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麽……”葉寒池緊緊扣住許落秋的手,“他幫你這麽多,你陪陪他不行嗎?!”


    許落秋一把甩開他的手,任憑臉上的淚水順著臉龐不斷流下,“憑什麽?!你們有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你們這些有錢人,憑什麽讓我幹什麽,我就要幹什麽!”


    她瞪著眼睛,注視著葉寒池,“當年你要出軌就出軌,如今他要我陪著就陪著,要我走我就要走,要我回來我就回來?難道隻有你們有心,我就沒有心嗎?!憑什麽……”


    她抱著肩膀,蜷縮在沙發一角。


    “落秋,可是……”葉寒池看著許落秋聳動的肩膀,“你知道不知道,我哥他,他已經……”


    “已經什麽,不就是腸胃炎嗎?他就算怎樣,與我又有什麽關係?我在他心裏又算什麽,不過是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一個玩物罷了!”


    “不,不是這樣。”葉寒池搖搖頭,緊咬著唇。


    良久,他緩緩起身,跪倒在許落秋身前,用近乎哀求的嗓音道,“他的病還沒好,可他非要出院。他隻聽你一個人,就當我求求你。求求你勸勸他罷。”


    葉寒池走後,天空烏雲密布,大雨滂沱。


    許落秋站在窗邊許久許久,突然想起他們那天晚上,打過的一個電話。


    那天晚上,葉墨遠在醫院給她打電話,突然提到她們家鄉的紅豆糕。他說,“也不知道為什麽,今晚失眠,突然就特想嚐嚐你老家的紅豆糕。”


    她的確曾經給他講過,她們家鄉的紅豆糕特別好吃,可是那是隻有家鄉才能做出的美味,在這偌大的城市裏,是買不到的。


    她看著窗外滂沱的大雨,突然轉身開始收拾行禮。


    提著行禮箱,她徑直打車來到了醫院。


    她到醫院的時候,葉墨遠的房間裏還亮著燈。她輕手輕腳走進去,隻見葉墨遠躺在病床上,臉色慘白的沒有血色。


    看來人果然不能長久在醫院呆,原本頤指氣使、霸氣威武的葉總裁,竟然因為腸胃炎折磨成這樣。


    像他們這種窮人家的孩子,隨便吃幾服藥,保準幾天就活蹦亂跳。


    葉墨遠似乎察覺到什麽,緩緩睜開眼睛,見是許落秋,立刻蹙眉,“你怎麽又來了,我不想再看見你。”


    “喂,廢話少說,我問你幾個問題,老實回答。”誰知她比他更衝。


    “第一個問題,你是不是住院住夠了?”


    葉墨遠本能的點點頭。


    “第二個問題,你是不是越住院,身體沒好反倒越差了?”


    點頭。


    “第三個問題,你想不想吃我老家的紅豆糕,就是跟你說過的,我小時候常吃的那種。”


    繼續點頭。


    “說,到底想不想吃。”


    他愣了愣,說,“想。”


    “那第四個問題,也是最後一個問題,你敢不敢現在偷偷跟我走,我帶你去吃紅豆糕?”見他不回答,許落秋繼續道,“你看你好好一個人,躺在醫院上都躺的沒樣了。堂堂葉大總裁,你甘心就這麽耗下去?”


    他看著許落秋的眼睛,眼圈漸漸轉紅。


    他們果然是一樣的人,甚至彼此心意。他時日無多,怎麽甘心在這裏耗下去!


    他一向說一不二,可在這件事上,卻始終瞻前顧後。


    可看著她堅定的眼神,他瞬間下定了決心。


    什麽亂七八糟的保健、進口藥,老子少活幾日,也在這裏蹉跎人生!


    葉墨遠抬手將手背上的針管都拔了下來,然後從床上挪了下來,“敢。”


    許落秋一把拉住他的手,“咱們走。”


    許落秋打了車,兩個人徑直來到了火車站。


    他們買了前往b市的火車票,說走就走。兩個人心照不宣,連葉寒池都沒有通知。


    坐在火車上,他們看著窗外雨滴,看著對方哈哈大笑。


    許落秋買了麵包,用火車上的熱水跑了泡麵,還加了火腿在裏頭。葉墨遠皺著眉聞了聞,嚐了一口,竟覺得十分好吃。


    看著他吃的狼吞虎咽,許落秋笑的前仰後合,“我說好吃吧你不信,葉總也會吃方便麵吃摸了鼻子。哈哈哈……”


    葉墨遠沒好氣的白了她一眼,心中卻是另一番光景:吃了幾個月私人定製營養餐,連點味道都沒有,吃這個不香才怪!


    b市,x村。


    許落秋在村裏的房子還在,紅牆白瓦的普通平房,帶著一個小小的院子。院子的架子上爬滿了葡萄藤,因為沒有人打量,生長的一片淩亂……


    許落秋打掃了房間,收拾了院子,總算有個人住的樣子。


    葉墨遠倒是心情大好,身體跟著也恢複不少,至少臉上有了幾分血色。可是依舊不能劇烈活動。


    白天的時候,他身體狀態好的時候,他倆就一起去村裏轉悠,買各種各樣的好吃的。什麽紅豆糕、紫米餅子、豆花湯,讓葉墨遠真正見識了什麽叫物美價廉。


    不過大部分時間,都是買菜回來自己做。


    許落秋從小屋裏拖出一張舊藤椅,擦幹淨後,又從集市買了毯子鋪好。葉墨遠就坐在葡萄藤下休息,她就在院裏洗菜、洗衣服,兩個人聊天,一聊就是大半天。


    晚上的時候,天氣好就在院子裏看星星,說小時候有趣的事。


    葉墨遠每天都過的很快樂,卻奈何不了身體越來越虛弱。


    葉寒池終於找到這裏,他在街上,拉住許落秋,“你怎麽這麽自私,你知道他的身體不能這樣……”


    許落秋笑,“他在醫院就能好嗎?至少他現在過得很快樂。你口口聲聲對他好,可是把他放在醫院裏,比殺了他還難受你們知道麽?”


    葉寒池不再說話,臨走前隻交代許落秋,“好好照顧他。”


    許落秋點頭,“放心吧。”


    許落秋回家,神情透出幾分難過。


    葉墨遠看見,笑著問她,“你怎麽了?誰惹你了?”


    許落秋看著他蒼白的臉色,嘲諷笑道,“哼,還有誰,隔壁李大娘說,你丈夫身體真是弱,腸胃炎這多天不見好。”


    葉墨遠聽到這話,立刻撅嘴,“這不是怪你嗎?要不是你硬拉著我出院,我早就好了。”


    “哎呦你還有理了,好吧好吧,都是我都是我行了吧。”


    “那你怎麽負責?”


    “好吧好吧,我負責,負責一輩子。”


    葉墨遠坐在躺椅上,突然笑了起來,笑、大笑,狂笑。


    許落秋摸不清頭腦,問他,“哎哎哎,你瘋了?”


    葉墨遠笑,笑的眼淚都流出來,“那個李大娘,真是個明白人。”


    “怎麽?”許落秋不解。


    葉墨遠繼續笑,卻不說話。


    許落秋想了想,終究沒能想明白,究竟李大娘哪裏明白,哪裏好笑了……


    十幾天後,葉墨遠的情況越來越糟,甚至不能進食。


    那天陽光正好。


    許落秋讓他躺在院子裏,曬曬太陽。


    葉墨遠的唇色蒼白,顫抖道,“這幾天沒胃口,突然想吃臭豆腐。”


    許落秋聽到他想吃東西,立刻道,“那我去買,很快回來,你等我。”


    他點頭,眼角微紅,“好,我等你。”


    許落秋飛快的跑向村頭,又飛快的跑回家。迎著風,她覺得一輩子都沒跑的那麽快過。可是眼淚,卻順著眼角流下來。


    葉墨遠躺在躺椅上,陽光散落在臉上,癢癢的,暖暖的。


    他從懷中掏出一張照片,是他們在華山上的合影,唇角不覺勾起微笑。


    他想,他一定要牢牢記住她的樣子,這輩子不能相守,下輩子一定要找到她。


    隻希望,如果真的有來世,不要再有如此多的糾纏,隻希望,能夠長長久久相戀。


    許落秋上氣不接下氣的跑到門外,推開大門。


    “墨遠,我回來了!我回來……”


    他的眼睛已經緊緊閉合,唇角還帶著一絲笑容。


    院子裏的落葉在風中飛舞落下,落在他的額間,他卻不知。


    “墨遠……”


    許落秋手中的臭豆腐散落在地,伴隨著奪眶而出的淚水……


    可惜,那人再也不回回應。


    他手中照片隨風飄落,反麵用鋼筆寫著一行小字。


    惟願無事長相戀。


    此生此世,唯此一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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