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有辦法撥出他的號碼,可她的手機就響了。


    是,他打來的。


    她看著手機,好一會兒都沒有接聽。


    直到鈴聲響了十幾秒,她才按下了接聽鍵。


    “睡了嗎?”他的聲音,從聽筒裏傳來,好像很遠,的確很遠。


    “還沒有,剛從我爸媽那邊過來。”蘇凡道。


    “哦,希悠和以珩走了嗎?”他問。


    “我不知道,我爸和他們出去談了,剛才我回來的時候,他們還沒談完。”蘇凡道。


    他“哦”了一聲,問:“曾泉那邊,情況怎麽樣?”


    蘇凡沉默了好一會兒,他問道:“怎麽了?出了什麽情況嗎?”


    “沒有,隻是,”她頓了下,“我覺得,還是不要逼著他回來。”


    “怎麽了?他,和你說什麽了嗎?”霍漱清問。


    “其實,我覺得他現在做的事,並非沒有意義,是他自己的選擇,既然他這樣選擇了,他覺得這是他想做的事,那就讓他去做吧。的確這樣一來,會讓你們很為難,可是,我不想看著他繼續走上以前的老路,為了別人的期待而活著,而不是自己!”蘇凡道。


    “他,呃,在幹嘛?”霍漱清問。


    蘇凡便把曾泉的事和他說了一遍,霍漱清陷入了沉默。


    “其實,並不一定要讓他和你們一樣走同樣的路,才算是在做事,他這樣做,也並非——”蘇凡道。


    “你錯了,丫頭!”霍漱清打斷了她的話,道。


    “什麽?”蘇凡不解。


    “如果曾泉他有心要做事,為國為民做一些事,那麽,他就隻有這一條路,也隻能走這一條路。因為,這是中國,隻有這一條路可以走。不在其位不謀其政,如果他想要真的把這件事做成功,有效果,那麽,他就必須重新回到仕途,隻有在仕途,隻有他繼續往前走,他才能有機會做他想做的事,用他希望的方式實現他的理想。”霍漱清解釋道。


    蘇凡,沉默了。


    “丫頭,曾泉,必須回來,而他,也一定會回來!”霍漱清道。


    “你,為什麽這麽肯定?”蘇凡問。


    “希悠說她準備去找曾泉談談。”霍漱清道。


    蘇凡,愣住了。


    “我想,希悠應該會把他勸回來吧!你母親說,孫夫人和她說過,曾經打電話給孫小姐,讓孫小姐勸曾泉回來,可是孫小姐——孫小姐和曾泉是一個性格的人,都是喜歡自由自在,政壇的拘束都不是他們願意的。現在他們雖然生活條件艱苦一些,可是心情好像都挺好的吧!”霍漱清道。


    “你說的對,他們兩個,的確是那樣。”蘇凡道,“那裏的生活也苦,穎之姐說吃的飯菜特別不合口,可是又不好拒絕村裏人的好意。”


    “丫頭,你覺得,是孫小姐了解曾泉,還是,希悠?”霍漱清問,“你覺得曾泉和孫小姐在一起會感覺幸福,還是希悠?”


    “穎之姐和我哥的確性格各方麵很投合,他們能玩到一起,也能聊到一起,而且,我也看得出來,穎之姐很愛我哥,她和我哥在一起的時候,和以前完全不一樣。”蘇凡道。


    “如果不愛的話,孫小姐是不會跟著他去那裏的。那麽苦的地方,孫小姐怎麽會呆得住?”霍漱清道。


    “是啊,我也覺得。可是,你說我嫂子要去勸我哥——我不知道為什麽,我覺得她應該去,可是又覺得她不應該。難道要讓我哥回來了繼續像過去那樣嗎?”蘇凡道。


    “你這純粹就是孩子氣的話!”霍漱清道。


    “什麽就孩子氣的話?”蘇凡道,“難道讓他做他不喜歡的,就是應該的?”


    霍漱清真是有點無語了,道:“你知不知道他是個成年人?他又不是三歲小孩,他有他的責任,有他必須承擔的責任,對家庭,對妻子,對父母,對同誌,對事業,他是有責任的。他一個人的離開,讓周圍多少人陷入了麻煩,你知道嗎?他的父親、他的嶽父,麵臨著的責難,難道他不懂嗎?他這就是純粹的逃避責任!他這是不負責的做法!因為這麽不負責的事擺在前麵,以後他所做的事,都會要打個問號。你能保證他現在做的就是他喜歡的?也許隻是一時興起呢?做幾天了又放棄了呢?到時候又說是他不喜歡的,那麽,他這輩子,什麽時候才能找到自己喜歡的?喜歡的事,和喜歡的人?”


    蘇凡的嘴唇顫抖著,聽他說完好一會兒,才說:“你憑什麽這麽指責他?難道就隻有他錯了嗎?難道你霍漱清從來都是正確的,你永遠都是站在正確的領地來評判他人嗎?難道你忘了你為了劉書雅退學、和你父親斷絕關係的事嗎?難道隻許你去選擇你想要的生活,選擇你想要的人生和愛情,而曾泉就不能嗎?”


    兩個人,身為夫妻,應該說自從相識以來就沒怎麽吵過架,沒怎麽爭執過。爭吵,不是他們相處的方式。上次爭吵,是為了逸飛結婚的事,兩個人吵到她離家出走、他住在辦公室裏。而這次,為的是曾泉。


    霍漱清也是愣住了,蘇凡並不是沒有脾氣的,她的脾氣還是很大,倔勁兒上來,他也是,沒辦法的。


    他聽著她說完,等了兩分鍾,聽著聽筒裏她的聲音平靜了一些,道:“我知道我當初錯了,我做了錯事,所以,我不想曾泉跟我一樣,做出讓自己後悔到沒有辦法沒有機會去彌補的事。”


    蘇凡,說不出話。


    “的確,你說的對,曾經,我為了劉書雅,也許,當初並不完全是為了她才和我爸對著幹,而是,也許就像曾泉一樣,想要擺脫被父親掌控的人生,想要去作為一個獨立的人活著,讓父親看到自己的價值,看到自己並不是說離開了那個家就真的一事無成、是個廢物。”霍漱清道,“所以,我那麽做了,做了那些讓我後悔一生的事。”


    “你,後悔了?”蘇凡問。


    “是的,我後悔了,如果可以重新來一次,我,絕對不會那麽做。可是,很多事情,隻有自己經曆過了,才知道是對是錯,才知道自己有多麽幼稚。”霍漱清說著,語氣放緩了,“丫頭,每個人都有叛逆期,這個叛逆期,或早或晚都會來。可是,不同的年齡,要做相應的事,要有相應的責任。不是說你不可以在三四十歲去任性,可是,你的責任,在你三四十歲的時候,你肩上的責任,不止是你自己,還有你的家庭。你能為了你自己的自由和夢想而讓一家人陷於危機之中嗎?那樣做,不是追求自我,不是追求夢想自由,而是任性,是逃避責任。”


    蘇凡,沉默了。


    父親說曾泉是任性,是逃避責任。而她,覺得應該讓父親聽聽曾泉的苦衷,聽聽曾泉的心裏話。可是——


    “丫頭,曾泉這麽做,你知道你父親要承受多大的壓力嗎?掩蓋曾泉的離職,這是你父親重大的失誤,你明白嗎?他這輩子從政幾十年,官做到今天的,他很清楚什麽事能做什麽事不能做,什麽事能做到什麽樣的程度是安全的,他,很謹慎,可曾泉這件事,讓他的對手抓到了他,針對他,逼迫他做出讓步。你知道嗎?你爸為了保護曾泉,他接受了對手的條件,他,接受了。你知道他接受那個條件,意味著什麽嗎?意味著一批人的腳步要受到製約,至少五年之類的計劃要被打亂。你以為這隻是曾泉一個人的事嗎?曾泉,是這台機器上的螺絲,他鬆了,別人要承擔的就會變多,機器的運轉就會受到幹擾,因為曾泉的位置,很重要。他不是可有可無的,他,很重要。也許,在這件事上,在曾泉的人生安排上,你父親犯了錯,你父親過度幹涉了曾泉的自由和決定,可是,曾泉的離開,讓你父親麵臨的困境,是你無法想象的。”


    霍漱清的話,讓蘇凡徹底沉默了。


    “我知道曾泉心裏想什麽,因為,我也和他一樣,曾經的我也和他一樣。我們都想成為自己,而不是成為那個成功父親的傀儡。所以,我們都反抗了,可是,丫頭,現在不是曾泉應該反抗的時機,或者說,他的反抗方式完全錯誤了。如果他換個方式,我會支持他,可是,這樣的曾泉,現在的曾泉,我不會支持。讓別人為自己的自由買單,這不是一個成熟男人該做的事。一個男人,三四十歲的男人,必須要有擔當。如果連這點擔當都沒有,把所有的錯誤都推到別人身上,推到父母身上,這樣的男人,將會是一事無成!這樣的男人,將失去同伴的信任和支持,將會變成孤家寡人。難道你希望曾泉變成這樣的結局嗎?”霍漱清道。


    蘇凡,說不出話來。


    “當然,現在,你父親是在盡力保全曾泉,他所有的計劃和安排,還是建立在曾泉回來的基礎上,依舊想要讓曾泉繼承他的政治衣缽。可是,你父親不會一直等下去,我們的同伴也不會允許你父親一直等,我們,等不起。要是曾泉不能馬上回來,短期內盡快回來,我們,自然會找別人來替代他。你明白嗎?一旦曾泉被別人替代了,你父親這一輩子的心血就付諸東流了,等到曾泉再回來,他就再也沒有機會了,你明白嗎,丫頭?”霍漱清道。


    “可是,他,並不想要我爸給他安排——”蘇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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