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桃嚇的一激靈,臉色瞬間慘白如紙,璀璨如華的一雙眼睛此刻如小鹿般驚恐無辜的看著薑悅。


    “難道、難道娘子不是這樣想的?”


    “當然不是!我離開是因為不能接受他濫殺無辜的殘暴!”薑悅心底的痛意與憤懣再也憋不住了,失聲怒吼。


    “那麽多人,那麽多條命,他怎麽狠的下去心說殺就殺,他還是不是人?我不求我的男人是頂天立地的大英雄,不求他是千古流名的真君子,至少、至少不是一個毫無人性的屠夫!這一點要求,總不過份吧!”


    隨著這聲吼,薑悅再次淚流滿麵。


    這一天流的淚,幾乎比她上輩子大半輩子的流的還多。然而先前是因為震驚、恐懼、後來是不舍,唯有此刻才是心疼,心疼自已……


    為什麽,為什麽她要愛上這樣一個人?


    她眼淚橫流伏在桌上哭的不能自已,煙兒咬了咬嘴唇想上來勸勸,卻被櫻桃擺手攔住。


    娘子心底憋了太多說不出來的委屈,讓她哭吧,哭出來就好了。


    再堅強的人也有脆弱的是時候,不發泄出來,憋在心裏得有多疼?


    那種滋味,她知道!


    薑悅哭了許久,哭的幾乎脫力,頭腦到四肢都有種虛脫般的空白感。


    櫻桃這才把用冰水浸了半晌的帕子輕輕遞到她跟前。


    薑悅接過帕子捂在刺痛的眼睛上,許久才找回一點理智。


    “你回去吧!這事兒與你無關,勸不動我,你家大人也不會罰你!”


    櫻桃咬了咬嘴唇,突然伸手拉下薑悅捂在臉上的帕子,用一種極其不屑的語氣道:“我一直以為娘子是個堅強的人,沒想到竟連我這種人也不如。至少我敢陪著我喜歡的人一起去死!”


    明知她這是激將法,薑悅還是忍不住脫口而出,“我也能!”而且義不容辭!


    以路淩對她的嗬護和體貼,真到了那一步,她也無從選擇!


    因為,失去他,她生不如死!


    櫻桃起身居高臨下的看著薑悅,她身量比薑悅高,眼神中更有一種高高在上的鄙視之意。


    “您不是說連死都不怕還怕活下去?您敢陪著路公子一起去死,為什麽不能陪著他好好活著?他做錯了,您就陪他一起贖罪!這有什麽過不去的?我都能想明白的道理,您為什麽想不通?你不是懦弱是什麽?”


    薑悅突然間啞口無言。


    是啊,逃避總是最簡單的辦法。然而,兩世為人,她為什麽不堅強一點,選擇麵對一切?


    難道她口口聲聲的愛,還抵不過世人的一聲聲唾罵?


    難道路淩不值得她為之付出?


    櫻桃繼續說著,“您要是沒那麽愛路公子,那就坦言,別假借鑽牛角尖的名義躲避世人的唾罵,還擺出一副委屈樣兒!想想你遇到事兒的時候,路公子是怎麽對你的,就算他對不起天下所有人,可他沒對不起你!你現在這樣與背後捅刀子有什麽區別?”


    語氣咄咄逼人,完全沒了方才那溫柔而膽怯的小意模樣。


    薑悅如石雕般木然僵立,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原以為哭盡的眼淚又一點點在眼底凝聚,泫然而落。


    愛情從來不是單方麵的付出,路大爺為她做了那麽多,而她付出了什麽?


    世上人誰都有資格唾罵路大爺,唯有她不可以。因為-——她是他的妻子!


    榮辱與共,休戚相關!


    “娘子再好好想想吧!與其拗著勁的非走不可,和路公子倆人互相折磨,不如想想,怎麽替路公子贖罪才能過了您心裏那道坎。”櫻桃的語氣突然間又軟下來,惆悵中暗藏著一縷羨慕之意。


    “這世上能跟著心愛的女子同生共死的男人又能有幾個?路娘子命好遇到了,千萬要好好珍惜。”


    說話間櫻桃的眼神放的極遠,一半天生一半嚴格訓練出來的魅惑盡失,眸底有些空洞洞的。


    身為女子所求不過得遇良人,於她卻是最不可能的癡心妄想!


    也正因為早早失去了幻想,她從未對男人動心。不敢、不能亦是不願、不值。


    鬼使神差的她想抱抱薑悅,想用薑悅嬌小柔弱的身子填補她心中的空落,指尖觸到薑悅肩膀的瞬間,她陡然意識到自已在做什麽,飛快的縮手。


    薑悅正好抬頭,一把攥住她玉雕般的手,睫毛上還挑著淚,唇角卻掛著一絲解脫的笑意。


    “櫻桃姐姐,謝謝你!謝謝你把我罵醒!”


    櫻桃的眸底滑過猝然的慌亂,飛快的低頭,窘迫的往回抽手。“奴婢……不敢當路娘子叫一聲姐姐!”


    “你當的起!”薑悅被淚水洗過的眼睛黑亮亮的,因為誠摯目光也越發的清澈。“要不是你罵醒我,我還要鑽牛角尖,也許……還會做出什麽不可彌補的傻事!”


    “那就好!”櫻桃又浮出慣有的溫柔小意,不著痕跡的抽出手指。


    薑悅抿了抿嘴唇,有點不習慣櫻桃又用這種麵具式的表情對自已。她有種直覺,剛剛那個言辭激烈鋒芒必露的女人才是真正的櫻桃。


    薑悅還想說什麽,門外突然傳來路大爺撕心裂肺的咳嗽聲。


    ‘咳、咳、咳’


    那種肺都要咳出來的氣音,驚的薑悅心都快不跳了。她再顧不上櫻桃,挑簾子衝回內室。


    路大爺不知什麽時候竟從床上坐起來了,此刻正捂著嘴劇咳,因為失血而有些蒼白的臉此刻憋的發紫。


    薑悅又急又氣又心疼,三步並做兩步撲過去,手上扶住他輕輕的躺回去,本來想破口大罵。罵他不知死活,不知好歹,撕裂傷口怎麽辦?


    然而對上他那副無辜可憐的小眼神,明知是裝的,薑悅卻硬是狠不下心,咬了咬牙問道:“哪兒不舒服?”


    本想用一種冷冰冰的疏離語氣問出來,可一出口竟是掩不住的焦急與關切。


    路大爺瞬間眉開眼笑,輕輕抓住薑悅的手,“看不見你,我哪兒都不舒服!現在看見你了,哪兒哪兒都舒服!”


    薑悅真想抽他一個大嘴巴,誰教你這麽說話的?你以為我吃你這套?


    然後再抽自已一個大嘴巴。蠢死你得了,每次都被這混蛋拿話哄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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