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靠著牆,上麵寫著坦白從寬抗拒從嚴的赤紅大字。白晃晃的牆,麵前是刺眼的燈光。朔銘自嘲的笑笑,這半多年自己已經是幾進宮了。


    雖然朔銘是第一次經過這麽嚴苛的審訊,但在被抓的第一刻就想過一定要堅持到底,隻有咬緊牙關才有可能從這裏走出去。


    這一次與以往不同,朔銘麵對的是刺眼的燈光,而審訊自己的人則躲在燈光之後,除了聽聲音知道對方是一個男警察其他的什麽都不知道。


    “姓名……”


    “年齡……”


    “籍貫……”


    很老套的問話不帶有一絲情感色彩,就像正在閱讀一篇生澀拗口的文言文。


    朔銘盡量讓自己保持最清明的狀態,非常機械的回答著對方的問題。


    “做工程幾年了?”


    “三年多,有可能四年,記不清了。”朔銘知道從這裏開始一點點的要切入正題。


    “都跟誰有過接觸?”


    “監理,建築公司,很多,我記不清了。”朔銘深吸一口氣,接下來的回答一定要含糊其辭,如果有什麽敏感的問題一定要堅決的否認,心裏默念,堅決的否認。


    朔銘當過兵,而且是特種兵。審訊與被審訊都經過訓練,甚至在部隊還學過一種自我催眠的方法,雖然不是很管用,但關鍵時刻可能會起到一定的作用。那就是不斷的強化自己的某種想法,去想象,想象這一切都是真的,當一個人神誌不清的時候就分不清真假,也就有可能把假的當成真的說出口。


    “都做過哪些工程?”


    “很多,都是做配套工程。”


    “豐城的領導你都認識誰?”


    “基本上都認識。”


    “說說都哪些部門,都怎麽認識的?”


    “電視上認識的,嗬嗬。”朔銘淡淡的笑著。


    “別不配合工作,這對你我都不好,知道嗎?”審訊自己的警察說:“知道自己背後寫著什麽字嗎?”


    “坦白從寬牢底坐穿,抗拒從嚴回家過年。”朔銘還不知道是哪個領導出事了,如果隨便張口很有可能揪出一串,那自己肯定是出不去了。


    男警察也不氣惱,繼續問問題朔銘開始沉默,無論對方問什麽都不回答。


    “哐”一聲,審訊室的鐵門關閉,留給朔銘的隻有麵前刺眼的燈光。


    審訊室很黑,拉著厚厚的窗簾不透一絲光線。朔銘就這樣靜靜的坐在那,不知道過去多久。


    鐵門再次打開,依然是之前的聲音,很機械的問話:“姓名……”


    朔銘開始煩躁,知道不妙,這是疲勞審訊,隻要朔銘堅持不住就是一個突破口,緊接著就像決堤一樣有什麽就說什麽,甚至還會主動交代一些問題。


    朔銘同樣很機械的回答,當問到與其他人有關的問題時朔銘就選擇沉默。


    按照律法,沒有明確的證據隻能扣押二十四小時,但朔銘覺得此時已經超過這個時限了。申訴?一個草根找誰申訴。


    審訊朔銘的人很有經驗,不急不躁,每次朔銘開始沉默就轉身離開。


    燈光太刺眼,朔銘閉上眼依然感覺麵前紅彤彤的一片,這是自己眼瞼透過的血色。


    朔銘眼睛幹澀開始有點困,原本就是晚上被帶走,經過幾輪審訊時間已經過去很久了,外麵估計是白天了吧。


    “姓名……”


    又一輪新的問話,甚至沒有改動一個字,審訊朔銘的人似乎在讀演講稿。朔銘開始變得更加沉默,因為每多說一個字都會讓自己更疲累一分。


    “姓名……”


    “我餓了。”朔銘想要摸摸自己的肚子,可這鐵板凳卻不能滿足這小小的需求。朔銘說:“也想撒尿。”


    一盒方便麵冒著熱氣放在朔銘麵前,朔銘使勁低下頭才能夠得著。但朔銘沒吃,一個是太燙,二是喝了這些湯更想放水,朔銘的小腹都有點隆起,一膀胱的隔夜存貨。


    “姓名……”聲音冷冰冰的,朔銘不想回答。雙眼無神的看著麵前方便麵中冒出的騰騰熱氣。


    警察又走了,這一次間隔的時間更長,沒有人理會朔銘是不是要去衛生間。朔銘轉頭看了一圈,這隻是一個小黑屋,沒有時間概念的空洞房子,當然,也沒有衛生間。


    朔銘的生物鍾肯定紊亂了,如果此時出去估計是能見到陽光,朔銘對這種審訊手法知道一些,就不能讓朔銘知道時間,隻有這樣朔銘的心理才會飽受煎熬直至崩潰。一旦朔銘精神崩潰了就會為了睡上一覺主動交代問題。


    朔銘把方便麵吃了,雖然隻是墊個底點也讓自己舒服一些。朔銘尿褲子了,沒辦法的事,活人還能被尿憋死嗎?


    警察又進來了,似乎聞不到騷臭的味道,坐下之後依然冷冰冰的問:“姓名……”


    朔銘依然不說話,雙手搭在一起摸著自己的脈搏,從警察進門的那一額朔銘就開始計算。隻要知道過去多久就能大致猜到時間,身體機能也就能更平穩。


    現在能給朔銘時間的也隻有脈搏,曾經當兵時審訊訓練時朔銘留意過,自己在這種情況下脈搏低於七十次,朔銘的生理機能已經不如之前。


    問了幾句仍然得不到朔銘的回複,警察的言語終於帶出點感情,嗤笑說:“朔銘,男,漢族……”


    “這些我都知道,不用說給我聽。”朔銘很困,非常厭煩耳朵邊有人說話。


    “沒想到你能撐到現在,你覺得能堅持住嗎?”警察問。


    “我何必堅持?”朔銘嗬嗬笑著說:“我不明白你把我關起來為了什麽?我上你老婆了?”


    警察不生氣,反倒笑起來:“別嘴硬,接下來你會越來越難受。”


    的確,朔銘一直保持一個動作太長時間了,渾身疼得厲害,而且被尿液浸泡的衣服貼在身上味道很大也很癢,但朔銘就是不能伸手撓一下,實在忍受不了隻能扭動身體來緩解。


    “你到底想問什麽?”朔銘裝作很不解的問。


    “那好,我們接著來。”警察說:“姓名……”


    “你親爹。”


    “年齡……”


    “你不知道你爹多大?”朔銘惱怒了。


    “性別……”


    “我真醉了,我丫的怎麽跟你娘好上了,又怎麽有了你,作孽啊。”朔銘一句句粗口,警察卻不為所動,似乎被罵習慣了。


    “認識喬紅杉嗎?”警察一改風格,突然問了這麽一句。


    “認……我認識你娘。”朔銘差點嘴一禿嚕回答了這個問題,心說好險,雖然這個問題不能說明什麽,可這不正是警察的手法嗎?需要在朔銘嚴防死守下找到突破口。


    “那你好好想想,我就在外麵,想好了可以喊我一聲。”警察和上筆記離開。


    朔銘看著警察出去,雙眼死死的盯著鐵門。就是最後一句話,朔銘覺得這個聲音曾經在哪聽過。


    可朔銘太困了,眼睛不由自主的就要合起來,可麵前的燈光太刺眼,又讓朔銘睡不著。身上越來越難受,各種疼痛伴著難忍的癢,朔銘不停的扭動身體,心裏默念我是你爹……我是你爹……


    朔銘覺得自己的神誌越來越不清晰,這一刻朔銘覺得還不如死了算了,何必受這種煎熬。但朔銘想死都不能,稍微一動盤在手腕上的鋼環跟著哐啷啷的響。


    警察再次進來,不顧審訊室裏難聞的氣味吃著東西進來,見朔銘低垂著頭緊閉雙眼走過來推了一把:“我允許你睡覺了?”


    如果警察不進來,朔銘還真能睡一小會,隻要一小會,五分鍾也好,朔銘就能精神一下。


    要知道在這麽強烈的燈光下睡著是非常不容易的事,尤其是渾身飽受煎熬。這就是所謂的審訊,比之暴力審訊還要折磨人一萬倍。


    “姓名……”


    “朔銘。”朔銘的意誌已經差不多磨光了,無數聲音在腦海裏盤桓,他問什麽就告訴他吧,就自己那點破事不過進去一兩年,多交罰款也就沒事了,朔宏德肯定會幫他走動關係。


    “你都給哪些人送過禮?”


    朔銘突然皺皺眉,竟然此時想起審訊自己的警察是誰。朔銘隻見過一麵的農建林,不過過去太久了,朔銘不能肯定是不是這個人。


    朔銘艱難的擠出一絲笑容,用堅定的口吻說:“農建林,誰允許你這樣審訊的?”


    警察突然沉默了,怎麽也想不到朔銘竟然能記得自己,僅僅憑借聲音就能猜到審訊自己的是農建林。


    “看來我猜對了。”朔銘笑笑,這個問題意義不大,就是知道對方是農建林又能怎麽樣。朔銘與農建林見麵時是以郝笑的男朋友身份出現的,而農建林對郝笑還不死心。農建林肯定會優待朔銘,狠狠的審訊他,朔銘想要全身離開可能性幾乎為零。


    朔銘想,不行就招了吧,在這樣下去精神真就崩潰了,被折磨成精神病就完蛋了。


    但朔銘已經沒有力氣說話了,低垂著頭一直處在睡眠與清醒的邊緣。


    農建林已經被猜出身份也就不再躲著,走到朔銘身旁貼著朔銘的耳朵說:“隻要你願意說我算你自首,並且給你記上一功,這樣你也就沒什麽事了。”


    朔銘當然知道農建林說的完全正確,可朔銘一旦這樣這輩子就別做工程了,誰還敢要朔銘的好處?但這一刻朔銘的精神已經崩潰,隻求能睡上一覺,隻求不再痛苦,甚至給自己一發子彈來個痛快的也行。


    農建林在朔銘耳邊不斷的誘惑,隻要朔銘說出來就好了,一切都解脫了……


    朔銘含含糊糊的說了一句,農建林沒聽清,知道朔銘熬不住了,千萬不能讓朔銘睡,立即大聲問:“你給喬紅杉多少好處?”


    朔銘含含糊糊是說了一句,孟建林側耳聽著。朔銘說:“我是你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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