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西不喜歡見人。


    這種話一聽就是借口,而且比臨時有事更敷衍。


    張一帆撥著盤裏的魚肉沒吱聲,說好套話的工作由袁生濤主導,那就都交給他了。


    “小雷。”袁生濤溫和地開口,“你和路西,是不是感情上出了點問題?”


    雷鳴麵露尷尬:“袁大哥,我和路西挺好,沒什麽事……”


    “我知道,作為普通的朋友,不該隨意插手你和戀人之間的事情。”袁生濤拍拍雷鳴的肩膀,為了更好溝通,他們並排而坐,張一帆坐在兩人對麵。


    “但是上次在福利院……”袁生濤看了眼張一帆,他正自顧自低著頭吃飯,輕描淡寫地說,“我覺得你和路西之間,好像有點問題。”


    張一帆猛地抬起頭來:“你在福利院見過路西了?”


    “嗯。”袁生濤點點頭。


    “什麽時候?”


    “在機房,和小雷一起見的。”


    “怎麽沒見你提起過?”


    “提這個做什麽?”袁生濤反問,“你也沒有問。”


    “……”


    張一帆雖然沒再說話,但是明顯拉下了臉,他把頭一扭,不理袁生濤了。


    袁生濤笑了,他指指張一帆,對雷鳴說:“你的脾性,和一帆很像。”


    雷鳴和張一帆都有點發愣,不知道話題怎麽就轉到兩人像上了。


    “如果是真的找到了想要共度一生的人,我想,你和路西之間不該是……”袁生濤斟酌了下用詞,“威脅與壓迫的感覺。”


    雷鳴失笑:“袁大哥,你誤會了。”


    “雖然,我可能和一帆哥,脾氣上有點相仿。”他認真地說,“但是路西和袁大哥很不像,他對我很好,就是有時候掌控欲比較強,不太喜歡我跟外人打交道。”


    “可是他卻允許你單獨來和我們見麵。”張一帆咬著筷子嘀咕。


    說是嘀咕,聲音也足以讓對麵的兩人聽到。


    袁生濤看向雷鳴,張一帆沒有說錯,雷鳴口中的路西,或者是大家口中的路西,與他見到的真正的路西似乎並不是一個人。


    雷鳴沉默了,袁生濤看到他的手指攪在一起,不斷的擰動。


    這是雷鳴準備撒謊的前兆,這個兩年前就在自己公司離職的員工,很多習慣並沒有改變。


    “先不談這個了。”袁生濤搶在雷鳴麵前開口,“你有興趣,和我談談是怎麽做到光網投影實體化的嗎?”


    雷鳴擰在一起的手微鬆。


    “袁大哥,其實,我今天來,主要就是想跟你說這件事。”


    張一帆支棱著耳朵聽,光網投影實體化?這個詞聽起來有點陌生,但是不代表他聽不懂。


    “這個技術……”雷鳴的聲音卡了一下,說到技術兩個字的時候,他的目光明顯有點發虛,“其實是路西發明的,我隻知道運用方法,並不知道其中門竅。”


    “這樣啊。”袁生濤頗為好奇,“那上次我們在機房的時候,是你鏈接了路西的光網係統將他的影像傳過來的嗎?還是,他自己控製的?”


    雷鳴喉嚨滾動了一下。


    袁生濤不急著他回答,倒了一杯果汁給張一帆,又問雷鳴:“還是不喝酒?”


    “嗯。”雷鳴點點頭。


    張一帆發現雷鳴頭上出汗了,遞過去一張紙巾,關心地問:“熱嗎?”


    “不,我不熱。”雷鳴說著脫掉了外套,勉強地笑笑,“謝謝一帆哥。”


    看著雷鳴略顯窘迫的樣子,張一帆突然有點不明白,袁生濤為什麽說他和自己像。


    雖然不知道袁生濤和雷鳴在機房的時候到底發生了什麽,但從他們的對話推斷,這裏麵似乎牽扯到了新的技術,而且是已經研發成功,尚處於保密階段的技術。


    如果他是雷鳴,在袁生濤提出一起吃飯的邀請時,肯定會想好應對方法,不可能天真的以為就是來吃一頓飯。


    不,不對……


    張一帆又看向袁生濤。


    雷鳴此時的窘迫,他能看出來,袁生濤肯定也能看出來。


    沒人比他更了解袁生濤了,濤子此人,知書達理溫柔賢惠,對內上得了書房下得了廚房完美24k金男友,對外當得了總裁進得了基層標準精英人才,但是他有一個致命缺點。


    或許是身世的原因,又因為他的事情吃了許多苦,袁生濤絲毫沒有袁家人自持的高傲孤冷,反而對人太好了。


    如果雷鳴真的和他像,又對袁生濤足夠了解的話,如果真的不願意讓他在這項技術上的事情過多糾纏自己,作出足夠的弱勢以及為難姿態,比起利益談判更容易讓袁生濤心軟。


    果然,袁生濤接下來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反而聊起了雷鳴這兩年的經曆,去哪裏上過班,遇到了什麽人什麽事,需不需要幫助等等……


    張一帆有一搭沒一搭聽著,說實話,他有點吃味,但又說不上是吃誰的味。


    吃袁生濤的嗎?他如果沒有這麽好,說不定當年就不會和他成為朋友。吃雷鳴的?人家又不是模仿自己長的,大家都是成年,揣摩上位者的喜好來達成自己的目的是常用招數,誰能沒點私心呢?


    可是真的不願意披露關於技術上的事情,為什麽又要答應這場飯局呢?直接拒絕不就好了?以袁生濤的脾性,斷然不會因為拒絕了他的一次邀請,就小氣吧啦的記仇。


    在把自己代入到雷鳴的位置上後,張一帆越想越躁,他甚至覺得,雷鳴今天來見袁生濤,可能另有目的。


    會是什麽目的呢?


    張一帆正絞盡腦汁揣摩雷鳴的心理,就覺得眼前的事物有點模糊。


    他揉揉眼睛。


    桌子上的碗盤筷出現了重影,就連對麵的袁生濤都變成了兩個。


    張一帆甩甩腦袋,有點暈。


    “一帆?你怎麽了?”


    袁生濤望過來,他的話像是從木桶裏傳來的似的,轟隆隆的,聽不真切。


    “我……有點……”


    暈字未出口,張一帆身子一歪,趴在了桌子上。


    “一帆!”袁生濤急忙走過來,輕輕晃著張一帆的身體,“一帆,一帆?你怎麽了?”


    張一帆呼吸平穩,麵色如常,看起來隻是像昏睡了過去。


    雷鳴平靜地站起身,端起果汁輕輕晃了晃。


    “抱歉,袁大哥。”


    啪嗒,包廂裏的燈滅了。


    一道紅色光影突然出現在了雷鳴身邊。


    路西再次憑空出現在袁生濤的視野裏,帶著狡猾而張狂的笑。


    “袁先生知不知道,唐朝曾經有個典故。”


    袁生濤將昏睡過去的張一帆緊緊摟在懷裏,他危險地眯起眼睛,束縛著能量控製器的右腳微微動了一下。


    “那個典故叫作,請君入甕。”


    站在一旁的雷鳴輕聲補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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