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心中歎了口氣,張繡這小子,當真是運氣好,三支箭不僅都命中,還有一支箭射中先前的箭杆。


    如果典韋先出手,三箭命中,會給張繡造成很大的壓力。可現在的情況,是張繡先出手,他率先出手,且都命中,給典韋造成極大的壓力。


    曹操深吸口氣,壓下亂紛紛的想法,開口說道:“典韋,保持平常心即可。放手去做,不必擔心。”


    “是!”


    典韋鄭重點頭。


    此刻的典韋,臉上神情也無比的鄭重。


    一百二十步的距離,很難!


    可他絕不退縮。


    典韋拿起弓,撚起一支弓箭,便快速的搭在弓弦上。鋒銳的箭頭,瞄準了一百二十步外的木樁,臉上神情漸漸變得凝重起來。


    他瞄準後,忽然察覺到周圍起風了。


    如今,春寒料峭。


    有冷風吹來,那是極為正常的事情。


    可在一百二十步遠的距離射箭,稍微有一點風吹草動,都會影響到弓箭的精準度。這樣的一個環境下,典韋登時遲疑,沒有立刻鬆手放箭。


    張繡也是箭術大高手,他察覺到典韋遲疑的動作,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典韋遲疑了!


    一個射箭的人,一旦遲疑,就等於懷疑自己的箭術。隻要有了一丁點的猶疑,接下來的弓箭射擊,精準度就會大打折扣。


    張繡靜靜的等待著,他有足夠的耐心,等待著典韋失敗。


    好一會兒後,典韋再度凝神,然後鬆手放箭。


    “咻!”


    箭頭破空,在空中留下一道影子,轉眼間,便到了曹安民的頭頂,狠狠刺入木樁中。


    “呼!”


    典韋鬆了口氣。


    他認為應當是射中了的,隻要命中了木樁,就不會有太大問題。


    “不中,超出三寸外。”


    這時候,一百二十步處的士兵,看到箭頭射中的位置,大聲呐喊。這士兵是張繡麾下的人,見弓箭沒有中,心頭更是興奮。


    張繡是三箭齊中,典韋隻要有一支箭不中,那就失敗了。


    “唉……”


    曹操聽到後,歎息一聲。


    終究失敗了。


    他暫時什麽都沒有說,而是看向典韋。這時候的典韋,也是僵在原地,臉上神情有些落寞。他在武藝上,能壓張繡一頭。可是在箭術上,卻輸給了張繡,不是張繡的對手。


    “我敗了!”


    典韋直接回答。


    他不是什麽耍心機的人,敗了就敗了,直接認輸。


    曹安民也清醒過來,他見典韋失敗,其實沒有多少的失落的,也在預料中。雖說典韋敗了,但好歹這樣的比拚,終於是結束了。


    他再也不用,提心吊膽的站在木樁上。


    “典韋,殺了我!”


    曹安民大聲的呐喊。


    他已經是鼓足全身的力量,希望典韋能以弓箭射殺他。


    他不想作俘虜。


    他不願意拖累曹操。


    曹安民臉上的神情,透著痛苦和猙獰。他吼出了一句話,仿佛是把全身所有的力氣用盡,整個人無比的難受。


    隻是,他卻還沒有罷休,繼續喊道:“一局較量,是三支弓箭。你才射了一箭,還有兩箭沒有射,一定要射完。”


    他希望典韋利用規則,然後殺了他,便不必讓曹操為難。


    典韋卻沒有同意。


    他向張繡認輸後,直接扔掉手中的弓,便快速的退回軍陣,來到曹操身邊,單膝跪地,抱拳請罪道:“末將無能,請主公責罰。”


    曹操搖了搖頭,安慰道:“典韋,這不怪你,你已經盡力了。盡人事,聽天命,你該做的,已經全部做了。不必自責,也不必內疚。”


    典韋跪在地上,低著頭,無比的自責。


    曹操越是安慰,他越內疚。


    他辜負了曹操的信任,使得曹操救回曹安民的計劃落空,甚至曹操會因為和張繡的賭約,變得很麻煩。


    曹操翻身下馬,走到典韋的麵前,親自把典韋攙扶起來,鄭重道:“你已經盡力了,我相信你,不要有任何的負擔。”


    典韋默然站在一旁,握緊拳頭。


    他不甘心!


    卻又沒辦法。


    曹操朝一旁的郭嘉點了點頭,示意郭嘉安心。事實上對先前的賭約,他已經做了詳細的安排,是有應對計策的。


    即使敗了,也無妨。


    張繡一擺手,讓士兵把曹安民推入營地中。然後,張繡目光一轉,落在曹操的身上,道:“曹公,賭約已經結束。現在該履行約定,交出郭嘉,交換曹安民了。”


    他想看曹操會怎麽做。


    事實上,他清楚曹操的秉性。以曹操臉厚心黑的秉性,肯定不可能交出郭嘉。要知道郭嘉,可是曹操的絕對心腹。


    交出郭嘉,等於自斷一臂。


    這樣的損失,遠比折損一個曹安民來得更重。別說一個曹安民,就算是十個百個曹安民疊加在一起,也比不上一個郭嘉。


    曹操聽到張繡的話,說道:“既然我和你定下了賭約,自然不會反悔。張太守的條件,本官會履行的。”


    “來人,把郭家帶出來。”


    曹操吩咐了下去,


    夏侯淵得令,立刻進入營中,帶出來了一個四十出頭,看上去有些年邁,渾身髒兮兮,臉上滿是油漬的老者。


    此人名叫郭家,是曹操夥房的人,和郭嘉同姓,名字不同,發音卻相同。


    他是曹操準備的替代品。


    曹操指著郭家,說道:“張太守,這是你要的郭家。現在,請釋放曹安民,帶走郭家。郭家這個人,別看他邋裏邋遢的,卻是做飯的好手。本官軍中的數萬士兵,都是他負責指揮士兵埋鍋做飯,沒有一次出現過失誤。”


    張繡聽到後,冷笑起來。


    果然是曹操的風格。


    果然賴賬了。


    張繡頷首道:“好一個曹操,竟然用這樣的方式李代桃僵。你明知道我索要的郭嘉,是你身旁的郭嘉。他是你的軍師,才值得交換曹安民。一個區區夥房的人,能換回曹安民嗎?”


    曹操笑了笑,說道:“哎呀,本官哪裏知道呢?可現在,都已經是這般情況。張太守,一個身受重傷的曹安民,對你沒有什麽用處。換一個夥房的郭家,對你是有大用的。”


    “曹操,你很好。”


    張繡見曹操嬉皮笑臉的模樣,知道對方是故意為之。


    是故意賴賬。


    “拿我的槍來!”


    張繡吩咐一聲,便伸出手,讓士兵拿來虎頭金槍。他接過虎頭金槍後,提著槍就走到曹安民的身邊,朗聲道:“既然你曹操不重視曹安民,那沒什麽好說的。”


    張繡手上一發力。


    長槍如棍,便狠狠的橫掃而出,往曹安民的大腿砸下。


    “啪!”


    精鋼鍛製的大槍,狠狠敲打在曹安民的大腿上。一棍下去,隻聽嚓哢一聲,曹安民右腿的腿骨,應聲斷裂。


    “啊!”


    淒厲的慘叫聲,自曹安民的口中傳出。


    他大聲嘶吼。


    聲音中,透著無盡的痛苦。


    他原本身上,就布滿了傷痕,人已經是奄奄一息的。這時候再承受張繡的一棍,傷上加傷,無比的痛苦,一張麵頰透著無盡痛苦。


    張繡卻不停手,麵色冷漠,再度掄起長槍砸下。第二槍落下,是砸在曹安民左大腿上。


    “嚓哢!”


    沛然的力量撞擊下,曹安民左腿的大腿骨,也是應聲斷裂。斷裂的大腿處,再度有殷紅的鮮血流溢出來,染紅了大腿的衣褲。


    此刻,曹安民無法站立。


    得虧是他整個人,被吊在木樁上的,才不會蜷縮下來。可劇烈的痛楚,一波一波的侵襲著,令他的身子,都不斷顫抖著。


    痛!


    太痛了!


    他已經是生不如死。


    張繡敲斷曹安民的左右大腿骨,看向不遠處的曹操,冷冷道:“曹操,在我的麵前,你不是什麽高高在上的司空,隻是我的敵人,僅此而已。”


    “你曹操不守信用,要摳字眼耍手段,那麽,就要承受相應的後果。”


    “看著自己的侄子,雙腿被打斷,而且是因為你曹操耍賴,斷裂了雙腿,做何感想?”


    張繡言辭犀利。


    話語中,更是咄咄逼人。


    曹操麵頰微微抽搐。


    他心底有些後悔,不該和張繡打賭,沒想到張繡的反應,會如此劇烈。


    他看著被綁在木樁上的曹安民,臉上浮現出一抹憐惜。但轉瞬間,曹操臉上的神情,又被堅毅所取代,再無半點憐憫。


    這是戰場,他別無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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