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局長報過來的是警方在現場確認過的事件最新情況:押送羅九移監的警車在距離目的地第四看守所二十公裏處的天香橋路段,突然遭遇一輛重型卡車撞擊截停,坐在前排的押送警察當場一死一重傷。


    緊接著,一夥持械武裝匪徒從一輛黑色別克商務車衝下來,企圖強行打開後車門劫走人犯。此時恰逢趙副局帶著增援人馬趕到,雙方在槍上駁火槍戰。但是劫車匪徒武器精良,人手一把微衝,火力很猛,警察用的那種“小砸炮”根本頂不住。


    結果是增援警察遭到火力壓製,躲在警車後麵被打得抬不起頭,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人犯被救出。帶隊增援的趙良成則是肩膀上中了一槍,不得已從橋上跳到河中逃脫,目前正在醫院急救,剛剛脫離生命危險。


    聽了毛局長的匯報,楊小寶不由得皺了眉頭,這一次的事件可以說是大敗虧輸了——既丟了人,還傷了人。


    雖然這並不是自己的過錯,但是事情確實是因自己而起,而且自己顯然是太過低估羅九以及藏在他背後的強大勢力了。能在南方第一繁華都市的街頭跟大批警察駁火槍戰,這絕對不是一個普通道兒上團夥能幹、敢幹的事情。


    由此可以推知,羅九背後隱藏著一個勢力非常強大的黑暗組織。被搞掉的“歡樂賭場”絕對不隻是羅九一個人的生意,而是這個黑暗組織的生意。羅九很可能隻是這個組織中的一個高層頭目,負責代管賭場生意而已。


    按照“蟑螂理論”——如果你在廚房發現了一隻蟑螂,那麽在廚房看不見的暗處至少還藏著十隻蟑螂。同樣的道理,發現了這個黑暗組織旗下的一家地下賭場,那麽至少還有十家同樣規模的非法產業。


    這麽一推想,這個黑暗組織就很了不得了。光是“歡樂賭場”查抄到的現金珠寶總案就達到三四個億,都快抵得上一家大型地下錢莊了。把這個數字乘以十,大約就是這家組織的生意規模的下限了——下限的意思就是,至少有這個數兒。


    財力就是實力,一個掌控著幾十億地下生意的龐大黑暗組織,它的能量會有多恐怖就可想而知。難怪能夠組織起人馬在街頭跟警察槍戰搶走人犯,難怪羅九敢聲稱要殺全家,殺掉自己身邊的所有人!


    楊小寶不得不承認,羅九確實沒有吹牛,他和他背後的組織確實有這個實力,更有這個動機。


    “楊老板……”楊小寶正在腦子裏思索這些事情的當口兒,電話那邊兒的毛局長客氣地提醒了一聲。


    楊小寶這才想起毛局長還在等著指示,想了一下,吩咐道:“毛局長,我有兩件事想拜托你辦一下。”


    “楊老板,您客氣了,有什麽吩咐盡管說。”毛局長雖然也像他的副手趙良成一樣為楊小寶辦過事,但是他與楊小寶的關係並不像趙良成那樣密切,所以他對楊小寶的稱呼向來分外客氣。


    楊小寶嚴肅說道:“第一件事,給趙副局長安排最好的治療,另外布置專門警力嚴密把守他的病房。趙副局長是掃賭案的主辦人,逃走的人犯對趙副局長怨恨極深,那是一定會報複到底的。所以你在這件事上務必用心!”


    毛局長趕緊答應著:“當然,當然。趙副局長是因公負傷的英雄警察,那當然是會有最好的治療,這個您大可以放心。他在養傷期間的人身安全,我也會盡力安排……”


    “不是盡力,是全力!”


    楊小寶沉下語氣,厲聲警告道:“我知道你跟趙副局長私底下有些不和,這種內鬥的爛事我平時懶得管。但現在是你們南城分局同仇敵慨,一致對外的關鍵時候,你別跟我麻痹大意,玩兒什麽幺蛾子!我把醜話放在前頭:老趙要出了什麽事,我唯你是問!你就等著被一擼到底,守一輩子水庫吧!”


    楊小寶警告督促的話說得很重,毛局長嚇出了滿額頭的冷汗,忙不迭地答應著:“是,是,一定做到,我一定盡心竭力!”


    ……


    第二天上午,楊小寶到市中心醫院去探望身負重傷的趙良成。


    進入重症監護病房前,楊小寶特意留心了一下病房外麵的安保情況:三個製服明哨,兩個便衣暗哨,這個力度也算可以了。除非羅九帶領人馬大張旗鼓進攻醫院,否則基本上不存在有人潛入病房下手的可能。


    毛局長正好也在醫院跟醫療專家組協調救治事宜,楊小寶覺得他也算是真下了心思的,自己昨晚的警告督促沒有白費。


    “楊老板,您來是探望老趙吧?”看到楊小寶出現,毛局長趕忙迎上來打招呼。


    “順便檢查一下你這兒的安保情況。”楊小寶笑著說道:“你布置的人手到是不少哈哈,三個明哨,嗯,還有兩個暗哨。”


    毛局長卻聽不出好歹話兒來,反而是麵露得色,有些表功自誇的意思:“那是。別說是您交待下來的,就衝著老趙是英勇負傷的英雄警察,是我的老同事,那我也得保護好他的安全啊!”


    楊小寶斂起笑容,拉下了臉冷冷道:“你他娘的是真蠢是還是假蠢,聽不出我的話來嗎?你布下的暗哨都讓我這個外行看出來了,那還暗個屁的哨?你這也好意思說自己布置得力?”


    毛局長立馬張口結舌,尷尬無比,伸手在額頭上抹了一把窘汗:“這……這……您說得對。”


    他轉頭瞟了一眼坐在走廊椅上看報紙的兩個便衣,陪著笑問道:“您說說,他們是哪兒露餡了?也就好好看著報紙,也沒東張西望,左顧右盼啊。”


    楊小寶哭笑不得:“這一層都是重症監護區,哪個重症監護病人的家屬親友能有心思看報紙?你還一派就是倆兒,還特麽的看的同一份過期報紙,我也是信了他們的邪!幸好眼下隻是內保,要是派出執行任務盯稍兒,那還不分分鍾給人識破了?任務完成不了還是小事,搞不好連小命兒都要丟了!”


    毛局長滿臉尷尬,隻能一個勁兒點頭稱“是”。


    楊小寶懶得跟他多說,擺了擺手:“讓那兩家夥找醫院後勤拿兩套清潔工的工作服換上,給老子天天在這兒拖地板打掃衛生吧!”


    毛局長連聲答應,小跑著去了。


    重症監護的病房規矩很嚴,訪客進去得更換無菌隔離衣。


    楊小寶換上隔離衣,進了重症監護病房,一眼瞥見趙良成正躺在病床上百無聊賴地發著呆,兩眼望著天花板,氧氣麵罩已經撥下扔在一邊了。不用說這肯定是他自己動手撥的。


    能瞪眼發呆能撥得下氧氣麵罩,那就是恢複得還不錯。看他的神色雖然萎靡,但人還算精神。


    楊小寶笑了,喊了一聲“老趙”。


    “楊哥!”看見楊小寶來,趙良成露出激動欣喜的神色,掙紮著想從病床上坐起來,可是肩膀的槍傷未愈,稍微動一下就痛得厲害。


    楊小寶擺了擺手示意他別亂動,開玩笑說道:“你就安心躺著吧。你看我是兩個肩膀頂著腦袋,空手來的。別說慰問傷員的紅包,連果籃都沒給你帶一個,你這麽急著爬起來幹啥?”


    趙良成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楊哥,看你說的。我從你那兒得的好處已經夠多了,哪兒能還不知足呢?就是慚愧得很啊,我當了大半輩子的警察,臨老了還出這種事,都怪我太麻痹大意了……”


    他說的是真心話,楊小寶給他的好處,已經足夠他下半輩子不愁了。對於一個仕途並不怎麽順利,而且臨近退休的基層老警察來說,還能有什麽不滿意的?隻是讓在押人犯被劫走的事情是平生第一次,讓他感覺實在臉上無光,交待不過去。


    楊小寶揮了一下手,製止他再說下去,笑著安慰道:“事情已經發生了了,現在就別提這些了,安心養傷要緊。天塌了有我兜著,再說這不是還沒塌嘛?你就說說,在這兒還有什麽需要沒有?我讓毛局長給你安排。”


    趙良成笑了笑:“也沒什麽需要,什麽都挺好的,我現在是工傷,好吃好喝伺候著,鮮花水果供奉著,啥也不缺。”想了一下,認真說道:“能不能把我換到普通病房?我現在已經脫離危險期了,再住在重症監護病房既沒必要,也不合適……”


    “喲,受了一回傷,思想覺悟一下子這麽高啊?”楊小寶開玩笑道:“你該不會是心疼公款了吧?這個沒必要,該花的公款就得花。”


    “咳,楊哥,瞧你說的。”趙良成弄得老不好意思,一隻手撓著腦袋說道:“我是覺得,這個重症監護病房照是照顧得好,就是管得太嚴太悶了。不能抽煙,不能看電視,就是會客也有時間限製。實在是無聊透頂,想跟同事部下聊會兒天,扯個淡都不行……我讓醫生”


    楊小寶笑了,想一想也是,剛剛進病房前都要換隔離衣,小護士還一直嘰嘰歪歪的,說要注意這個注意那個的。


    出了重症監護病房,楊小寶將毛局長叫到跟前,把趙良成的要求說了。


    毛局長麵露難色,吞吞吐吐:“其實吧,老趙跟我說這事,我也跟醫院溝通過,讓他們安排一間高幹病房。醫生說,轉病房原則上是可以的,不過老趙的行政級別夠不上高幹病房。轉到普通病房條件又差,有點兒委屈他,所以,咳……”


    “別跟我扯什麽級別的蛋!”楊小寶厭惡地皺起眉頭,冷笑著說道:“這點兒小事你都搞不定,趕緊滾過去把醫生叫來!老子來跟好好兒他聊一聊級別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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