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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呼吸紊亂,汗流不止,無法集中。敵人趁機攻了過來,我來不及防禦,光是躲避已經耗盡力量了。注意力又集中不了了,焦急的心更加在我身體裏種下雜念和恐懼心理。


    在道場一側注視著我的姐姐的眼神好可怕。能聽見父親的歎息。媽媽的「別再打了……」,包含了許多同情向爸爸求情的話語掠過耳畔。


    這些信息更加讓我畏縮。出汗導致巫女服緊緊地貼著皮膚。這衣服又緊緊逼著我。所謂穿著正裝的感覺,就是讓你意識到這是「正式的」,因為這樣,這衣服比平常的衣服遠遠行動不便,也很不透氣。就我來說,這哪裏是為了讓我提高靈能力,明明是拖我後腿的服裝啊。完全不敢相信姐姐能把這種衣服穿得那麽淡定。……巫女服什麽的,最討厭了。


    我緊緊盯著我的敵人……惡靈。雖說是惡靈,既然是姐姐以前捕獲的低級靈,就基本沒有認知能力,攻擊……也就是就算受到精神幹涉,我也不會受多大傷害。而且,周圍又有姐姐和父母看著,要是有危險,他們就是萬無一失的幫手。雖然這是最初的實戰,但卻完全能稱作「單純的練習」級別的形式。


    可是,我的心卻不能保持平常的冷靜。不能好好思考。我害怕惡靈,害怕實戰,以及,害怕姐姐的……視線。


    要說知識的話,我比誰都豐富。我連姐姐不知道的神無家的曆史都能背下來,對應各種靈的時候的說明書我也全都記住了。麵對懷著悲傷的惡靈首先要和它保持同樣心情。如果是怒氣衝衝的惡靈的話,一開始就得展現自己的力量。對付依附在人類身上的惡靈的話,要先挑撥它,把它拉出人類身體。如果對方力量極端高超的話,就不能光想著當場解決,首先要呼叫救援,然後防止危害範圍擴大,要灌注所有的力量,直到同伴趕到。然後……如果對方比自己弱,總之,攻擊就行了。就算強迫,就算用蠻力,也要一口氣壓扁它。這樣的話,對方馬上會明白你的力量。說到最後,靈也和動物一樣,是這個世界的住民。不會違逆比自己強大的對手。


    現在,在我眼前的對手,如果用單純的靈力對比的話,它是力量遠遠比我低下的惡靈。如果按照平時來打的話……隻要使出平常之力……就像一個人練習的時候使出力量的話,這種,把它淨化成無悲無苦的淨靈是完全可以的。不用姐姐那種天才,就算是我這種人,也有著不好不壞地與人相當的能力。絕對,不會吊車尾。


    可是……現在的我卻……


    「…………」


    不由得向姐姐的方向瞟了一眼。……雖然我好想在推卸責任,果然,我使不出實力的理由多半是,在她身上。在姐姐發射出來的視線裏……我完全不能好好行動。而是緊張。過分期望自己好好表現,反而卻不能展現平時的自己。


    不由得渾身無力。——這時,瞬間,


    「鈴音!」


    這是母親的叫喊聲。等我回過神來已經遲了。趁我放鬆警惕,惡靈的麵孔已經迫近我的眼前。


    「啊」


    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


    我完全陷入恐慌,想都沒想就抱著頭蹲下了。瞬間,姐姐的,


    「吸!」


    凜然的聲音響徹道場。話音剛落,惡靈就被姐姐手指上挑出的黑色紙符吸進去了。……父親和母親都衣服慰藉的表情看著姐姐。我那姐姐就……


    「…………」


    冷冷地看了我一眼。接著,父親和母親也邊歎氣,用滿懷同情的視線注視著我。


    我無地自容,哭喪著臉,「不是啊——」地向他們解釋。


    就在這時,父親、母親、姐姐的身體都扭曲了,然後,道場也歪曲了。


    在下一個瞬間,完全無銜接地,他們變成我小學的男同學,而我,變成了低年級時的我。


    我就這樣蹲著,在教室的一端哭泣。


    「呀,幽靈女」


    「老是讀妖怪的書,好惡心」


    「居然是巫女,巫女啊!好萌,好萌啊」


    雖然不太懂他們所說的,但是他們就像對待白癡似的把我圍著各種評頭論足。為什麽,我連自己被欺負了都不知道。我隻是,照著父母所說的,理所當然似的,學習著幽靈的相關知識而已。姐姐明明一直被誇獎。為什麽隻有我被欺負,完全不明白。


    想想這樣就算了,有一天,我指出有個同學被幽靈附身了。之後,從那天開始,他們就無視我了。好像看一堆惡心的東西那樣,看著我。


    明明我做了好事。明明姐姐因為這個被誇獎了。


    為什麽,我就不行。


    不明白。這對孩童時代的我是難以理解的。


    「喂,喂,『沒用的妹妹』」


    「你這種人,以後別來學校了」


    「對啊對啊。滾·回·去! 滾·回·去! 滾·回·去!」


    我麵對這些話,隻能,毫無辦法地哭泣。


    我不能去學校?我不是正常人?但是,為什麽姐姐那麽特別,就可以?那麽……那麽,我,該在哪裏?


    就這樣,就算把一切都隔斷,堵住耳朵,縮在牆角,痛得打滾。


    咚地一聲,感覺背後受到一陣衝擊。


    「咦……?」


    睜開眼,在黑暗中,沒見過的天花板在眼前展開。……不,不對。我……見過的。隻是不習慣而已。沒錯……這裏不就是,剛搬家的,自己的房間麽。


    把頭轉向旁邊。看來,我是從床上滾下來了。邊碎碎念著,用手扶住床邊,勉強站起來。……感覺好糟糕。頭痛得快裂開了。可是,或許,是因為累了吧。……都是因為那個夢。


    「……啊,明天的東西……要準備才行啊……」


    頭腦終於清醒了。確認一下吧。我是……神無鈴音。從明天開始……對,要去現守高中上學。所以,想在傍晚在房間裏準備下……可是,突然想滾一下新床……就順勢睡著了。因為搬家太累了,也不是不明白……就算這樣,我也太弱了。


    搖搖頭,轉變一下氣氛。……不行。


    一般來說,入學前夜都會很興奮,緊張得心跳加速什麽的……。可現在我的心,隻是隻是,一片黑暗。又一次把自己扔在床上,望著天花板。


    「哎……」


    不由得歎了口氣。自從決定上現守高中,搬來這裏以後都是這種情況。因為這個,從神無本家跟我跟過來的保姆梅小姐,真的很抱歉。那些愛抱怨的朋友,也不會在這片離家遙遠的土地上出現……本來,我在初中也是和別人隔著一條線,所以必然沒有相隔遙遠還保持聯絡的朋友。


    搬家的工作,基本都是梅小姐一句「這是我的工作」就快活地朝我笑笑,全包攬了。多虧了她,這個新家基本上都收拾好了,不過我還是靜不下心。


    燈也不開,在黑暗的房間裏,我懶懶得起身。


    「就算沉默……也隻會憂鬱啊……」


    一個人在黑暗的房間裏,心情怎麽可能會明亮起來。我下定決心,站了起來。


    「梅小姐!我出個門!」


    我對樓下的梅小姐大聲喊了一句,就披上上衣咚咚咚地下樓了。梅小姐在「因興趣也穿上」的女仆裝前的圍裙擦擦手,一邊下樓,嘴裏邊叼上戒煙棒邊一如既往地嘮叨著「現在嗎?」,慵懶地向我搭話。雖然她都是這種態度,但總能在瞬間把家事料理得很周到,這個人也挺厲害的。實際上,她那種口氣,其實也在為我著想。


    我不怎麽擅長依賴別人或向別人撒嬌。所以,就算是保姆,要是自己被敬畏了,倒會使我產生反過來照顧對方的心情


    。梅小姐特別了解我的這個特點,從前,她對我就比我姐還親。


    梅小姐皺了皺眉,朝著正在穿鞋的我搭話。


    「去買東西?沒關係可我讓我去買的。大晚上的你一個女生出門總感覺不太好」


    「說起來,梅小姐你不也是年輕女性麽」


    雖然她一直不告訴我她的真實年齡,但從長相來看應該是20來歲而已……不,或許隻有十幾歲也說不定。她把戒煙棒從嘴邊拿開,照例呼了大大一口氣。今天好像是葡萄味的戒煙棒。柑橘類的味道搞得我鼻子癢癢的。看著梅小姐,就會想,全世界的人比起喜歡香煙還不如去吸戒煙棒比較好。


    「我沒事啦。我可是很強的。所以,你要出去幹啥?」


    「要說是買東西,其實是去轉換下心情。沒事啦,我會去人多點的街上逛的,不會去沒人的地方啦」


    「這樣的話就好。老那句話……」


    「知道了知道了。『在這世上,活人遠遠比幽靈更加可怕』是吧」


    「是啊。真是的,神無家的眼裏就隻有幽靈。從以前開始」


    「我出門了」


    平時要是梅小姐的嘮叨快開始時,我就會打著招呼從大門溜出去。梅小姐還在我身後大聲喊著「不能被壞男人勾引走了哦」。我邊苦笑,邊邁步走向車站方向。


    最後還是沒說我上街的理由。因為剛搬家,雖然還缺不少用品,不過,這次也沒有明確的購物目的。


    我隨便逛逛,隻是走在街上的喧囂裏。


    在還未熟悉的土地上行走,為了逐漸入手新的信息,也不用特別去思考什麽。像這樣在街上隨便走走的時候,就能不為神無家的事,或者姐姐的事歎息了。……雖然沒什麽東西能填滿自己的心裏。


    所以,注意到他,或許是種必然。要是在平常,那種混在人群裏的少年是不會引起我的注意的,那時我正為了得到新的信息而環視著周圍的人。所以,注意到了人群裏的一個奇異的少年。


    「…………?」


    雖說奇異,並不是指他的長相和別人差別巨大。不,要說是哪方麵的話,其實是他的臉平民得和這個繁華的鬧市太不相稱。也沒用發蠟,也沒染發,就是一頭蓬鬆的黑發而已。穿著大眾品牌的衣服倒是很稱他的風格。而且,如果不從體型看,光從臉是看不出來性別的。


    少年自身的長相也沒什麽特別的奇怪之處。行動也不怪異。隻是靠著商場入口的柱子發著呆而已。隻是,他有一點和別人不同。


    他……


    「……月亮?」


    我順著他的眼光抬頭看向天空,禁不住嘟囔著。對,在這個繁華街道中,別人匆匆路過,連周圍的華麗的廣告都不看一眼,卻隻有他一個人,呆呆地凝視著月亮。


    我再一次看向少年。他仍然凝視著月亮。毫不厭煩的,就是那樣,呆呆地,凝視著月亮。總覺得被他的目光吸引了,我在稍微遠一點的地方,望著少年。不久,少年的嘴,稍微的,動了。


    「……好想死。」


    「唉?」


    雖然聽得不是很清楚。可是……這話聽起來有點異樣的感覺。聽起來,至少不是什麽積極的發言。少年歎息著,把視線從月亮上麵移開。然後……看向這邊。


    視線順利的重合了。


    「!」


    我突然覺得非常害羞,馬上別過臉去。臉頰好熱。嗚……為什麽我會一直看著他。被注意到了嗎?啊,真是……害羞死了。


    我戰戰兢兢的,看向少年。他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感覺到了我的態度,呆呆的走近這邊。對男性沒有免疫力的我,在遇到這種事的時候應該怎麽辦,完全不知道。這麽說來,梅小姐之前說過「在街上主動搭訕的男人都不是什麽好東西,要注意。」對了,這可不是什麽看得入迷的時候啊,我!這裏我得明確地像梅小姐勸告的那樣,「謝絕搭訕!」!


    「那個—」


    少年打招呼的瞬間,我把手向前一伸,發出堅決的宣言。


    「謝絕搭訕!可惡!過分!」


    「……啊?」


    瞬間,少年感到很疑惑……然後,下一個瞬間,帶著迷惑和不滿的表情吐出「不不不」的字句。


    「不,不就是因為你看著我,我才跟你搭話嘛!」


    「看著你就一定要搭話嗎!那不是搭訕的話,還能是什麽!別以為我是輕佻的女人!」


    我活用梅小姐教我的話,堅決的拒絕少年。可是他有點生氣了,頑固的纏著我說「你啊」。


    「因為被你死盯著,我就想著『莫非是認識的人?但又不記得啊……』,於是無可奈何才來搭話的嘛!」


    「梅小姐說過有這類的搭訕手法的!」


    「不,所以說,是你先看過來的……」


    「你是說我在搭訕嗎!?這是在轉嫁責任!」


    「不,所以說,不是那樣的……啊,夠了!真是自我意識過剩的人啊!」


    「什——」


    我生氣起來了。我本來精神就不安定,一不留神就激動了。


    「誰才是自我意識過剩啊!我在盯著你嗎?那種事,絕對是你的誤解!」


    「沒有看嗎?盯——那樣的!」


    「……沒有看。」


    我然後就轉過臉去。


    「看了。」


    「即使看了,也不把你放眼裏。」


    「瞧,這不看了嗎?」


    「因為沒把你放在眼裏,所以沒關係。」


    「那是什麽歪理啊。」


    少年和我的視線對上了,閃出劈啪劈啪地火花。……這樣的爭吵已經久違了。總是因為自己的原因,單方麵的被蔑視……這兒說來,正式因為靈能力者的關係而被欺負,而這樣,完全是因為沒有關係的事而和別人吵起來,豈止是很久沒有了過了,簡直就是第一次。從小學的時候起就不得不和別人保持距離的我……並且是對家族也感到自卑的我,現在才發覺,我從來沒有過爭吵的對手。


    「什,什麽啊。」


    少年好像是感到自己對我做了不好的事情而突然陷入沉默,失去了剛剛的氣勢,尷尬的退了一步。我也,「啊,不」說完就語塞了。難道說,我對吵架這種行為感到新鮮,咧開嘴都說不出字兒麽。絕對會被當成笨蛋的。


    「哈……已經夠了。真是的,我要走了。」


    我一邊歎了口氣一邊說著,打算離開那個地方。可是,他「等一下!」的叫住了我。……真是執拗的人。


    「你是可以了,可是我完全不可以啊!」


    「……心胸狹窄的人啊。」


    「所以說,為什麽最後變成了是我有錯的結果!?搞錯了吧?最初看的,而且,按上搭訕的借口的不都是你嗎?至少道個歉吧……」


    「道歉?為什麽?隻是看看的話沒有道歉的必要吧?把晃晃悠悠接近的可疑少年,判斷為搭訕,也是沒辦法的吧?」


    「所以說……真是的……啊,真的是,自私的人啊。那樣的話,沒有朋友吧。」


    「!」


    聽到這句話,我動搖了。這樣的話,就沒有朋友?是……這樣嗎?不是討厭靈能力……真正討厭的,是我本人嗎?怎麽會……這樣。


    這句話在我心裏翻騰……我低著頭,嘟囔著。


    「你……你知道個毛……」


    「唉。」


    「我的事情你知道個毛線球!」


    我突然大聲喊出來,這時候不僅是少年,連周圍的路人都一齊看了過來。不知不覺間,我眼中浮現出眼淚。


    看到我的表情,少年變得驚慌失措了。我也是,突然發現自己完全弄得亂七八糟,慌忙轉過臉去


    擦去眼淚。


    「不,不是,這個。」


    即使這樣辯解著,也沒有辦法製止眼淚流出。


    看到我這個樣子的少年,「總,總之先到這邊來」的催促著我坐到百貨商店前的長凳上去。就算是我,也坦率的跟了過去,癱坐在椅子上。少年扶著搖搖晃晃的我的肩膀的手,等坐定之後,慌張的拿開了。……說不定是害怕被當做性騷擾。我的胸口像被針紮了一樣微微一疼。


    「沒,沒事……吧?」


    少年坐立不安的說著。我擦去眼淚「恩」的回答道。他一邊苦著臉一邊撓著頭。


    「那個……對不起。不知不覺的就用過分的話還口了。……沒想到你會那麽受傷……那個……」


    他真的感到很為難。……事到如今,才發現這個人說不定是個好人,我也感到有點為難,可是,也不能突然轉變態度,不知不覺的,就頂撞了過去。


    「沒,沒什麽,可以了。這是……啊,不是被你的話傷到的。才,才不是那麽軟弱的人!你可別誤會哦?」


    「什——……啊,是嘛。」


    少年的心情好像變得不好了,在我旁邊也坐了下來。……啊,我真是的。都做了什麽啊。我為什麽會向他頂嘴呢。


    少年不是以搭訕為目的接近我的,這一點就算是我現在也明白了。可是……怎麽說呢,總是抓不住道歉的時機嗎……真是的,是不是已經完全變成對立關係了……


    我打算做點什麽來改善這個狀況,於是下定決心張開了口。


    「神,神無鈴音!寫作沒有神明,鈴鐺的聲音。」(理樹:原文神が無いに、鈴の音)


    「……哈?」


    「我,我的名字!你的呢。」


    「唉,唉?雖然不太明白為什麽會開始自我介紹……。我叫式見螢。數式的式,看見的見,寫作hotaru的螢。」(理樹:原文ホタル,就是螢這個漢字的片假名而已)


    「是,是嘛,順,順帶一問,年齡呢?」


    「啊?15歲……明天就高一了。」


    「我,我也一樣。……這,這樣的話,不用敬語也可以喲,恩。」


    「?」


    我呼的再次轉開臉……好像搞錯了。拉近距離的方式感覺偏差了十萬八千裏了。事實上,我們之間的關係貌似一點都沒有改變。可是……總覺得無法坦率道歉。因為那破相遇方式,總覺得,自己不好的一麵,都不能坦率地透露到他眼前……該說是因為在相會那一刻就完全裝備上了「隱藏真意的武裝」,現在卸掉很困難呃。


    總而言之,先從用姓來稱呼對方開始。


    「式,式見君,既然不是搭訕的話,為什麽會和我說話呢。」


    「唉?不,所以說,是你……神無小姐看過來了。我呢,不很擅長記住別人的長相,常常走在街上無視掉一些認識的人……。我還以為神無小姐也是那種情況。就那樣,打擾你,叫了一聲。」


    「……嗯,哼。」


    「『哼』呃。」


    我好像做了錯誤的反應。式見君大大的歎了口氣。……啊,真是的,我做了什麽啊。這不是已經能夠完全判斷出他個好人了嗎!在這之上就沒有理由冷淡的對待式見君了吧……對吧,可是為什麽,坦率不起來啊。


    ……說起原因,我稍微有點眉頭了。我老早前就跟別人拉開距離,總是被欺負,像這樣的吵架……我完全都不知道給怎麽自行向對方拉近距離。說起來,就算不是遇到這種情況,我也不擅長和別人拉近距離。在自己生氣之後再拉近距離的方法,不知道啊。


    在我陷入混亂的時候,邊上的式見君像是死心了一樣歎著氣,然後,「好吧」這麽說著站了起來。


    「已經,可以了吧。」


    「唉?」


    「沒什麽,另外,不管怎樣都已經好了吧。實際上,在剛剛看到神無小姐流淚的表情之後,就完全不在生氣了。那麽,我就先走了。」


    式見君這麽說著就要從這裏走開了。我慌忙一邊說著「等一下」一邊抓住他的手臂。……對,抓住,就是那樣……。


    「哈?」


    「啊,不,那個……」


    完全沒有考慮這之後的事情……。我覺得不能沒道歉就讓他走。可是,果然……沒法坦率的道歉。自己的心,沒辦法控製自己。雖然隻需要從嘴裏說出「對不起」就可以了。可是這件事,無論如何也做不到。勉強想要說出來,喉嚨變得幹巴巴的,發出嘶啞的聲音。


    我抓著他的手臂,後悔的低下了頭。為什麽我不能像平時那樣。在緊要關頭,自己就不行了。不能像平時的自己那樣。然後,果然周圍的人看著這樣的我覺得很滑稽,結果,大家都走開了。


    式見君也一副很躊躇的表情。也是,遇到了一個少女,她頂了嘴之後哭了,自己想走的時候


    又被她製止了,現在又一副後悔的表情低著頭打算離開。


    真的……我到底在做什麽啊。真的……。……這麽想著,抓著他手臂的力量漸漸放鬆了。這個時候——


    「唉?」


    「……」


    注意到的話,他仍然是一副不高興的表情,在我旁邊坐了下來。


    我仍然在混亂之中,他一邊看向旁邊,一邊說


    「……腳意外的酸啊。」


    「哈?」


    「……稍微,再坐一會吧。」


    「……」


    他這麽說著,並沒有在意旁邊的我的事情,隻是,繼續留在了這裏。


    我……禁不住,再次低下頭。快要哭了。並不是因為懊悔……不可思議的,有點高興的,快要哭了。


    對於因為隨便的理由而行動的我,沒有棄之不顧,並且還留了下來。


    ……式見君,雖說或許並沒有考慮這麽深,不過……不過卻還關心著這樣的我。沒有像大家那樣離開。


    「如,如果被當做情侶怎麽辦。坐開一點啊。」


    「……是是。」


    他對著禁不住又說出不坦率的話的我,雖然很吃驚,稍微拉開了點距離,但也還是在長凳上坐了下來。然後……我呢,異常的,高興。真是的……我怎麽會這樣。感情的沉浮特別激烈。特別是,和式見君見麵的這段短短的時間裏我的感情浮動很異常。


    「都,都怪你,總覺得……亂七八糟的。」


    「那還真是對不起了。」


    對於我像是借口一樣的話,式見君笑著回答道。總而言之,我這個人是怎樣的人,他也開始理解了。……一般來說對於不坦率的反應果然還是會生氣的。可是,他的這個反應……果然還是很高興。


    我對著他說教。


    「大,大概,不管是不是認識,和同年的女子急著說話的話……被當做是搭訕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是是……都是我的錯。」


    「而,而且——」


    我和他接下來幾分鍾雖然表麵上好像還在吵嘴,可是心中卻在繼續享受這樣的會話。……這樣的我還是第一次。不斷地說出自己的意見,隨心所欲的說著,對方也在反駁自己的意見……可是,卻不險惡。倒不如說,這樣的對話很開心。這樣的感情……還是第一次有。


    我也禁不止露出了笑臉。可是——


    「!」


    可是……這樣的平和,被背後傳來的一陣惡寒,一瞬間破壞了。


    「什——」


    我說不出話來了。看到我的表情的急變,式見君露出擔心的表情,不過現在連這個表情都顧不上了。


    「什麽……這個……」


    「怎麽了?」


    式見君歪著頭問道。我無視他巡視著四周…


    …然後,找到問題所在了。覺得就在大街對麵的一家「古董店」裏麵,隱隱散發著,瘴氣……除了作為靈能力者的我之外沒有被別人注意到的樣子,我站了起來。


    「怎麽會……為什麽會在那種地方……突然的……」


    「?那個?」


    那是,惡靈的氣息。


    雖然惡靈出現的地方並沒有限製。不過,在明亮的地方和熱鬧的地方一般是不願意出來的。在這種喧鬧的都市中,沒有征兆的出現……不是正常的現象。


    總而言之要趁早應對——這麽想著,瞬間,冷汗就滴滴答答的流了下來。


    處置……嗎?誰?在這個地方,靈能力者……有誰呢,到底?


    繼續探尋著惡靈的氣息。……不是什麽了不起的東西。單純就力量而言,即使是我,也能夠充分應對的種類。……手冊上這麽說。對,到底,都是手冊上說的。


    我……很害怕實戰……就連實戰練習後害怕……結果,就這樣,逃到現守高中了。盡管如此……這樣的我……。


    「啊……嗚……」


    「喂,沒事吧?汗,流的很厲害啊。身體不好嗎……」


    式見君擔心地看著我。看著他的眼睛……思考著。如果丟開那個惡靈不管……會怎樣。那不是什麽厲害的東西,但這是以我這個靈能力者為基準考慮的。如果是一般的人的話……一定會受到傷害的。雖然不會立馬就會發展到生死存亡的事態,可是,確實會帶來不幸的事。


    沒有關係。我不是那麽善良的充滿正義感的家夥。不是那種會為了不認識的人而挺身而出的人。隻是……從神無家逃出來的,隻是比別人稍微多知道一些關於幽靈的事的,女子高中生……不,剛剛初中畢業的小姑娘而已。


    那樣的我,為什麽,必須要把自己暴露在危險中,為了世人而作戰呢。那樣的……奇怪啊。做那樣的事,那樣做的義務,我沒有。在這裏看漏這個事態,會被責備的理由,沒有。誰都……不會責備我。


    但是……怎麽回事。


    「那個……?要去哪呢?」


    才注意到,我踏出了腳步……向著古董店的方向。看到我踉踉蹌蹌的腳步,式見君,也從旁邊靠了過來。


    「那個,神無小姐?那個……對不起,我也明白是在多管閑事,不過那個,能看出來,你的身體狀況很不好吧……」


    「……不要緊。已經,不要緊了……式見君,已經——」


    就在這麽說著的時候,突然,傳來了玻璃破碎的聲音。我慌忙看過去……果然,那是,古董店的玻璃窗,從內側往外麵,突然被花瓶之類的東西砸碎了。古董店前,全都是玻璃和花瓶的碎片,。好在沒有傷到行人,不過,周圍的人都發出悲鳴,逃離了那個場合。


    我毫不猶豫的踏出腳步。不過……在那之前,有人先出去了。


    「學姐!」


    「?」


    注意看的話,式見君,帶著可怕的氣勢……認真的表情,像古董店走去。我雖然一瞬間呆住了,不過,還是很快的追了過去。然後,大聲的對他說。


    「怎麽了?式見君!」


    對我的聲音,他,沒有回應。


    「學姐她……到那個熟識的古董店去了!」


    他大聲回應道。……想象不到剛才為止的他,會這麽的焦躁。


    那個被稱作學姐的人,恐怕對他來說相當的重要吧。式見君撂下我像古玩店跑去。我也全力的在背後跟著。這個事態,現在對我來說已經不是沒有關係了。就算不擔心他人是否會受傷,可是,也不能在式見君跳入危險的時候保持沉默,無論怎麽樣,都不行。……還沒有向他道歉。


    「……真是的。」


    我說著歎了口氣……可是,臉上卻浮現出笑容。有了理由。奇怪啊,這樣就,高興了起來。令人感激。向著必須要去的地方前進。已經……做好了不能不去的,最壞的打算。


    看了一眼式見君。是嗎……幫助別人的理由什麽的,胡亂的考慮了下,不行。像他那樣……甚至沒有考慮過,連狀況都不明白就魯莽的挺身而出……真的是,說不定就是這樣。完全不像姐姐那樣的靈能力者,也可以。我就是我……作為自己,身體的全部……不是「神無深螺的妹妹」,而是「神無鈴音」,那樣不就好了嗎。


    我重新下定決心,向腳上注入力量。全速向古董店跑去。


    「學姐!」


    先進入古董店的式見君,向著店內呼喊。覺得還是不讓其他行人也進來的好,我就布下了簡單的結界,可是,除了我們之外沒有人想要進入店內。都市裏的人就是冷漠呢……之前隻是單純的印象,實際上,還沒有遇到過。正因為周圍有很多人,才會有「自己即使不去也會有別人去的」這種想法……剛才的我也一樣。


    腦子已經冷靜下來了。不要緊,不說這個,這回式見君看上去相當的驚慌。那個「學姐」,說不定對他真的很重要。


    熒光燈已經碎了,在漆黑的古玩店中,式見君也毫不畏懼的往裏走。我一邊警戒著惡靈,一邊跟在式見君的後麵。


    「學姐?」


    前麵的式見君,跑到什麽東西跟前。最初在黑暗中看不出那是什麽東西。有什麽東西在地板上。近一點就能看到,那個,是一名年輕的女性。式見君,麵向著好像失去了意識的女性,呼喊著「學姐,學姐」。可是她一點反應都沒有。式見君更加劇烈的搖晃她的身體,可是,覺得還是不要草率的行動,就又那樣放在地上了。


    然後,好像剛剛想到一樣,慢慢的,環視店內四周。


    「那個……有什麽,東西在嗎?」


    「……」


    我吃驚的歎了口氣。這個人啊……真是的。


    我一邊注意著靈的氣息,一邊看著他很擔心的「學姐」。……在這樣的狀況下昏迷著的,漂亮的人。長長的幹爽的長發,端正的容貌。並且,有著像模特一樣的苗條的體型。是非常稀少的,讓人覺得「從最開始就不在一個水平上」的類型的人。……相較自己小孩子般的容姿,稍微有點自卑。總覺得我應該問一下式見君。


    「女朋友?」


    「唉?啊,那個……學姐喲。可是,為什麽?」


    「不,沒有什麽特別的理由呢。……是嘛。」


    這麽回答道,可是,有點不理解。對方「隻是學姐」的話,至於有這麽擔心的表情嗎?嘛,不過連作為別人的我的事情都很擔心的式見君會這樣的不奇怪……。可是,稍微有點不自然的感覺。真的僅僅是學姐的話,應該不會口吃的回答我的問題。……難道說,他,對這個學姐有單相思——


    「!」


    在這麽想著的時候,才注意到,在學姐的旁邊,有一個很黑很古老的壺。如果隻是那個的話也沒有值得注意的地方,可是……那個壺的蓋子上……貼著「破碎的切」。


    總之……


    「……把封印……打開了?」


    「唉?」


    式見君回過頭來。我到學姐的旁邊,調查了一下壺。……沒錯。還有殘留的靈氣。有問題的靈體本來是在壺裏麵的。我一邊歎了口氣,一邊看著學姐。然後,用愕然的聲音詢問式見君。


    「這個學姐……是不是好奇心旺盛,並且,會旁若無人到不聽別人勸告的地步?」


    「唉?你知道地真清楚啊。就是那樣。真的,就是那樣。就好像是好奇心和旁若無人這樣的詞具體化了一樣的人。僅僅是看了一下就知道了?她是和漂亮的外表相反的人呢。厲害啊。難道說,是靈能力者?」


    「哦……是那個問題呢。」


    雖然靈能力者這是給猜對了。


    我歎了口氣


    ,理解了。原來如此……這樣的話就明白了。古董店中的某件商品中附著惡靈,不過也有封印的切符之類的東西……這不就說明裏麵封印著東西嗎。然後……連主人都沒有揭下來的那個封印,被揭下來了……真是的,這個「學姐」……。


    於是,這樣的話,在大街上突然出現惡靈也就能理解了。


    在我正在思考的時候,從店裏麵傳來「嗚嗚……」的呻吟聲,和聲音一起,有誰站了起來。是一名纖細的中年男性,恐怕是這裏的店主。


    「沒關係嗎?」


    「恩,恩,沒關係。感到很不舒服就倒下了。」


    「發生什麽嗎?」


    「那個……我也想知道。隻是……我也說不清楚,那個小姐『不被打破的封印石沒有價值的』這麽說著就隨便的把這個件商品……」


    「……」


    那個學姐,真是隨便啊。雖然我還沒跟她說過話,但也依然令我非常吃驚。


    「那位小姐打開壺的瞬間,有什麽發生了,我也不是很明白,就感到十分的沉重。小姐也變得不在神誌清醒,店內的古董,窗子和電燈就像被什麽撞到了一樣……在那之後,我也失去了全部的力氣……到底發生了什麽呢……」


    「是這樣嗎……。沒有受傷的話,身體上問題應該不大。警察的話……叫來也隻能引起更大的混亂。這些,都明白了嗎?」


    「是的……是這樣呢。」


    「之後,總而言之你,先把玻璃的碎片收拾掉,向路過的人謝罪能做到吧?雖然是累人的事,但是變成大事件了的話也會很困擾的……」


    「好的,明白了。……那個,你到底是……」


    「我是……」


    我稍微有點吞吞吐吐……可是,已經下定決心,說出來。


    「我,是這種事態的『專家』。這類問題,請都交給我吧。」


    聽了我斷然的宣告,店主「知道了」地說著,就把這裏交給了我去了外邊。即使不明白靈的事,也知道自己的體驗不在常識的範圍內。店主意外地是位腦子轉得快的人,真是幫大忙了。


    我把視線轉回到店裏,「接下來」的說了一聲。式見君讓學姐枕在自己的膝上,依然一臉擔憂地看著她,現在沒時間讓他們從這裏挪開了。


    我開始找幽靈的氣息,從剛才開始幽靈就隱藏得一點動靜都沒有。從封印裏解放出來,暴露了一瞬間想依附在學姐身上的意圖後,馬上明白這裏不適合自己待著了吧。或許也發覺了我這個靈能力者的存在,幽靈在某處藏得緊緊的。想來應該是藏在這滿屋子古董裏的某一個裏吧。這種有些年份的東西很容易寄宿思念。


    「不過……再怎麽說也是臨陣磨槍,找到幽靈得馬上解決……」


    「請問?神無小姐?你從剛才開始就在幹嘛……」


    「誒?」


    回過神來,才發覺式見君呆呆地看著我一個人在自言自語。……怎麽辦?在這種狀況下跟他說明幽靈之類的,怎麽想他都不可能……馬上理解吧。對我和姐姐來說,我們從一開始就能看見幽靈,加上父母的教育,對幽靈已經見怪不怪。同時,也很討厭普通人聽說幽靈時的誇張的表現,真的,很討厭……我想起孩提時代的事情,不由得皺了皺眉。


    「?」


    我看著歪著頭的式見君,感到……好討厭。隻有他……隻有他,不想被他用看待怪人的目光……讓孩童時代的我深深受傷的目光來看我。我不想在他的心中,留下被加上「腦子有問題」的招牌。


    但是……惡靈卻連猶豫的時間都不給我。


    「劈裏————」


    「!」


    尖叫似的巨大聲響在腦中展開!我驚慌地朝聲音的方向望去,在商店一角放置的鏡子中,一隻鳥形的東西伴隨著翅膀拍打的聲音鑽了出來,那是……一隻鶴。細長的脖子,樹枝似的腳,……沒錯,雖然從形狀上看是鶴的樣子,但卻全身羽毛烏黑,更有甚者,本應是細長優雅的脖子卻從中間被砍斷,滴著鮮血。可是在那上麵,被切斷的頭部也滴著血浮在空中……那慘相讓人看到馬上想把目光移開。


    不過,也不能就此斷言。那隻鶴可能知道自己再那麽躲下去也不是辦法,扇著漆黑的翅膀,想從天井飛出去。我稍微念了段經,合起雙手,在店裏展開結界。在這種和便利店一樣大小的商店裏展開一個關住惡靈的結界對我來說還算簡單。……因為這是在專業懲治惡靈的神無家所修學業的基礎中的基礎技術……沒錯,不用和姐姐一樣強大也可以,絕對可以。就算是我……也有能做到的事,把這些事努力做好,這樣就行了。


    「劈裏————」


    鶴想飛向天空,無奈有我的結界阻攔,落了下來。太好了,果然如我所願,它不是多麽強大的靈體,接下來以我的力量對付它綽綽有餘。稍微花點時間就沒問題……


    「神無……小姐?」


    「額!」


    完全把式見君的存在忘記了,現在才想起來。我正麵向店裏一角的鶴,張開雙手護著他站著。


    我……剛才,居然在他麵前,念經了……


    「你在……幹什麽?」


    他並不是靈能力者,當然,也看不見那隻鶴。


    「那……是……」


    我不想解釋,可是,接下來我要是開始淨靈的話,他肯定會被我嚇到,然後……


    「…………」


    我咬著嘴唇,或許從自己嘴裏說出來更好,但是,那隻是「更好」,決不是什麽好事。


    「劈裏————」


    「什麽!糟糕!」


    我一瞬間大意了,那漆黑的鶴竟然趁機向著式見君直直衝去,並不是用翅膀,而是靈體式的浮遊。也就是說,它不用做什麽準備動作。就算慌慌張張向目標發動攻擊意念,我也沒把握能一擊斃命。要慢慢把對方壓製住才行……但已經來不及了。


    「式見君!快逃!」


    「誒?」


    雖然我知道他聽不懂我在說什麽……但我隻能向他大喊著。可是,看不見幽靈的式見君肯定不知道我話裏的意思。


    「不行!」


    「嘶!」


    我的叫喊變得空虛無力,鶴朝著式見君的胸口直直穿進去,在那瞬間,式見君「唔」地捂著胸口悶哼了一聲。


    「這……這是什麽……好……惡心……」


    「式見君!」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瞬間,式見君眼球的顏色變了,他把學姐枕在膝上的頭移到地上,搖搖晃晃地站起來,糟糕,要是被這麽逃掉的話……


    「——咦?我怎麽站著?」


    式見君的表情瞬間又變回來,相反地,漆黑的鶴不知為什麽,痛苦地想從他身體裏逃出似的,飛了出來。


    「?」


    誒?什麽?怎麽了?……算了,雖然不太明白是怎麽回事,總之,鶴從式見君的身體裏出來就好了,可能是波長不合吧。


    算了,現在不管是什麽原因了,我開始向鶴發動意念,它開始痛苦著。好,就這樣再花點時間慢慢淨化它就行了。……事情順利得連我都覺得吃驚,我終於拿出了自己平時的實力,和那次實戰演練的失敗不同了。是因為身邊沒有姐姐的視線,還是因為和式見君講話而使緊張感消失了呢?我終於在實戰中也能以平常心應對了。


    我發現自己果然還是有實力的,高興得差點跳起來了,可是……在我眼前……


    「咦?我剛才做了什麽來著?」


    我看著式見君……像剛才那種事絕不能發生第二次,雖然剛才不知道為什麽就得救了……下次可沒那麽幸運。


    我邊向鶴繼續發動意念,一


    遍把腳步挪向式見君和學姐的所在地,然後……


    「式見君」


    「嗯?什麽事?神無小姐。」


    ……必須好好解釋,可是就算他現在知道了靈的所在而有所戒備的話,也沒什麽實際意義了。不過……還是得好好說明才行。因為我剛才因為自己的大意,使他深陷於危險之中。必須先好好說明,然後跟他道歉才行。這事可不比到處搭訕,這絕對得道歉才行,因為是自己的疏忽讓他深陷險境啊。


    ……就算被他當做神經病而遭受蔑視,不……這正是對我的疏忽的懲罰。


    我一邊注意著鶴的舉動(其實它已經逐漸變弱了),一邊瞄向式見君那邊。


    「式見君……你相信這世上有幽靈嗎?」


    「什麽?幽……靈?」


    式見君發瘋似的把聲音提高了八度。……果然,他不是個相信幽靈存在的人。我明明知道,知道卻還……執著地抱著期望,還在想他或許意外地就欣然接受了呢?但是……


    我深吸一口氣穩住情緒,繼續往下說。


    「這次的事件……是幽靈……幽靈搞的鬼。那裏躺著的學姐,是因為打開了封印著幽靈的壺……才使幽靈暴走,現在,才暈倒在那裏。」


    「誒?那就是……」


    看來式見君有些迷惑。……就算這樣,我也要繼續說下去。雖然知道自己會被視作怪人,但是……不道歉是不行的。


    「我其實是靈能力者,所以,我本來以為對付這種情況自己應該能應對自如……但是,事實上我卻不行。剛才……因為我的大意,使式見君你深陷險境。」


    「……請問?」


    「真的很抱歉。」


    我對他低下了頭,他果然還是一副茫然的樣子。……我懷著悔恨的心情,繼續加上了一些話語。


    「就算你覺得我是神經病也……沒關係,但是……但是,我要是不向你道歉心裏就不舒服。對不起……我說了奇怪的話……對不起。」


    「額,不會……」


    式見君這麽嘀咕了一句,就陷入沉默。然後,又看看學姐,重新把她的頭枕在自己膝上。


    ……我又遭人蔑視了,我明白的,我已經做好覺悟了。就算是關係更好的朋友,也把我當做奇怪的人來看待,所以……所以,剛見麵不就的式見君這麽看待我……也很正常……


    「…………」


    我有點想哭出來了,但我馬上把那些雜念撇開,專心在靈的身上。其實這邊看上去已經沒什麽問題了,它已經沒有戰鬥能力了,我成功地把它無力化了。之後讓它順利成佛就行,這種事就連是新手的我,閉著眼睛都能做到。


    ……可是……麵對著初次實戰的勝利,我的心情卻好不起來。我邊歎氣邊照程序開始淨靈……突然,咚咚咚,有誰在敲我的肩膀。一回頭,式見君正一副嚴肅的表情看著我。


    「什麽?」


    這次換成我迷茫了,可是,下一個瞬間,式見君卻異常認真地向我發問。


    「於是,我和學姐該怎麽做才好?」


    「——誒?」


    無法置信,這個人……居然,很認真地……相信了我所說的話嗎……?


    「所以說,這裏有惡靈是吧?然後,神無小姐你能把它解決掉是吧?而且還一邊在照顧我們,所以……我和學姐要是繼續待在這裏的話會妨礙你吧?你剛才說過,你使我深陷險境了。」


    「這個……我很抱歉。」


    「不,道歉的應該是我才對,我真的,真的拖你後退了,抱歉。都怪我什麽都沒想就跑進來……所以……現在我和學姐該怎麽做才好?抱歉,因為我們看不見幽靈,所以什麽忙都幫不上……」


    式見君好像真的很抱歉似的縮了縮肩膀,真是難以置信……這個人……居然相信我所說的,而且是打心底相信。並且在以我所說的話為前提的基礎上,和我對話著。


    「神無小姐?」


    「額,啊,我在。額……好了,惡靈什麽的已經沒什麽大礙了。它已經被我無力化了,還有,她……學姐也沒什麽地方受傷,在被惡靈附體時受到的驚嚇……也就是精神層麵上的原因才導致暈倒,身體方麵是不用擔心的。」


    「這樣啊?那麽……」


    這麽說著的式見君以公主抱的形式把學姐抱起來,一邊還紅著臉說「這個實踐起來真的是害羞勝過勞累啊……」。


    「總之,還是先離開這裏比較好吧。雖然她沒受傷,但也總不能讓她一直睡在這裏……不,而且,叫救護車好像也不太合適……沒辦法了,還是先打車吧……」


    式見君自言自語地說著,然後回頭看著有點呆住的我。


    「神無小姐,你覺得怎麽樣?惡靈那邊……還沒解決嗎?」


    「誒?啊,是啊,稍等一下。」


    我再次朝向鶴灌輸意念……這是最後一道程序了。集中精神灌注意念,鶴開始閃著光成佛了。


    「…………」


    我不由得沉浸在感慨之中。……以前實戰演練的對手其實都比這次的還弱,就算這樣,我還是失敗了,而且還完全喪失了信心。但是,這次……意外地順利解決了,肯定不是因為我的能力提高了,而是由於拿出了自己「平時的實力」的結果。


    「劈裏……」


    鶴發出最後的鳴叫,然後消失了。……不過……這也太不費心神了吧……剛開始還以為是更強的靈呢。不知為何,好像它進入式見君的身體後,就完全喪誌了戰鬥意識……算了,不管它了。


    我贏了,用自己的力量……戰勝了惡靈。是啊……有時也會有這種事啊。我隻是在姐姐麵前失敗了一次……就完全對自己喪失了自信,不過一次失敗並不意味著以後都會失敗啊。一次失敗……為了下次的勝利,而必須反省上次的失敗吧。


    讓靈順利成佛後,我轉向式見君的方向。……這次我能好好地拿出自己的實力,完全是多虧有他吧。我有種想保護他的想法。我腦袋裏隻有這一想法。明明連緊張的空閑都沒有。完全是魯莽亂撞的。……可是,心裏卻悄悄地,對他說了聲「謝謝」。


    「結束了哦。」


    「那我們出去吧,感覺好像圍觀的人挺多的……搞不好還會有誰把警察叫來也說不定。要說明是因為靈的原因也很麻煩,店裏的人看到我們剛才的行為,也應該能理解我們吧?」


    「嗯,大概吧。」


    「那我改天再拉學姐一起來向你道謝,她現在這樣子也不好辦事,我們就先撤吧,神無小姐。」


    他催著我趕緊走,我臨走時和店主打了個招呼,順便說明了一下事情的前後,沒想到店主居然輕易地放我們走了。


    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主導權變成握在式見君手裏了,他真是個不可思議的人啊,要說是適應力強呢還是……


    式見君之後的行動也很幹脆,走到大街上之後,馬上舉起手攔了一輛出租車,然後把學姐塞到裏麵的座位,向我稍微搭了一下話。


    「神無小姐要不要一起來?啊,不用擔心車費哦,總之我會先墊著的,然後再向學姐報銷就好了。」


    「誒?不用,可是……」


    「沒事啦,別客氣。這個人也要付一半的責任的。而且,我們還受了神無小姐你的照顧,如果這種程度都不報答一下的話,這人也太說不過去了,簡直就是廢物了。本來就不是什麽有用之才,要是再廢下去,我都不忍心看下去了。」


    「哦,嗬嗬。」


    我受他熱情的邀請,也一起坐上出租車,本來我想做到副駕駛的位置,不過剛才司機喝咖啡的時候不小心灑在副駕駛上,弄濕了座椅,結果就三個人一起擠在後排了。


    三人同乘一輛車,說是先要送我回去,我就把住址告訴司機了,剛好我家就在這附近,沒給他們添太多麻煩。


    在出租車裏,我們是按照學姐,式見君,我這樣的順序坐著的,到出發的時候,終於安下心來了。我……一個人……解決了……惡靈。就算到現在,我還是沉浸在感慨之中。


    在我呆呆地望著窗外時,式見君突然低下頭向我道了聲謝謝,我急忙回頭看他。


    「誒?額、誒?」


    他有點害羞地撓了撓頭。


    「不是……因為如果沒有神無小姐在,我和學姐肯定要吃大虧了,因為我們都不懂靈的事情嘛。不過……神無小姐救了我們這是事實吧?所以,總之,謝謝你了。」


    「不,不用那麽客氣,這也不是什麽值得道謝的事情……」


    真的,我倒是該向他道歉,而他不用感謝我的。


    他微微一笑,距離好近……而且,我們三人基本上是擠在一起坐著的,我到現在才感到十分在意,紅著臉低下頭。嗚嗚……好奇怪,我這是怎麽了?明明以前從沒這樣過啊。


    啊,真是的,心髒咚咚直跳,我居然這麽慌張。確實不太習慣麵對男生……但是,說起來也從沒有像現在這樣,和別的人距離那麽近。


    我為了平息自己的混亂心情,把話題扯向別處。


    「不、不過……那個,為什麽……為什麽你會相信幽靈的存在呢?式見君你……既沒有靈能力,而且看起來也不想是輕易相信幽靈的人啊。」


    這個問題我一直想問他,至今為止……就算是摯友,也沒有人相信我說的話,個個都把我當成腦子有問題的人……。明明一直是這樣……


    我強烈地不安著,式見君卻慢悠悠地,理所當然似的回答了我。


    「啊,原因很簡單啦,幽靈之類的東西我也沒能力去證實到底有沒有,說真的,也不能完全相信……」


    「…………」


    「不過,我認為神無小姐的話是值得信任的。」


    「誒?」


    一瞬間,我的臉突然變熱,有點口齒不清。


    「可、可是,那個,我們才剛認識,又吵過架,為什麽那麽?」


    對著我的提問,式見君「嗯」地看著車頂。


    「雖然我不太了解神無小姐……你到底是什麽人,確實我們剛才吵過架,也才剛剛認識,不過……通過吵架,我也知道了你不是什麽壞人。」


    「…………」


    「而且你也不是在那種情況下能隨便開玩笑的人,然後……假如……幽靈是神無小姐憑空捏造出來的……但對著擔心自己的人,如果不認真對待的話也很沒禮貌。再說……那個,雖然都是我自己的一些曖昧地個人意見而已。」


    「什麽?」


    「……就是,我覺得神無小姐是個好人。怎麽說呢……好人,或者說是個有趣的人……或者說是我喜歡的類型吧。」


    「!」


    我的臉變得和煎雞蛋一樣燙了,麵對我這種反應,式見君趕緊補充說明。


    「不、不是,我絕對沒在向你搭訕!真的,真的不是搭訕哦!隻是,怎麽說……嗯,雖然我剛才氣勢洶洶的,但其實是因為對你抱有好感……對著這種人所說的話,不會很樂意相信嗎?」


    「……謝……謝」


    「不、不是,不是想讓你道謝……再說了,剛才那種狀況也談不上信與不信了,而且我也沒有深入思考……那個……」


    兩人之間的氣氛變得很奇怪,兩人互相把視線移開,縮在座位裏。啊……這是什麽情況啊?


    「那個……這位乘客,已經到了……」


    「誒?」


    回過神來,原來已經到我家門口了,而且還停好車,車門也打開了。我……完全沒注意到,司機投過來的眼神好灼熱。雖然不太明白,感覺他的目光裏透出「年輕真好啊」的感歎。


    我慌忙下車,確認好門已經關好了之後,朝著打開的窗戶向式見君行了個禮。


    「今,今天……那個……謝,謝謝你……」


    「不,都說了,應該道謝的是我們……而且,我們剛才吵過架吧?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客氣……」


    式見君苦笑著說著,我也「是啊」地笑了笑,然後,式見君說了句「再見」,我也鼓起勇氣對他說了句話。


    「那、那個!」


    「什麽?」


    「那個……式見君……這個……」


    我很想有機會再見他一麵,所以,本來是想問他的聯絡方式,明明是很簡單的事情。要是拿附身靈的後遺症之類的當借口,問問他的聯係方式就好了嘛,可是……


    「那個,你在哪個學校上學?」


    從我口中說出的話顯得那麽客氣,啊,我這個人真是……而且,連說出這種話都會紅著臉。


    式見君歪著頭回答道。


    「額,從今年春天開始……不對,明天開始就進入現守高中讀書了。」


    「誒?」


    一瞬間……我不由自主地笑了起來,高漲的心情完全不像平時的我,「我,我也是!」地回答了他,式見君有點被我嚇到。


    「是、是嗎?」


    「啊,抱,抱歉。」


    「不會……對了,那麽,下次見了,啊,這不是搭訕哦。」


    「我已經……知道了啦。」


    我苦笑著,式見君指了指坐在自己旁邊的學姐。


    「我要讓這個沒用的學姐,當著神無的麵道一次謝才行,真是的……啊啊,這人竟然也是現守高中的」


    「啊,那他對我來說也算是學姐了咯」


    心中暗想,「雖然不怎麽尊敬她啦……」。


    「就是這麽回事。……那麽,就明天見了,在開學典禮上」


    「嗯,嗯……這個」


    「怎麽了?」


    「那個……,要,要是能分到一個班級的話就,就好了……」


    我一邊臉變得通紅一邊說出了這句話。式見君微微一笑,回答了一句「我不這麽想」。我生氣地說「你,你這算什麽意思嘛。人家好不容易——」,式見君「哈哈哈」地笑了起來。……真是不可思議,這樣的拌嘴,非常地,令人開心,這到底是為什麽呢。


    一股喜悅感湧上了心頭,……我這到底是怎麽了啊。對這種沒什麽營養的對話就……。不對……這樣啊,我之前可是連這種「沒什麽營養」的事情都不曾做過啊……


    聽著我們的對話,司機先生「咳」地咳嗽了一下,我立刻慌慌張張地遠離了出租車,式見君苦笑了一下,對我說道


    「那麽……『明天見』」


    「嗯,嗯!『明天見』」


    互道了明天見之後,出租車就發動了起來,不知不覺,一直目送到那輛車消失在視線為止……哈地鬆了一口氣。總覺得……心情怪怪的,這到底是怎樣一種心情呢,總感覺……暖洋洋的,身體熱熱的,不會是感冒了吧……但總覺得這種感覺不錯,說不定喝酒喝醉的時候,也就是這樣的感覺吧。


    我有些扭扭捏捏,不過話說回來,倒是有了很好地轉換了心情這樣一種開心的感覺,一邊說著「我回來了—」一邊打開了玄關的門。「哦,歡迎回來,看有點晚了正有點擔心呢」梅一邊這麽應答著,一邊來到走廊。然後看到了我的表情,便露出了怪異的臉色。


    「發生什麽了嗎?鈴音」


    「咦?為什麽這麽說?」


    「沒什麽……好像和出門前完全是兩個人了,該怎麽說呢……有點神采奕奕了呢」


    「嗯?大概,我覺得可能是因為很好地轉換了一下心情的原因吧」


    我這樣回答了梅


    ,之後便咚咚咚地踩著輕快的腳步走向了在二樓的自己的房間。


    明天就要開始現守高中的生活了啊……不知從何時起,自己變得非常期待了。身後,梅還在一個人「不對,這個……總覺得像是墜入愛河之後才會變成的樣子……鈴音應該不會被搭訕男給勾引的吧……」地自言自語著,不過我現在也沒空去考慮那些話的意思了。


    自己從神無家……從姐姐那裏,從靈能力那裏逃了出來,並且在現守高中,這一般人聚集的地方開始了生活,這種變化帶來的不安,在出門之前……在與他相遇之前,幾乎快要被這種不安所壓垮了。


    但是……現在已經不同了。不隻因為有他在,我自己也了懂得了……新生活的開始所帶來的不隻有不安,事到如今,才剛剛懂得了這樣理所當然的事情。確實,我逃了……但正因為逃離了,所以不就不用再為了神無家或者姐姐或者靈能力的事而思前想後地煩惱了嗎。雖然嶄新的學校生活有些令人害怕,但同時,這不也讓我有了一個美好的邂逅了嗎。


    而且,這樣的幸福……如果還是用一味陰沉的表情的話,是絕對不會到來的。


    「好的」


    我重新鼓起了幹勁,想起式見君,帶著笑容邁出了步伐。


    從窗口向外眺望著月亮,這才發現。


    「啊啊……原來今天是滿月來的……」


    式見君也在看著,看著這輪不輸於街燈的光亮,熠熠生輝的月亮,隻是在那裏看著。雖然也僅限於此,但身處那條街上,能夠注意到今天是滿月的人,又會有幾個呢?


    月亮,好大……非常的大,明明每天都會升起在空中,但現在才發現,不知不覺中,竟連它一直在那裏這樣的事情都已經忘記了。


    我……大概,已經錯過了。即便從靈能力中逃脫了出來,也並不會動搖自己的存在。不知不覺中,我一直隻看到了身陷神無家的我,卻忘記了我自己……名為鈴音的我,而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我,從明天開始,將不再作為神無家的次女,而是作為「現守高中一年級學生,神無鈴音」生活下去。……因為至少來說,他……式見君,會把我作為單純的我來看待。


    這樣下定了決心,我好像在模仿著他似的,繼續眺望起了月亮。


    ……順便說一句,這以後,高中生活的幻象被式見君擊破了,不過後來又修複了,對於身為學姐的他的感覺也變得焦躁不安,而且還被卷進了幾件與靈能力有關的事件中,之後他還表現出了靈體物質化這樣的能力,各種各樣……真的是發生了各種各樣的事情。


    而這就都是後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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