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冪聽到杜清雅冷嘲熱諷的話時,臉頰不止是蒼白,迅速染上讓她發狂的紅色,她一把揪著杜清雅。


    “杜清雅!我看錯你了!你怎麽會變成這樣?你就是為了從我身上套話才故意討好我的對吧?”


    杜清雅輕笑一聲,“是又怎麽樣?我隻是讓你早點看清楚許如塵的真麵目,免得你一直被他騙下去。”


    “啊!”趙冪抓狂的大喊了一聲,用力的晃動著杜清雅的身體,“你怎麽可以這樣!是不是你自己下地獄,所有人都要陪你下地獄!你太可怕了!”


    “是!”杜清雅毫不遮掩的承認了,然後理了一下自己精心打理的長發,睥睨的望著我,“是,害我的人都要下地獄。”


    “杜清雅,我趙冪從今天開始要是再和你有來往,我就不姓趙!你就一個人努力去拖死我岑辭哥,等他陪你一起死的時候,我連眼睛都不會你們眨一下!”趙冪像是被逼瘋了一樣,身體搖搖欲墜,還是她身後的父母奮力的托著她才站穩。


    我看著雙眼都哭腫的趙冪,不知道該怎麽安慰,隻能低著頭看著地板上留下的媽媽的血跡發呆。


    趙家的人沉默了,岑家的人也跟著一言不發。


    趙冪的哭聲還在斷斷續續的。


    杜清雅的目光突然轉向岑辭,“你瘋了啊?你居然幫許如塵!許如塵害我們還不夠嗎?”


    杜清雅質問著岑辭,仿佛想在這麽多人中尋找一個靠山。


    岑辭的聲音很輕,也很冷,混著關不上的大門外的風雪一起傳遍了整個的大廳。


    “你走吧。”


    呼呼,門外的風再一次吹得作響,把岑辭這三個字吹散,把杜清雅的淚水吹落。


    杜清雅嘴角一抽,露出笑意,“岑辭,你別後悔!”


    我看著杜清雅加重腳步聲,幾乎是跺著腳跑出岑家的。


    而此時的我已經貼著牆壁縮了起來。


    恨不得將自己封閉起來。


    其他人說了什麽,我無暇再去聽,在地上摸了半天眼鏡,什麽都沒有找到,最後隻能看著模糊的身影朝著大門的方向漸行漸遠。


    發愣的時候,我鼻子上的感覺一重,眼鏡重新回到了我的臉上,我推了推眼鏡看清楚眼前的人。


    “如塵,我回來了。”趙亦辰對我伸出了手。


    我迷茫的看著趙亦辰,說不出任何話來。


    一場戲,終究有散場的時候。


    一片狼藉中,不論是哪家人都是唉聲歎氣的離開岑家的大廳。


    恨得人自然要添補幾句,比如說趙老夫人,她的拐杖一下一下的重叩地麵,腳步聲和難堪的話語同時留在了大廳。


    “什麽叫上梁不正下梁歪,岑家我看是到頭了!真是大快人心!岑辭還不跟我走!”


    岑辭卻不動,眉宇間都是煩躁。


    岑如雄的臉皮被最恨的人狠狠刮下一層,再開口已經沒有任何所有的顧忌。


    “老太太,嫌命長照直說,你的女兒也不是什麽好東西,不然怎麽讓老子替她幫別人養兒子?老子已經仁至義盡了!一個個都是白眼狼!”


    “你!你個混賬東西!”趙老夫人嘖了一聲便不悅的加快腳步。


    我倒吸一口氣,望著幾步之外的岑辭,他像是一座雕像一樣。


    他臉上的蒼白被水晶燈照的一目了然,甚至連細小泛起血管都在顫抖。


    我抬手,卻被趙亦辰壓下。


    趙亦辰扶著我站了起來,一步一步的挪到了門外。


    “如塵,好好睡一覺,這些事情和你沒關係。”


    趙亦辰的聲音拉回了我的思緒,我盯著他看了很久才敢確定眼前的人真的是趙亦辰。


    褪去大學時的稚氣,眼前的趙亦辰一身西裝,帥氣的臉頰顯露俊朗的輪廓,連聲音都帶著一種獨特的低沉。


    “亦辰!走了!”趙亦辰的父母落下車窗皺眉催促了一聲。


    趙亦辰對著我抬起的手,又小心的放下,“嚇到了?看來我應該早點回來的,再等我一段時間。”


    趙亦辰的話讓我很疑惑,他的眼中卻更像是下定了什麽決心,最後隻是拍了拍我的肩頭。


    他轉身的時候,我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袖,指尖的輕顫,讓我害怕再走進岑家。


    這些人走了,岑如雄會怎麽對我?


    想都不敢想。


    我是真的怕了,才會想要尋求一個能讓我依靠的地方,才會拉住趙亦辰。


    趙亦辰笑著拍拍我的手,“放心,岑如雄不敢對你怎麽樣的,你畢竟是他兒子,他肯定得留著你。”


    我鬆開了趙亦辰的衣袖,趙亦辰走出去一段路又回頭對我揮了揮手。


    “如塵,別忘了我說的,再等我一下,就一下。”


    我感覺自己應該被岑如雄打懵了,看著趙亦辰隻是木訥的點了點頭。


    但是我不知道他所謂的等一下是什麽意思。


    我坐在門外很久都沒有進去,方瑜想要正是介紹自己的宴會泡湯,再也掩藏不住臉上對我的討厭。


    嘭的一聲就把已經被劈壞的大門用力撞上。


    我坐在台階上,看著落在腳邊的雪花,一點都不覺得冷,捧了一把積雪貼著腫脹的臉頰。


    火辣辣的感覺才稍稍下去。


    不一會兒,大門又被人拉開,行李箱拖動的聲音吸引了我的注意。


    我立即站了起來,看著拖著行李箱的岑辭。


    岑辭眼角掃了我一眼,便迅速提起行李箱準備離開。


    我想也不想就衝進岑家,然後快速跑到房間裏把自己的行李箱拉出來。


    住進這件小房間的時候,我就知道自己隨時都會被趕出去,我的東西都沒有從行李箱裏麵拿出來。


    我真的小心翼翼的在活著,可是他們不放過我。


    明明住的自己父親的家裏,卻像是個寄居者,還要做好被趕出去的準備。


    我拉著行李箱背上書包衝下樓,行李箱撞擊地麵的聲音引得岑如雄不快。


    “滾!都滾了才好!”岑如雄指著門外。


    不再去在意岑如雄的表情,我隻想快一點追上岑辭的腳步上。


    衝進雪夜之中,越發靠近岑辭的時候,我才發現自己做這一切都是衝動的。


    我沒有避風港,可是岑辭有。


    岑辭可以回趙家。


    小區的路燈下,拉長了我的孤寂的身影,我回頭望了望岑家,又看了看依舊前行的岑辭。


    嗬出白氣,著急的喘息著,我還能去哪裏?


    這種被全世界拋棄的感覺,逼得我無路可退,隻能硬著頭皮的繼續向前。


    但是前麵岑辭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了小區大門。


    我放棄似的緩緩前行,拉著行李箱的手發僵,劣質的行李箱滾輪被積雪絆住,竟然掉了。


    感覺老天爺都在嘲諷我的舉動,而我卻隻能坐在積雪上,期盼著黎明能早點到,期望著我不會凍死在街頭。


    我抬手捂住臉,深怕自己就這麽哭出來。


    消失的滾輪聲,又靠近了我,隨即在我的麵前停下。


    我抬頭看著回頭站在我麵前的岑辭,伸出手抱緊他的雙腿,怕他就這麽丟下我走了。


    “我……我沒家了。”


    從小到大,我一直渴望著有一個家,我以為隻要聽話,隻要幫媽媽回到了岑家,我們一家三口就能在一起了。


    可是事與願違,中間夾雜了岑辭和趙雅,還有太多太多的事和人。


    一切變得沒有那麽簡單。


    岑家和小巷子裏的平房變得一樣,除了遮風擋雨,再無一絲感情存在。


    可是現在,我連一片遮風擋雨的磚瓦都沒有了。


    “走。”


    岑辭一手拉著自己的行李箱,一手拎起我的箱子,兩邊一掂量,不禁皺起了眉頭。


    我的箱子裏根本就沒有什麽東西,我來岑家的時候什麽都沒有,離開的時候似乎除了多了幾本書和兩三件衣裳,就再無其他。


    我順著岑辭的腿,顫巍巍的站了起來,我怕他走了,隻能握緊他書包的帶子,然後踩著他的腳印往前。


    岑辭,我還在追逐你的腳步。


    除夕的街道很冷清,但是那些不眠的燈火卻異常的閃亮。


    團圓夜,空蕩的街道,我和岑辭都無處可去。


    沒有人想和我團聚,如今讓我心有餘悸的隻有那白晃晃的刀刃。


    今天我差點死在了媽媽的刀下。


    雪停之後,天氣卻更加的寒冷。


    我手指已經沒有任何知覺,卻不肯撒開岑辭的書包帶子,死死盯著岑辭寂寥的背影。


    他為什麽不回趙家?


    走了好久才遇到了一個好心的出租車司機,他上車就和我們說了句新年好。


    對我而言卻更顯諷刺,笑也笑不出來。


    司機問我和岑辭是不是從外麵回家過年的,顯得十分的客套。


    岑辭無力的靠著座椅,說了一個地址,然後戴上帽子,裹緊身上的羽絨服,隔絕了自己和整個世界。


    沉默的車上,除了從喇叭裏傳出來的音樂聲之外,再無一點過年的氣氛。


    直到站在陌生的公寓樓下,我拉過了自己的箱子,跟著岑辭進了電梯。


    這是哪兒?


    靠近市中心的地段,交通便捷,一梯一戶的設計,一看就像是電視裏某種精英所住的房子。


    岑辭熟悉的從書包裏翻找出一把鑰匙,然後直接開門走了進去。


    裏麵所有的家具都蓋著白布,岑辭連掀都不掀直接坐在了蒙上厚厚灰的沙發上。


    隨著坐下的動作,他疲倦的發出一個單音,像是在宣泄自己的不滿。


    我不知所措的站在門口,看著房子裏的一切,雖然大部分的家具都被白布遮著,但是從一些擺設上看,都是有人精心布置過的。


    癱坐在沙發上的岑辭,轉首看著落地窗外的萬家燈火。


    然後徐徐開口,“這裏是我和我媽家,她想躲開趙家人和岑家人就會帶我來這裏,是我和她的秘密。”


    岑辭說這裏是他和他媽媽秘密時,唇瓣有了一絲欣慰,目光向窗外延伸,好像透過窗戶看到了曾經這裏發生的一切。


    聽到趙雅的名字,我的腳不由得向後退了兩步,貼著大門,更加局促不安。


    而岑辭隻是仰著頭閉著眼睛,“進來吧,開學之前,你就住在這裏。”


    “不……”


    “我不想說第二遍。”


    岑辭冷漠的言語和蓋在家具上的白布一樣蒼白,又叫人畏懼。


    我拎著箱子,不知道應該應該往哪裏走。


    岑辭深吸一口氣站了起來,把我的箱子砸在了門口,然後拉著我進了房間。


    “浴室在這裏,給你二十分鍾。”


    說完,岑辭用力的脫下了自己的羽絨服,意思明確。


    我一怔,立即跑進了浴室關上了門。


    洗好澡,發現浴室裏所有的東西都過期了,但是擺放的位置都像是按照誰的習慣一樣,好幾年都沒有動過了。


    我一樣都沒敢動,毛巾都沒敢用,隻是用自己的衣服胡亂擦擦又穿回了身上。


    照鏡子的時候,看到了自己肩膀上的牙齒印。


    摸上去的感覺很特別,像是有電流竄過一樣。


    我想岑辭的意思,應該是想從我身上發泄。


    深吸一口氣,心裏已經有了準備。


    但是鋪好新被子的岑辭居然躺在上麵睡著了,我小心翼翼的坐在床邊看著岑辭。


    聽到他略重的呼吸聲,應該是很累了。


    我趴在床邊邊上,不敢驚動他。


    但是不知道自己哪個動作還是吵醒了他。


    他突然睜開了雙眼,眼中很迷離,微微眯眼像是要看清楚我。


    卻小心翼翼的湊了過來,將臉埋進我的胸口,雙肩微微的發抖。


    “……媽。”


    聽聞,我眼角就一陣暖意滾落。


    一直堅持到現在,我以為我不會哭了。


    所有的團圓夜對我和岑辭而言都是難熬的,尤其是在這樣的家庭。


    沒有爭吵已經是萬幸,更不敢奢望心平氣和的團聚。


    我摟緊岑辭的頭,呼吸一窒,“我沒家,沒親人,隻有你了。”


    害怕在這一刻,就像憋了很久的眼淚一樣,奔湧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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