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久，你出來也有兩年了吧。”
花園裏，顧久和程司長一起慢慢踱步。
顧久嗯了一聲，他話很少，心事重重。程司長說：“縣組織部那邊說，你這兩年表現很好，如無意外可以拿到優秀的考核。差不多就該回去了。”
他殷切地看著顧久，顧久目光卻落在院子角落的花花草草處，渾然沒有焦點。程司長鍥而不舍，追著他問：“怎麽不說話呢？”
“我沒什麽好說的。他們真下決心讓我回去的話，也輪不到我反對。”顧久淡淡的說，“該怎樣怎樣吧。”
“顧久，你爸也是一片苦心！”
顧久擺擺手，苦笑搖頭：“是，一片苦心地讓我們走他認為正確的路，而完全不考慮我是不是喜歡這條路！”
一言不合就把他帶回省裏，就好像當初一言不合就把他扔到這梁村一樣。兩年前他被硬生生丟到這個連他家地圖上都找不到的地方來，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沒有人知道他的身份，也就沒有人願意開捷徑給他。
在這個近乎野蠻的地方，他忍氣吞聲，用半年兩次胃出血的代價一點一點跟村幹部們喝出感情……就在他對家裏的怨懟漸漸減少時，他們又跳出來刷存在感！
第一次，顧家隻派了小嘍囉來跟他商量，被他嚴詞拒絕了。
第二次，顧家在縣府裏攔住他，要帶他回去，也被他想法子溜了。
沒想到父親下定了決心，竟出動到程司長來遊說他。
他不喜歡回到那個壓抑的小院裏去，也不喜歡進大院。
“顧久，這地方又窮又苦，你當初不是很不願意來的嗎？”
顧久固執道：“那是以前。現在我想法變了。好不容易做出一點成績來，難道說放棄就放棄？”
“不是我倚老賣老，顧久，回到省裏去你可以做的事更多。在這裏，頂天也就是守著個農莊過日子。”
在高屋建瓴的程司長眼中，得樂園這種程度的小項目連毛毛雨都算不上。顧久聽他語氣輕蔑，受到奇恥大辱，說：“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
聰明人說話從不用說直白，丟一句書包，程司長明白顧久的意思了。他歎氣，搖頭，铩羽而歸。
……
返回晚宴，一切好像沒有發生過，顧久和程司長都行動如常。
飯局沒有持續到很晚，八點半，程司長就主動離席，各自回房休息。
山居幽靜，唯剩下村頭村尾兩盞燈亮到深夜才熄滅。一盞是梁猗猗得樂園辦公室裏的燈，一盞是村頭衛生站值班室梁醫生家門口的路燈。後者是24小時亮著的。
猗猗看完了今天的賬本，熬了一會兒夜刷劇。最近兩部清宮大戲各擅其長，她追得不亦樂乎。
有人敲門，猗猗不敢就這麽開，站在門後麵問：“誰呀？”
“是我。”
顧久的聲音？
猗猗打開門，顧久滿身酒氣，踉踉蹌蹌走進來。她先嚇一跳，然後嗔怪道：“你怎麽又喝那麽多啊？”
“師姐，借地方我睡一覺。”
顧久咕咕噥噥的，不等梁猗猗回答，自己一頭在沙發上栽倒，不大一會兒，就傳出輕微鼾聲。
猗猗搖了搖頭，沒好氣地自言自語：“這家夥，越來越過分了！”
她進了自己房間，把顧久丟在沙發上。
過一會兒，房間門打開，她又拿了條珊瑚絨被子出來，扔到顧久身上。
……
第二天，猗猗醒得很早。廚房已經傳出陣陣香味，她眯著眼睛夢遊出房間，正好見到顧久端著小不鏽鋼鍋從廚房裏出來：“你醒了？我下了麵條，我們一起吃了再下去吧。不跟他們吃大鍋飯了。”
“哦？好啊！”
雖然老幹團的早餐營養和品種都很豐富，還做了這個季節非常罕有的艾粑粑。不過，猗猗也是更樂意吃熱騰騰口味重的紅燒牛肉麵。
顧久煮的方便麵，打了雞蛋、切了青菜，煮得口感滑溜。最為神來之筆則是出鍋時撒上的那把小蔥末，香氣四溢。
好吃得讓人可以吞下舌頭！
猗猗“雪雪”的大口吃麵，邊對顧久的手藝大為驚訝：“顧久，沒想到你做飯這麽好吃啊！”
“嗬嗬，我八歲就會做飯了。拿鍋鏟的曆史超過十五年啦！”
“不是吧，你騙誰呢？八歲，怕還沒有灶台高，你這是去搗亂呢還是去做飯呀。”
“當然是做飯了。我還記得有一次，我學炒青菜肉絲。肉要事先過油，我沒留神火候，把肉炸糊了，鍋底也穿了，下得要死！”
吃著顧久煮的麵，聽著顧久小時候的糗事，生活真美好。
猗猗哈哈笑，顧久也笑，笑完之後，她問：“那你爸媽有沒有揍你？”
“我爸從不揍人，他也不知道這件事，那時候他出差呢。不過家裏的廚……嗯，就是大人，肯定是嚇得不輕的。後來就禁了我一個星期進廚房。還是我姐幫我說話，才解禁了。”
顧久沉浸在回憶中，他的眼珠顏色很美，是那種近乎透明的黑色，內裏光華流轉，勾魂奪魄。朝陽照耀在他臉上，毫無瑕疵的肌膚散發出淡淡金光。
……看著顧久，就好像看一出畫報。
猗猗整個人都看怔住，不知不覺停了筷子。直到顧久問：“怎麽不吃了？這麽快就飽啦？”
“呃……不是。”
吃完早餐，猗猗收拾碗筷，顧久在外麵喊一聲：“師姐，我先走了。”
“好！”
猗猗洗好了碗，換上衣服，折騰了快半小時才出門。這時，張伯已經帶著張昭，開始給院子裏的花草澆水了。
“應該不會遲到吧！”她急急忙忙跑下樓梯，沒注意看腳下，一不留神絆倒了個東西，吧唧一下摔倒地上，“好痛！”
額頭上頓時撞起個大包，腳上也痛，好幾處都擦破了皮。猗猗生氣地爬起來：“誰把垃圾袋放在樓梯間啦？”
結果，那團東西攤平地上，躍入眼簾，竟是顧久？！
“咦？顧久？”
顧久昏迷在地上，臉色和嘴唇都青白，額頭滿是冷汗，看樣子已有一段時間了。猗猗心跳突突的，手腳並用爬到顧久身邊，輕拍他臉龐：“喂！顧久！快醒醒！”
顧久雙目緊閉，一動不動。
猗猗慌了。
“顧久，你怎麽啦？別嚇我！”她加大力度去拍顧久，希望他可以醒過來。
但顧久半點反應都沒有。
花園裏，顧久和程司長一起慢慢踱步。
顧久嗯了一聲，他話很少，心事重重。程司長說：“縣組織部那邊說，你這兩年表現很好，如無意外可以拿到優秀的考核。差不多就該回去了。”
他殷切地看著顧久，顧久目光卻落在院子角落的花花草草處，渾然沒有焦點。程司長鍥而不舍，追著他問：“怎麽不說話呢？”
“我沒什麽好說的。他們真下決心讓我回去的話，也輪不到我反對。”顧久淡淡的說，“該怎樣怎樣吧。”
“顧久，你爸也是一片苦心！”
顧久擺擺手，苦笑搖頭：“是，一片苦心地讓我們走他認為正確的路，而完全不考慮我是不是喜歡這條路！”
一言不合就把他帶回省裏，就好像當初一言不合就把他扔到這梁村一樣。兩年前他被硬生生丟到這個連他家地圖上都找不到的地方來，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沒有人知道他的身份，也就沒有人願意開捷徑給他。
在這個近乎野蠻的地方，他忍氣吞聲，用半年兩次胃出血的代價一點一點跟村幹部們喝出感情……就在他對家裏的怨懟漸漸減少時，他們又跳出來刷存在感！
第一次，顧家隻派了小嘍囉來跟他商量，被他嚴詞拒絕了。
第二次，顧家在縣府裏攔住他，要帶他回去，也被他想法子溜了。
沒想到父親下定了決心，竟出動到程司長來遊說他。
他不喜歡回到那個壓抑的小院裏去，也不喜歡進大院。
“顧久，這地方又窮又苦，你當初不是很不願意來的嗎？”
顧久固執道：“那是以前。現在我想法變了。好不容易做出一點成績來，難道說放棄就放棄？”
“不是我倚老賣老，顧久，回到省裏去你可以做的事更多。在這裏，頂天也就是守著個農莊過日子。”
在高屋建瓴的程司長眼中，得樂園這種程度的小項目連毛毛雨都算不上。顧久聽他語氣輕蔑，受到奇恥大辱，說：“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
聰明人說話從不用說直白，丟一句書包，程司長明白顧久的意思了。他歎氣，搖頭，铩羽而歸。
……
返回晚宴，一切好像沒有發生過，顧久和程司長都行動如常。
飯局沒有持續到很晚，八點半，程司長就主動離席，各自回房休息。
山居幽靜，唯剩下村頭村尾兩盞燈亮到深夜才熄滅。一盞是梁猗猗得樂園辦公室裏的燈，一盞是村頭衛生站值班室梁醫生家門口的路燈。後者是24小時亮著的。
猗猗看完了今天的賬本，熬了一會兒夜刷劇。最近兩部清宮大戲各擅其長，她追得不亦樂乎。
有人敲門，猗猗不敢就這麽開，站在門後麵問：“誰呀？”
“是我。”
顧久的聲音？
猗猗打開門，顧久滿身酒氣，踉踉蹌蹌走進來。她先嚇一跳，然後嗔怪道：“你怎麽又喝那麽多啊？”
“師姐，借地方我睡一覺。”
顧久咕咕噥噥的，不等梁猗猗回答，自己一頭在沙發上栽倒，不大一會兒，就傳出輕微鼾聲。
猗猗搖了搖頭，沒好氣地自言自語：“這家夥，越來越過分了！”
她進了自己房間，把顧久丟在沙發上。
過一會兒，房間門打開，她又拿了條珊瑚絨被子出來，扔到顧久身上。
……
第二天，猗猗醒得很早。廚房已經傳出陣陣香味，她眯著眼睛夢遊出房間，正好見到顧久端著小不鏽鋼鍋從廚房裏出來：“你醒了？我下了麵條，我們一起吃了再下去吧。不跟他們吃大鍋飯了。”
“哦？好啊！”
雖然老幹團的早餐營養和品種都很豐富，還做了這個季節非常罕有的艾粑粑。不過，猗猗也是更樂意吃熱騰騰口味重的紅燒牛肉麵。
顧久煮的方便麵，打了雞蛋、切了青菜，煮得口感滑溜。最為神來之筆則是出鍋時撒上的那把小蔥末，香氣四溢。
好吃得讓人可以吞下舌頭！
猗猗“雪雪”的大口吃麵，邊對顧久的手藝大為驚訝：“顧久，沒想到你做飯這麽好吃啊！”
“嗬嗬，我八歲就會做飯了。拿鍋鏟的曆史超過十五年啦！”
“不是吧，你騙誰呢？八歲，怕還沒有灶台高，你這是去搗亂呢還是去做飯呀。”
“當然是做飯了。我還記得有一次，我學炒青菜肉絲。肉要事先過油，我沒留神火候，把肉炸糊了，鍋底也穿了，下得要死！”
吃著顧久煮的麵，聽著顧久小時候的糗事，生活真美好。
猗猗哈哈笑，顧久也笑，笑完之後，她問：“那你爸媽有沒有揍你？”
“我爸從不揍人，他也不知道這件事，那時候他出差呢。不過家裏的廚……嗯，就是大人，肯定是嚇得不輕的。後來就禁了我一個星期進廚房。還是我姐幫我說話，才解禁了。”
顧久沉浸在回憶中，他的眼珠顏色很美，是那種近乎透明的黑色，內裏光華流轉，勾魂奪魄。朝陽照耀在他臉上，毫無瑕疵的肌膚散發出淡淡金光。
……看著顧久，就好像看一出畫報。
猗猗整個人都看怔住，不知不覺停了筷子。直到顧久問：“怎麽不吃了？這麽快就飽啦？”
“呃……不是。”
吃完早餐，猗猗收拾碗筷，顧久在外麵喊一聲：“師姐，我先走了。”
“好！”
猗猗洗好了碗，換上衣服，折騰了快半小時才出門。這時，張伯已經帶著張昭，開始給院子裏的花草澆水了。
“應該不會遲到吧！”她急急忙忙跑下樓梯，沒注意看腳下，一不留神絆倒了個東西，吧唧一下摔倒地上，“好痛！”
額頭上頓時撞起個大包，腳上也痛，好幾處都擦破了皮。猗猗生氣地爬起來：“誰把垃圾袋放在樓梯間啦？”
結果，那團東西攤平地上，躍入眼簾，竟是顧久？！
“咦？顧久？”
顧久昏迷在地上，臉色和嘴唇都青白，額頭滿是冷汗，看樣子已有一段時間了。猗猗心跳突突的，手腳並用爬到顧久身邊，輕拍他臉龐：“喂！顧久！快醒醒！”
顧久雙目緊閉，一動不動。
猗猗慌了。
“顧久，你怎麽啦？別嚇我！”她加大力度去拍顧久，希望他可以醒過來。
但顧久半點反應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