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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阿萊斯剛剛從尼姆領返回萊斯托尼亞領的時候的事情。


    這一天,有一名騎士拜訪了萊斯托尼亞鎮。


    “這裏就是那個阿萊斯的故鄉啊。”


    他看起來非常年輕,脫掉鎧甲的話簡直就還是小孩子。當然,本人對此很不滿意。


    不過他操縱馬匹的技術毫不拖遝,一個人來到陌生的城鎮也毫不害怕,這都顯示出他雖然看上去像小孩子,但作為騎士多少已經有了些經驗。


    “比我的故鄉還有小呢。不過,讓那家夥來治理倒是非常相稱啊。”


    不過,這裏和他的故鄉加紮布領比起來雖然小,但更加有活力。這個鎮上的人們的表情明顯更為豐富,來往的人也多。


    “……哼。”


    他不知怎的就是不高興,哼了一聲。


    不一會兒,騎士穿過城鎮中央,到達了目的地。


    “歡迎歡迎,騎士大人。您找我們的主人有事嗎?”


    隻要騎著馬穿著鎧甲,不管走到哪裏都不會被冷落。這一次也沒有例外,守門的衛兵彎下腰問。


    少年模樣的騎士從馬上下來,把韁繩塞給衛兵。


    “嗯。我是你主人的熟人。進去了啊。”


    “哎……。請、請等一等!要先向主人通報才行,請問您貴姓……等等,騎士大人?!”


    那名年輕的騎士無視衛兵的製止強行進入了裏麵。


    1


    “歡迎回來,阿萊斯大人。您在尼姆伯那裏有沒有不失禮節地好好道謝?”


    伊紮雷用這樣一句話迎接比那位年輕騎士到訪稍早一點歸來的阿萊斯等三人。


    阿萊斯立刻苦笑起來。


    “你這是什麽意思?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哎呀哎呀。您這是想說自己已經是大人了嗎?明明連女人的身體是什麽樣子的都不知道。”


    “……別在艾萊娜麵前說這種沒品的話。”


    他總不能說“現在知道一點了”吧。


    何止如此,那種想法一點也不該有。


    那天晚上的事情——令人沉醉的甜美氣息和右手上那柔軟溫暖的觸感依然在腦海裏縈繞不去。


    阿萊斯連忙打起精神。在敏銳的伊紮雷麵前隻要稍微放鬆說不定就會被他全部看穿。


    “總、總之,我這邊什麽問題也沒有,該做的事都做好了。”


    “這還真是。不過——說起來艾萊娜大人看起來相當勞累啊。”


    伊紮雷看向正好打了一個小哈欠的艾萊娜。


    “嘛,發生了很多事嘛。不過沒關係,和哥哥說的一樣,沒有任何問題。”


    “這樣啊。不過看羅蘭閣下怏怏不樂的樣子似乎有什麽話想說啊。”


    “……不,那兩個人說沒問題的話就當是沒問題吧。不過是略微被盯上性命、差點死掉而已。”


    “這樣啊。那麽就和往常一樣呢。”


    “這樣就接受了好厲害啊。”


    這樣發著牢騷的羅蘭已經完全和平時沒什麽兩樣了。任誰看了,都不會想到他最近在鬼門關前轉了一圈。


    喝下毒藥後的處理似乎很得當。而且也幸虧羅蘭年輕。通過艾萊娜的看護,解了毒之後羅蘭德身體通過白魔法得到活性化,隻花了一個晚上就基本恢複了。反而是徹夜看護他的艾萊娜臉色更差。


    “呼啊啊。抱歉,果然還是有點累了。我去躺一會兒。”


    “啊啊,去吧。”


    艾萊娜走向自己的臥室。本來一定會責備說“從現在就開始午睡嗎?”的伊紮雷也察覺到了氣氛不對,什麽話也沒說。


    取而代之地,他若無其事地對阿萊斯說:


    “雖然沒什麽大問題,不過看起來還是有些麻煩事啊。”


    “……都是常有的事。過會兒再跟你說。”


    這時,阿萊斯等人的對話不得不中斷了。


    因為從他們身後傳來了一陣騷動。


    “請、請等一下!您隨便進去讓我們很為難!”


    “可惡,都說了,別在意。阿萊斯,你在哪兒?!”


    “……嗯?出了什麽事?”


    他們轉過身,看到的是——一位年輕的騎士和正在勸阻他的士兵們。


    那名不知姓名的騎士看到阿萊斯表情放鬆了一下,立刻氣勢洶洶地走過來。


    “好久不見了啊,阿萊斯。”


    “嗯。你是……”


    “真高興能夠再次見到你,我們之間的那些事終於能有個了結了啊。我就開門見山的說了,今天找你是——”


    “不,等、等一下。”


    阿萊斯慌忙插嘴,騎士隻得停下話頭。


    “嗯?怎麽了?”


    “恕我冒昧,能問一個問題嗎?”


    “……啊?什麽問題?”


    阿萊斯接下來說出的話,給騎士造成了比任何鈍器毆打都要強烈的打擊。


    “我和你在哪裏見過嗎?”


    “什……”


    年輕騎士臉上的所有表情都消失了。


    他像斷了線的人偶一樣跪倒在地。


    “你是說你不記得了嗎?!不記得我了嗎!”


    “抱、抱歉。不記得。”


    “怎、怎麽會……”


    他像是接到了雙親的訃告一樣垮在地上。


    連阿萊斯都不禁反省自己是不是做了什麽特別不好的事情。


    “怎麽了?吵吵鬧鬧的。”


    大概是聽到了騷動的聲音,剛才走向自己臥室的艾萊娜又出現了。


    “不,沒什麽大不了的。你去休息——”


    “艾、艾萊娜!”


    阿萊斯的話被打斷了。


    騎士突然精神起來大叫一聲。


    “……哎?”


    艾萊娜驚訝地轉過頭。


    “好、好久不見!能在這裏見到你真是太幸運了。你看,多虧了你我的身體已經完全——”


    “等等,稍等一下。”


    “……哎?”


    艾萊娜慌忙插嘴,騎士隻得停下話頭。


    艾萊娜接下來說出的話,給騎士造成了比任何利刃撕裂都要強烈的一擊。


    “我說,我們在哪裏見過嗎?”


    “嗚……嗚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年輕的騎士發出一陣仿佛對著世上一切都絕望了的哀號,像兔子一樣跑開了。


    隻留下茫然地兄妹兩個。


    “哥、哥哥。那個人是誰啊?我好像做了什麽非常不好的事情啊。”


    “這個嘛,我也不太清楚。算了,如果有事的話他還會再來的。”


    “……就算沒有血緣,也一眼就能看出是兄妹啊。”


    羅蘭說出了一句意義不明的話。


    繼承了法諾瓦爾之名的兄妹兩個一齊疑惑地歪過頭。


    ◆


    回到房間裏的阿萊斯脫下行裝坐到了床上。


    在外麵的時候還不覺得怎麽累,但一回到自己的臥室,大概是由於緊繃的精神放鬆了下來,漸漸感到了疲勞。


    連習慣旅行的自己都是如此,艾萊娜的負擔就更大了吧。現在馬上倒在床上一定非常舒服,但他不像艾萊娜,沒做什麽大不了的事,現在還不能休息。至少在日落之前要好好履行領主的職責。


    “伯爵大人。我可以進來嗎?”


    外麵有人敲門。是米蕾優的聲音。


    有一瞬間,阿萊斯緊張了起來。


    “沒問題,不過有什麽事嗎?”


    “我拿了茶水來。”


    這正是個好機會。喝一些苦茶的話就不會犯


    困了吧。


    “進來。”


    “打擾了。”


    米蕾優走進房間,把端在手上的托盤放在茶幾上,開始沏茶。


    “拜托你泡得濃一點。”


    “好的,我明白了。”


    她把茶葉放進茶壺裏,熟練地準備起來。


    “…………”


    看著她的樣子,阿萊斯感到一股奇怪的氣息。


    很奇怪。第一次見的時候也是如此,這個叫米蕾優的侍女身上,果然能感到一種針紮一般的模模糊糊的東西。


    阿萊斯知道那是什麽。但是,他完全不明白為什麽會從米蕾優身上感到那個東西。


    對,那是被稱為殺氣的氣息。


    “……伯爵大人。我有一個問題想問您,可以嗎?”


    “嗯?什麽問題?”


    侍女向主人提問這種事在貴族的常識看來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不過,在不甚了解那些貴族的常識的阿萊斯看來,沒有什麽理由不回答她。


    “伯爵大人前幾日外出,今天才回來。我聽說您是去尼姆領了,這是真的嗎?”


    “啊啊,是真的。”


    “…………”


    雖然不知道緣由,但米蕾優的表情好像突然變得可怕起來。


    “……我知道這樣問十分無禮,但您能告訴我嗎?您外出去做什麽?”


    “啊,不,沒什麽大不了的。不過是稍微打打招呼而已。”


    “…………”


    阿萊斯感到一股寒氣。


    米蕾優身上眼見著便散發出殺氣。她的眼睛裏甚至有一股陰氣。


    ——到、到底怎麽了?


    “伯爵大人。您知道這個城鎮現在是什麽樣的狀態嗎?”


    “什、什麽?”


    “鎮上大部分地區都在逐漸複興。但是依然沒有完全恢複原狀……最重要的是,大家心裏受到的傷痛完全沒有緩解。”


    “…………”


    “然而……伯爵大人既不幫助、也不鼓勵大家,反而不過是為了和別處的貴族打打招呼就又離開領地!”


    阿萊斯明白米蕾優在說什麽。


    他不是不想幫助複興。而是沒能幫上忙。被人以“領主在旁邊勞動的話,所有人都會害怕得沒法幹活”為由阻止了。


    他也不是不想鼓勵領民麽。但是,這個城鎮被燒毀他自己也有責任。他覺得這樣的自己沒有權利鼓勵別人。但是作為交換,他前去掃墓,並和鎮上的代表們見麵,說了許多道歉的話。


    去見尼姆伯這件事中,雖然再次離開領地也是事實,但這件事是有必要的。如果讓別人覺得法諾瓦爾家不懂禮數,因此不願提供援助的話就完了。伊紮雷常說,取名不如取實。


    但是,阿萊斯沒來得及說出這些。


    米蕾優從衣服裏取出了某樣東西。


    是一把發出暗淡光芒的小刀。


    “米、米蕾優?!”


    就連阿萊斯也難掩動搖的神色。沒想到——這樣接連不斷的,竟然還被進入自己臥室的侍女盯上性命!


    “非常抱歉,伯爵大人。我要為哥哥……報仇!”


    米蕾優雙手舉起小刀,衝了過來。


    “唔。”


    不過她雖然出其不意,但動作完全是外行人。在阿萊斯眼裏就和嬰兒嬉戲一樣。


    要扭住她的胳膊、將她按倒在地上非常簡單,但阿萊斯最終沒有那樣做。他隻是按住了米蕾優握著刀的手而已。


    因為米蕾優說出了讓他無論如何也不能當做沒聽見的話。


    “這是怎麽回事?你的哥哥,難道是……”


    “嗚!沒錯!我的哥哥曾經是這個鎮上的士兵!在這裏被襲擊的時候,他為了給大家爭取逃跑的時間……死去了啊!”


    “……!”


    這對阿萊斯來說比任何刀刃都更具衝擊性。


    他不禁放鬆了手上的力量。米蕾優趁這個機會,收回刀子重新站好。


    “你哥哥的名字是……?”


    “奧力克!他可是侍奉你的士兵啊,你可別說你不記得啊!”


    阿萊斯確實記得。


    侍奉他的士兵還不到五十人,他確實記得其中有一個名叫奧力克的士兵。


    “哥哥總是對我說!說你是多麽強大的人!如果你不離開這個鎮子的話,哥哥就不會死了啊!都是你的錯!”


    “…………”


    找不出一句借口。


    ——這是理所當然的報應啊。


    阿萊斯自嘲。像這樣責備他的人直到現在才出現反而是個奇跡。


    這個鎮上出現了犧牲者。不論伊紮雷有多麽麵麵俱到,親人對於死難者的悲傷都不會消失。而他有義務承受這些悲痛。


    但是即便如此,他也不能因為複仇就坐以待斃。


    “……抱歉。不,我知道再怎麽說也無法真正道歉。但是米蕾優,隻有這一點請你相信。也許我離開這裏這件事確實造成了無謂的犧牲。”


    他握住插在腰間的兩把劍柄。


    “但是我曾向這把劍發誓要為了人民而揮劍。離開這裏也好,前往尼姆領也好,絕對不是為了私利私欲。這既不是自我滿足也不是自我陶醉,因為確實有人因為我的行動而得救……這少我是相信這一點才這樣做的。”


    “這、這種事不用你說啊……!”


    米蕾優的眼裏溢出大滴大滴的眼淚。


    阿萊斯惟獨無法直視女性哭泣。他不禁轉開視線。


    “我也……知道啊!伯爵大人有多麽努力,多麽為我們竭盡全力!我聽到過很多次這樣的傳聞,說我們的領主為了大家在不為人知地戰鬥!大家也都明白,也都以此為驕傲……!但是,哥哥已經……回不來了啊!”


    “…………”


    在大聲痛哭的米蕾優麵前,阿萊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在這種時候,他才深切地體會到自己的不成熟。如果才多一些人生的經驗,也許就能說出一些適當的話來安慰這位少女了吧。


    至少現在,阿萊斯能做到的隻有等著米蕾優自己停止哭泣而已。


    終於,大哭一場之後心情多少有些改善,米蕾優總算止住了眼淚,把小刀放到桌子上,深深鞠了一躬向主人表示敬意。


    “是我……無禮了。我也知道違抗貴族不會平安無事。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這樣啊。那麽米蕾優,這不是命令而是請求。如果你願意的話,我想請你繼續留在這裏當侍女。想請你繼續看著我做的事情。然後,如果我又做出了背叛你的期待的事情的話,到那時——”


    阿萊斯指向放在桌子上的利刃,


    “什麽時候都可以。在我睡著的時候也行。就用那把小刀來裁決我吧。”


    米蕾優的眼睛裏再次落下了大滴的眼淚。


    “……遵命。”


    米蕾優走出房間後,阿萊斯立刻小聲說:


    “潘多拉。”


    《什麽事?》


    說出這個名字的瞬間,少女的聲音在腦海裏響起,而她的頭也從腳邊浮出來。


    “什麽事……你還問我?我被人盯上性命了啊。為什麽沒有事先告訴我?”


    《說過了,即便是吾黃昏之主也不能無限製地幹涉他人的命運。對方不過是個侍女,別以為連這種程度的小事都能逐一得到建言。》


    阿萊斯歎了口氣。


    “哎,說的確實沒錯。”


    《再加上一點的話,那就是吾想給汝一個學習的機會。怎麽樣?看到眼前有女性在哭泣自己卻毫無辦法,感受到自己的不成熟了吧?還有那天晚上的事情也是。你偶爾跟著羅蘭


    去逛逛夜晚的街道、多學習一下女人的事情如何?》


    “……多管閑事。”


    他嘴上雖然這樣說,心裏卻也覺得如果這種涉及女人的事件一再發生的話,這個建言也有考慮的價值。


    《算了,吾之契約者啊,比起那種事情,吾有一件有趣的事情要告訴汝。用心聽著,再過三天,汝便將再次受到米蕾優手上刀刃的試煉。》


    “什麽?”


    這話又出乎了他的意料。


    受到米蕾優刀刃的試煉。也就是米蕾優又會想要殺他的意思嗎?


    “這是怎麽回事……不過就算問,你也不會告訴我吧?”


    潘多拉的表情因為愉悅而扭曲了。


    《汝不是很清楚嗎?吾把該說的話都說了,之後汝可隨意選擇道路前進。》


    像往常一樣單方麵地說完之後,潘多拉像沒事了一樣再次沉入地下。


    “又要發生什麽事了嗎?”


    即使思索也得不出答案。這也和往常一樣。


    但是,不論發生什麽事,他要做的事情都不會改變。為了人民而戰鬥。僅此而已。除此以外不作他想。


    “……好。”


    今天不過是從尼姆領返回,還什麽事情都沒有做。


    至少要練習一下劍術。為了不論三天後發生什麽都能夠應對。到頭來,他能做的也隻有這個而已。


    阿萊斯這樣想著,走出房間找加爾穆斯而羅蘭去了。


    於是三天後。萊斯托尼亞再次迎來了劇烈的震蕩。


    2


    這一天,阿萊斯看見了不得了的東西。


    “阿萊斯大人!大事不好了!”


    那就是伊紮雷慌張的表情。


    這位老人成為這裏的家臣年月已久,但阿萊斯還聰慧看見過他露出這樣的表情,不禁緊張起來。


    “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


    “疑似叛亂軍的集團正在接近!數量大約有一千人!”


    “怎、怎麽可能?!到底為什麽,為什麽會這樣!”


    阿萊斯也露出了和伊紮雷一摸一樣的表情。


    “理由也不是不明白。敵將傑萊德曾經想要拉攏阿萊斯大人對吧?而既然失敗了,阿萊斯大人就成為了叛亂軍最大的敵人。”


    明白了。也就是說,最大的敵人應當趁早排除。


    “但是,他們怎麽能把軍隊派遣到這種偏僻地方來?王國軍不可能放任他們跑到這裏來啊。”


    “出乎敵人意料才正是策略的精髓,他們大概有什麽方法吧。不管怎樣,現在都不能逃避敵人就在眼前這個事實。該怎麽辦?現在這個鎮上的兵力滿打滿算也隻有三十人左右,城牆的修理也尚未完成,不可能戰勝一千敵人。可即便向附近的領主或王國軍求援,怎麽樣都會花上一天以上的時間,絕對趕不及。現在是否應當立刻讓領民避難——”


    “不行,怎麽能夠那樣做!好不容易複興到現在這種程度,現在不能再讓領民們放棄家園啊!”


    “於情來說確實是這樣。但是,那要怎麽辦?”


    “…………”


    阿萊斯的回答從一開始就確定了。


    他總算明白三天前潘多拉建言的意思了。


    再次受到米蕾優手上刀刃的試煉之時將會到來——潘多拉這樣說。那指的就是這件事。自己作為領主、作為騎士的能力將會受到試煉。


    阿萊斯作為領主,或是作為騎士,不必耕田、不必經商也能夠生活。


    其代價是什麽?那就是要在這種危急時刻保護領民。他們就是為此而存在的。


    “隻有我們武者出擊!把羅蘭而加爾穆斯叫來!”


    ◆


    這一天,某個年輕騎士的身影再次出現在法諾瓦爾伯居住的公館前。


    距離上次和阿萊斯的屈辱再會已經過了三天。要從被他當做宿敵的阿萊斯遺忘、又被意中人也遺忘了的這個打擊中站起來,就是需要這麽長的時間。從他容易受傷的十六歲年齡來看,倒也難怪。


    “啊。您是……”


    三天前見過一次的門衛一臉驚訝。


    “我想拜見法諾瓦爾伯。能讓我進去嗎?”


    “是,上麵吩咐說您要是來了就讓您進去。請進。”


    “這樣啊。”


    進入公館的年輕騎士察覺到一種奇怪的氣氛。


    “……真奇怪。”


    所有人都一臉緊張地走來走去。至少這和他進來了這件事無關。


    在那些人當中,他找到了阿萊斯。


    穿著鎧甲的阿萊斯,艾萊娜也在,加上之前見過許多次的一位矮人,再有就是一位不認識的老人和一位同樣不認識的長發男子。而且不知為何那名男子身穿著隻有近衛騎士才能裝備的紅色鎧甲。


    身為近衛騎士,也就是說比年輕騎士要強。他一邊驚訝於那種看起來輕薄的男人也是近衛騎士,同時又注意到了更加重要的事情。


    那就是——為什麽他們所有人都全副武裝?準備進行訓練嗎?


    “哎呀?你是三天前的……”


    艾萊娜注意到了他。同時阿萊斯等人也轉過身來。


    “哦。你是……”


    他們之中的那個矮人驚訝地發出聲音。


    “什麽啊,加爾穆斯。你認識他?”


    “還問什麽你認識他。阿萊斯啊,你不記得了嗎?他是雷昂。喏,加紮布領有個毛頭小子的騎士頂撞你來著對吧。”


    “加紮布領……?啊。”


    “喂,艾萊娜,你也不記得了嗎?他是你在王國軍陣地裏治療的人之一。”


    “……抱歉,想不起來了。有那麽多傷員呢。”


    阿萊斯經人提醒好像總算想起來了,但艾萊娜依然滿頭霧水。


    “…………”


    雷昂總算讓自己接受了這件事。雖然他依然有些動搖,但不想三天前打擊那麽大了。


    事情要看你怎麽想。仔細想想,他投身叛亂軍這件事如果暴露的話實在不怎麽好聽,而且身負重傷接受治療這種事冷靜想來也挺難為情的。


    但是,唯一記得自己的不是人類而是愛人這個事實還是給雷昂的自尊心造成了不少傷害。


    但是事到如今不能氣餒。雷昂堂堂正正地邁出一步。


    “法諾瓦爾伯阿萊斯。今日我是以父親加紮布伯的代理身份前來的。”


    “我想起來了。”老人說,“加紮布伯確實有一個叫做雷昂的兒子。歡迎歡迎,遠道而來辛苦了。原本應當是我們上門前去道謝才是。”


    雷昂終於放心了。因為終於有人知道他是誰了。


    “怎麽了?這是怎麽回事,伊紮雷?”


    就在這時。令人驚訝的是那名老人毫不留情地戳了一下阿萊斯的腦袋。


    “你、你幹什麽!”


    “阿萊斯大人,您那是什麽態度。加紮布伯可是僅次於尼姆伯,對此地提供了大額援助啊。請恭敬地表示感謝。”


    “什——”


    阿萊斯慌忙站好,低下頭。


    “這件事我有所不知,一直采取無禮的態度,謹表歉意。如此打扮甚不禮貌,但依然衷心感謝貴領對我民的援助。”


    那個被稱為<赤之附魔者>、深受畏懼的阿萊斯對自己低下頭。


    這種感覺真好。


    “哪裏哪裏,沒什麽大不了的。雖然說出來難為情,但我父親通過征收無用的重稅、讓領民們飽受疾苦才積攢了不正當的財產。現在隻是將其退還給領民,並將其中一部分送來這裏而已。”


    “……萬分感謝。法諾瓦爾家一定不會忘記這個恩情。”


    “這樣啊。那


    麽,我有一事想要拜托您。”


    “什麽事?隻要是我能做到的,必竭盡所能。”


    雷昂正是等著他這句話。


    “那麽——我想做你的隨從。”


    這才是雷昂的目的。


    很遺憾,作為武者,現在的他和阿萊斯可謂是天壤之別。要填補這個差距,跟在阿萊斯身邊學習劍術是最快的捷徑。


    再加上一點,成為阿萊斯的隨從的話,接近他的妹妹艾萊娜的機會也會大幅增加。他心裏暗暗期待。


    但是但是,原本提出這種請求一定會被拒絕的吧。法諾瓦爾的騎士在舉國聞名,想當他隨從的人絕對不少,但現在阿萊斯的隨從卻隻有一個矮人。也就是說,很容易想象他不喜歡收隨從。


    但是,為了能夠成功,雷昂說服父親控製浪費,將節省下來的部分送給萊斯托尼亞領作為援助。這樣一來,即便阿萊斯拒絕,他也能抓住這個恩情兜售自己。


    然而。


    阿萊斯不過稍微想了一下,便立刻點頭。


    “這樣啊,我明白了。本來是應當拒絕的,但現在武者即使多一人也是必要的,我就欣然接受你為隨從吧。”


    “……哎?這麽幹脆?”


    他甚至不禁有些掃興。


    同時,雷昂也感到奇怪。阿萊斯旁邊的長發近衛騎士不知為何突然——用非常憐憫的目光看向他。


    “那麽很抱歉,請立刻做好出陣的準備。”


    “……啊?立刻?出陣?”


    難道現在就要前往和叛亂軍戰鬥嗎?


    雖然不是不可能,但他聽說王國軍和叛亂軍的決戰還有再過一段時間才會開始。現在為什麽要這麽著急?


    有人回答了他的疑問。


    旁邊突然啪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那個長發的近衛騎士用簡直可以說是同情的口吻說:


    “雖然不知道經過如何,但你還真挑了個不得了的時間來啊。在這個馬上就要麵對一千敵人展開大亂鬥的時候。”


    “……啊?一千人?”


    3


    卡庫德是農民出身。


    這在解放軍中並不稀奇。但是,卡庫德和其他因為沒飯吃才來當兵的人有一點不同。


    他是被義憤以及渴望名譽這兩個要素驅使而誌願參加解放軍的。


    他的出身不是保爾奈利亞領,而是某伯爵治理的小農村。那是家裏的第三子,尚未娶妻,住在哥哥家裏。哥哥很會照顧人,讓他並不覺得那麽臉上無光,生活也不算窘況。


    但是,即便如此卡庫德還是參加了解放軍。依據他自己的理論。


    保爾奈利亞領的貴族壓製和叛亂是必然會發生的事情。隻要貴族擁有諸多特權,就總有一天會腐敗墮落,任何地方都會發生和保爾奈利亞一樣的事情。因此卡庫德支援參加解放軍。被“現在正是這個王國切除貴族這個毒瘤的時候”這種義憤驅使著。


    不過在另一方麵,卡庫德絕對不是什麽聖人,他也想其他人一樣渴望名譽。


    這場叛亂恐怕會持續很久。傑萊德神機妙算,說不定真的能夠打倒王室和貴族。


    如果趁現在在解放軍中占據重要位置的話,隻有解放軍這個組織不斷壯大,自己的地位也會上升。懷著這樣的目的,卡庫德誌願參加了解放軍。


    這個選擇沒有錯。


    就像傑萊德指出的那樣,隻要找到一萬個人,其中就會湧現出擁有萬裏挑一的才能之人。卡庫德有才能,在能夠對一切事情進行合理判斷這一點上的才能。那是對傑萊德也適用的、任何被稱為名將之人都擁有的才能。


    原本隻是個農民的卡庫德一開始不過是一介小卒。


    不過他能夠識字、腦筋機靈,便當上了十夫長。


    然後雖然隻是十夫長,但一旦領兵出陣,卡庫德的才能便開始發揮了出來。


    實際上,卡庫德做的事情不過是在敵人士氣旺盛的時候采取守勢,在敵人疲憊的時候立刻轉為攻勢而已。


    但是,在血流成河的戰場上做出這種冷靜的判斷絕非易事。就卡庫德能夠做到這一點來看,果然還是應當說他有才能。


    就這樣不斷積累,現在,卡庫德再次得到了一個好機會。


    由傑萊德直接下令,對<赤之附魔者>的暗殺。這是對解放軍來說必須的行動,同時如果順利的話他的地位就能得到鞏固。


    “阿萊斯差不多也該出來了。”


    卡庫德一邊走在一千人的軍隊先頭一邊自言自語。


    使用傑萊德交給他的通行證,舉著貝爾賽爾王國的紅色旗幟在王國軍的勢力下堂堂正正地通行,進入萊斯托尼亞領,是稍早之前的事情。


    到這裏以後已經沒有掩飾地必要了,他們放下紅旗,舉起象征解放軍的青綠色旗幟。


    上千人的軍隊舉著青綠旗走來走去的話,即使不願意也會惹人注目。阿萊斯也應當已經注意到他們的存在了。


    <赤之附魔者>到底會怎樣出來呢?


    萊斯托尼亞鎮是個人口稀少的小城鎮。被一千人的軍隊襲擊的話不消一刻鍾便會化為火海。這種事情阿萊斯也應該很清楚才對。


    如果<赤之附魔者>是個矮小之人的話,一定會舍棄鎮子逃走以求保身吧。


    說實話,如果他那樣做的話卡庫德也沒有對策。在沒有地利的情況下無法隨便追擊,而且這裏還是王國軍的支配地區,一旦錯失了撤退的實際便會被諸侯的軍隊圍殲,讓軍隊長時間駐紮極其危險。如果發現無法討伐阿萊斯的話,就隻有立刻解散軍隊,讓士兵分散逃回托爾斯林要塞了。


    但是,如果是卡庫德所知的<赤之附魔者>的話,他絕對不會使用逃走這個手段。他不僅擁有孤身一人打破戰線的接觸力量,還比任何人都富有騎士精神。為了保護領民的生命和財產,他有很大的可能性會在這隻軍隊到達城鎮之前想辦法阻止。


    正因為他是這樣的人,所以連傑萊德都害怕阿萊斯。聲名顯赫的偉大人物為將率領士兵的時候,能夠發揮出好幾倍的力量。其實阿萊斯從故鄉逃走的話對也許他們來說反而比較好。阿萊斯已經一度失去了領地,如果再次失去的話,他一定會聲名掃地。


    但是現在,始終都應該以阿萊斯會出來迎擊為前提準備策略。


    問題是對方會選擇什麽樣的戰鬥方法,還有他的兵力。


    現在萊斯托尼亞領的兵力幾近於無。可是如果動員領民中的所有男勞力,讓他們拿起武器充當士兵的話,還是能組織起幾百人的軍隊。雖說是一群沒有經過訓練的烏合之眾,但讓阿萊斯來率領的話就足以成為威脅了。


    但是這種方法就成了強製領民犧牲。這樣既會降低法諾瓦爾家的名聲,也不像是阿萊斯會選擇的道路。


    反而是<赤之附魔者>單騎迎擊的可能性最大。


    不管怎樣,他可是單騎衝下懸崖、殺入解放軍陣地、使其陷落的那個騎士。這次也同樣依靠自己的力量單騎作戰的可能性很高。更何況這裏是阿萊斯的故鄉,他擁有地利。利用這一點,拿下身為指揮官的卡庫德的人頭,一口氣分出勝負——這不正是阿萊斯喜歡的戰法嗎?


    但是,這樣的話就有辦法應對了。


    萊斯托尼亞領被廣大的森林覆蓋著。現在進軍的這條路雖然足夠馬車行進,但旁邊緊挨著就是難以通行的森林。


    可是這森林恰恰限定了阿萊斯前進的道路,讓他的路線變得非常容易愚蠢。


    抓住這一點的話他們就能握住主導權了。


    “阿萊斯。這次你的死期到了。”


    卡庫德好像是要讓自己興奮起來似的小聲說。


    ◆


    ——沒有這樣


    的吧,用常識來考慮。


    雷昂打從心眼兒裏這樣想。


    他確實希望在阿萊斯身邊戰鬥、學習他的劍術。


    “就算是這樣……”


    環視周圍。被森林覆蓋的小道。周圍包括自己在內隻有四騎。


    阿萊斯。矮人加爾穆斯。還有穿著近衛騎士鎧甲的叫做羅蘭的長發騎士。


    “就算是這樣,是有四個人不可能迎擊以前敵人吧!”


    仔細看的話,能在遠處看見青綠色的旗幟。毫無疑問是叛亂軍。


    完全不明所以。


    為什麽叛亂軍會迫近這種偏僻的地方?


    還有,為什麽要單靠四個人迎擊他們,而且其中還有一個人是他雷昂?


    雷昂很清楚,阿萊斯確實很強。之前在奇霍爾泰平原之戰的時候,阿萊斯也是憑借自己一人向叛亂軍發起挑戰,並喚來勝利。但那時阿萊斯有三百名部下。


    而現在,隻有一名長發的貌似輕薄的騎士和一名矮人。


    雖然知道那個叫加爾穆斯的矮人很強,但看他那短小的手腳怎麽樣都不覺得能適應騎馬作戰。好像在印證這一點似的,加爾穆斯騎的馬上堆滿了馬上槍之類的武器,簡直就是個拿行李的。不,這也不是不能說他這是做了隨從本來的工作。


    這樣的四個人到底要怎樣和一千名敵人作戰?還有,到底為什麽會變成這樣?簡直像是在做噩夢一樣。


    這時,似乎是注意到了雷昂的苦澀表情,名叫羅蘭的那個騎士策馬走近。


    “喲。看來你果然後悔了啊。”


    “羅嗦。這麽說來你是什麽人啊。看打扮是近衛騎士,但看起來一點都不強。”


    “嗯,和法諾瓦爾家稍微有一點牽扯。現在逃跑的話人生計劃似乎會亂掉所以就跟來了。順便一提現在正有點後悔。”


    淨說些不明所以的話。雷昂不禁疑惑,近衛騎士難道單純得連這種男人都能當上嗎?


    還有那個矮人隨從,阿萊斯周圍真的全都是怪人。隻有艾萊娜是例外。


    “你們兩個,廢話到此為止。”阿萊斯說,“我們都是誌在騎士之路的人。現在能為了保護領民而揮動武器,反而應該說是一種幸福。”


    “不,大概隻有你是這樣。”雷昂心想。羅蘭肯定也在想同樣的事情。認為四人挑戰一千敵人是種幸福的人,一定是超級變態被虐狂。


    “羅蘭。不好意思,你能去作為軍使去他們那裏嗎?我想知道他們為什麽到這裏來。如果想危害我的領民的話,就警告他們,讓他們立刻離開。”


    “哎!為什麽是我啊?!這種事情讓你的隨從去幹不就好了嗎!我姑且也是無關人員啊!”


    “你不會想事到如今才裝作和自己無關吧?而且你不是說你自己長於口才嗎?很適合當軍使吧。”


    羅蘭放棄似的聳聳肩。


    “……知道了啦,我去。他們大概也還不至於墮落到要殺軍使,比替你喝酒要強多了。”


    羅蘭一邊嘀咕著讓人聽不明白的話,一邊晃晃悠悠地讓馬走了起來。


    ◆


    “卡庫德千夫長!前麵有人來了!”


    “什麽?”


    和士兵們的報告一樣,不一會兒,他們眼前出現了一名騎士。他身穿紅色的鎧甲,那是近衛騎士的象征。但那不是阿萊斯。


    “喂!你們的大將是誰?!”


    騎士大喊。他的用詞實在不像是騎士。


    而且他的相貌也不像騎士。頭發實在太長了。對武者來說長發不過是沒用的東西。


    卡庫德不能無視他,隻得走出來。


    “我是這支部隊的指揮官。你有什麽事?”


    “那個啊,我代表法諾瓦爾伯阿萊斯前來詢問:你們是什麽人,為何來到這裏?”


    “明知故問。我們是貝爾賽爾解放軍,前來討伐我等最大的敵人法諾瓦爾伯阿萊斯。”


    “這樣啊。哎,果然是這樣啊。那,這是我的忠告。你們真的還是回去比較好哦?在這樣走下去的話你們會惹火一個不得了的家夥。不管是誰,家裏被弄亂了都會生氣吧?更何況你們的對手可是被稱作是<赤之附魔者>啊。是有惡魔附身的啊。誰要和那種家夥為敵白白死掉啊,真的,趁現在回去比較好。還能高高興興地抱抱女人。”


    “…………”


    這真是不像是騎士說出的不正經地勸說。不,也許他本身是認真的,但和這種場合實在有些不相稱。


    “我接受你的忠告。但是,如果因為這幾句話就會回去的話,我們也不會特地來到這裏了吧。希望你能理解。”


    騎士失望地點了點頭。


    “說的也是。我也這麽想。算了,你也有你的立場,隨便你吧。”


    自顧自地說完之後,那名騎士便晃晃悠悠地沿原路返回了。


    “我是覺得還是算了比較好就是啦。哎呀,真的是……”


    一邊還這樣自言自語著。


    在某種意義上,他是個十分棘手的家夥。淡淡地說出<赤之附魔者>的威脅然後立刻離開而已,但好不容易來到這裏、戰意高昂的士兵們也因此被嚇到了。


    為了讓他們重新提起精神,卡庫德大聲說:


    “所有人都聽我說,沒有什麽可害怕的。即便是<赤之附魔者>也不過是一介凡人,沒有一絲一毫的可能戰勝我們這樣的大軍。百夫長集合!趁現在來講解能夠確保我們勝利的策略!”


    阿萊斯雖然擁有地利,但這前麵隻有被森林包圍的一條路。


    這種地方不利於一千人的兵力展開。但是隻有一條路的話就能輕易確定阿萊斯攻來的方向,也容易應對。


    勝算充足。


    ◆


    看見羅蘭若無其事地回來,阿萊斯問:


    “怎麽樣?”


    羅蘭聳聳肩膀。


    “那些家夥果然是叛亂軍。他們說想要你的命。我姑且試著說服他們在你還沒生氣之前回去,不過他們畢竟特地跑到了這裏,根本不聽勸。”


    “這樣啊。不過,如果目標是我的性命的話,想想看也不錯。隻要我在這裏戰鬥,不管是輸是贏鎮上都不會被襲擊了。”


    “稍、稍等一下!”一直默默聽著的雷昂鼓起勇氣插嘴,“你想死在這裏隨你便,但把我也卷進去算什麽!”


    阿萊斯完全不明白他憤怒的理由,不禁疑惑起來。這位少年自己誌願成為隨從,為什麽現在有躊躇起來了?


    “你已經是我的隨從了吧?如果我將死去的話隨從也應當做好覺悟。你是有了這種覺悟,才誌願成為我的隨從,不是嗎?”


    這就是騎士和隨從的關係。隻要一度同上戰場,就要一直不離左右。這才真的是,直至死亡將兩人分開。


    “……嗚嗚。”


    雖然看上去依然不情願,但雷昂還是退下了。阿萊斯不知道,現在雷昂心裏正嘀咕著:“為什麽我不是在明天而是在今天重新振作起來啊。”


    “那,要怎麽戰鬥,阿萊斯?”


    在場的武者中除了阿萊斯以外唯一不害怕的人——加爾穆斯問。


    “根本不用問。除了你以外,所有人都懂得騎士的戰法。會用馬上槍吧?那麽要做的事情就隻有一個,一口氣發起突擊,擊潰敵人的中樞。”


    雷昂再次大叫。


    “等一下啊,這裏可是隻有一條路啊!而且還沒有弓兵的援護!如果敵人組成槍陣的話突擊就是自殺,你連這種事都不知道嗎?!”


    “不必在意。總有辦法的。”


    “你說總有辦法……!太亂來了!”


    “總之。聽好了,雷昂跟在我右邊,羅蘭跟在左邊。我不要求


    你們做什麽難事。隻要帶著馬上槍跟著我就行了。加爾穆斯,你明白吧?你跟著後麵。”


    “哎呀哎呀,又是當預備隊嗎?沒辦法。”


    這時,羅蘭把手搭在雷昂肩上。


    “做好覺悟吧。別怕,隻要和戰鬥有關的事情,聽那家夥的話就基本沒錯。”


    “啊啊,可惡!知道了啦,我幹!”


    雷昂總算下定了決心。


    雖說是隨從,阿萊斯也不好意思讓不想戰鬥的人戰鬥,他也想過既然雷昂這麽不願意,幹脆就讓他回去算了。


    可是,現在急需人手。更何況雷昂不是平民,他原來是騎士,而現在是隨從。騎士及其隨從是職業軍人。戰鬥和死亡就是他們的工作。如果用一名軍人的性命就能夠解救領民的話,那便應當毫不猶豫地獻身。


    雖然還不知道他為何誌願成為自己的隨從,但事已至此,他就要一直跟隨自己,知道死亡將他們分開。


    ◆


    卡庫德難掩驚訝之情。


    阿萊斯到底會率領多少兵力迎擊。這個唯一的懸念的答案現在揭曉了。


    “什麽……。隻有四騎?!”


    走在先頭的無疑是阿萊斯。他的右手握著輕鬆超過一丈(約三米)的巨大馬上槍,直指天空。


    然而跟在他後麵的卻隻有三騎。一人是剛才出現的長發的近衛騎士,一名簡直就是少年的騎士,另外不知為何還有一名矮人。


    除了阿萊斯以外,看上去都不像是能夠一騎當千的強者,不覺得他們能抵擋千人的軍隊。


    ——不,不能因為外表而大意。


    輕敵是戰場上最為愚蠢的行為。卡庫德轉換心情。


    不一會兒,四人四騎走到距離三十間(約五十四米)的位置停了下來。像被引誘了一樣,卡庫德也舉起右手讓士兵們停止前進。


    “我乃法諾瓦爾伯阿萊斯!你們的隊長是誰?!”


    阿萊斯大聲說。


    看來他是想按照慣例先進行大將之間的舌戰。


    告訴阿萊斯指揮官是誰非常不利。以少勝多的最有效的方法就是擊殺敵方的指揮官。<風之戰少女>和<赤之附魔者>的行動都證明過這一點。


    但是,如果現在保持沉默的話士兵們會被他的氣勢壓倒,有損士氣。要打倒<赤之附魔者>這樣一騎當千的武者,必須不給他休息機會不斷進攻才行。為此不能做出讓士兵們的士氣下降的行動。


    而且,如果阿萊斯瞄準自己的話,他的前進路線就容易預測,未必是件不合算的事情。


    卡庫德最終還是走了出來。


    “是我。我叫卡庫德。解放軍的千夫長。”


    “這樣啊。那麽卡庫德啊,我已經警告過你了。此地乃我故鄉,不許繼續攜帶武器前進!這是最後的警告,立刻離開!”


    “我也說過了!我們的目標是你的性命,時至今日不會後退!如果不想讓你的人民受害的話,就用力量阻止我們吧!”


    “這樣啊。那麽沒辦法了,就讓我來做你們的對手吧。”


    從一開始結論就已經確定了的舌戰結束的同時,阿萊斯緩緩放平馬上槍——將槍尖指向卡庫德。


    站在阿萊斯身後的三人中,兩翼的兩人也照做。


    然後,以阿萊斯為先頭構成菱形的四騎還是緩緩前進。


    他們的速度漸漸加快,打算施展騎士最為得意ide戰法——衝鋒。


    這裏是森林中的道路,己方雖然有一千士兵,但在這種狹窄的道路上沒有時間也沒有空間構成陣型。恐怕阿萊斯便是看穿了這一點,打算在他們列好陣之前發起衝鋒,一口氣決定勝負。這是隻有四騎的小隊所擁有的靈便才能做到的。


    但是,卡庫德早就預料到了這種發展。他做好了準備。


    “來了!全員,按照作戰計劃行動!”


    一聲令下,前麵的幾十名士兵立刻行動起來。


    他們的手上握著比阿萊斯拿著的馬上槍還要長的長槍,用幹脆利落的動作排成密集隊形,組成槍陣完全堵住道路。


    這是預測了阿萊斯等人的行動、事先做好準備才能完成的記憶。


    向這個槍柵發起衝鋒完全就是自殺。阿萊斯除了慌忙停下來已經別無他法了。


    一旦衝鋒停止,他便會立刻命令長槍兵前進。在這個狹小的道路上被針牆壓迫,阿萊斯隻能後退。


    這時再以一町(約一百零九米)的前方為目標灑下箭雨。騎士不光是騎手,連馬也披甲,但畢竟不能覆蓋所有地方,否則馬也會因為太重而動彈不得。因此一般為了應對衝鋒,隻強化了前麵的防禦,後麵基本是裸露的。


    卡庫德就是要向那裏射箭。射人先射馬——忠實地實行這個基本原則。


    但是,這個傑萊德都給了合格的策略卻完全沒有發揮效力。


    “全員,隨我前進!”


    在阿萊斯大喊的同時,四騎前進的方向突然轉變了。


    “什麽?!他們腦子還正常嗎?!”


    他們在槍柵麵前轉而向右前進。向右,向森林中——。


    ◆


    “咿、咿啊啊啊啊啊!”


    雷昂的嘴裏發出慘叫。


    騎馬衝入森林裏是瘋狂的舉動。


    樹葉、樹枝甚至蜘蛛網全都落在臉上,根本無法確保視野。


    撞上樹幹的可能性當然不用說,以相當的速度奔跑的時候一根小樹枝也能成為輕鬆貫穿皮膚的凶器。


    “冷靜!”阿萊斯的聲音傳來。“放心,這裏是我的庭院,閉著眼睛也能穿過!隻要集中精神跟在我後麵就行了!”


    他的語氣堅定,但雷昂還是無法相信。這裏確實是阿萊斯的故鄉,但也不能記住每一棵樹的位置吧。


    不過,現在除了相信他沒有別的辦法了。從遮住臉的手指縫隙中看準阿萊斯的紅色鬥篷,一個勁兒地跟著他跑。


    令人驚訝地是,沒有和樹木衝突。


    ——難道說,那家夥真的了解所有的地形?!


    這種事雖然荒唐,但除此以外沒有別的解釋了。


    隻是,不知為何偶爾會聽到阿萊斯“這邊嗎?!”“知道了!”的自言自語。


    “要出森林了!全體架好槍!”


    好像在不知不覺間轉向了。眼前可以看到森裏的盡頭。


    雖然亂來但隻能跟著他。不管怎樣,雷昂用握著韁繩的左手擋著臉,右手架好馬上槍。


    右臂已經因為馬上槍的重量而發出了慘叫。那把槍要讓十六歲的未成熟的身體使用確實有些太重了。


    不過,馬上槍的槍柄一頭是吊在鎧甲上的,隻要端好就能充分發揮威力。


    然後——他們衝出森林。衝入敵人的正中央。


    ◆


    “怎麽可能?!”


    卡庫德大叫。士兵們也發出哀號。


    消失在森林中的阿萊斯等人沒過多久再次衝出,躍入了千人軍隊的中央。


    沿窄路前進的一千人的隊列向蛇一樣延伸。雖然其先頭有名為槍柵的毒牙守護,但除此以外的地方毫無防備。


    阿萊斯手持的馬上槍接連貫穿了士兵們,好像沒有防備的側腹被剮去了一塊似的。可怕的不隻有馬上槍。士兵們無法阻止將近一百五十貫(約五百六十千克)重的馬的突進,接連被撞飛。


    ◆


    “咕唔?!”


    雷昂的右臂閃過一陣衝擊。隻是端著的馬上槍刺穿了亂竄的獵物。那股衝擊實在驚人,輕鬆貫穿了人的身體。


    這樣一來也不可能拿著這把馬上槍了。他毫不猶豫地放手。


    “加爾穆斯!下一把槍!”


    阿


    萊斯也和他一樣扔掉了馬上槍。


    “啊!那是什麽啊!”


    但是這時,雷昂看到了,阿萊斯拿的馬上槍上像串燒一樣連紮了三四個人。到底要有怎樣的怪力才能做到這種事啊。


    “接住,主人!”


    待在後方的加爾穆斯扔出馬上槍。阿萊斯在空中一把接住,立刻端平,製造出大量新的犧牲者。


    能夠嗖地扔出那麽重的馬上槍的加爾穆斯雖然也不簡單,但輕鬆接住的阿萊斯更了不得。雷昂無論如何是模仿不了的。他放棄了武器,隻專注於騎馬。


    ◆


    到處都響起慘叫和哀號,部下們立刻陷入了混亂之中。


    “冷靜!不要分散作戰,各個十夫長聚攏部下!聚集在一個地方架起槍!”


    這應該是最有效的方法。總之一對一是贏不了騎士的,更何況對手還是那個<赤之附魔者>。


    但是阿萊斯沒有給卡庫德等人準備的時間。


    他出現在隊列中央大鬧一番之後,立刻又消失到了森林中。然後宛如從黑暗中跳出的猛獸一般再次剮去解放軍毫無防備的側腹。


    令人無法相信地戰法。


    原本,“騎士要在廣闊的平原上才能進行衝鋒”是常識。這是當然的。在障礙物多的地方讓馬跑起來是瘋狂的舉動。


    可是不知為何<赤之附魔者>在鬱鬱蔥蔥的茂盛森林中也如履平地。


    “就算是擁有地利,這也太……!”


    隻要走錯一步就會撞到樹上,一旦馬腿被藤蔓絆住騎手就會被輕易甩出、丟掉性命。


    這麽危險的事情,阿萊斯卻做得滿不在乎。簡直讓人覺得就像他<赤之附魔者>的別名一樣,是有惡魔之類的東西在給阿萊斯指路。


    帶領一千軍隊前來的意義已經喪失殆盡了。不,正確的說,是阿萊斯讓它失去了意義。阿萊斯非常清楚以少勝多的戰術。他們在一千士兵被完全達到之前就會失去控製、士氣受挫。他沒有想小看敵人,但阿萊斯卻走到了更高的地方,用極其霸道的方法。


    這樣下去軍隊陷入恐慌隻是時間的問題了。剩下的手段隻有一個:暫時後退重整陣勢。


    “撤退撤退!退向後方!”


    下達新的命令之後,卡庫德自己也開始拚命奔跑。


    “千夫長!他、他們從後麵……!嗚哇啊啊啊!”


    新的犧牲者的慘叫響起。


    他知道會產生犧牲。在騎馬的對手麵前退卻純屬無謀之舉。一旦這樣做,瞬間就會被追上,讓無防備的後背受到致命傷。


    但是即便如此,這樣下去沒法好好戰鬥,隻會被各個擊破而已。無論如何都必須暫時後退。


    而且卡庫德還有辦法。


    他為了防備萬一沒能阻止阿萊斯、被逼的退卻的時候,準備的一個保險。


    ◆


    阿萊斯注意到敵人開始退卻。


    還差一口氣。隻要再打散一點的話,那隻軍隊就無法再保持軍隊的統率了。


    “加爾穆斯!下一把槍!”


    “哦!”


    接住了新的馬上槍。這已經是第四把了。


    “各位,跟上!還差一口氣!”


    “還、還要上啊……!”


    “可惡,啊啊,這樣的話隻有跟到底了!”


    羅蘭和雷昂兩人自暴自棄似的回答。


    四騎再次開始衝鋒。


    就在這時,潘多拉出現在阿萊斯麵前。


    《阿萊斯。小心一點,前方的樹林裏有伏兵。》


    “這樣啊,果然!”


    他毫不驚訝地回答。


    《哦?汝發現了啊。》


    “當然了。”


    這裏是視野不好的森林中的小島。現在這一點雖然都是對自己這邊有利,但敵人也沒有不利用地道理。如果他是敵方將領,設置伏兵也完全不奇怪。


    阿萊斯轉向後麵。


    “你們三個,在我發出信號之前等在這裏!”


    “你、你說什麽?!”


    “什麽啊,一會兒說跟上一會兒又說等著的!”


    “別管了,不想死就照做!”


    阿萊斯一聲喝退表示不滿的雷昂,加快了愛馬的速度。


    ◆


    “什麽?!”


    卡庫德疑惑了。阿萊斯將部下留在原地,一個人衝了過來。


    這邊的伏兵暴露了嗎?不,即便如此也沒有一個人衝過來的理由啊。


    ——啊啊,總之隻要幹掉<赤之附魔者>就好了!


    迷茫隻在一瞬間。


    “就是現在,放!”


    卡庫德發出信號的同時左右的森林中一齊射出箭來。


    這是考慮到萬一被逼得退卻的時候而事先布下的伏兵。對方是騎兵。騎兵最能發揮威力的是在追擊的時候。


    可是單方麵追殺敵人背後的時候,注意力反而會不集中。這時左右同時放出上百支箭的話,人類不可能防範。絕對可以殺死<赤之附魔者>。


    但是,卡庫德的表情沒有變得歡喜,而是因為絕望而扭曲了。


    “怎麽會,不可能……!”


    ◆


    雷昂呆呆地看著這幅場景。左右突然放出數不清的箭。


    就算是阿萊斯也不可能有辦法應付這個。他甚至差點啊地叫出聲來。


    但是,阿萊斯扔掉手中的馬上槍,瞬間拔出兩把劍——用斬擊、或是用鎧甲抵擋,將它們全部彈開了。幾十隻箭全部!


    緊接著,阿萊斯轉過身。


    “趁現在,在第二射出來之前跟上!晚了的話會死的!”


    “哎?騙、騙人的吧……?”


    “你在幹神馬,快走!”


    雷昂稍一猶豫,就被後麵的加爾穆斯催促。


    “嗚、嗚哇啊啊啊啊啊啊!”


    管他呢!他和羅蘭並排讓馬跑起來。


    所幸,他沒死。


    ◆


    “撤退、撤退!全體後退!”


    解放軍的死傷者還不到百人,但所有人都被恐懼支配了,連卡庫德都是其中之一。


    他們拋棄受傷的同伴、扔下武器丟掉頭盔,隻為了保住自己性命而逃竄。


    後麵追來的是紅色的惡魔,跑慢了的話肯定會死的。一千人的軍隊已經潰不成軍了。


    終於,卡庫德他們跑出森林,到了一塊小平原上。那是一片雖然無法容納千人軍隊,但足夠幾百人展開的草原。


    “快點,人數少了也行!快點整隊!按照作戰計劃行動,如果不能在這裏阻止他的話就真的完了!”


    卡庫德還有一計。


    在夏日陽光的照射下,草原上的草長到了膝蓋以上。卡庫德他們在這片草原上做了手腳。


    ◆


    比卡庫德稍晚一點,阿萊斯他們四騎也衝出森林。


    叛亂軍雖然已經陷入潰逃狀態,但依然有不足百人的士兵正在排成橫列的陣型。


    不過他們為了逃到這裏已經丟棄了沉重的武器和頭盔,看上去沒有什麽武器。


    “隨我前進!這恐怕是叛亂軍能做到的最後的抵抗了!在陣型完成前貫穿他們!”


    ◆


    舉著兩把劍的<赤之附魔者>帶頭,四騎衝了過來。


    “趕、趕上來……!”


    卡庫德長出了一口氣。


    士兵們雖然付出了大量犧牲,但成功排出了實行最後策略的陣勢。


    話雖如此,騎士也不過是排成橫列的陣型而已。而且士兵們大多數都沒有拿武器。


    因為沒有必要拿武器。因為武器就在他們腳邊。


    “全員,不要動!


    等他們過來!”


    卡庫德大喊。


    士兵們的表情無一例外地露出恐懼。這樣難怪,畢竟他們正在等著那種超越人類範疇的紅色怪物衝過來。


    即便如此,現在依然有能夠逆轉的一招。不過實行那個的時機很重要。


    要引誘<赤之附魔者>,直到絕對不可能避開的、極近的距離。


    終於,接近到十間(約十八米)的時候。


    “就是現在!!”


    卡庫德下達了大概是最後的這個命令。


    在四騎衝入隊列的前一刻。


    士兵們端起藏在腳邊草叢裏的長槍,瞬間組成槍柵。


    這次絕對不會像剛才那樣。進入衝鋒姿勢的騎士不可能防得住這一招。


    <赤之附魔者>這次一定會成為串燒。


    ◆


    “嗚、嗚哇啊啊啊啊!”


    眼前突然出現的針山。看見它的時候雷昂放出快要哭出來的悲鳴。


    但是,即便如此阿萊斯也沒有動搖。仿佛他已經把動搖這個概念本身都遺忘了。


    “加爾穆斯!”


    “哦!”


    穿越了眾多激戰的矮人隨從知道阿萊斯想要什麽。


    他立刻扔出一把馬上槍。那是一把比普通的馬上槍還有再大一兩圈的大家夥。


    “我們上!別害怕,跟著我!”


    那之後發生的事情,活下來的人無一例外都將它深深地刻在了腦海裏。


    阿萊斯在空中接住馬上槍,立刻架好。


    但是,不是像衝鋒時那樣將馬上槍夾在肋下,槍尖向前。


    槍尖是向上的。他像是要貫穿天空一樣高高舉起又長又大的馬上槍。


    然後在衝入槍柵的那個瞬間。


    阿萊斯將馬上槍——揮了一下。


    橫向地。


    ◆


    卡庫德的前方卷起一陣混雜著驚愕和絕望的慘叫聲。


    “……該適可而止了吧。”


    這既不是憤怒也不是驚訝,而是抱怨。


    阿萊斯將那個沉重得連熟練的騎士都要費盡全力才能端起來的馬上槍,橫向揮了一下。將整個槍柵、還有士兵們都掃倒了。


    “我們做了一件愚蠢的事情。”


    輕易甩開士兵們的人牆、繼續向前突進的紅色騎士。


    到了這個地步,卡庫德終於明白了。


    那是不能出手的存在。不是凡人能夠左右的東西。那正是世間謳歌為英雄的存在,那正是奧狄烏斯賜下之子。


    “卡庫德!覺悟吧!”


    阿萊斯的怒吼傳來。


    不用他說,卡庫德也做好了覺悟。已經逃不掉了。卡庫德放棄地呆呆地站在原地。


    直到阿萊斯手中的馬上槍貫穿他右肩的那個瞬間為止。


    這邊是後來被稱為萊斯托尼亞保衛戰的這場戰鬥的終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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