怕自己做了什麽讓你不高興的事,說了什麽讓你不高興的話。她總是想要在你麵前表現的最好,她隻是害怕你不喜歡她,害怕你覺得她不好,害怕你對她不滿意,害怕失去你。阿泉,你為什麽不能設身處地為她想一想,為什麽——”蘇以珩道。


    曾泉轉過頭。


    “的確,希悠這樣的個性,身為一個妻子,身為一個女人,是很不討喜的。她可以是一個很好的朋友,一個好女兒,好上司好下屬,也是一個好兒媳,可是,她很難是個好妻子。當初,以前,她愛了你那麽多年,可是,她從沒有表達,隻是在默默關注你關心你,在你需要的時候為你做一切你想要的事。當然,我也知道在你們結婚之後,她並沒有盡到一個妻子完全的職責,沒有很好的照顧到你的心理生理需求,這一點,也許就是造成你們兩個走到今天這樣地步的原因,可是,那你捫心自問一下,你考慮到多少她的心理和生理的需求?你們剛剛一結婚,你就跑到滇省去了,那麽遠的地方,一個偏僻的鄉村,你跑到那邊去,幾個月不回來,大半年不回家。你知道你這麽做,讓她承受多大的壓力嗎?她是一個新婚妻子,卻不能像別的新娘一樣同丈夫一起生活,而是獨守空房,你覺得她是怎麽度過那些時日的?”蘇以珩質問道。


    曾泉閉上眼。


    “你責備她不能和你在一起,可是,當初,她一個人千裏迢迢跑到你工作的地方去看望你的時候,你是怎麽對待她的?你自己想過沒有?她長這麽大,幾時吃過那種苦?為了配合你的工作,她走訪了多少的鄉村學校和醫院,你還記得嗎?她讓基金會給你那邊的學校投資做基建,聯係滇省省方麵為那個鄉鎮派遣老師,甚至還設立基金會為那個鎮裏的女童提供學雜費和生活費,這些,難道不是她做的,是你做的嗎?還有,她聯係京裏的醫院幫扶鄉村醫院。那個鎮上第一家孤兒院,是不是她建的,你說!如果不是為了你,她會跑到那麽偏僻的地方去做這些事嗎?”蘇以珩道。


    曾泉的腦海中,浮現出當初在鎮政府大院看見方希悠的情形——


    她從一輛路虎上下來,拎著兩個大行李箱,裏麵裝的當然是她的衣服和化妝品。她一到他的宿舍,就占滿了他的衣櫃。而當時,他質問她為什麽要跑到那裏去?可她隻是笑著說“我來看看你”。


    當時,蘇以珩是在的,蘇以珩送她去的。


    蘇以珩告訴他,他們剛到昆明的時候,她就病了,休息了兩天又繼續上路,一路顛簸著來到他的這裏。長途的跋涉,讓她原本就沒有痊愈的身體更加虛弱。可是,為了見到他,她還是很認真地化妝,生怕他看出來。


    “阿泉,這個世上,沒有誰是完美的。希悠是有她的毛病,可是,你自己又做對了多少?你把自己對父親的不滿,加注在她的身上,用婚姻來懲罰她,那麽,你又算是什麽,曾泉?”蘇以珩盯著曾泉道。


    曾泉不語,依舊閉著眼。


    蘇以珩比他更了解方希悠,以珩和她在一起的時間更多。他不在家的時候,她有什麽事,一般都是以珩在處理。而他和她的過往,以珩最清楚。


    “好,你這次又說要去邊疆,我不清楚你這個決定當中有多大的成分是出於公心,多大成分是因為逃避因為怨恨她?”蘇以珩道,“如果,你是出於公心,沒什麽問題。可是,如果是為了逃避眼下的狀況,因為怨恨她,那麽,我覺得在你走之前,你還是和她辦了離婚手續再走,你既然不想和她繼續生活,就不要再用那一紙契約來牽絆她,你很清楚她是一個什麽樣的人,一旦和你做了約定,她就不會輕易背棄。你們這次離婚,我不會再勸什麽,一個字都不會再說。如果你不願意珍惜她,就給她一個機會去接受別人的憐愛疼惜!雖然她很難接受另一個男人,可是,那種可能性又不是沒有。她已經賠上了她的青春,難道你要讓她把一輩子都賠掉嗎?”


    曾泉沉默,一言不發。


    方希悠坐在機艙裏看著蘇凡和顧希聊天,偶爾對她們笑一下,心裏卻是說不出的苦澀。


    她並不知道蘇以珩和曾泉在聊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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