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是直接賣到城裏連鎖超市去，繞過了中間商盤剝，利潤可高了。現在不愁賣不起價錢，隻愁沒有山貨賣呢。”
第一次，她反過來殷殷教誨。父母在她麵前成了沒見過世麵的孩子。“你們不在的這段日子裏，村裏發生了很大變化。不要再用那套老黃曆來看事情了。”
媽媽雞啄米似的點頭，感到很高興：“既然這樣，你自己拿主意吧！”
爸爸卻有了另一種想法。
……
徐竹君在縣城住了一晚上，第二天，爸爸罕見地收了攤子，要送她回村裏。
父女兩個在縣城出名的老字號吃了一碗雲吞水餃之後，才出發回村。
徐竹君不記得有多長時間沒有和爸爸一起吃早餐了，非常開心。
寧縣的雲吞水餃是當地特色名小吃，用做竹升麵的方法，大竹竿用力壓出麵團來，擀成雲吞皮餃子皮。雲吞餡兒七分瘦三分肥，入口豐腴；餃子則放入了筍幹，滿口留香。
“爸爸，不愧是縣城老字號，味道真好！”徐竹君連湯都喝幹了，讚不絕口。
爸爸看著小麻雀般吱吱喳喳的女兒，若有所思。出了半天神才笑道：“這裏的湯可是用豬骨、雞骨熬製而成，沒有半點味精，喝兩碗都不口渴的呢。你高三學習辛苦，覺得好吃就多吃點。”
吃飽了，他們一起回到梁村。
“竹君，我有話和爺爺商量。你先回去好好複習。”爸爸把同意住宿申請書簽好名字，攆徐竹君到樓上。他自己進了爺爺的臥室。
徐老伯精神很好，他在女兒家裏住了一段時間，養胖了一些，人也沒有以往那麽懶洋洋的了，正戴著老花鏡看報紙。
徐爸爸進門坐下就說：“爸爸，聽說庫房裏的山貨賣了兩萬塊？”
“是。六叔的孫女幫忙的。不愧是讀書人，腦子就是靈活。”徐老伯對梁猗猗很欣賞，也很遺憾，“可是六叔總沒空回來和我下棋。城裏有那麽好嗎？住下就不想走了？”
“爸爸，我想生個兒子，這筆錢能不能給我？”
徐老伯睜著一雙渾濁的老眼，似聽非聽。
徐爸爸擔心他耳背，聽不清楚，放緩了聲調又說了一遍。
“哦，要生兒子啊。符合國家政策嗎？”
徐爸爸見徐老伯稀裏糊塗的，不耐煩起來，好歹按捺著性子說：“符合的。國家現在開放二胎了，報紙上，新聞上都說了。趁著我還年輕，還能生，追個兒子，日後也好有人擔幡買水！”
徐老伯翻翻白眼：“你愛生就去生，問我要錢幹什麽？”
“爸，阿霞都四十多了，高齡產婦。我們要優生優育，到醫院去檢查清楚啊。”
徐爸爸到底跟著徐老伯念過幾年書，有些道理還是懂的，知道要做產檢，還知道高齡產婦很多危險。這一點很不容易，要知道，村裏中年人有這種觀念的人不多，有時候生下殘疾的寶寶，隻能自認倒黴。
“連產檢的錢都沒有，這麽些年你們錢花到什麽地方去了？”
沉默。
“別以為不說我就不知道，還不是到了麻將桌上、燒酒館裏！”
徐爸爸老臉不保，火辣辣的發燒，低聲下氣說：“爸，你就幫幫我。我不想絕後。”
“不行，這筆錢我要留著給竹君讀大學。”爺爺斬釘截鐵的說。
他態度堅決，徐爸爸也惱了，霍地站起來：“那是我的女兒，我今天就讓她不念書了！女孩子丫丫的，念什麽念！趕緊出來做事嫁人是正經！隔壁麗娟就會想，直接中專畢業出來，都給家裏賺了多少年工資了，竹君這個賠錢貨，還在吃老子的糧米！”
他怒氣衝衝的打開門，就要衝上樓。
徐老伯大聲說：“你敢！我們家三代才有一個有希望考上大學的，你敢讓竹君輟學，我就不認你這個兒子！”
當過兵的老頭子脾氣又臭又硬，搬出殺手鐧來，徐爸爸頓時軟下來：“爸！我在市場天天被人笑沒兒子。你就忍心看我絕後嗎？”
“笑什麽笑，竹君在寧縣一中念書，有哪裏丟你臉了嗎？你想要生兒子，我不反對。但要犧牲竹君，我就不答應！”
徐爸爸爭辯不過，隻得哭喪著臉，灰溜溜地走了。
“臭小子，翹起尾巴就知道你屙屎屙尿！”徐老伯對著兒子背影豎起中指。
一回頭，發現徐竹君站在門口，大眼睛盈盈垂淚，看著他。
徐老伯笑容漸漸消失……
她什麽時候站在門口的？
可見是耳背了，完全聽不到。
看著孫女兒臉頰上滾下黃豆大的淚珠，徐老伯慌了神。徐竹君來到他麵前，哽咽道：“爺爺……”
“小君啊。你都聽到了？”徐老伯問。
這麽大的聲音，想要聽不到都很難啊。
原來爸爸突然對自己這麽好，是有想法的……剛才在門外無意中聽見時，徐竹君真是急壞了。生怕爺爺會鬆口答應了爸爸的請求，幸虧爺爺立場明確。
她又害怕，又慚愧。害怕的是自己原以為理所當然的學生生活，竟然這麽岌岌可危。隻要爸爸一句話就會被剝奪。慚愧的是，之前她一直活在爺爺的庇護下，完全沒有覺察到自己的處境，任由成績下滑。如果繼續保持那種成績，就算是爺爺也會失望，不會繼續支持她的吧……
隻不過短短片刻，女孩腦海中念頭轉了無數，猶如醍醐灌頂，醒悟過來。
聽見爺爺喊她，徐竹君淚盈於睫，撲通下跪到他麵前，重重磕頭！
徐老伯連忙扶她起來：“小君啊，你這是幹什麽呢！”
“爺爺！我一定要努力學習，考上大學，以後好好孝敬你！”徐竹君一字一頓說著，字字重音。
沒兩天，徐竹君就正式搬進學校裏住校了。
沒有了拌嘴的對象，失業在家的梁麗娟日子越發無聊。中午十二點，吳千巧罵罵咧咧的攆她起床：“起床了起床了！太陽都曬屁股了還不起床！真是養大懶蟲！”
梁麗娟用被子蒙著腦袋，哼哼唧唧的還不願意起。
第一次，她反過來殷殷教誨。父母在她麵前成了沒見過世麵的孩子。“你們不在的這段日子裏，村裏發生了很大變化。不要再用那套老黃曆來看事情了。”
媽媽雞啄米似的點頭，感到很高興：“既然這樣，你自己拿主意吧！”
爸爸卻有了另一種想法。
……
徐竹君在縣城住了一晚上，第二天，爸爸罕見地收了攤子，要送她回村裏。
父女兩個在縣城出名的老字號吃了一碗雲吞水餃之後，才出發回村。
徐竹君不記得有多長時間沒有和爸爸一起吃早餐了，非常開心。
寧縣的雲吞水餃是當地特色名小吃，用做竹升麵的方法，大竹竿用力壓出麵團來，擀成雲吞皮餃子皮。雲吞餡兒七分瘦三分肥，入口豐腴；餃子則放入了筍幹，滿口留香。
“爸爸，不愧是縣城老字號，味道真好！”徐竹君連湯都喝幹了，讚不絕口。
爸爸看著小麻雀般吱吱喳喳的女兒，若有所思。出了半天神才笑道：“這裏的湯可是用豬骨、雞骨熬製而成，沒有半點味精，喝兩碗都不口渴的呢。你高三學習辛苦，覺得好吃就多吃點。”
吃飽了，他們一起回到梁村。
“竹君，我有話和爺爺商量。你先回去好好複習。”爸爸把同意住宿申請書簽好名字，攆徐竹君到樓上。他自己進了爺爺的臥室。
徐老伯精神很好，他在女兒家裏住了一段時間，養胖了一些，人也沒有以往那麽懶洋洋的了，正戴著老花鏡看報紙。
徐爸爸進門坐下就說：“爸爸，聽說庫房裏的山貨賣了兩萬塊？”
“是。六叔的孫女幫忙的。不愧是讀書人，腦子就是靈活。”徐老伯對梁猗猗很欣賞，也很遺憾，“可是六叔總沒空回來和我下棋。城裏有那麽好嗎？住下就不想走了？”
“爸爸，我想生個兒子，這筆錢能不能給我？”
徐老伯睜著一雙渾濁的老眼，似聽非聽。
徐爸爸擔心他耳背，聽不清楚，放緩了聲調又說了一遍。
“哦，要生兒子啊。符合國家政策嗎？”
徐爸爸見徐老伯稀裏糊塗的，不耐煩起來，好歹按捺著性子說：“符合的。國家現在開放二胎了，報紙上，新聞上都說了。趁著我還年輕，還能生，追個兒子，日後也好有人擔幡買水！”
徐老伯翻翻白眼：“你愛生就去生，問我要錢幹什麽？”
“爸，阿霞都四十多了，高齡產婦。我們要優生優育，到醫院去檢查清楚啊。”
徐爸爸到底跟著徐老伯念過幾年書，有些道理還是懂的，知道要做產檢，還知道高齡產婦很多危險。這一點很不容易，要知道，村裏中年人有這種觀念的人不多，有時候生下殘疾的寶寶，隻能自認倒黴。
“連產檢的錢都沒有，這麽些年你們錢花到什麽地方去了？”
沉默。
“別以為不說我就不知道，還不是到了麻將桌上、燒酒館裏！”
徐爸爸老臉不保，火辣辣的發燒，低聲下氣說：“爸，你就幫幫我。我不想絕後。”
“不行，這筆錢我要留著給竹君讀大學。”爺爺斬釘截鐵的說。
他態度堅決，徐爸爸也惱了，霍地站起來：“那是我的女兒，我今天就讓她不念書了！女孩子丫丫的，念什麽念！趕緊出來做事嫁人是正經！隔壁麗娟就會想，直接中專畢業出來，都給家裏賺了多少年工資了，竹君這個賠錢貨，還在吃老子的糧米！”
他怒氣衝衝的打開門，就要衝上樓。
徐老伯大聲說：“你敢！我們家三代才有一個有希望考上大學的，你敢讓竹君輟學，我就不認你這個兒子！”
當過兵的老頭子脾氣又臭又硬，搬出殺手鐧來，徐爸爸頓時軟下來：“爸！我在市場天天被人笑沒兒子。你就忍心看我絕後嗎？”
“笑什麽笑，竹君在寧縣一中念書，有哪裏丟你臉了嗎？你想要生兒子，我不反對。但要犧牲竹君，我就不答應！”
徐爸爸爭辯不過，隻得哭喪著臉，灰溜溜地走了。
“臭小子，翹起尾巴就知道你屙屎屙尿！”徐老伯對著兒子背影豎起中指。
一回頭，發現徐竹君站在門口，大眼睛盈盈垂淚，看著他。
徐老伯笑容漸漸消失……
她什麽時候站在門口的？
可見是耳背了，完全聽不到。
看著孫女兒臉頰上滾下黃豆大的淚珠，徐老伯慌了神。徐竹君來到他麵前，哽咽道：“爺爺……”
“小君啊。你都聽到了？”徐老伯問。
這麽大的聲音，想要聽不到都很難啊。
原來爸爸突然對自己這麽好，是有想法的……剛才在門外無意中聽見時，徐竹君真是急壞了。生怕爺爺會鬆口答應了爸爸的請求，幸虧爺爺立場明確。
她又害怕，又慚愧。害怕的是自己原以為理所當然的學生生活，竟然這麽岌岌可危。隻要爸爸一句話就會被剝奪。慚愧的是，之前她一直活在爺爺的庇護下，完全沒有覺察到自己的處境，任由成績下滑。如果繼續保持那種成績，就算是爺爺也會失望，不會繼續支持她的吧……
隻不過短短片刻，女孩腦海中念頭轉了無數，猶如醍醐灌頂，醒悟過來。
聽見爺爺喊她，徐竹君淚盈於睫，撲通下跪到他麵前，重重磕頭！
徐老伯連忙扶她起來：“小君啊，你這是幹什麽呢！”
“爺爺！我一定要努力學習，考上大學，以後好好孝敬你！”徐竹君一字一頓說著，字字重音。
沒兩天，徐竹君就正式搬進學校裏住校了。
沒有了拌嘴的對象，失業在家的梁麗娟日子越發無聊。中午十二點，吳千巧罵罵咧咧的攆她起床：“起床了起床了！太陽都曬屁股了還不起床！真是養大懶蟲！”
梁麗娟用被子蒙著腦袋，哼哼唧唧的還不願意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