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跟鈴音還有前輩是怎麽認識的?」


    「嗯嗯。喵君也斷言道『好想知道』呢」


    耀轉筆似的轉著聖代專用的細長小匙,又利落地把小匙止在了我的麵前。喵君則跟上次一樣被撂在桌上。明明是馬上就餓死了的設定,耀卻連喂食的樣子都不裝一下。過家家的話不也該喂喂喵君麽這麽吐槽了一句後,耀倒索性來了句「喵君有無論何時都餓著肚子的設定」,似乎莫名其妙地揭示出這場過家家背後的故事之壯烈。喵君……真是個悲愴的角色啊。


    「比起喵君!還是快點告訴我跟前輩她們認識時的事吧!」


    「為什麽我非要告訴你這種事……」


    我一邊拿著筷子把牛肉餅套餐裏的牛肉餅夾碎成塊,一邊混雜著歎息回應道。……我現在還沒吃進去多少,主要是因為眼睜睜看著三份巨大聖代被某人一口氣解決的樣子,肚子裏翻江倒海了起來,完全沒了食欲。


    這家餐廳也不知為何有「巨無霸聖代」這種冷飲,反正耀是毫不猶豫選了這玩意。……這世上要這麽大的聖代有什麽用啊。環顧餐廳我驚訝地看到有其他人也點了這種聖代,但仔~細一看,人家是四個人分著吃的。……全家福級別的啊。


    我一開始吃牛肉餅,耀瞧了瞧我手中筷子夾著的肉,「啊~」地衝我張開了嘴,我也隻得把肉往她嘴裏麵塞。……滿嘴的奶油味再摻進牛肉餅會是什麽滋味啊,我納悶著。不過,看到耀滿麵幸福地大口咀嚼的樣子後……這家夥的味覺跟小幽有得一拚。


    耀吞下牛肉餅後,繼續說。


    「因為,性格乖僻的式見前輩跟紗鳥前輩還有神無前輩怎麽都沒辦法聯係在一起呀」


    「雖然有個很想吐槽的地方,算了。不過,照你這麽說,小幽不也……」


    「啊啊,小幽的話就不用說了」


    「……為啥啊」


    我莫名其妙地不爽了起來,語調也不知不覺地變低了吧。耀見狀連忙擺手道。


    「啊,那是因為,我知道小幽的事呀!就是最近纏著式見前輩不放的幽靈,僅此而已嘛」


    「僅此而已……」


    怎麽回事。耀說的也沒有錯……這也確實是事實……可為什麽胸口悶悶作響。僅此而已……。我和小幽的羈絆,僅此而已。既不是前輩·後輩的關係,也不是同班同學。不是青梅竹馬,更沒有血緣關係。「纏著不放」。僅此而已。僅僅是……這樣而已。


    「啊,我說……前輩?那個……對、對不……起?」


    抬起頭來,隻見耀用小匙抵著嘴唇,怯生生地望著我。我在幹什麽啊。我本來完全沒有非難她的意思啊。


    「啊,哦,我才抱歉。稍微想了點事」


    「是……嗎?」


    「對了,你想知道我怎麽認識前輩和鈴音的?」


    「嗯,能說給我聽嗎?那段禁斷的情節?」


    「……在你心底我跟前輩和鈴音之間有那麽深的鴻溝麽……」


    「嗯,那是當然!喵君也斷言道『完全找不到關聯點』呢」


    「可是,按你的說法,我和你不也是麽?」


    「……啊,這倒也是。但是但是,我們的相遇與其說是必然還是自然,反正也沒什麽特別的……」


    「對。我跟鈴音還有前輩,也是這樣的」


    「啊……」


    我切開牛肉餅放進嘴裏,就著米飯和味噌汁一口一口咽下之後,重新麵向耀。耀兩眼放著金光,看來相當期待著我的故事。我歎一口氣,開始了簡明扼要敘述。


    「哇噢……前輩跟大家的邂逅方式真是相當刺激呢」


    聽完我的故事後,耀頗為感慨地喃喃了一句。我回了句「差不多吧」,重新拿起筷子。耀也轉起了小匙,然後不知為何歎起了氣來。


    「怎麽了?」


    「沒什麽……跟其他人比起來,我和前輩的邂逅就……」


    「嘛,緣分相~當淺這點是沒錯了」


    「哇!果然!?果然是這樣嗎!?」


    耀似乎受到了相當大的打擊。……然而,她吃聖代的速度卻一點都沒有減慢的跡象。不愧是……


    我一臉無奈,繼續吃了起來味噌汁、牛肉餅、米飯差不多都涼了,不過也沒剩幾口了,所以還是吃掉吧。


    耀完美解決了第四份巨無霸聖代後,周圍的客人投來驚訝視線的跟當時投向鈴音的視線相比有過之無不及,不過這次的當事人卻毫無自覺地轉著手中的小匙,發出「呼啊」的聲音作飽腹狀。……當時的鈴音如果有她這麽厚的臉皮就好啦。……不對,一點都不好。


    「話說回來,耀跟赫米斯是怎麽認識的?具體情況好像從沒聽你講過啊」


    「啊,我嗎?我想想……之前也提到過吧,被惡靈襲擊時,赫米斯救了我的事」


    「被惡靈襲擊?」


    「是啊。……不過,平時我本該相當警惕這種事的呢。我的靈能力是與生俱來的,按理說應該能避免跟危機扯上關係的……也許是太過得意忘形了吧。總之,我在夜路上突然被巨大的惡靈襲擊了。差一步就要被附身!幻夢般的美少女,耀,遭遇史上最大危機!的時候,赫米斯就正好出麵救我來了」


    「救了你……赫米斯是那麽厲害的靈能力者麽?」


    從他平日裏隨和的氣氛來看,隻會讓人覺得跟同樣擁有過人本領的深螺小姐完全不相像,怎麽都聯係不起來。


    耀用食指抵著腮幫「嗯~」了一陣後,沙沙地撓了撓腦袋。


    「我自己也不太清楚。當時一害怕就閉上眼睛了,可什麽事都沒發生,然後我睜開眼後……發現赫米斯君就在我麵前,安慰著『已經,不要緊了』向我伸過手來了。那時,惡靈已經不見了。所以,我也不清楚赫米斯君是怎麽趕走惡靈的……」


    「是麽……」


    總覺得其中有些蹊蹺,不過我還是就此接受了。


    「後來,我們聊開了靈能力的話題。然後就順勢想起了式見前輩也是靈能力者這回事,一並說出來了。結果赫米斯君就說無論如何都想見見前輩……」


    「原來如此」


    「嗯哼。我也有這種意外驚險的邂逅方式吧~」


    「雖然這段故事裏你的表現沒有一點可圈之處啊」


    「哇!前輩欺負人~!喵君也斷言道『虐待啊』」


    如此這般地,我和耀最後免費吃了一份牛肉餅套餐和四杯巨無霸聖代,走出了家庭餐廳。順便一提那巨無霸聖代似乎由於用的是高級食材&超大容量所以本來有著讓人望而卻步的價位,店長在收銀台深處無力地垂下了肩膀。……對不起,店長。貴到這種地步連我都沒辦法說出「還是我們來付吧」這種話了。要恨就恨我身後嘀咕著「再來三杯其實也沒問題吧~」的這隻不攝取糖分會死星人吧。


    「啊啊~,回家後甜點吃水果蛋糕好了」


    一出餐廳,耀就伸著懶腰滿麵笑容地作好了如此預定,走到了我的前麵。我歎著氣把手插在兜裏跟在她身後。夜裏的大街上亮得要命,對於多在自家搞定晚飯的我來說實屬新鮮的氛圍。我的心情也隨之好轉,笑著對耀說。


    「你啊,這麽吃會胖的,而且會得糖尿病哦」


    「沒事的~。晚飯之類的不吃就行了」


    「不,那樣隻會吃壞肚子的」


    「……別管我嘛。喜歡的東西就要吃個夠呀。反正,我也活不了多久的」


    「……咦?」


    耀保持著笑容,仿佛談論家長裏短般地說出了什麽不自然的話。應該是聽錯了吧,我不禁止住腳步,再次反應了句「啥?」。耀在街燈下輕巧地轉過身來,「哎嘿嘿?」地笑著麵向我。然


    後,像往常一樣……。


    「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倒不如說,什麽時候死掉都不奇怪呀。我有先天性心髒病。至今為止瞞了好久了呢~。用醫師的話說,就是差不多到極限了~」


    「……哈?」


    在說什麽啊,這個後輩。我的腦海一片空白。比起得知自己自殺心理的真相時,這居然更讓我挨了當頭一棒。


    我完全鎮住了。耀一成不變地保持著笑容,注視著呆若木雞的我,「前輩,快點回家吧」這麽說笑著小跑到身邊牽起了我的右手,繼續向前邁步。


    我心中白茫茫的一片,呆然地在她的催促下跟上步伐。……一分鍾靜默的步行後,我終於擠出了一句話。


    「……為什麽……」


    「?什麽事?是指,為什麽我會死,嗎?我自己才想知道呢~。真是的,老天會這麽不公平呢~。居然給作為稀有價值的美少女角色而出世的我,配置了如此一個心髒呢~。啊哈哈,真是服了呢~。喵君也斷言道『就是啊』」


    「……為什麽,啊」


    「?不是已經——」


    「為什麽還能笑得出來啊!不奇怪麽!不、不對,你現在根本就不是該跟我閑逛的時候——」


    「式見前輩」


    耀的眼神突然銳利了起來。這和平日所見的她的表情截然相反。我再次僵住了身體。……那目光,實在過於冷峻。


    「式見前輩。要我告訴你,我在現在才在前輩的麵前出現……的真正理由嗎?這是告訴我了前輩和紗鳥前輩還有鈴音前輩如何邂逅的回禮。我來告訴前輩,我們兩人相遇的內幕故事吧」


    「真正的……理由?」


    「嗯。……我呢。我一直想著隻要是前輩的話……隻要是式見前輩的話,應該能被理解吧。從很早以前開始。對……自從紗鳥前輩向我提起前輩時起」


    「…………」


    「接納死亡的,那種心境。……啊哈。真是受不了呢,這種出生以來就一直在發作,沒了藥就不行的身體,讓我已經連掙紮的心思都沒有了。放棄吧……又有點太過消極我也不喜歡。我已經接納了自己的壽命比正常人稍微短了一點的事實了。所以……所以,受到同情反而很讓我反感。還有,說著『為了活下去好好努力吧!』這種話,不負責任強行要求別人活下去的熱血笨蛋,我也很反感」


    「…………」


    「所以,聽到式見前輩的事情,就想著如果是這個人的話,說不定會理解我的感覺的。我想,不以死為壞事、卻像是在光明地活下去的這個人的話,或許可以成為唯一理解我的人吧。可是同時……我又很害怕」


    「害怕?」


    「如果,即使與此人相遇,卻被拒絕又當如何。要是被說到你的思維方式我完全無法理解我該如何是好。所以……帶著這種感情,最後我直到現在才下定決心和式見前輩相見」


    好幾次,耀欲強作笑顏,卻都失敗了。即使那樣,還是拚命地看著我的眼睛說著。從右手中握著的耀的左手滿是汗水、用盡全力這一點我就明白了。……很害怕的吧。因為剛才……剛才我說了像是不能理解她之類的話的緣故吧。


    好想狠狠地揍幾秒鍾之前的自己。自己隻顧著震驚了,最關鍵的她的心情卻一點都沒有去揣測。


    「可是,知道自己已經時日無多還是最近呢。抑製發作的藥量大得嚇人啦,不知不覺想想都頭痛……。對了對了,聽我說啊!那個藥啊,在醫學發達的現代居然還是超級苦的藥粉哦!那就讓人想把胃全都裝滿甜食哦」


    「……耀……」


    無法正視她的臉。無法接受那片笑容。可是……即使我別開視線,耀仍然在我的視線之中來回出現。


    「前輩。請不要轉移視線。請好好地看著我……看著死亡。我已經決定了。反正剩不下多少時間了,要不要賭一把呢。雖然說不定會被拒絕……可是,全都拋給這個人……式見前輩的話。……讓喵君背負了很多人生就能夠滿足的我、畢業吧。……話說,我可絕對不離開喵君呢……啊哈哈……。我、果然還是很軟弱呢」


    「……耀」


    「……所以呢,請好好地看著我。前輩……同情之類的我完全不需要。『活下去』什麽的為時已晚的要求也不需要。式見前輩……。在知道了我的……我的全部之後,即便如此,還能夠和我在一起嗎?偶爾……讓我撒撒嬌,可以嗎?一點點也好、可以將自認為誰也不會理解的這種感覺,一起分享……嗎。隻有喵君……果然……不好受啊。我想要有誰……在我身邊」


    臉上明明在笑,耀的聲音卻在顫抖。害怕啊、我明白了。對她來說,比起死亡,倒是現在的這個瞬間……因不知是否會被我拒絕而膽怯的這個瞬間,是無以複加的可怕啊。……那是我也能夠理解的感情。雖然境遇完全不同。對比死亡還要痛苦的事情膽怯的這種感覺……我有切身的理解。對死亡不抱否定的態度之類。想要讓重要的東西總在身邊的感覺之類。對於這些……稍有些同感。明明決定了要活下去的。明明與之前的自己不同了的。明明是這樣的……。


    「耀……」


    「嗯」


    我抱住了她的頭。在這人來人往之中。明明會被人看到的。那種事情已經沒關係了……我們已經隻感覺到「兩個人」的世界了。


    「嗚哇……前輩……前輩」


    「………………」


    「死亡什麽的不可怕的……可是……可是……。寂寞、很痛苦啊」


    「……是啊」


    承載者她頭部的胸膛,感到了些許濕潤。所以我沒有放開她。大概耀也不想讓把自己軟弱的一麵展現給我太多吧。耀所期待的和我一樣都是想象中的,可是心底卻連在一起,偶爾還可以確認這份心情,差不多是這種關係的吧。所以……我沒有去看耀的淚容。


    唯有擁抱著不斷嗚咽的耀,宛若在深夜的路燈下一般,持續下去。


    真正地理解我的……我的死亡誌向的人,或許也隻有她了……。


    腦中考慮著那些事情的我那時已經沒有了同伴的意識了吧。


    和耀在一起的話,那不就不會再寂寞了嗎。


    正在考慮那些事情的我,那時候,確實存在。


    而且恐怕……耀也是一樣的。


    所以,之後發生的那件悲劇的原因果然還在自己,而且,是對一時興起說了重要的事情迷失了的自己降下的懲罰吧。


    2


    我和耀兩人在共通的回家路上走著。在那種告白之後果然連耀也有些難堪得沉默起來,但卻依然揪著我的衣袖,慢吞吞地跟在我後麵。我也不太明白在這種情況下該怎麽跟這種女孩子接觸,也隻好無言地,僅僅沉默著走在這夜裏的繁華街上。


    然而,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這份甜到膩人的沉默突然之間便被打破了。


    「怎——」


    我本能中的某種東西察覺到《那玩意》,神經反射般地後仰下身子。瞬間,眼前掠過一道鋒銳的風。在那一時刻,我並不知道那究竟是什麽東西。但是……。


    「呀!」


    「!?」


    啪嗒啪嗒地,有什麽溫熱的液體濺到了我的臉頰上。我小心翼翼地橫向看過去……在那裏的一個肩上正在噴血的年輕人。從裂開的夏威夷襯衫那隱約可見的肉塊中,鮮血跟漫畫裏一樣井噴著。是有人用某種東西在一瞬間深深地、熟練地砍到他了吧。事態過於突然,以致於原本走在他身旁的疑似女友的女性,保持著看向他的笑臉就僵住了。


    不隻是她。我也僵住了。可在下一個瞬間,耀喊著「前輩!」拉著我的手,在我身體所在的地方第二次掠過風來的時候,我終於開始重


    新思考了。


    我立刻看向前方。那裏……有一個《死神》。它輕飄飄的浮在上空,盯著這裏看。雖然誰都無能得知它究竟是何方來者。但誰都能一目了然:那是漫畫和電影裏時有見到的,原模原樣的死神。骷髏的頭,白骨的手,其餘部位都被黑色的鬥篷覆蓋,它手握一把長長的鐮刀。沒錯,是鐮刀。鐮刀刀尖上正滴著鮮紅的液體。也就是說……。


    「到底怎麽回事啊……」


    我動搖著,後退了一步。


    向耀的方向瞥去,她卻出人意外的已然進入臨戰狀態而非一臉驚訝。……我還愣在這幹嘛呢!在混亂之前先想點辦法應付啊!在理解之前先行動起來啊!在追究現象來由之前先守護好自己,更要守護好耀啊!


    我立馬轉換思考。雖然不知道理由,總之死神襲擊我來了……不,死神在這條繁華街上襲擊我們來了。然後,一旁的男性直接挨了它一鐮刀。憑這些足以認清現狀了。


    我緊盯著死神。它大概發覺到我已經從驚慌中恢複過來了吧,並沒有立刻展開下一次攻擊。


    「啊啊啊啊——!」


    發現男子的出血的群眾們喧嚷了起來,瞬間就空出了以我和耀還有旁邊流著血的男子為中心的圓形空間。一位膽大的貌似上班族的男性看見年輕人的傷後一邊關切地呼道「不要緊吧!」一邊想往這邊走來,但是,我大喝一聲製止了。


    「不要靠近!」


    「!」


    我這聲怒喝讓周圍群眾的喧囂瞬間靜止了。冷靜下來的我,領悟到眼前死神的存在是無法讓一般人認識到的。在男性受傷之前,普通來講大家應該先注意到死神的到來。然而既然隻有我和耀理注意這一點……。


    「這家夥,是惡靈嗎?」


    耀用顫抖著的語調,回答了我的問題。


    「它……就是之前襲擊我的家夥!為什麽……它不是已經被赫米斯處理掉了嗎……」


    「別開玩笑了。明明是個惡靈,還要在這種人群裏襲擊人啊!」


    「我也不知道。這……我也是頭一次……」


    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我們倆完全想不出現在,還有下一步該做什麽。


    戰鬥?跟這個家夥,在這人堆裏?我的靈體物質化能力再怎麽強勢,也不至於……。——!想到這一步,我才發現。


    「糟了……物質化能力」


    「怎麽了?」


    看向旁邊抱著肩蹲下的那位男性。……是我的錯啊。是因為我把那家夥物質化的緣故。所以,鐮刀真的砍到了他。都是……我的錯……。


    可是,好奇怪。這家夥,明明是隻襲擊耀的靈體,卻好像是本來就知道我似的進行攻擊……。


    「前輩,過來了!」


    「!」


    見到我在猶豫,死神再次揚起了它的鐮刀。我急忙撞開耀,在這之後本來我自己也還有時間躲過攻擊,但是一回想起剛才的事,如果就此躲開的話又有可能殃及無辜,於是我手臂擋在了即將砍來的鐮刀前。


    「前輩!?」


    耀一臉悲愴地失聲叫道。大概以為我的手臂會被砍掉的吧。然而,我繼續架著手臂,接著——


    <鐺!>


    我的手臂,擋住了鐮刀。耀目睹著這一切嚇得直眨眼。


    我接著用手臂將鐮刀橫掃開。可能是太過出乎死神的意料了吧,它也跟著失去了身體平衡。我趁機扶耀站了起來,正想著暫且逃走——


    「前、前輩,你的胳膊!」


    「嗯,沒問題的。我急中生智用物質化能力做了個《護手》出來,防住它的鐮刀了」


    說著,我便亮出胳膊讓耀看。我的手臂外側,多了一層無骨的護手。耀釋然地鬆了口氣。既然耀也站起來了,總之我們倆要先往沒人的地方——


    「喂,小夥子!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好好說清楚!」


    剛才被我喝止住的上班族打扮的男子,這回又追問了過來。看來他本來懷著好意想幫上點忙卻被我怒吼了一聲,心裏很是不爽吧。雖然不知道他心裏具體是怎麽想象的,看來他是把我和旁邊年輕人肩部的傷聯係到一起了。也就是說……現在逃不成了。


    「問你這是怎麽回事著啊!」


    「!」


    說著,上班族又向我逼近了一步。在這段期間,死神已經完全站穩了腳,又舉起了鐮刀。照這樣下去,很可能砍到這個上班族。


    「草!」


    我咂了砸舌,撞開了那位上班族,確認耀已經彎下腰後,再一次,用護手擋住鐮刀。


    <哐鐺——>


    金屬交碰之聲再度響徹周圍,不過除了我和耀之外沒人能聽得見。結果,就周圍群眾看來,從剛才起,我和耀的行動除了奇異再不能用其他詞來形容了。……情況越來越糟糕了。再這麽下去的話就算把我當成犯人對待也不奇怪。


    被我撞開的上班族這次真發怒了,他大吼著「你這家夥!」朝這邊跑來想要逮住我。


    不妙!在這種勉強能擋住鐮刀的情況下!


    「等下!請住手!」


    即使我這麽喊,他也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如果就這麽讓他撲過來的話……死神的下一次攻擊,肯定會把我連同這位上班族一塊砍死的。


    「住手!」


    耀也試圖阻止上班族。然而,現在他可能已經把耀當作我的共犯了吧,他粗魯的一句「別礙事!」一把掃開耀,繼續向我這邊逼來。然後……


    「噢噢噢哦!」


    他一個擒抱過來,直接把我撲倒在地上。直到剛才為止還擋著的鐮刀,砍向了空氣。所幸的是,這一擊沒有傷到任何人,但是……


    「嗚」


    我已經仰麵朝天,被上班族按倒了。此時上班族的背後……的上空,正是死神再次揚起鐮刀的身影。


    萬事休矣。隻有這一個詞掠過我的腦海。可惡……。這既是悔恨,同時也是我僅有的一點對死的恐懼吧。我緊閉上雙眼。現在我能聽見耀撕心裂肺的哀號聲。然後……。


    <呼——>


    我聽到了,鐮刀劃過空氣的聲音。


    …………。


    ………………。


    ……………………,咦?


    我已經,死了?嗯?出乎意料的幹脆啊。沒有一丁點疼痛啊。


    如是思考著,我睜開了眼睛。在我麵前的,依舊是喘著粗氣按著我的上班族。真是的,這家夥連死後的世界都不放過我啊……咦?


    仔細環視周圍,這裏是,夜裏的繁華街。跟剛才沒有區別。換言之……我沒死?


    我急忙看向耀,她也垂著頭啜泣著,身上沒有什麽傷。……這是怎麽回事?


    我腦子裏一片混亂,這時,金發少年仿佛要觀察我臉色似的,笑眯眯地來到了我的上方,探過臉來。


    「不要緊吧,式見君」


    「赫……米斯?」


    「沒錯?」


    他天真無邪地微笑著,接著,對壓在我身上的上班族「我一直都在旁邊看著的,他不是犯人。你瞧,他什麽刀具都沒有的吧?」這麽開始了平靜的說明。上班族一開始還按捺不住興奮,然而不一會,仿佛不可以違抗赫米斯的任何指令一般,接受了赫米斯的說辭,從我身上讓開了。


    我不解地站起身來,同時,耀也張口叫了聲「赫米斯……君?」,發覺到事態的緩和,站了起來。我重新環視周圍360°,但卻沒了死神的身影。


    「那個惡靈呢……」


    赫米斯微笑著回應我的低語。


    「哦,被我消滅了。真是的……這世上沒什麽比暴走的靈體更讓人看著惡心的東西了呢」


    「消滅……了?咦


    ,可是……」


    「對不起,式見君。耀也是。上一次如果我對它能再狠一點就好了呢。我其實對待靈時總是有點慣著它們。上次我隻是趕走了這家夥。沒想到它居然好了傷疤忘了痛又來惹是生非……真是無可救藥」


    說著這些話的赫米斯,他的目光不禁讓人打起了寒戰。……好恐怖。對,我能感受到。這是……為什麽。比跟死神對峙時要更……讓人毛骨悚然。腦海裏的警鍾,比剛才響的更要激烈。這是怎麽回事……究竟。


    然而赫米斯在下一瞬間又回到了平時的「笑眯眯」狀態,接著,我腦海裏的警鍾也停了下來。


    「沒有事吧,式見君」


    「嗯……沒有」


    「耀也沒受傷吧?」


    「啊……嗯,我不要緊」


    「是嗎。那就太好了」


    說著,赫米斯微笑著一句「那麽」,用仿佛沒有任何事發生過一樣的語調繼續說道。


    「差不多該回去了吧。等警察來的話就有點麻煩了」


    聽完這句話,我皺起了眉頭。


    「不,可是,這個人……」


    說著,我向剛才被鐮刀砍到肩膀的男子方向看去。他的女朋友拿手帕緊緊包住了他的傷口,而他本人則躺在地上睡了過去。赫米斯也朝那邊看去,接著,隻對我說了一句話。


    「跟我們沒關係嘛」


    「咦?」


    「他又不是我們的朋友什麽的吧?」


    「不,這雖然的確是……」


    我明白赫米斯話的意思。雖然明白……但是,總覺得有些反感。這家夥……完全沒有絲毫猶豫,就說出了這種話。我依然皺著眉頭……但是,又因為他的話的確在理,我隻好忍氣吞聲回了一句。


    「知道了。赫米斯,你先帶耀回去。我……稍微看一下他的傷勢再回」


    赫米斯對我的決定很爽快的一句「嗯,明白了」接受了。他朝耀的方向走過去,招呼了一聲「那麽,我們走吧」。耀頗為擔憂地喊了聲「前輩……」朝我看了過來,我笑著回應道「一個人行動起來更輕鬆點。不要介意。我也沒有想被警察逮住的意思啊」,耀聽罷,安下心似的露出了微笑,小巧地對我低下了頭,說道「謝謝前輩」,完後便隨著赫米斯一起離開了。……我雖然對赫米斯仍然有種不能信任的感覺,但總之,有那家夥在的話怎麽也不會被惡靈襲擊了吧。


    我鬆了一口氣後,又重新繃緊了神經,向躺在地上的男子身邊趕去。……盡管腦海中仍然留有各種各樣的疑問和混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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