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這麽快就撲上來了。


    比她預計的還早了半個小時。


    這秦瑤光不像沉不住氣的人,所以她是有多急切啊……


    顧念之在心裏喟歎著,緩緩抬頭,微笑沉默的神情一瞬間變得犀利,仿佛剛出鞘的利劍,甫開刃的寶刀,三尺鋒芒倏然見長,像是有寒光從她墨玉般的雙瞳裏迸射出來。


    她一言不發,隻抬眸一個眼神,就生生讓剛撲過來的秦瑤光止住了腳步。


    但很快,她的眼神柔和下來,剛才的冷然肅殺消失得無影無蹤。


    當她完全抬起頭的時候,臉上已經恰如其分地露出困惑的神情,還有一絲害怕和恐懼,渾然天成地出現在她巴掌大的小臉上,讓人忍不住憐惜。


    顧念之瑟縮著往輪椅後背靠了靠,小聲說:“何少,她是誰?”


    她的聲音非常虛弱,顯得中氣不足,但通過她身上佩戴的藍牙耳麥,同樣清晰地傳遍大廳。


    隻這一句話,就把重點輕描淡寫地轉移了。


    秦瑤光剛剛挑起的那句“在有誰能在重狙之下還能活著呢”,幾乎被大家忘得幹幹淨淨,大家的注意力瞬間轉移到這母女倆的關係上來了。


    這大廳裏至少有三分之一的人知道顧念之是何之初的未婚妻,也知道她是秦瑤光的女兒,更知道她在八年前的生日宴會上突然失蹤了。


    八年後,終於被何之初找了回來。


    可她一開口,好像根本不認識秦瑤光。


    不僅秦瑤光愣住了,大廳裏的人也愣住了。


    隻有何之初神情自如,垂眸看了看顧念之,淡定地說:“你還沒有想起來嗎?”


    顧念之搖了搖頭,一雙不描而翠的遠山眉蹙了起來。


    她上下打量著站在台下的秦瑤光,客客氣氣地說:“您好,請問您是哪位?您是不是認錯人了?”


    秦瑤光眯了眯眼,暗忖顧念之的葫蘆裏在賣什麽藥?


    她明明知道她就是她的親生母親!


    難道還想不認她這個親生母親嗎?


    秦瑤光的神情冷了下來。


    她有全套的證據證明她就是她的親生母親,還想抵賴?


    哪怕何之初對她深惡痛絕,也無法否認這一點。


    秦瑤光眼神微閃,嚴肅地說:“念之,你真的不記得我了嗎?唉,看來你的傷勢確實很嚴重,我就說不能隨便找個野雞醫生給你做手術,看後遺症都出來了……”


    顧念之一聽就很不舒服,哪來的野雞,還有臉說別人?!


    她毫不客氣地打斷她,沉聲說:“請不要侮辱別人的職業。這位女士,請問你是做什麽的?為什麽要稱呼救了我的醫生是野雞醫生?”


    何之初兩手插在燕尾服的衣兜裏,閑閑地站在一旁,嘴角噙笑,瀲灩的桃花眼閃著迷人的光,下頜饒有趣味地揚了揚:“……她也是醫生,秦氏私立醫院集團的院長,腦外科專家秦瑤光。”


    “原來是秦院長。”顧念之的語氣緩和下來,微微笑道:“原來如此,我就當你是同行相忌,可以理解,但你是明晃晃地說別人是野雞醫生,就太過份了,這樣說話太粗俗了。”


    秦瑤光有些臉紅,不過還是義正辭嚴地說:“我就是這樣的直性子,說話不會拐彎抹角。”


    “哦,那真是蚯蚓成精了,一根腸子通到底嗎?”顧念之失笑,“秦院長您真風趣。”


    大廳裏的人忍不住笑了起來。


    剛才劍拔弩張的氣勢瞬間瓦解。


    秦瑤光被她說得一陣氣悶,不過這句讓她無比討厭的話也讓她明白過來,顧念之在裝傻!裝失憶!


    看來她真的是想擺脫她這個親生母親了……


    秦瑤光更覺得緊迫,如果顧念之仗著何家的勢,執意跟她劃清界限,她能怎麽辦?


    那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了。


    可是她的計劃,她的研究,她的科研成果怎麽辦?


    還有她的終身幸福,挽回何承堅的最後機會,怎麽辦?


    秦瑤光有些後悔自己對她嚴苛了,還不如就先做慈母,說不定更有可為……


    但事到如今,後悔也來不及了。


    再說她真的對她沒有母女之情,何必假惺惺地裝呢?


    秦瑤光握緊了拳頭,極力控製自己,壓下心頭的憤懣,一派慈祥地說:“你這孩子,以前就這樣打趣你媽咪,今天又這麽說。算了,我不跟你一般見識,但是你的傷,真的沒事了嗎?我聽說那可是重狙啊……能夠打透裝甲的重狙啊……打在人身上,就算是鐵人也四分五裂了……”


    顧念之在心裏暗罵秦瑤光既毒又蠢,在大庭廣眾之下說她那次受傷,真是找死。


    她繼續“困惑”:“秦院長,請問您在說什麽?什麽重狙?我聽不懂耶……”


    她側著頭看向身邊的何之初,一臉不解地問:“何少,我不是被人用刀砍傷了嗎?怎麽秦院長硬說是重狙?”


    何之初點了點頭,淡笑著說:“我也很奇怪呢,念之一個多月前被歹徒砍了一刀,住了一個多月的院,剛剛才能坐起來。秦院長突然來一句被重狙擊中,嘖,您知道重狙是什麽概念嗎?”


    秦瑤光的心徹底沉了下去。


    這何之初也要跟顧念之同流合汙,公開撒謊了?


    她明明記得何承堅跟她說過,顧念之被重狙擊中,需要找個好的心外科手術專家做手術!


    怎麽過了一個多月,就變成“被刀砍傷”了?


    大廳裏這麽多位高權重的人興致勃勃地看著她,秦瑤光的脊背挺得更直了。


    她受不了被人這樣公開汙蔑,質疑她的職業操守。


    可這件事是何承堅跟她說的,她絕對不能把何承堅拖進來。


    在心裏暗罵顧念之奸狡計猾,不是東西,一邊冷著臉,含糊其辭地說:“我當然知道,所以我才驚訝,想知道她到底是怎麽治愈的。明明是非死不可啊……可是何少跟她一起否認,我倒是不知道該怎麽說,難道我要告訴你,是誰親口跟我說的?”


    “說啊,是誰親口跟你說的?”顧念之心平氣和地“誘導”她。


    那一次行動是軍部機密。


    秦致寧是狙擊手這件事根本就不應該被秦瑤光知道。


    顧念之倒要看看秦瑤光能有多毒多蠢,在大庭廣眾之下把軍部的軍事機密說出來!


    秦瑤光意識到顧念之在激她,“何承堅”的名字在她嘴裏兜了幾個來回,臉上的肌肉抽搐著,最終理智還是戰勝了感情,她瞪著顧念之,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是吧,那是我記錯了,原來不是重狙,是被刀砍傷的……”


    顧念之輕笑一聲,偏了偏頭,俏皮地說:“咦?秦院長好像很失望的樣子。難道在秦院長心裏,是恨不得我被重狙擊中,而不是被刀砍傷?——我可以向您保證,被刀砍傷真的很痛,我的後背傷得都不能見人了……”


    她又做了個鬼臉,笑道:“我可記得剛剛秦院長還說我是您女兒,是您生命中最大的奇跡。嘖,您就這麽希望您生命中的最大奇跡死於非命啊?”


    顧念之語音輕緩,柔糯又悅耳,藍牙耳麥的高清功放在大廳裏回蕩,分外清晰。


    刺激得秦瑤光臉上肌肉不斷抽搐,神情猙獰,幾乎處於暴走崩潰的邊緣。


    大廳裏的眾人想起剛才秦瑤光哽咽抽泣的“慈母呼叫”,都忍不住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神情。


    不等秦瑤光反應過來,顧念之又語氣平平的說:“不過呢,您要堅持說我是您女兒,那就是吧。反正我從六歲就被送到何家,一直到現在我二十歲了,這十四年來,您這個做母親的沒有一天盡過做母親的責任,就算我的腦子沒有失憶,我不記得您也是正常現象。”


    溫守憶見勢不妙,忙上前來扶住搖搖欲墜的秦瑤光,溫和地笑著說:“念之,你可別這麽說。秦姨把你送到何家是為你好,不然你怎麽能跟何少訂婚呢?是吧?”


    “再說了,天下無不是的父母,不管怎麽說,秦姨都是你的親生母親,你現在長大成人了,翅膀硬了,就忘了是誰把你生出來的,這可不大好,——你可不能不孝哦!”


    顧念之輕輕咳嗽了兩聲,捂著胸口垂下頭,為難地說:“你們倆能不能統一口徑再說話?你讓我孝順她,她又想我死給她看,所以你的意思是,為了孝順她,我就必須死給她看?不然就是不孝?”


    “你是這個意思嗎?你為什麽想我死啊?是為了她?——如果你想她做你的母親,你拿去好了,我不又不需要,我真的是不記得了。”


    顧念之揉了揉腦袋,委屈地快要哭出來了。


    溫守憶臉色鐵青地看著顧念之。


    她就知道,這個女人仗著年紀小,最擅長裝白蓮花顛倒黑白!


    她看向何之初,張了張嘴,非常想揭穿顧念之的虛偽惡毒。


    何之初卻看也不看她,彎腰安慰著顧念之。


    拍拍她的肩膀,何之初直起身,對大廳裏的眾人點了點頭,“讓大家見笑了。今天我本來是想趁這個機會給大家宣布一件事。”


    他看向顧念之,目光無限繾綣深情,嗓音卻清冽冷漠,一個字一個字像是用刀從心底挖出來一樣:“從今天開始,顧念之就是我何之初的妹妹,誰人欺負她,就是欺負我何之初,欺負我何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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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今天的第二更:第1571章《見招拆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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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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