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悅忙回頭,吳長山背著吳嬸氣喘籲籲的跑過來。到了跟前,吳嬸急急的從吳長山背上爬下來,撲上前一把抓住薑悅的手,嘴裏嗚嚕嚕的叫著。越說不清楚越急,越急越說不清楚。


    阿福媳婦怕她耽誤薑悅趕路,忙上來拉她,“嬸子你別急,少奶奶早就把行針的法子教給隔壁村的吳郎中了,做為回報吳郎中隔兩天來給你紮一回針,不收銀子。”


    當著眾人,她沒好說薑悅還預支給她一年的工錢,讓她接著來給白岩做飯,接著照顧吳嬸。


    吳嬸急的臉發紫,一個勁的搖頭。


    薑悅怕她急壞了,忙安慰她道:“我不著急趕路,您慢慢說。”


    吳嬸深深吸了口氣,趴在薑悅耳邊,一字一頓的說著。


    薑悅連聽帶猜,聽懂之後臉色一白。鄭重的點了點頭,示意她會小心的。


    吳嬸鬆了口氣,從手腕上抹下她那隻細細的絞絲銀鐲子塞給薑悅。


    薑悅嚇了一跳趕緊往回推,“您的心意我領了,鐲子您留著將來給吳大哥的媳婦兒吧!”


    這隻鐲子據說是吳嬸外太祖母的嫁妝,一輩一輩傳到吳嬸手上的,可以說是吳嬸的傳家寶,她怎麽能要呢?


    吳嬸拚命搖頭,一個勁往她手上塞。


    吳長山也道:“路娘子,求您收下吧,您不收我娘不安心。您對我娘的大恩大德別說一隻鐲子,就是我吳長山的命也回報不了。”


    薑悅還想說什麽,吳嬸噗通竟跪到她麵前,拱手求她收下,吳長山也跟著跪倒。


    薑悅還能說什麽,她隻能含淚將鐲子套到手上。細細的鐲子似乎還帶著吳嬸的體溫,輕飄飄的掛在她腕子上墜的她心裏沉甸甸的。馬車走出去老遠,回頭看見吳嬸還站在原地,極力望著她。


    晨風把她稀疏的白頭發扯的忽忽直飄,薑悅眼淚再也止不住了,嗚的一聲撲到路大爺懷裏。


    兩世缺失的親情,在這一場送別中全都彌補回來了。


    路大爺用力抱緊她,輕輕撫著她的後背,無聲的安慰她,突然想起當年靖國公府來人接柳姨娘回京的場景。


    沒人送別,沒人不舍,柳姨娘帶著一臉不可一世的囂張出了這個村子,頭都沒回。然後冷冰冰的坐在馬車裏,一路算計。小小的他蜷縮在馬車裏,驚惶不安,幾次伸手想扯一扯她的衣角,告訴她他害怕、他餓了。


    都被柳姨娘毫不留情的打開,那種厭惡的眼神……他一輩子也忘不了!


    薑悅慢慢平靜下來,抬眼看見路淩目光落在遠處神色很古怪,像是在懷念什麽又像在恨著什麽,眼底還有種說不出寂寥,她忙道:“想什麽呢?”


    路淩倏的回神,垂眸衝她笑道:“沒什麽,想起軍中的事兒。”


    我信了你的邪,想軍中的事兒會是這副表情?


    薑悅雖然不信,但也沒追問,因為她隱隱的猜出來,路大爺剛才肯定是想起柳姨娘了。也隻有柳姨娘才會讓路大爺露出這種又思念又憎恨的表情。憎恨是理智的結果,思念卻是出於本性。


    柳姨娘這個拿親生骨肉做兵器的女人,已經成為路大爺心頭的一根刺,不拔紮著疼,拔了血流如注。


    薑悅不知該怎麽勸慰路大爺,她隻能沒話找話,轉移路大爺的注意力。


    “這馬車可真好,比咱們來時坐的那輛還舒服,你看、你看,這裏還有暗格。”薑悅跟發現新大陸似的演示給路大爺看。本意是逗路大爺高興,結果路大爺沒啥反應,她自已倒興奮起來。


    來回折騰那幾個機關,看著隱藏在車壁中的收納櫃和隱在車底的小幾進進出出,佩服的五體投地。


    “這馬車是誰設計的啊,這也太會利用空間了,而且也太會為坐車的人著想了。”


    人性!太人性了!


    路大爺看著她明晃晃的笑臉,心裏像被春風拂過,這輩子有妞妞,什麽都值了。


    回手摟住她笑道:“看手筆應該是馬車侯家做的,他們家世代做馬車,隨便一輛車都要三五千兩銀子。若是訂製的還要貴些,京中有頭有臉的人家都以從候家訂馬車為榮。”


    哎喲我去,原來這還是輛豪車啊!


    怪不得一點兒都不顛呢。


    薑悅忍不住笑道:“趙氏這回麵子給的挺足啊,居然拿新買的豪車來接我,你說我要不要到地方之後假裝暈車,吐車裏惡心惡心她?”


    “我看行!”路大爺放聲大笑。


    倆人壞心眼的說笑著,後麵一輛車裏周衡卻摸著光溜溜的下巴若有所思。


    看少奶奶這人緣何止是不缺心眼啊,收攏人手的本事簡直是出神入化。別說那幫沒見識的村民,看這意思大爺也被她哄住了。這樣的話,他是不是……


    走了一個多時辰,停車休息給馬飲水的功夫,周衡湊到薑悅跟前笑道:“少奶奶覺的這馬車還行嗎?這是夫人特意給少奶奶置辦的馬車,不算拉車的馬,花了五千七百兩銀子,比老夫人的那輛車還貴七百兩銀子。”


    啥?


    這輛豪車是趙氏買給她的?


    薑悅第一反應是幸虧自已沒使壞吐車裏,那不成了自已惡心自已了?


    再一琢磨卻有些不對勁,她一個孫輩,坐的車竟然比老國公夫人的車還豪華?趙氏咋這麽稀罕她呢?


    “夫人為什麽給我買這麽貴的車?”


    周衡等的就是這句話,“夫人說了,少奶奶是縣主身份尊貴,用就得用好的,若不是咱們府裏這幾年開銷大,銀錢周轉不開,肯定還要買更好的給少奶奶。”


    乍一聽這話像是在替趙氏賣好,可那語氣又跟他說起薔薇院時一樣,像是在提醒她什麽。


    想起吳嬸臨走時跟她說的那話,薑悅無眸底寒意凜冽。然後彎起嘴角聲的笑了笑。


    這位周管家果然長袖善舞,這個人情,她領了!


    “這些日子有勞您了,路上沒什麽準備,等我回府之後再好好謝您。”


    周衡眉開眼笑,“都是小人應該做的,不敢當少奶奶的謝。隻求著不出差錯,多在府裏伺候幾年。府上有幾位親戚脾氣硬,認親的時候少奶奶多笑笑才好。”


    薑悅噗嗤笑了,跟聰明人說話就是痛快。


    此刻,她竟有點迫不及待的想看看,趙氏還給她預備了什麽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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