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小寶握著門又拍了那人一下,把他生生擠在了身後的牆角裏動彈不得。


    正要掏槍抵在他腦門上逼問來意,接著就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你搞什麽啊,我的鼻子啊!”


    居然是齊建林。


    “我靠,我特麽還想問你搞什麽呢,偷偷跑我房間藏著,躲躲貓貓兒嗎?”楊小寶笑著放開了他,打開了燈。


    燈光下,齊建林的模樣兒有點慘,鼻子上鮮血直流,疼得呲牙咧嘴,捂著鼻子哭喪著臉:“我特麽的有事是來找你的,想順便嚇你一下,跟你開個玩笑,你都下這樣的狠手?”


    “這也叫狠手,那你是沒見過我下狠手!”楊小寶扔給他一條毛巾,沒好氣地說:“擦擦吧,別把我房間的地板弄髒了。我特麽白天出去打得別人冒血,晚上回來還得看著你的血,真是夠了。”


    “對,對。你就喜歡讓女人流血,那就不嫌夠。”齊建林反口嘲諷了回去。


    楊小寶想了想,很認真地答道:“讓女人流血總比讓女人流淚好。讓女人流血未必不好,讓女人流淚卻一定不好。女人流血身上痛,心裏卻未必不開心,流淚是身上不痛心裏痛,那是一定不開心。”


    齊建林沉默了,身為一個正義感和道德觀都很強烈,生活作風上又非常自律的軍人,他一直都對楊小寶到處拈花惹草的風流習慣有點兒看不慣,隻要逮著機會就要嘲諷幾句。


    但是今天楊小寶的這番回答,讓他感覺到自己其實並不足夠了解這個看起來像二流子一樣的同事和戰友。


    短暫的對視後,齊建林把手伸到楊小寶跟前:“交出來吧。”


    “什麽啊?”


    “你說呢,今天玩得很過癮是吧?”


    “老子在外麵拚命,回來你就收繳我的槍!”楊小寶罵罵咧咧地掏出了格洛克手槍,沒好氣地一把拍在了茶幾上。


    “你今天做的事情很莽撞,但也確實是個好辦法。”


    齊建林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既羨慕又佩服地注視楊小寶,感慨了起來。


    “我這個腦子就是沒你靈活,我特麽的怎麽老是使不出你的野路子招數呢。你玩過一個叫《金庸群俠傳》的遊戲麽,裏麵有一種武功叫野球拳,就是不按套路的一氣亂打,算是最粗淺的上不得台麵兒的功夫。”


    “……可要是把這個野球拳練到了最高等級,那就反到天下無敵了。小寶啊,你特麽練的就是野球拳,我是學不來的。”


    說完,齊建林把楊小寶的槍收了起來,又從腰間摸了一把新槍給他。


    “組織上有個規定,槍開過一次後,就要換新的。因為每把槍的彈道痕跡都是獨一無二的,就跟人的指紋一樣,有心的人可以通過檢查射出的彈頭的膛線痕跡追蹤到這把槍,進而追查到開槍的人。早就該你換一把的,一直拖到現在。”


    楊小寶接過手槍試了試手,這把新槍也是格洛克,但是明顯比上一把要上一個檔次,彈匣好像是錘鍛的,重量輕便了些,拿在手裏很趁手。


    更重要的,這把手槍沒有槍身編號,也不像是磨過槍號的樣子,這一點很特別。


    楊小寶想了一下,明白過來,這把手槍應該是紅星公司通過特殊渠道定製的。按照國家法規對於槍械的相關規定,所有合法生產的槍支都必須刻有槍號,相當於是每把槍的身份證。


    黑槍是把非法渠道流出的軍用和警用手槍的槍號磨掉了,而這把槍是在出廠的時候就特意沒有打上編號,僅憑這一點,就足以看出紅星公司的驚人能量。


    “你懂的,不到萬不得已,盡量別用槍解決問題,給老百姓的社會觀感太惡劣了,除非你還想再上一回刑場演一回戲!”


    齊建林拿毛巾捂著鼻子站起身來打算去看醫生,臨出門又想起了一件事:“那個姓許的小警察把記者招了過去,搞了個大新聞,是你指使的吧,你這是要幹嘛?不會也是想出名上報紙吧?”


    “以你的智商跟天賦,我的野球拳是你學得了的?說了你也不懂的,趕緊滾去治鼻子吧。治好鼻子我再叫你一起看好戲!”


    趕走了齊建林,楊小寶倒頭睡了過去。


    然而這一覺還是沒能睡得太久,一通急促的電話半夜把他吵醒了,是那個姓許的小警察。


    楊小寶接起電話劈頭就問:“許警司,發生什麽了!是鐵老二死了還是你死了?”


    許警司愣了一下:“沒,都沒死。鐵老二還好好地在醫院監護病房裏,我現在還在走廊裏給他站崗呢。”


    “沒死你特麽淩晨五六點打什麽電話?”


    “楊哥,我撬不開他的嘴,他什麽都不肯說。”


    “那你不會給他用點手段兒啊,心慈手軟當什麽警察,回家吃齋念佛好了!這點兒事都搞不定我要你有個屁用!”


    “楊哥啊,我不是不想上手段……”許警司挨了一頓好罵,有些委屈訴起了苦:他確實牢記著楊小寶的指示,在鐵老二剛下了手術台取下了腿上的子彈後,就立刻對鐵老二進行了審問。


    他剛用了一下手段,其實也就是把書本墊在鐵老二的肚子上打了幾拳,其實這個真的隻能算是警察整治嫌犯的一道開胃小菜,小意思而已了。然而即便是這點小意思,也遭到上級的嚴厲幹涉。


    “我的領導,就是局裏分管刑偵的蔡良副局長,他給我訓了一通大道理,說什麽這個是省委省政府高度重視的大案要案,社會媒體也廣泛關注,為了把這個案子辦得無懈可擊,就一定講流程按規矩做事,不能搞刑訊逼供不能亂來。”


    說起這個,許警司忍不住倒出滿腹牢騷:“我明明知道蔡副局長講的就是官麵兒的屁話,可我也沒法反駁。我穿了這身皮,就得講規矩。他拿規矩壓我,我是一點轍兒都沒有!”


    “嗬嗬。我可用不著講規矩。”


    楊小寶冷笑著掛斷了電話,心裏記下了那個蔡副局長的名,區區一個副局長,還敢趟這個渾水,這裏麵沒鬼就怪了。


    吃了早餐,楊小寶趕到警局,二話不說直接闖進蔡副局長的辦公室,一屁股坐在他的辦公桌跟前,翹起了二郎腿。


    上次襲警案的時候楊小寶來過一次,蔡良是認得的,人是他指派許警司去抓回來的,楊小寶走的時候,也是他點頭哈腰親自送上的車。


    但是蔡良並不真正了解楊小寶的真正身份,隻知道這個人物不僅背景深厚而且來曆神秘,神秘到自己連打聽一下的資格都沒有。警察這一行涉及得到太多能要命的秘密,所以不該打的他也從來不敢打聽。


    看見這位大爺來意不善,蔡良趕緊站起,殷勤地給楊小寶遞上煙,點上火兒。


    楊小寶眯著眼叼著煙,也不說話,就那麽笑吟吟地看著他。


    蔡副局長被他看得心裏發毛,陪笑道:“楊同誌,您親自蒞臨,是有什麽指示?”


    楊小寶悠閑地吐出一口煙圈兒,笑著說:“蔡副局長,你的場麵官話說得不錯嘛,是個有前途的好幹部,你從警多少年了?”


    “十七年了。”蔡副局一聽到楊小寶有意無意的把話題引到自己的前途上,心裏不禁打了一個突兒,屁股都在椅子上坐不穩了,往前探了一下身子,讓自己的坐姿顯得看起來謙卑一些,“楊同誌,您是不是對我的工作有什麽不滿,請一定指教,我堅決改正!”


    “指教嘛,就談不上。”楊小寶一臉的輕鬆,看上去完全不像是來找渣兒的,“我呢,就是閑得無聊,想給你講個故事,你看過西遊記嗎?”


    “啊?”楊小寶東一句西一句,說話變得太快,蔡副局長都有點跟不上了,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看過,看過一點。”


    “我小時候家裏窮,電視都買不起,就是看那種小人書。記得有一集裏,孫悟空跟上麵派來的天兵天將打架,誰輸誰贏我不記得了,就記得花果山的小猴子小妖精都遭了災。”


    蔡副局長覺得心裏覺得楊小寶莫名其妙,麵上卻不敢表現出來,繼續陪笑道:“是,是,楊同誌的記性真好,好像是這麽一集。不是有句古話嘛,叫神仙打架,百姓遭殃。”


    故事講完,就該說正事了,楊小寶忽然拉下了臉,冷笑起來:“蔡副局長,你既然這麽懂事,那我就請教你一下了:你不知道鐵老二是我弄進來的嗎?你硬要護著他,不讓對他上手段是幾個意思。我就想問問你,你覺得自己是孫悟空還是天兵天將呢?”


    蔡副局長一愣,額頭的冷汗嘩的一下就冒了出來。楊小寶這話的意思再明白不過,他區區一個副局長,芝麻大的科級幹部,哪算得上什麽孫悟空和天兵天將啊,明明就是一個小猴子小妖精。硬要摻和到這種摻和不起的事情當中,弄不好就是一個粉身碎骨,前途盡毀。


    蔡副局長一邊拿手帕抹著冷汗,一邊著急的辯解:


    “楊同誌,這……這真的不是我的意思,是我接到了省廳歐陽副廳長的口頭指示,他親自打了電話,指示我一定要慎重辦理此案。楊同誌,官大一級壓死人啊,何況省廳的副廳長可是大我好幾級,我也是身不由己啊!”


    “我來告訴你什麽叫身不由己!”楊小寶站了起來,隨手撈起辦公桌上放著的一個迷你魚缸裏的一條小金魚,兩個手指輕輕拈起它,湊到蔡副局長的臉前,冷冷說道:“它才是身不由己,你明白了嗎?”


    看著在楊小寶手指間使勁掙命的小金魚,蔡副局臉色慘白,明白了他的意思,那條小金魚就是自己,隻要對方用兩個指頭輕輕一捏,自己再怎麽掙紮也隻能粉身碎骨,重重點了點頭:“楊同誌,我明白了,我知道該怎麽做了。”


    楊小寶嘿嘿一笑,把小魚扔回了魚缸起身離開。


    像蔡副局長這種小魚還是放一馬吧,看在他認錯態度良好的份上,楊小寶決定原諒他的無心之過,不再多作追究。更何況眼下終於有一條大魚隱隱約約冒頭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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