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機場,看了看四周,人來人往的,有人歡喜,有人不舍。


    而我現在是一隻斷了線的風箏,沒有目的地,也不需要再回到過去。


    不過至少我還有孩子。


    我一定能熬過去的,我不禁有所欣慰。


    站起身,微微的暈眩,讓我眼前有些模糊,我雙手握緊,著急的眨眼,告訴自己絕對不能現在看不見。


    拉著行李箱離開機場時,外麵的雪並沒有停下來的趨勢,我略顯著急的打車。


    所以錯過了衝進去的三個人。


    或許我心底從來也不敢想,當我離開時,那個高高在上且冷漠的岑辭也會像當初的衝進機場的我一樣,慌亂的在機場尋找我的身影,隻為了讓我回頭再看他一眼。


    上了出租車,司機問我去哪兒。


    我看著窗外的飄雪,我想去一個不陌生卻沒有人認識我的地方。


    “去火車站吧。”


    到了火車站,我買到了回大學城市的票。


    大半年沒有回來,有些陌生,但是走進大學梧桐大道的時候,我站在樹下,看向了對麵。


    仿佛,岑辭又站在樹下緩步走著,四季的風總是眷戀著他,吹起他的發絲描繪著俊美斯文的臉頰,吹起他最愛的風衣追隨著修長雙腿的腳步。


    至少,這裏有我和岑辭的回憶。


    五年後——


    我揉了揉幹澀的眼睛,裏麵的隱形眼鏡有些讓人不適,但是我依舊對著手機屏幕保持著微笑。


    “抱歉,我可能隱形眼鏡沒帶好,你們稍等一下。”我對著屏幕揮揮手。


    屏幕上立即彈出好多彈幕。


    “去吧,去吧,我們還等著你唱歌呢,雖然光看顏就飽了。”


    “我塵顏值絕對比隔壁直播的蛇精臉高,我塵連濾鏡都不開,隔壁濾鏡磨皮一百層,鼻梁都磨平了。”


    “我塵長得好看,唱歌又好聽,為啥不紅呢?”


    對呀,為什麽我不能紅呢?


    大概是我不太會說話,除了唱歌之外,什麽都不會。


    我抿嘴一下,開始找自己的隱形眼鏡盒。


    然後拿著隱形眼鏡盒離開手機麵前,去調整自己的隱形眼鏡。


    一個小小的身影躥了進來,仰著頭張望著手機屏幕,露出小半張臉搖晃著,手裏還抱著一個奶瓶。


    “這是誰?我塵的孩子?她說有孩子我都不信。”


    “哇塞,好可愛,果然是我塵的孩子。”


    “是男孩還是女孩?”


    也就我調整隱形眼鏡這一會兒,身後的小人已經對著手機做了好一會兒鬼臉了,對著話筒學我吼唱了起來。


    唱兩句還不忘喝兩口奶。


    彈幕又是一陣引人發笑的話語。


    “這把被惡魔舔過的嗓音,不隨媽啊。”


    “小朋友,你把小燕子唱出了物種滅絕的哀愁感了。”


    “就衝顏值,再難聽我都捂著耳朵聽完。”


    “小朋友,是奶不好喝嗎?都堵不住你的嘴,你是想萌死我,好給你媽媽打賞嗎?”


    我抱起小人,親了一下,輕聲低語道,“抒恩,還難受嗎?”


    小人扯了扯頭頂的熊貓帽子,早上有點發熱,怕他又著涼了,特意給他穿了一件厚一點的衣服。


    這會兒估計是穿多了難受,直接把帽子扯了下來,臉頰在屏幕前完全暴露了。


    我立即擋了一下,對著手機道歉,“抱歉,小孩子身體不舒服,今天我就不唱了,明天補上,會按照你們打賞要求的歌曲補。”


    我關了手機,低頭看了看懷裏的小人。


    “塵塵,我明天能去上幼兒園嗎?我養得菜沒了我要死的,還有隔壁的小羽,她不和我玩了怎麽辦?還有食堂的阿姨會想我的,門衛伯伯還說要帶我看小狗呢,還有……”


    我歎了一口氣,“抒恩,你像誰呢?”


    怎麽像個小話癆?


    “像塵塵你啊。”小人捧住我的臉頰親了一口。


    我的心都化了。


    忍不住的盯著小人發呆,這是老天賜給我最好的禮物。


    雖然沒有像小說裏一樣生一個和岑辭一模一樣的兒子,相反的,抒恩太像我了,好在一雙眼睛眼睛遺傳了岑辭。


    淺淺的像是剔透的寶石,帶著孩子的純正和幹淨,這樣就足夠了。


    “塵塵,你又盯著我發呆。”


    我回神對著他笑了笑。


    突然響起的敲門聲,讓抒恩一興奮,立即從我懷裏跳了下去,搖晃著身體去開門。


    “媽咪,你給我帶好吃的了嗎?”小人蹦躂著仰頭看著進來的人。


    我衝著門口的宋一笑了笑,半長不短的頭發,一身比較中性但不至於混淆性別的打扮,最好辨認的還是那個微微凸起的肚子。


    沒想到最後陪在我身邊還是她和蔣鴿,說起來也是沒辦法。


    懷孕後期我失明的症狀越來越明顯,直到有一天我倒在了樓道被對門的鄰居送進了醫院。


    之前醫院做檢查看我一直是一個人強烈要求我填寫了緊急聯係人,我便把還在讀大學的宋一名字寫了上去。


    宋一趕到醫院的時候看到挺著肚子的我,氣得真的像是要把我過肩摔一樣。


    後來宋一幹脆從宿舍搬出來照顧我,但是現在生孩子要好多證,不然孩子就跟私生子黑戶一樣。


    宋一想了一晚上偷偷摸摸的給蔣鴿打了電話,兩人也不知道合計了什麽。


    幾天之後,我和蔣鴿在民政局領了一張證,當時真的畫麵真的有點哭笑不得。


    尤其是宋一以死相逼的樣子,現在想起來都覺得有趣。


    抒恩出生變成了蔣抒恩,然後我和蔣鴿再去辦了離婚證,我又去給抒恩改了姓,蔣抒恩變成了言抒恩,這件事除了我們三沒有人知道。


    宋一畢業後,便不可能和蔣鴿分居,蔣鴿事業順風順水也不能棄了。


    我知道他們都是在考慮我,所以我和宋一帶著孩子回到了出生的城市。


    用宋一的話說就是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


    這一住便是四年多,的確沒有人想得到我居然又回來了,而且就在蔣鴿和宋一的身邊。


    蔣鴿和宋一兩年前辦的婚禮,現在宋一也懷孕了。


    日子過得真的好快啊。


    “給你帶了小籠包,獎勵你打針沒哭,但是不能多吃,待會兒還要吃晚飯。”宋一把手裏的盒子放在了桌上。


    抒恩歡喜的抱著小籠包吃了起來。


    我揉了揉眼睛,對宋一道,“宋一,今天晚上麻煩你照顧抒恩了。”


    “如塵,你還是別去夜場唱歌了,其實我和蔣鴿……”


    “我知道,蔣鴿現在很厲害了,但是我不需要你們的錢,我自己會掙。”我搖頭打斷了宋一的話。


    大學期間,岑辭給過我很多所謂的夜渡資,有時隨便給,有時多的嚇人,我都給存了起來,正好用來養抒恩。


    但是錢總有用光的時候,我的眼睛不好,晚上幾乎是個半瞎子,白天戴著厚重的眼鏡也會磕磕碰碰,和專業有關的工作根本就做不了,就怕自己看錯數字。


    為了穩定自己的病情,也隻能靠吃藥物,漸漸積蓄就見底了。


    雖然宋一和蔣鴿明裏暗裏給了我很多幫助,但是我絕對不會要他們兩人的錢的。


    最後隻能呆在家裏給人唱唱歌,晚上去夜場。


    至於蔣鴿,這些年跟著岑辭,早就不是以前那個蔣鴿了。


    而岑辭也不是以前的岑辭了。


    現在趙家和岑家變天了,新聞裏不都有嗎?


    說起新聞,抒恩立即抬起腦袋看了看牆上的鍾,興奮的奔向電視機。


    “看爸爸的時間到了。”抒恩打開電視機。


    我笑了笑,“哪有新聞天天放他的?”


    “我說有就有。”抒恩捏著小籠包鼓動著腮幫子,目不轉睛的盯著電視。


    自從我和宋一說漏嘴,便不瞞著抒恩了。


    他也會問為什麽不能喊蔣鴿爸爸,有時學別的小朋友喊蔣鴿爸爸,蔣鴿就會受寵若驚的捂住他的嘴,一邊開玩笑。


    “祖宗,喊我哥也行,別喊我爸爸,我怕被人殺。”


    自從告訴了他,岑辭才是他爸爸後,他就不隨便喊蔣鴿爸爸了,改叫蔣鴿幹爹,但是還是哪裏不太對勁。


    新聞有時會放到岑辭的畫麵,無非是青年才俊,年輕有為等等。


    抒恩也看不懂所謂的收購等等詞匯,他就看一個動態的岑辭就開心了。


    “爸爸!”抒恩咬開小籠包猛地開口灑了一手的湯汁。


    我趕緊上去給他擦手,“你興奮什麽,這畫麵你都看了多少遍了。”


    “不一樣,今天爸爸穿得是灰色的衣服,上次是黑色的。”抒恩盯著電視機嘟嘴描述著,“反正不一樣。”


    宋一站在我旁邊拍了拍我的肩膀,我立即站了起來等待著她發話。


    “如塵,你有沒有想過……”


    “沒有。”我立即打斷宋一的話,“抒恩就問過一回,為什麽不能見爸爸,我說了以後,他再也沒有問過,你也別問了,因為你知道原因的。”


    “可是現在不一樣了,岑辭架空了老太太的權利,密謀吞了岑氏一半的股份,他現在幾乎是碾壓岑如雄,你不會……”


    “你忘了,他太太叫杜清雅,而且……他們倆的女兒應該有三歲了吧?”我苦澀的聳肩,我是不會去破壞別人的家庭的。


    尤其是一家三口。


    “我跟你說,我就不信一年不說十句話的兩個人出國一趟,就能如膠似漆的生個女兒出來,我和蔣鴿都不信!岑辭至今都沒去看過那母女倆,一定有問題。”宋一打抱不平的開口。


    “再不信,那女孩還是姓岑,別在煞費苦心了,我現在挺好的。”我一笑而過,說起來後,平靜的心還是莫名的抽了一下。


    走到廚房將包好的鮮花遞給了宋一,“明天,幫我送去給師母,她現在好多了吧?”


    “嗯,雖然還沒醒,但是起色好了許多,我覺得一定會好的。”宋一安慰我,接過了花。


    我每個禮拜都會買一束花讓宋一送去給師母,想讓師母知道我記掛著她。


    但是我不敢去。


    能看著漸漸長大的抒恩,我已經知足了,不敢再去給他們添麻煩。


    第二天我給抒恩還是請了半天假,然後帶著他坐上了公車。


    “塵塵,我們又去看奶奶嗎?”抒恩趴在窗邊看著外麵。


    十月的天氣還算舒爽,我拉了拉抒恩的帽子,又推了推臉上厚重的眼睛。


    “嗯。”我輕輕點頭。


    到了墓園,抒恩懂事的牽著我,怕我撞了,還接過了我手裏的花束。


    因為要爬階梯,以防萬一我還是從背包的側邊拿出了可以折疊的盲杖,雖然不瞎,但是單獨帶著抒恩的時候我還是特別的小心。


    墓園的門衛依舊是那個駝背的大爺,他看了看我,隨口一問,“又來了?那位先生剛走,我記得你們一起來過。”


    “先生?”我身體一僵,不由得攥緊了抒恩的手,保持冷靜,“謝謝。”


    能來這裏的先生,隻有岑辭了。


    新聞不是說他在國外嗎?


    會不會大爺看錯了?


    我和抒恩到了趙雅的墓前,的確是多了一束花,依舊是嬌豔欲滴的鮮花,沒有一點祭奠之意。


    抒恩放下花,鞠了個躬,“奶奶。”


    “塵塵,為什麽多了一個花?”抒恩把兩束差不多的花放在一起比較了一下,不解的問我。


    “有人想奶奶了。”我收好盲杖,蹲了下來,從包裏取出帕子替趙雅擦了擦墓碑。


    之前岑辭應該是擦過了,所以一點灰都沒有。


    “奶奶,我給你唱首幼兒園新學的歌。”抒恩又憋不住想找人說話。


    “抒恩,別唱,別嚇你奶奶。”


    “媽媽!”抒恩圓溜溜的眼睛瞪得更大,“我生氣了!”


    我隻要逗他,他就會特別用力的喊我媽媽。


    語氣竟然讓我想起了岑辭生氣時連名帶姓喊我的樣子。


    兩個人磨磨蹭蹭一會兒,便準備離開墓園。


    “塵塵,你和爸爸怎麽認識的?”抒恩牽著我緩緩下階梯。


    “下雨天,你爸爸撐了一把黑傘,長得特別好看。”


    “那我下雨天能等到嗎?”抒恩問了以後便不像平時那般話癆了。


    我笑了笑,不回答。


    這和天氣沒關係,我們大概永遠不能見岑辭。


    抒恩嘟著嘴,想了想,“塵塵,幼兒園星期五要去看大老虎,我能去嗎?”


    他想去野生動物園很久了。


    可是野生動物園在城東,我不敢去那兒。


    我不想見和不敢見的人都在那裏,但是看到抒恩的樣子,又有些不忍心。


    “去吧,我給你買些零食路上吃,記得聽老師的話。”


    “我不吃零食,牙牙會被蟲子咬,我隻要塵塵做的飯。”抒恩指了指自己的牙齒。


    “媽媽給你買,不費錢的。”我摸了摸抒恩細軟的頭發,這個感覺……好像摸了一把岑辭的腦袋。


    “啊,疼。塵塵你笑得好壞。”抒恩捂著自己的腦袋撇嘴,“不過我要去看大老虎了,再給你摸一把。”


    “哈哈。你到底像誰?”


    “不像塵塵,就像爸爸。”


    岑辭不這樣說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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