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大爺抬腳就要踹司儀,可一想到今兒是大喜的日子,咬牙把那股火壓下去,低聲怒道:“怎麽回事兒?”


    “回王爺,這事兒真不是小人沒辦好,真是意外。今天早上王大人家裏突然走水,活活把老夫人給嚇死了。王夫人剛剛都快到村口了又被王家人追了回去……”


    “老子不管,你去想法子再給老子找個人過來,耽誤老子成親的吉時,老子把你皮扒下來!”


    路大爺戾氣滿滿,司儀一頭撞死的心都有了,“王爺,您就算扒了小人的皮,小人這會兒也變不出個人來啊!要不……明天也是大吉大利的日子,您看是不是……”反正您這就是鬧著玩兒,也不是真娶媳婦,哪天不一樣?


    司儀沒敢把話說全,可就前麵這半截話就差點把路大爺眼珠子氣冒出來。


    什麽玩意兒?改天?


    誰家娶媳婦帶臨時改日子的?鬧著玩呢?


    路大爺這股邪火再也壓不住了,一腳把司儀踹了個跟頭,還覺著不解恨,邁步過去還要接著踹。


    薑悅趕緊拉住路大爺,“有話好好說,那位王夫人臨時有事不能來賀喜,也情有可原,你發這麽大脾氣做什麽?”


    “這事兒你別管了,我會安排好的!”路大爺硬生生的衝薑悅扯出一個笑臉,轉臉又惡狠狠的盯著司儀,“你趕緊給老子找人去!”


    變臉之快,幅度之大令薑悅歎為觀止,真沒想到路大爺還有這本事呢!


    回頭再看看嚇的半死的司儀,薑悅柔聲道:“你也別難為他了,到底要找什麽人,我看看能不能幫上忙?”


    司儀跟抓住救命稻草了似的,搶著替路大爺回答“王爺要找的是全福夫人!”搶答完還替自已開脫道:“王夫人是京中有名的全福夫人,出身高貴名說出眾不說,婆家娘家父母俱在,兒女雙全,相公平步青雲,最最難得的是夫妻倆個還特別恩愛,成親這麽多年王大人別說納小妾,就連花酒都沒喝過!


    京中門第高貴的人家娶媳婦都請她去做全福夫人,就連先太子納太子妃,也準備請王夫人做全福夫人。小人是真心想把王爺的事兒辦好,所以才費了老大的力氣請王夫人過來。誰知會出這種意外,這事兒真不能怪小人呐!”


    哎喲我去!


    還以為是多重要的嘉賓,沒她不成席呢。原來就是個說吉祥話拿紅包的。


    薑悅剛想說不用了,什麽全福不全福的,她根本就不信這個!


    話都到了嘴邊,她突然想起來,入洞房請全福夫人,除了圖吉利還有實際工作要做啊。


    別的不說,喝合巹酒的時候,總得全福夫人幫著倒酒,然後說幾句吉祥祝福的話,倆人再把酒喝了。


    總不能新郎新娘自已給自已倒酒,然後再自已祝自已啊!


    新郎:感情深一口悶,感情淺舔一舔,我先幹為敬!


    新娘:啥也不說了,都在酒裏了,你幹了我隨意!


    然後啪一碰杯,走一個!


    畫麵太美好,薑悅有點不敢想像。


    她在那兒自娛自樂的腦補,微微發愣的樣子落到路大爺眼中就成了擔憂與失落。路大爺登時滿心愧疚,妞妞值的這世上一切最美好的東西,可他給她的一切都不完美,他這個相公真是太不稱職了。


    “妞妞,你放心!我一定想法子找個人來,絕不會耽誤吉時!”


    薑悅被路大爺語氣中的沉重弄的一驚,回過神兒來才發覺路大爺又想多了。她忙道:“不就是個找個全福夫人嗎?又不是上天摘星星,交給我了!”


    薑悅邊說邊回頭在院外看熱鬧的人群裏找人,“阿福嫂子!麻煩你過來一下!”


    “哎!”被點到名的阿福媳婦趕緊應聲。


    “她不行!”路大爺知道薑悅想幹什麽,立刻搖頭。


    薑悅瞥了他一眼,“為什麽不行?她也是婆家娘家爹娘都在,兩邊兄弟姐妺一樣不缺,夫妻和睦兒女雙全,自已身體又好,年輕力壯的。家裏有屋又有田,有吃又有穿,天生的全福夫人!”


    “不行!”路大爺堅決搖頭。本來就夠委屈妞妞的,再讓個廚房幹活的下人做全福夫人,他真沒臉見妞妞了!


    薑悅知道路大爺在意什麽,有些話不好當著阿福媳婦的麵兒說,於是薑悅扯著路大爺進屋,小聲道:“阿福嫂子雖然出身低也沒什麽見識,可她自食其力,人又善良大度,遇人遇事兒總往好的地方想,而且孝順長輩,友愛手足,兩個孩子也教的好,又懂事又聰明。這樣的人,才是我認可的全福夫人。那些所謂的貴婦,倒不見的有她合適。”


    “傻妞妞!”路淩伸手把她按進懷裏,輕輕吻著她發心,不知說什麽好。


    他又不傻,當然聽得出薑悅這話一半是真心,另一半則是在安慰他。


    妞妞實在太懂事了,懂事的……讓他心疼!


    薑悅被他的情緒感染,鼻子也有點發酸。傻瓜,夫妻之間幹嘛分這麽清楚?


    而且,你給我的,遠比我能給你的,多的多!


    可她現在不想說這些大道理,好好的日子搞那麽沉重幹嘛。


    “既然覺的虧欠我了,那就每天把第一條家規在心裏默念一百遍!來,跟我一起念……”


    “不許納妾!”


    “不許納妾!”


    倆人異口同聲,說完都忍不住笑起來。路大爺俯身就要吻她,卻被薑悅一把捂住嘴。


    晚上就洞房,現在吃飽了,你晚上還吃不吃?


    路大爺一把扒拉開她的手。放心,本大爺牙好胃口更好,吃嘛嘛香!


    聽說請自已當全福夫人,阿福媳婦激動的不要不要的。看著阿福媳婦忙裏忙外的收拾,薑悅眼角莫名就濕了。


    她上輩子是孤兒,同學同事結婚的時候,她怕別人忌諱都是在酒店隨了份子吃完酒席就走,從不去人家新房。


    嚴格意義上來講,這是她頭一回進新房!


    今夜,就在這間喜氣洋洋的屋子裏,她要和路大爺真真正正的結合在一起,靈與肉,身與心……


    從今往後,她再也不是孤家寡人了,再也不是無依無靠的了。她有家、有丈夫,將來還會有自已的孩子……


    她還會和他一起慢慢變老,老到哪兒也去不了,就結伴坐院子裏曬大陽。互相扯著嗓門說話,聲怕對方聽不見……


    路淩倚門瞧著薑悅滿懷期盼與憧憬的側顏,心中也被柔軟的東西填滿。


    認識她以前,他與整個世間為敵,哪怕粉身碎骨,他也要把這世間虧待他的一分一毫都加倍的報複回來。


    認識她之後,他卻願意與過往的一切和解。


    如果,過往的一切苦難與磨礪,都是為了今日的甜,那他寧願再受一倍,不哪怕十倍、百倍的苦,他也願意!


    夜幕降臨,薑悅洗了澡,在阿福媳婦的幫助下,梳了一個華麗的飛仙髻,左右插了四五個長短釵子,挑心壓鬢左右小釵,戴的滿滿當當,然後又化了一個非常豔麗的新娘妝。


    薑悅對著鏡子晃了晃頭,兩隻碩大的水滴形紅寶耳環搖搖晃晃,看著自已頭上那堆寶光閃閃的首飾,忍不住想笑,等會兒摘下來又得費半天勁。饒是如此,心裏依舊美的厲害。


    這些可都是路大爺特意替她準備的,女為悅已者容,為了路大爺,她寧願麻煩十倍!


    頭臉收拾好之後,阿福媳婦又幫她換上嫁家,其實就是她的王妃大禮服。大紅蟒鍛,袖口衣擺處滿繡著金絲祥雲,品級所限不能繡鳳,卻繡著與鳳極其相似的翟雀。


    帔巾上滿繡著纏枝牡丹,兩側鑲著黃豆大的珍珠,一粒挨一粒,兩端墜著龍眼大的東珠。


    燭光一閃,光華耀眼,貴氣十足,竟比她原來那身大紅嫁衣還要喜氣、隆重。


    薑悅心裏徹底圓滿了!


    阿福媳婦早看呆了,想摸又不敢摸,嘖嘖嘖,一個勁的嘖舌,滿肚子誇讚的話愣是不知從何說起。


    路大爺同樣換好了大紅喜袍,頭上端正的戴著展腳襆頭,兩側插著豔豔的金花與絨球。


    眉眼含笑,兩頰激動的發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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