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猗猗大為驚訝,她為自己辯解:“我是送了月餅給梁偉強沒錯。但,整個工地每個人我都派了,是員工福利。這些月餅我都是通過正規渠道購買的,不會有質量問題。票據我都收著呢!”


    大姐刷刷刷的在筆記本裏記錄下來,叫來兩個同事回工地辦公室裏取月餅發-票作為證據。又問:“那麽你之前和梁偉強有沒有什麽過節?”


    “沒有。我從小在省城長大,兩個月之前才返鄉創業。雇傭的工人全都是在村裏隨機選擇的,也有一些是村裏熟人推薦。”


    這話沒毛病,附近十裏八鄉要搞點什麽基建之類,也都用這種做法。


    大姐做完筆錄,示意梁猗猗可以走了。


    “這段時間你不要離開寧縣,我們隨時需要你來協助調查。”大姐說完,提示梁猗猗,“如果你是清白的話。梁偉強故意傷人未遂,你可以反過來告他的,勝訴幾率很大。”


    梁猗猗搖搖頭:“謝謝了,我暫時還不想。”


    梁偉強家裏又窮,又有個語言不通的老撾老婆剛剛流產,已經夠可憐的了。


    要是她把梁偉強送進去坐牢,這個家就毀了。


    沒想到平生第一次進派出所,竟在自己家鄉,為了這種破事兒。從派出所走出來,梁猗猗恍如隔世,真他娘的……


    她看著派出所上的國徽,苦笑:“看來我今年真應該找個大師算算啊!”


    一輛車子悄無聲息停在街角拐彎處,如它的主人一般散發著神秘氣息。梁猗猗走出來,車窗落下,顧久對她勾勾手指:“師姐,上車。”


    他臉色陰沉,和平時不大一樣,梁猗猗一窒,上了車。


    沉默地開出一段路,顧久才打破安靜:“誰讓你亂發東西?”


    “嗯?”


    顧久見她滿臉懵逼,還不知道狀況的樣子,越發煩躁,加重語氣說:“誰讓你亂發東西給他們!”


    “不對嗎?你們平時不都扶貧到村,送米送油什麽的?”梁猗猗不明白顧久為什麽生氣。


    “我們是我們,我們代表的是誰?你代表的又是誰?現在出事了吧,誰來承擔後果?”


    梁猗猗一窒,垂眸,不敢反駁。


    她一軟化下來,委屈地扁著小嘴,難過極了。顧久見狀,不由得心軟:“以後不要做這種傻事了。”


    “怪我咯?”梁猗猗反問。


    她隻是一時好心,怎麽會想到會導致那麽不幸的結果?顧久拿她沒辦法,歎氣:“不怪你不怪你,有我在呢。我幫你搞定,這件事兒你別插手了。”


    車子正好經過縣醫院,梁猗猗拍打窗門:“哎,我要不要去看看梁老七他老婆?”


    那老撾女人她隻見過幾次,都是送飯到工地來。長得又黑又矮小,笑容自然是極溫順的,性格也很老實。梁猗猗想到她孤身一人在異國他鄉,又失去了孩子,一定很不好受。


    顧久見自己的話她左耳進右耳出,而且半點教訓都沒有吸取,冷聲嘲諷:“人家拿刀子砍你,你卻去醫院探望她?師姐,我建議你還是先掛個號,看看有沒有藥可以治聖母癌吧!”


    他諷刺起人來不帶半點髒話,又刺骨又毒辣。梁猗猗覺得臉上被打得啪啪疼,火辣辣地。


    聖母癌又怎麽了?


    與人為善,難道有錯?


    沒想到顧久會那麽冷漠,她深感失望。


    “是,我是聖母癌,多此一舉了。麻煩放我下車,別讓我這聖母癌傳染給你了!”猗猗冷冷地說。


    在她的強烈要求下,顧久隻得靠路邊停了車。梁猗猗二話不說下車,狠命踹上車門。


    砰!


    幾乎踹上車門的瞬間,顧久發動了車子。就連引擎發動的聲音都透著骨子裏的憤怒。


    梁猗猗滿腔邪火沒處發泄,轉而狠狠的踢路邊電燈柱。一直踢得腳趾頭生疼,才覺察徐竹君不知什麽時候出現在身邊,瞪大眼睛看著自己,滿臉驚恐。


    她什麽時候來的?竟然完全不覺察……


    看見徐竹君穿著校服騎著自行車,應該是放學路上吧。梁猗猗捋捋頭發,勉強擠出個笑容:“竹君,放學了啊。”


    “嗯,是啊。”徐竹君回過神,她很少見梁猗猗這麽情緒失控,還真有點被嚇著了,幸好現在梁猗猗又恢複正常了,她邀請梁猗猗道,“我們一起回去吧。”


    從縣城到梁村那麽遠的路,徐竹君竟每天騎自行車上下學。梁猗猗還真佩服這小姑娘。


    “你們學校有得住宿吧?為什麽不住校?”


    徐竹君很自然地說:“爺爺沒有人照顧啊。而且,住校還要住宿費呢。”


    梁猗猗說:“學校沒有助學金?”


    “嗬嗬,那些都是關照村長家孩子的。我們輪不上。”


    梁猗猗心裏一驚,轉臉打量徐竹君,見她神情輕鬆自然,絲毫沒有憤憤不平。助學金本來應該給最有需要的品學兼優學生啊,在這裏竟成了學校和地頭蛇相互關照賣人情的手段。她這個外人聽見,都覺得豈有此理:“這樣不對吧?”


    “顧久哥哥跟我說,世界上不公平的事情多了去了。一樣一樣生氣起來,有多少氣都不夠生的。正確做法是趕緊讓自己強大起來。”徐竹君平靜地說,“等我考上大學出來工作之後,難道還會在乎這一個月三百塊的助學金嗎?”


    梁猗猗張口結舌,無言以對。


    她是否應該打破一下小姑娘的美夢,告訴她出來社會之後不會在乎三百塊,但會在乎三千塊、三萬塊?


    讓自己強大,這個做法沒錯。


    然……


    千言萬語,最終閉嘴,她苦澀地笑了笑,摸摸徐竹君的頭:“顧久說得沒錯。你要好好努力。”


    她想起自己高中的時候,隨著爸爸去世,家裏經濟斷崖式坍塌。爺爺要養病,她要念書,三張嘴巴吃飯,隻靠著秦芳彤一份工資養活。


    同齡人去學鋼琴、學拉丁舞、學畫畫,都到了收獲的季節,可以拿出來秀給別人看了。而梁猗猗什麽都沒有。


    她生活在省城,周圍貧富差距更大,受到的傷害也更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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