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爺喊過沒一會兒,濃重的霧瘴居然真的開始散退,一會兒的功夫,周圍清晰了很多,抬頭朝天上一看,一道彎彎的月牙,異常的清澈。


    眾人心裏頓時透亮,全都長長吐了口氣。這時,蕭老道招呼眾人,“走,再回那山洞裏看看。”


    太爺頓時不解,問道:“回山洞裏做什麽?”


    蕭老道一臉正色道:“給那些無頭鬼找屍身呀。”


    太爺聞言感覺很意外,其他人似乎也感覺意外,蕭老道每次對這種事都是唯恐避之不及,這回咋又這麽積極了呢?


    不過,蕭老道沒給眾人解釋,舉著火把原路返回了,眾人茫然地相互看了一眼,老要飯的怯生生問我太爺,“劉兄弟,咱真要再回去麽?”


    太爺無奈地看了老要飯的一眼,雖然太爺看出蕭老道又要打什麽主意,但卻猜不出他葫蘆裏到底裝了什麽藥,太爺說道:“沒事的,有我在你們不用怕。”老要飯的沒再說啥,信任地點了點頭。


    很快的,眾人隨蕭老道又回到了山洞口,這時,洞裏依舊惡臭難當,蕭老道舉著火把朝洞裏照了照,隨即吩咐太爺幾個人,“去找些幹柴過來。”


    眾人聞言,全是一臉疑惑,但也沒多問,迅速分散開來,沒一會兒,找來一堆柴禾,蕭老道隨即又吩咐眾人:“秉守、初九、十一,你們三個隨我進洞,別的不用帶,把這些柴禾和包袱裏的五穀水全帶上;藍兒、老哥哥、猴子,你們在外麵等著,最好裏洞口遠一點兒,待會兒不管發生啥事兒,千萬別進洞。”


    賣藝姑娘聞言,疑惑地問了一句,“蕭道長,你們到底要進洞裏做什麽呀?”


    蕭老道笑道:“什麽也不做,找屍體而已。”


    太爺三個人,把包袱裏的酒全拿了出來,蕭十一抱著酒,太爺和蕭初九抱著柴禾,隨蕭老道鑽進了山洞裏。


    來到洞底,裏麵沒啥變化,石槨蓋還在地上躺著,不過,等眾人走到石槨跟前,朝裏麵一看,全都倒抽了一口涼氣,就見石槨裏麵,密密麻麻擺滿了人頭,下麵的已經成了白骨骷髏,上麵有些腐爛了一多半,惡臭難當、觸目驚心。


    “這就是萬頭塚!”說罷,蕭老道皺著鼻子吩咐蕭十一,“快把五穀水給我。”


    在蕭十一懷裏,抱著倆壇子,蕭十一連忙把壇子遞給了蕭老道一個,蕭老道拔掉壇子蓋,將酒灑進了石槨裏,太爺見狀,總算鬧明白了,連忙問蕭老道,“蕭兄,你這是要燒掉這些人頭嗎?”


    蕭老道這時已經壇子裏的酒倒空,將空壇子塞給了蕭十一,說道:“不燒掉又能怎麽樣,要不然還會跟著咱們。”說罷,從旁邊拿過火把扔進了石槨裏,“忽”地一下,石槨裏整個兒冒起了藍色火焰。


    蕭老道隨即招呼我太爺和蕭初九,“你們倆也別愣著了,趕緊給裏麵添柴禾,別全添進去,一點點兒的,慢慢兒燒!”


    蕭初九十分聽話,將懷裏的柴禾放在石槨旁邊,一根根往裏麵添了起來,太爺對蕭老道說道:“蕭兄,咱這麽做隻怕不妥,會激怒它們的!”


    蕭老道一臉淡定地說道:“老弟放心,過去你老哥我遇上過這情況,就是這麽做的。”


    太爺還是一臉擔心,彎腰將懷裏的柴禾也放在了石槨旁邊,不過,他並沒有往裏麵添柴禾,又問蕭老道,“蕭兄,你手邊有黃紙嗎?”


    蕭老道反問:“你要黃紙幹什麽?”


    太爺並沒有直接回答:“快給我找些過來。”


    蕭老道說道:“黃紙都在外麵呢。”隨即吩咐蕭十一,“快去外麵把黃紙拿過來。”蕭十一迅速放下壇子,朝洞外跑去。


    太爺這時候,從腰裏抽出了兩儀陰陽劍,一咬牙,在自己指頭上割了個口子,血冒了出來。


    蕭老道見狀,露出一臉不解,“老弟,你這是要幹什麽?”


    太爺回道:“這些頭顱上全是怨氣,用火燒的話,怨氣會衝出來,我要把它們全部封在石槨裏。”說著,太爺用指血在石槨的四個角,分別寫了一個“封”字,這是我們家祖傳的五大字符之一的“封”字符,一般用來封魂困鬼。


    太爺這邊剛剛寫完,蕭十一一溜小跑將黃紙拿來了,太爺接過黃紙,從裏麵抽出四張,默念了幾句口訣,將四張黃紙分別拍在了四個“封”字上。


    這時候,石槨裏滾滾冒起了黑煙,不過,黑煙隻在石槨裏流動,卻怎麽也冒不出石槨外麵,就好像石槨上麵被扣了一個透明的玻璃蓋子。雖然黑煙冒不出來,卻不影響蕭初九給裏麵添柴禾,更不影響火焰的燃燒。


    蕭老道看罷,嘖嘖稱奇,“老弟呀,沒想到你還會這一手兒。”


    太爺說道:“這是無奈之舉,隻是,這石槨裏為什麽隻有人頭,他們的屍身都去哪兒了呢?”


    太爺問罷,停了好一會兒,蕭老道緩緩說道:“古時兩軍交戰,斬殺敵軍之後,砍下頭顱係於腰間,戰後以每人腰間頭顱數量,論功行賞,點過數之後,再將這些頭顱擇地掩埋,這便有了隻有頭顱沒有屍身的‘萬頭塚’。”


    太爺聞言問道:“難道這些都是在戰場被斬殺的人?”


    蕭老道搖了搖頭,“這些頭顱裏麵有大有小,而且,有些已經是枯骨,有些卻還在腐爛,這說明不是一起放進去的,依我看,隻有一種可能……”


    “什麽可能?”


    蕭老道遲疑了一下,說道:“據說,蜀地深處常有凶悍蠻人出沒,以打獵為生,不過,除了飛禽走獸,也常以活人為食。”


    “什麽?吃人?”太爺聞言,有些難以接受。


    蕭老道輕輕點了點頭,“這些人茹毛飲血、蠻荒未化,常以十幾人、二十幾人為一伍,聽從伍中酋長號令,或以祭司為尊,這山洞裏的人頭,或許是他們祭祀的一種儀式,至於這些人頭的肉身,隻怕已經被他們吃掉了……”


    太爺聞言,走回石槨旁邊,抬手扯下四角的黃紙,又用袖子擦掉了上麵的“封”字。


    蕭老道見狀大驚,“老弟,你幹啥呢!”


    蕭老道話音沒落,石槨裏的黑煙衝天而起,頃刻間,整個兒洞頂被黑煙籠罩,太爺抬頭朝黑煙大叫道:“有仇報仇,有怨報怨,都散去報仇吧!”


    然而,黑煙凝結在洞頂並沒有離開,蕭老道頓時大叫一聲:“老弟,你給咱們惹麻煩了,他們要是敢找那些蠻人報仇,不早去報仇麽!”


    太爺扭頭看了蕭老道一眼,說道:“他們不能報仇,是因為被封困在了石槨裏,咱們打開石槨之後他們才跟上咱們的。”說著,太爺朝地上的石槨蓋一指,“你看看這上麵有什麽。”


    蕭老道聞言,低頭朝石槨蓋上看了過去,這時的石槨蓋,麵朝下,裏衝上,是被太爺幾個人從石槨上掀扣下來的,就見上麵刻著很多奇怪的符號,符號的凹槽裏麵,隱隱約約能看到一些紅色痕跡,這是太爺剛才在寫“封”字的時候,不經意間瞥見的。


    蕭老道舉著火把蹲了下去,細細端詳起來,不過,他似乎看不明白,問了句,“這上麵刻的到底是什麽?”


    太爺說道:“很像是一種古老的巫咒術,這些符文應該是封魂用的,裏麵的紅跡,應該是人血,我聽父親說過,最早的巫術,在祭天的時候,用的不是三牲供,而是人頭,這附近可能真有一個蠻族部落,還有用人頭祭天的惡俗。”


    這時,洞頂的黑煙一縷縷朝洞外飄去,蕭老道朝黑煙看看,從地上站起身,問了蕭十一一聲:“十一,這些黑煙,是之前那些人頭嗎?”


    蕭十一頓時點了點頭,蕭老道又問:“他們說啥了沒有?”


    蕭十一打手勢道:沒有說啥,還是要說去找身體。


    太爺說道:“他們屍首分離,魂魄已經不全,隻剩下了執念,像這種鬼,除非找到屍身,要不然很難再轉世投胎。”太爺隨即招呼蕭初九,“初九哥,快將火滅掉吧,要不然他們就沒辦法留在陽間給自己報仇了。”


    蕭初九聞言,朝蕭老道看了一眼,蕭老道卻說道:“與其讓他們留下受苦,還不如直接送他們去陰間呢。”


    太爺說道:“無身之鬼,魂魄不全,到了陰間沒人收留,會更加受苦。”


    蕭老道朝蕭初九擺了擺手,隨即,蕭初九和蕭十一一起動手,先把石槨裏的柴禾取出來,然後用木棍把火砸滅了,這時候,上麵一些腐爛的頭顱已經被燒黑,下麵的骷髏骨頭還好些。


    蕭老道對我太爺說道:“老弟呀,我咋覺得,這事兒還不算完呢,搞不好才剛剛開始呀。”蕭老道顯然已經身心疲憊,再不想碰這些事兒了。


    太爺說道:“咱們先離開這裏吧,不管在發生什麽事,咱們不出手就是了。”


    蕭老道苦笑了一聲,歎道:“隻怕又是……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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