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扳倒葉領導,為覃逸飛報仇是覃春明的長期目標、畢生信念的話,那麽,現在和葉家表麵和解,就是一個台階,讓雙方關係都不那麽緊張的台階。即便這個台階給了,對將來也不會有什麽影響。可是,對於從政的人來說,麵子,非常重要!


    覃逸飛的車禍,所有的傳聞以及證據都指向了葉家,而葉家一直沒有個動靜,沒有個表態,隻有否認。這是很傷覃春明的臉麵的,也會讓政界對覃春明有些議論。這是既傷了裏子,又傷了麵子的事,的確是有些過了,不合規矩。


    這些,葉勵錦很清楚。而且,她和方希悠也是有同樣的想法的,隻不過父親沒有同意她的建議。最關鍵的是,需要一個媒介,兩家談這件事,需要有人中間撮合。而這麽隱秘的事,一直都找不到一個合適的可以撮合的人,或者說,也沒人願意來擔這個責。


    現在方希悠主動提出來,這倒是正中葉勵錦的下懷,說到了葉勵錦的心上。葉勵錦怎麽會不心動呢?


    方希悠很清楚葉勵錦此刻的想法,隻要葉勵錦主動去找葉領導談,這件事就有眉目了。而且,這件事的目的不是說讓葉家和覃家和解,而是讓其他的人看看,他們這兩邊是可以站在一起的。如此一來,對於其他想要挑撥雙方關係從中取利的人,也是個敲打。


    畢竟,在眼下錯綜複雜的局勢下,外界對曾葉兩家矛盾的利用,會給曾家帶來意想不到的麻煩。


    在解決完那家公司的事情之前,絕對不能讓葉家出來添亂,或者說,讓他們兩家聯合起來。


    不過,雖然這麽跟葉勵錦提醒那邊也許對葉家設下了和曾泉這次類似的圈套,可是,在沒有一定的證據麵前,葉家依舊是有可能和那邊聯合起來對付曾家的。


    那麽,接下來,就是要給葉家證據的時候了。


    隻是,這個證據,並不容易。既然是一個深埋的坑,怎麽會讓他們發現?


    方希悠的心裏,很不踏實。


    夜色,越來越濃。


    城市已經進入新一輪的循環。


    方希悠乘車離開葉勵錦的派對,卻沒有回家。


    回去家裏,依舊是隻有她一個人。


    他去了辦公室,這個夜晚,他是不會回家了。


    那麽,她回去又有什麽意義呢?一個人的家,也不叫家啊!


    車子,開到了江邊。


    深夜的黃浦江邊,冷風吹在臉上,真是讓人清醒不少。


    清醒了,可是很冷,大半夜的,像她這樣在這裏吹風的人,並不多吧!


    風吹亂了她的長發,她裹緊披肩。


    即便是再怎麽精致的kashmir披肩,也擋不住這樣的冷風。


    方希悠接連打了好幾個噴嚏,回頭,身邊確實空無一人,隻有自己。


    對麵的陸家嘴,早就是一片漆黑,等待著朝陽將它喚醒。


    他說他們應該有個孩子了。


    是啊,應該有個孩子了,要不然真的沒辦法交待。隻是,孩子能改變他們的現狀嗎?在一個不幸福的家庭裏,孩子隻不過是婚姻的犧牲品而已,如他,也如她。可是,沒有孩子……


    想起楊思齡在自己麵前的囂張,方希悠不禁捏緊了披肩。


    她什麽都有了,她得到了這個世上可以得到的一切,現在就差兩樣,第一夫人的位置,還有他的愛。那個位置,她是不會讓給任何人的。讓給她不能得到,別的人有什麽資格?蘇凡有什麽資格?隻有她,隻有她天生就是屬於那裏的。她要做的比現在的夫人做的更多,她要改變很多的東西,讓更多的女性進入男性的戰場,而不是隻作為點綴。她要擁有真實的權力,隻有權力才可以實現她的夢想,實現她改變這個世界,修改規則的夢想。所以,沒有人可以阻擋她的腳步,她不會讓任何人阻擋自己的腳步。


    現在的夫人,很多時候都隻是在作為陪襯,即便已經有了很大的進步,有了很大的活動空間,可是,這些遠遠不夠。沒辦法,這是規定,明的暗的規定就是這樣。不在其位不謀其政!可她不一樣,她是方希悠,她是注定要改變時代的人,改變這個時代,為未來的人立起一個標杆。活力的社會,需要的是具有活力思想的人,哪怕是在那個沉悶的紅牆裏,她絕對不會讓那些陳腐規矩捆綁自己。然而,她很清楚,她想要得到那麽多的權力,就必須在奔赴這條權力的道路上做出實際的貢獻,用自己的力量去贏得認可,對她是一名政治家的認可,而不僅僅是方家的女兒曾家的兒媳這個身份的認可。


    曾泉身邊的那些人,支持他和霍漱清的那些人,都是常年浸潤職場的人,手段和思維,都不是說孩子過家家的,都是實打實有真才實幹的。而且,還有她的長輩們,父親、公公、叔伯姑父舅舅,都不是容易應付的人。她想要得到她渴望的權力,除了生下一個作為同盟結晶的孩子,更要讓那些男人們看到她的能力,她不止是嫁給曾泉作為聯盟的使者,不止是一個生孩子的工具,她要比那些男人強,不能被他們輕視。如果她沒有表現出足夠的能力,或者說沒有除了聯姻和生孩子之外的功績,她是無法得到那些權力的,哪怕那些人是她的至親。


    這條路,對於曾泉來說是異常艱難的,對於她,又何嚐不是?


    她沒有穎之那麽灑脫,也沒有蘇凡那麽討人喜歡,得不到丈夫的愛,如果再連權力都沒有了,那她這輩子有什麽意思?以往的榮光,不過就是投胎的好處而已,和她有什麽關係?今晚那些孩子們羨慕的,不是她方希悠這個人,而是羨慕她方希悠這個身份,換成任何人生在她的家庭,都可以得到那些榮光和尊重。那些榮光,是屬於方家的,而不是她的。那麽,她方希悠想要的榮光,就必須是她自己爭取得到的。


    爺爺說的對,她是希悠,是他從小培養的孩子,是方家最優秀的孩子,她不能止步!


    冷風吹在她的臉上。


    楊思齡在她麵前的囂張,隻不過是因為她沒有孩子。孩子,她會有的。蘇凡對她的無視,隻不過是因為她沒有得到曾泉的愛。那又怎麽樣呢?等她坐到那個位置上的時候,她會讓蘇凡後悔。


    是的,讓蘇凡後悔。蘇凡還說什麽,讓她後悔?她從來都不會後悔,唯一後悔的就是那次和曾泉離婚的事,她怎麽可以傻到把自己的未來送到別人手裏?幸好麵對的那個人是穎之,那些人是不會讓穎之和曾泉結婚的,包括領導在內,他們是不會支持穎之和曾泉在一起。而且,真的,她現在必須承認,霍漱清和沈家楠說的都是對的,幸好蘇凡是曾泉的妹妹,如果不是妹妹,她可能失去的更多。沒有曾泉,她就無法得到她想要的權力,隻有曾泉才能帶著她走上那個位置,所以,她不會把曾泉讓給任何人,絕對不會!


    江水,在腳下拍打著堤岸,方希悠長長地呼出一口氣。


    蘇凡,這個世上,沒有人可以打敗我,包括你!


    轉身上車,方希悠對司機說了句“去曾領導辦公室”,司機便趕緊把車子開向了市政府的方向。


    夜色下,整幢大樓裏,隻有一間辦公室亮著燈,除了曾泉還能是誰呢?


    想起蘇凡曾經是和曾泉在一個樓裏上班,方希悠的腳步就停住了,抬頭望向樓上那個亮燈的房間。


    當初,他是不是也經常加班,和蘇凡在一起加班呢?


    還是說,他依舊在懷念當初那段歲月?


    走出了電梯,方希悠走向他的辦公室的門,輕輕推了下,門就開了。


    她的聲音很輕,他都沒有聽見,或許是太專注於工作了吧!


    方希悠關上門,小心地走了過來。


    “你?”他猛地抬頭,看見了她,被驚到了,“大半夜的,你來這裏幹嘛?”


    “我以前沒來過你辦公室,臨走了,過來看看。”方希悠說著,抬手拿起他桌上的筆,在手裏玩了下就放了。


    曾泉看見了她身上穿的這一套衣服,應該是出去玩了。


    很反常,她是不喜歡夜裏出去玩的。


    “太晚了,你回家睡覺吧,別在這兒待了。”他說。


    “你以前就喜歡加班,是嗎?”她好像沒有聽見他說話,問道。


    “據說隻有工作效率低的人才加班。”他說。


    “還有個說法,就是不喜歡回家的人喜歡加班。”方希悠道。


    曾泉看著她,方希悠坐在沙發上。


    “我剛才去見了勵錦姐。”方希悠道。


    “葉勵錦?”曾泉問。


    “嗯。”方希悠道,“我和她說,如果葉家能把製造了逸飛車禍的主使交出來,我會跟覃領導去談。”


    曾泉,愣住了。


    “這件事,你和誰商量過了?”他問。


    “沒有和誰,就是今天和爺爺談了,爺爺說現在要穩住葉家,不能給咱們添亂。”方希悠道。


    曾泉盯著方希悠,良久,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怎麽,你不同意?”方希悠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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