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二樓書房。
趙魏公穿著中山裝坐在黃花梨木的太師椅上，兩手搭在兩邊的扶手上，身體後仰，靠著椅背閉目養神，和以往不同的是，今天趙魏公的貼身心腹王鋒並沒有出去，而是站在了趙魏公的身邊。
兩個人的組合像極了寧安的陳浮生和頭頂有絢爛紋身的張小花。
好像這些大人物都比較喜歡紫檀木，黃花梨木，沉香木這些老物件，剛才趙魏公讓我跟他過來的時候，王鋒第一件事就是從一個木盒裏麵拿出一小塊沉香點燃放在了一個鏤空的銅製香爐裏。
香味飄渺，甚至有了寺廟焚香禮佛的感覺。
趙魏公閉目養神，沒說話，我也就隻能等著，同時暗暗猜測這位據說前十幾年殺性極重的男人突然間找我過來什麽事情。
要知道他和王鋒已經消失了將近大半個月之久，回來就找我這麽個小保安，我怎麽能不納悶？
想來想去也想不出頭緒，因為目前我和趙魏公僅有的交集就是在宿舍吃過幾頓火鍋，以及幫他養了那幾條大型犬，再多的線索，我也沒有了。
過了約莫五分鍾左右。
趙魏公終於睜開了眼睛，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僅僅這大半個月時間過去，趙魏公給我的感覺竟然是一下子老了很多。
“我這一生，落魄過，也風光過。”
趙魏公看著我，語氣莫名，宛若梟雄落幕：“這次去燕京，砸出去了大半身家，這才保住了一條命，倒也有點辛辛苦苦幾十年，一朝回到解放前的感覺了，果然，政治鬥爭沾不得啊，稍不注意就是引火自焚的下場。”
“陳升。”趙魏公抬頭看我。
“在呢，趙爺您說。”不知道為什麽，聽到趙魏公這副言語，我竟然有一種莫名悲涼的感覺。
趙魏公點燃一根煙，深吸了一口，笑了笑說道：“別這個表情看我，我不喜歡，哪怕有一天，我真的死了，我也不希望別人是用同情的眼光看我，我希望他們罵我，甚至對著我的墓碑吐吐沫，咬牙切齒的說，該，死奸賊，你這種人早就該死了。”
“說到底，我是一個哪怕埋在地下，也是連同著野心一起埋下去的人。”
趙魏公又道：“我這人地地道道山溝裏的人，俗話說，窮山惡水出刁民，我這些年來裝的再像，自認骨子裏也是刁民一個，年輕的時候，我和你差不多遇到機遇，千方百計的都會想辦法去牢牢的抓在手心，不過我也比你陰毒很多。”
趙魏公豎起一隻手掌，語氣玩味：“這些年來，死在我手裏的人，不低於這個數，這裏麵有對手，也有自己人，沒辦法，我就是這麽上來的，所以我也多疑，但凡讓我多疑了，我連讓他下船的機會都沒有，直接想辦法玩死他。”
“陳升。”趙魏公從黃花梨木的太師椅上站了起來，一隻手搭在我的肩膀上：“這次我真的玩大了，野心超出了自己的掌控範圍，站了不該站的隊，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我上麵的人跑到了美國，我沒地方跑，就隻能割肉喂鷹，這一割就是我近一半以上的身家，說實在的，心疼啊。”
我牽強的笑著說道：“沒事的趙爺，怎麽丟的，咱以後想辦法怎麽拿回來就是了。”
“拿不回來了，能保住命就算不錯的了。”
趙魏公看向我，自嘲道：“這還是宋靜秋給我指了一條路的結果，很好的結果了，起碼不用下半輩子都在牢裏待著，也是從這時候，我才發現，我小看了她，現在看來的話，哪怕沒有蔣青策這個名字，她也不比燕京那個武則天王馨差多少，上麵的人給我留的時間不多，最多一個月的時間，一個月過後我就要去坐一年的牢，算是投桃報李，還宋靜秋的人情，這一個月我會把你拉到台前，你先別急著高興，也別急著答應我，我這條船已經沉了，這時候你到台前的話，不是什麽好事，我在外麵的時候，仇家還會有所忌憚，我進去了，你無疑就成了出頭鳥，隨時可能會死，你怕不怕？”
我沒說話。
說實話，心裏受到的衝擊挺大的，整個人都是懵的。
就好比，我本來是一個平民百姓，最大的夢想就是能做一個縣令，突然間，皇帝找到了我，把我帶到龍椅麵前對我說，他這張龍椅讓我坐。
我什麽想法？
特別的不真實，同時也覺得脊背發涼，天上從來就沒有掉餡餅的，陷阱倒是會掉下很多，就看你跳不跳。
跳嗎？
跳了！
我深吸一口氣，看向眼前這個我至今看不透的趙魏公，問道：“趙爺，您坐一年牢就出來了是嗎？”
“是的。”趙魏公看著我，點了點頭。
我接著心中激蕩不休的說道：“我不知道我行不行，我會竭盡全力幫您守一年江山，等您出來。”
“好。”
趙魏公嘴角微翹，露出一抹笑容，接著笑容又收斂，看向站在自己身後站了將近十年的王鋒，語氣如刀，宛若帶著金石：“王鋒！”
王鋒麵無表情的站了出來，這個我無論看了多少次都覺得心底發寒的消瘦男人，走到了我的身後，一如他站在趙魏公身後時候一樣，距離不差分毫。
“這是我最鋒利的一把刀，也是我以後退下來能安身立命的保障，有什麽事情，他會幫你去處理的。”
趙魏公感慨了一句，然後對我感慨道：“陳升，你還年輕，有些事情不要太急，人隻要活著就有機會，沒有誰一輩子都是順風順水的，也沒有誰一輩子都是磕磕絆絆的，所以有時候路走得慢一點不要緊，最重要的是走穩一點，男人嘛，該抬頭的時候總會抬頭的，至於宋靜秋那邊，你可以接近，但別險太深，畢竟是蔣青策的女人，沒那麽好沾手的，容易燙著自己，這年頭，死的都是臨時工和馬前卒，最不缺的也就是臨時工和馬前卒。”
“知道了趙爺。”我對趙魏公低聲說道：“不怕您笑話我，在寧安的時候，趙敦煌讓我跪下來的時候，我一點沒猶豫，我就跪下來了，因為我覺得我得罪不起他，也覺得這個人性格偏執，總之，我這人很怕死，特別怕，我怕我死了，我父母會承受不住打擊，我怕我死了，有人會欺負我父母。”
“最重要的是，我確實很怕死，也不想死。”
我抬起頭，看向趙魏公，語氣有些卑微的說道：“我想活著。”
趙魏公穿著中山裝坐在黃花梨木的太師椅上，兩手搭在兩邊的扶手上，身體後仰，靠著椅背閉目養神，和以往不同的是，今天趙魏公的貼身心腹王鋒並沒有出去，而是站在了趙魏公的身邊。
兩個人的組合像極了寧安的陳浮生和頭頂有絢爛紋身的張小花。
好像這些大人物都比較喜歡紫檀木，黃花梨木，沉香木這些老物件，剛才趙魏公讓我跟他過來的時候，王鋒第一件事就是從一個木盒裏麵拿出一小塊沉香點燃放在了一個鏤空的銅製香爐裏。
香味飄渺，甚至有了寺廟焚香禮佛的感覺。
趙魏公閉目養神，沒說話，我也就隻能等著，同時暗暗猜測這位據說前十幾年殺性極重的男人突然間找我過來什麽事情。
要知道他和王鋒已經消失了將近大半個月之久，回來就找我這麽個小保安，我怎麽能不納悶？
想來想去也想不出頭緒，因為目前我和趙魏公僅有的交集就是在宿舍吃過幾頓火鍋，以及幫他養了那幾條大型犬，再多的線索，我也沒有了。
過了約莫五分鍾左右。
趙魏公終於睜開了眼睛，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僅僅這大半個月時間過去，趙魏公給我的感覺竟然是一下子老了很多。
“我這一生，落魄過，也風光過。”
趙魏公看著我，語氣莫名，宛若梟雄落幕：“這次去燕京，砸出去了大半身家，這才保住了一條命，倒也有點辛辛苦苦幾十年，一朝回到解放前的感覺了，果然，政治鬥爭沾不得啊，稍不注意就是引火自焚的下場。”
“陳升。”趙魏公抬頭看我。
“在呢，趙爺您說。”不知道為什麽，聽到趙魏公這副言語，我竟然有一種莫名悲涼的感覺。
趙魏公點燃一根煙，深吸了一口，笑了笑說道：“別這個表情看我，我不喜歡，哪怕有一天，我真的死了，我也不希望別人是用同情的眼光看我，我希望他們罵我，甚至對著我的墓碑吐吐沫，咬牙切齒的說，該，死奸賊，你這種人早就該死了。”
“說到底，我是一個哪怕埋在地下，也是連同著野心一起埋下去的人。”
趙魏公又道：“我這人地地道道山溝裏的人，俗話說，窮山惡水出刁民，我這些年來裝的再像，自認骨子裏也是刁民一個，年輕的時候，我和你差不多遇到機遇，千方百計的都會想辦法去牢牢的抓在手心，不過我也比你陰毒很多。”
趙魏公豎起一隻手掌，語氣玩味：“這些年來，死在我手裏的人，不低於這個數，這裏麵有對手，也有自己人，沒辦法，我就是這麽上來的，所以我也多疑，但凡讓我多疑了，我連讓他下船的機會都沒有，直接想辦法玩死他。”
“陳升。”趙魏公從黃花梨木的太師椅上站了起來，一隻手搭在我的肩膀上：“這次我真的玩大了，野心超出了自己的掌控範圍，站了不該站的隊，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我上麵的人跑到了美國，我沒地方跑，就隻能割肉喂鷹，這一割就是我近一半以上的身家，說實在的，心疼啊。”
我牽強的笑著說道：“沒事的趙爺，怎麽丟的，咱以後想辦法怎麽拿回來就是了。”
“拿不回來了，能保住命就算不錯的了。”
趙魏公看向我，自嘲道：“這還是宋靜秋給我指了一條路的結果，很好的結果了，起碼不用下半輩子都在牢裏待著，也是從這時候，我才發現，我小看了她，現在看來的話，哪怕沒有蔣青策這個名字，她也不比燕京那個武則天王馨差多少，上麵的人給我留的時間不多，最多一個月的時間，一個月過後我就要去坐一年的牢，算是投桃報李，還宋靜秋的人情，這一個月我會把你拉到台前，你先別急著高興，也別急著答應我，我這條船已經沉了，這時候你到台前的話，不是什麽好事，我在外麵的時候，仇家還會有所忌憚，我進去了，你無疑就成了出頭鳥，隨時可能會死，你怕不怕？”
我沒說話。
說實話，心裏受到的衝擊挺大的，整個人都是懵的。
就好比，我本來是一個平民百姓，最大的夢想就是能做一個縣令，突然間，皇帝找到了我，把我帶到龍椅麵前對我說，他這張龍椅讓我坐。
我什麽想法？
特別的不真實，同時也覺得脊背發涼，天上從來就沒有掉餡餅的，陷阱倒是會掉下很多，就看你跳不跳。
跳嗎？
跳了！
我深吸一口氣，看向眼前這個我至今看不透的趙魏公，問道：“趙爺，您坐一年牢就出來了是嗎？”
“是的。”趙魏公看著我，點了點頭。
我接著心中激蕩不休的說道：“我不知道我行不行，我會竭盡全力幫您守一年江山，等您出來。”
“好。”
趙魏公嘴角微翹，露出一抹笑容，接著笑容又收斂，看向站在自己身後站了將近十年的王鋒，語氣如刀，宛若帶著金石：“王鋒！”
王鋒麵無表情的站了出來，這個我無論看了多少次都覺得心底發寒的消瘦男人，走到了我的身後，一如他站在趙魏公身後時候一樣，距離不差分毫。
“這是我最鋒利的一把刀，也是我以後退下來能安身立命的保障，有什麽事情，他會幫你去處理的。”
趙魏公感慨了一句，然後對我感慨道：“陳升，你還年輕，有些事情不要太急，人隻要活著就有機會，沒有誰一輩子都是順風順水的，也沒有誰一輩子都是磕磕絆絆的，所以有時候路走得慢一點不要緊，最重要的是走穩一點，男人嘛，該抬頭的時候總會抬頭的，至於宋靜秋那邊，你可以接近，但別險太深，畢竟是蔣青策的女人，沒那麽好沾手的，容易燙著自己，這年頭，死的都是臨時工和馬前卒，最不缺的也就是臨時工和馬前卒。”
“知道了趙爺。”我對趙魏公低聲說道：“不怕您笑話我，在寧安的時候，趙敦煌讓我跪下來的時候，我一點沒猶豫，我就跪下來了，因為我覺得我得罪不起他，也覺得這個人性格偏執，總之，我這人很怕死，特別怕，我怕我死了，我父母會承受不住打擊，我怕我死了，有人會欺負我父母。”
“最重要的是，我確實很怕死，也不想死。”
我抬起頭，看向趙魏公，語氣有些卑微的說道：“我想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