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麽一個不起眼的老頭子竟然是副省長,孫大壯不由得大吃了一驚,手上拿著的那一疊文件險些脫了手,但是隨即就冷笑起來:


    你姓楊的又不是皇親國戚,嘴上連毛兒都沒得幾根,人一個堂堂副省級的高官憑什麽對你點頭哈腰的?還不是你娃兒故意安排好給老子演戲,想裝作很有實力靠山的樣子,好拉老子上你的船?老子吃的鹽比你吃的飯還多,什麽騙術沒見過,能上你這個當?


    雖然認定楊小寶是故意擺譜騙人,但這種事也沒必要當麵戳穿,於是孫大壯在麵兒上還是裝作沒聽見,低下頭看了一下那一疊文件,居然是真的!


    上麵的文件批號,還有相關主管部門的簽章,都是實打實的。他不止一次的幫著葉文豪的地產項目跑過預售許可證,對這個玩意兒很熟悉,是真是假他完全看得出來。


    反複確認無誤後,孫大壯腦子轉得很快,一下子就轉過彎兒來了:既然“預售許可證”是真的,那麽這位“副省長”也就很可能是真的,這兩件事其實是一件事。


    “喬老先生,請問怎麽稱呼?”孫大壯收起先前的輕視,賠笑著想跟喬元平套近乎。


    還沒等著喬元平正要答話,楊小寶伸著懶腰打了一個哈欠,目光朝著外麵瞥了瞥。


    喬元平是極有眼色的人,哪兒還能不明白這個意思:老子要瞌睡了,你們沒事先滾吧,有話出去說。


    “楊哥,你先休息吧。以後再有什麽吩咐,直接打電話給我就行。”喬元平賠笑著點了點頭,臉上的表情特別誠懇。


    “也不用以後,我現在就有事吩咐。”楊小寶笑嘻嘻地指了指孫大壯,“老喬,這個老孫不識好歹,你給我把這家夥給我打一頓。”


    孫大壯愣了幾秒,也隻是幹笑了幾下,心裏隻當楊小寶是在玩笑,誰會抽風到讓一個高官擼袖子動手打人?


    然而喬元平卻當了真,因為他知道以楊小寶的個性,那是真的幹得出來這種事情——其實都已經幹過一回了。


    “楊哥,您就別玩兒我了。誰要是跟您過不去,您跟我說一聲,隻要我做得到,我想法子整他就好了,整得他家破人亡都行。可別來這種動粗的事情麽,不丟我的份兒,還跌您的份不是?我也還想過幾天安生日子呢,您就別為難我了……”


    喬元平的一張苦瓜臉滿滿都是無奈,說話也近乎是哀求的語氣,對楊小寶的稱呼也換成了特別尊敬的“您”。孫大壯在一旁聽得暗暗驚心,他實在是想不明白此人為什麽害怕楊小寶怕成了這樣?


    “好了,不開玩笑了。”楊小寶斂起笑容,盯著喬元平微笑著說道:“你記住你剛剛說的話就好。”


    然後楊小寶微微轉過頭,凝視著孫大壯淡淡說道:“孫經理,你也是。”


    “我?”孫大壯愣了一下,還沒怎麽聽明白。


    “記得你說過的話,還有……”楊小寶嘴角浮起一抹冷笑,“也要記得老喬說的話。”


    說到這裏,楊小寶擺了擺手,閉了眼睛躺在涼椅上養神,再不出聲了。


    喬元平趕緊輕手輕腳退了出去。孫大壯站在原地愣了幾秒,回想著楊小寶最後說的那些話,還是沒咋明白:讓自己記得自己說過的話很好理解,那讓自己也記著喬副省長說過的話是幾個意思?他可是狗屁要緊話正經事都沒說啊,盡在那兒求饒了!


    一抬頭瞥見喬元平快要走遠,孫大壯於是趕緊小跑追了出去。此人身份背景究竟如何,跟自己關係重大,非得摸個清楚不可。


    然而出了楊小寶院子門兒,跑了十幾米正要追上喬元平,突然斜刺裏一個持槍武警模樣兒的大漢突然冒了出來,槍把一橫,攔在了跟前,厲聲喝道:“想幹什麽?退後!”


    孫大壯不過是工地上幹活兒的包工頭兒一個,哪見過這個陣勢,立馬嚇了一大跳,指了指在前麵不遠,正要上一輛黑色奧迪車的喬元平,結結巴巴:“我要……要找……”


    “首長是你隨便能見的?”武警黑著一張臉,凶神惡煞。


    孫大壯見識太少,不知道攔住他的這人其實並不是武警,而是喬元平的警衛員。按照喬元平的行政級別,探訪出行隨身配備一名持槍警衛員是正常待遇——當然得本人還提出要求。他如今的權勢地位雖然不能跟在晉省的時候相比,但是行政級別沒變,該有的待遇還是一樣不少的。


    “算了,讓他過來吧。”喬元平正上車,聽到後麵鬧起動靜來,回過頭看見孫大壯,擺手示意警衛放他過來。


    孫大壯抹了一把額頭上嚇出來的冷汗,小跑著趕了過去,點頭哈腰賠笑著道:“喬老先生。”到了這時候,他已經對喬元平的身份再沒有半點兒懷疑起來了,語氣神態也客氣得過分起來。


    “嗯,什麽事?”喬元平淡淡說道。


    他喬元平低聲下氣那隻是在楊小寶跟前,在其他人跟前都一向很有官樣派頭的。


    “那個……”孫大壯躊躇著,很是緊張地搓著手,不知道該如何說起,總不能開口就直接問你跟楊小寶是什麽關係吧?


    喬元平坐上了奧迪車的後排,不動聲色地問了一句:“我回市裏了,坐我的車一起?有事車上說吧。”


    “好,好,我也要回市區。”孫大壯大喜過望,鑽進車裏坐在喬元平旁邊。其實他一向是工程沒完成之前,吃住都在工地,根本用不著去市區,這時候正好跟喬副省長同個車,就算套不到近乎,以後也能在酒桌上把這事當成談資,吹一吹牛。


    奧迪車由國道拐上了繞城高速,喬元平轉過頭問道:“你有什麽話,現在可以說了。”


    他的這輛坐駕是政府配備的公車,為了保密以及保護領導的個人隱私需要,內部經過了特殊改裝,前後車廂中間安裝了一整塊透明的隔音雙層玻璃,坐在前麵的駕駛員與警衛員是聽不到的後麵說話的,梁秘書則是帶著另外兩個隨從在另一輛車子裏的。


    孫大壯憋了半天,終於吞吞吐吐地開了口:“您……您跟楊小寶是什麽關係?”


    喬元平嗬嗬笑了笑,淡淡說道:“這不是你該問的。這麽跟你說吧,除了年紀,我什麽都比不過他,這下你明白了嗎?”


    這話的含義就太過廣泛了,除了年紀,那還有權勢,背景和人脈等等所有的一切。


    孫大壯難以置信的瞪大眼睛看著喬元平,心裏終於有點明白過來了。


    他不是沒有想到過楊小寶之所以能讓這位高官俯身聽命,是因為他捏手裏捏著喬元平的致命把柄——但是如果隻是這樣也說不通,喬元平依然可以輕輕鬆公伸出一根手指頭捺死楊小寶。所以唯一的解釋隻可能是,楊小寶此人的能量與背景深厚到了這位高官根本不敢動歪念頭的地步。


    “明白,明白!”孫大壯使勁點頭。


    “明白就好,所以你還是乖乖聽他的使喚吧,省得到時候你給我添麻煩。”喬元平冷下臉來,麵無表情地說道。


    前半句還明白,後半句就不懂了,這一下孫大壯又迷糊起來,在心裏琢磨了一回,露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樣子,諂笑著說道:“喬老,我能給您添什麽麻煩呀?您放心,我不會隨便什麽事兒都找您幫忙的……”


    喬元平忽然就變了臉,瞪著眼睛像看白癡一樣的眼神看著他:“你他娘的白活了幾十歲了嗎?你是真蠢還是假蠢?如果你不聽他的使喚,他就讓我替他收拾你,這都不明白?就是這樣會麻煩到我!你竟然還想著我會幫你的忙,真是蠢到莫名其妙!”


    孫大壯給劈頭蓋臉罵得懵逼了,愣愣的說不住出話來,本來還套個近乎搭上點兒關係的一個高官,剛剛還和顏悅色,客客客氣的,忽然就翻臉跟翻書一樣!


    喬元平越說越來不耐煩,滿臉的厭惡。


    “還不明白?楊小寶跟你說,讓你記住我說的話,你以為是什麽話?是我說的那句他讓我整治誰,我就整治誰,整得他家破人亡。現在我跟你說透了,是想給咱倆都省點兒事,對咱們都好!省得你不懂事觸犯了他,到時候就得我出手替他去整你。你不知道楊小寶這人,他要我整你,肯定也會連我一起整了——這種事前天我做過一次就夠了,我是真怕了他!”


    孫大壯聽得目瞪口呆,他還真沒想到楊小寶威脅一個人居然如此含蓄委婉,也更想不到喬元平對於楊小寶強烈的恐懼反應完全超出了想象。


    “不是為了跟你說這個,你以為就你這種貨色也有資格上我的車?你這種貨色當然不算個鳥毛,可你別不識相加累到了我!真要老子出手整你的那天,我就真要你好看!”喬元平凶相畢露,說完了話衝著司機喊了一聲“停車”。


    奧迪車“嘎吱”一聲,靠在高速公路邊上的應急車道停下。


    “好了,該你跟說的都說完了,現在給老子滾下車!給老子長點記性,醒目點,懂嗎?”喬元平惡狠狠地衝著孫大壯喝道。


    孫大壯沒法兒,隻能在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兒地方灰溜溜的下了車,肚子裏一直問候了喬元平的十八代直係女性親屬一萬遍。


    放下了人,奧迪車很快絕塵而去。


    看著威威風風的車屁股,孫大壯狠狠吐了一口唾沫,心裏也明白了一個道理,他媽的這些當官兒的看著一個一個人模狗樣,方麵大耳的,其實都是翻臉比翻書還快,吃人不吐骨頭的笑麵虎。


    自己一個小人物要跟喬元平、葉文豪這樣的大佬玩心眼,耍手段,那都是弄


    不過的——還是隻能楊小寶那樣的狠角色才能鎮得住!


    孫大壯一腳深一腳淺,沿著高速公路慢慢往回走,心裏也下定了決心,就算不衝著楊小寶的本事與背景,單是為了不受今天這樣的惡氣,老子就改投楊小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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