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老板。”屈本英甕聲甕氣的說:“你是不是要找工人?”


    農民工最樸實的一點就是這個,有什麽話從不拐彎抹角,就算是有點小心思也一下被人看穿。朔銘與屈本英交流也很放鬆,直接說:“我需要不少工人,大約得三十個,可能還要多,你那能找到這麽多人嗎?”


    屈本英有點為難,之所以還在村裏是剛從外麵回來,人有,隻是怕招不夠那麽多。小工程隊一般都是十個左右,人多了也沒用。一個蘿卜一個坑,尤其是石頭活,一輛鏟車照顧著十個工人最合適,人數多了鏟車忙不過來,人數少了鏟車閑著老板多掏錢。朔銘要三十個人,屈本英就相當於找三個工程隊。這就好比行軍打仗,一個工程隊是一個班,朔銘這次要的可是一個排。


    屈本英說:“我也不能保證呐,現在人是差不多有,就不知道有沒有不願去的。”


    這些工人團體也是一個極為鬆散的組織,三五個村的農民工互相都認識。哪裏有工程工頭就開始招募,挑選合適的人去幹,幹完之後分錢散夥,有需要人的地方立即就能鑽到另一個工地。


    朔銘說:“你找找看,護坡工程,找幾個好手。”


    屈本英掛了電話趕著夜色就開始忙活,張家李家挨家挨戶的走,說明白工地的情況給多少錢,要去的就記下,人夠了就出發。朔銘做老板一向比較仁義,來回的路費都是朔銘掏錢的。


    這種工人的招募一般需要幾天時間,多者一周少則三五天,朔銘這邊要人多,屈本英就需要更多的準備時間,沒準等幾天還有等不及的跟著別的工程隊走了的。


    夜裏十點多,朔銘正興致勃勃的與郝笑忙活的一頭汗,正是關鍵時候傳來咚咚咚的敲門聲。聲音不小,像是用拳頭砸一樣。


    朔銘嚇了一跳,差點被嚇軟了,罵了一句幹脆不理接著辦事。


    郝笑沒了興致,哼了幾聲推朔銘:“去看看怎麽回事。”


    朔銘徹底掃興了,隨手套上一條褲子,光著膀子從貓眼向外看了眼。


    一個三十多歲的婦女站在門外,又敲了幾下,大聲嚷有沒有人。


    朔銘隔著門問:“你誰啊?幹什麽的?”


    “先生你好,我是物業的,樓下說你們家衛生間漏水,我能不能進去看一下。”婦女說話的聲音有些異樣,好像很緊張似的。


    朔銘仔細打量,沒看出什麽奇怪的,隻是一張撲克臉看起來怪別扭的。


    郝笑從裏屋出來問什麽事,朔銘解釋幾句。郝笑轉身去穿衣服,朔銘直接打開門:“我們家不漏水,再說了樓下不是沒人住嗎?哎你們是誰……我靠……”


    朔銘剛說一句,門敞開之後發現貼著門一側的牆邊站著幾個人,見門開了一擁而進,當先一個攔腰抱住朔銘。


    朔銘饒是練過也沒反應過來,被抱住自己的人推到客廳裏仰頭摔倒。


    朔銘急眼了,腦子裏閃現出善固本找人謀害自己時的一些片段。腦子一片空白,什麽都沒想,揮舞著拳頭雙腳亂蹬,竟然把抱著自己的人一腳踹開。


    朔銘掙紮著向後退了一步,站起身的時候又有兩個人衝上來。朔銘再沒留手,單手一順,一個人從腋下鑽過,迎麵一腳把另一個蹬出很遠。這時朔銘才恢複一些理智,衝著裏屋大喊:“鎖上門,別出來。”


    郝笑不明情況,隻聽到客廳裏叮叮當當一陣亂響。隨手抓起掛在門上的警服套上從裏屋出來。


    “你們幹什麽?”郝笑大驚。


    朔銘向後退了兩步,把郝笑擋在身後,剛才不知拳頭落在什麽地方豁出一條口子,傷口不大卻淌著血,滴在地上鮮豔的地磚上倒像一片花瓣。


    “你進屋,關上門。”朔銘用命令一般的口吻。


    郝笑一句話不說,轉身進屋同時掏出手機,這時候應該打電話找正在附近街道巡邏的同事,私闖民宅還打人罪過可不小。


    “等等。”被朔銘踹臉的那一位鼻子冒血,隨口吐了一口血水,揚了揚手手裏的證件:“我們的警察。”


    “警察?”朔銘皺眉,郝笑就是警察,咋就不認識這幫貨,而且這個時間讓物業敲門,進來二話不說就打上了,這是把朔銘當成殺人犯還是逃犯?


    警察找人抓人也要看對方是誰,犯了什麽事。大案要案的怕跑了或者狗急跳牆做出什麽出格的事才會上來先按住。朔銘真不知道自己幹了什麽能享受這種待遇,最關鍵的是郝笑不認識這些人。


    朔銘說:“你把警官證扔過來,我讓女朋友看看真假,他也是警察。如果你們證件是假的就別怪我不客氣,如果是真的先說什麽事。”


    朔銘徹底冷靜了,如果對方表明身份再動手可就是襲警了。就算朔銘不知情的情況下動手了對方也完全可以說朔銘襲警,好在現在胸前都有記錄儀,朔銘也不怕被栽贓。


    警察沒有把證件交給對方的義務,被朔銘踹臉的警察抹了一把鼻血,又是一口血漿吐出來,嘴裏不幹不淨的罵了一句:“牙都晃了,你小子行啊,有種。”


    朔銘麵前站著三名警察,最後麵那位手裏抓著手銬原本打算給朔銘拷上的,可此時的情況三個人不見得能製服朔銘。


    郝笑把電話打給同事,又從禮物出來,手裏持著自己的證件:“我是警察,你們是那個單位的?”


    “你還真是警察?”看著郝笑手裏的證件,又瞧了瞧有點衣冠不整的郝笑,被朔銘甩到一旁的警察笑了:“我們是明山市局的,他是朔銘吧?”


    這是要驗明真身,郝笑冷峻著臉想要站到前麵,朔銘擔心這三個警察再次出手伸手擋住:“我是朔銘。”


    朔銘沒動,他在等,等郝笑的同事來,如果對方是警察跟著走也沒什麽,沒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如果對方不是警察那朔銘可就不客氣了。就是甩掉門牙也要讓這三個貨丟點零件。


    朔銘炫耀拖延時間,可這三個警察不給他機會,抓著手銬的那個說:“朔銘,打算拒捕?知道後果嗎?”


    朔銘站直身體,活動一下手腕腳腕,就像要上擂台熱身一樣,歪著頭不屑的說:“我他麽知道你們是不是警察,誰知道證件是真的假的,有拘捕令嗎?”


    做警察的家屬就這點好處,至少知道一些必要的手續都怎麽辦。如今抓人都是後來補的手續,不像電視上演的那樣先拿出一張紙給你瞄一眼然後說什麽有權保持沉默之類的屁話。


    朔銘身側的警察一臉嘲諷的從兜裏揪出一張紙,甩開在朔銘麵前揚了揚:“還別說,這東西真帶了。”


    隻是輕飄飄的一甩,朔銘根本看不清,低聲問:“我犯什麽事了?”


    “跟我們回去你就知道了,不然能這個時間不休息來找你?”鼻子冒血的警察仰起頭,可鼻腔裏的血還是向外冒。


    郝笑覺出不對勁,這三個人臉上沒有任何緊張的情緒,手裏捏著手機開始錄像,把三個警察的麵貌甚至朔銘全都錄進去:“你們等會,我打個電話問清楚,如果你們能證實你們的身份我沒什麽話說。”


    “需要你說什麽話嗎?”警察不屑的回了一句,上前一步,一臉謹慎的盯著朔銘:“看來你真打算拒捕。”


    正僵持著,樓道裏傳來沉重的腳步聲,兩個警察氣喘籲籲的跑進來。其中一個朔銘認識,但這個人掃視一圈眾人卻對著鼻子冒血的警察說:“錢哥,怎麽是你?”


    朔銘知道,這三個真是警察,緊張的情緒也放鬆不少。畢竟自己是清白的什麽沒幹,走一趟也無所謂,何況有郝笑朔銘也不怕被冤枉。


    郝笑手裏的手機一直錄著像,知道對方真是警察,轉過來把朔銘的全身錄了一遍,很仔細。郝笑再次轉身,很嚴肅的對三人說:“你們進門沒表明身份,也沒穿製服,我男朋友反抗也在情理之中並不違法。現在情況已經落實好了,他可以跟你們走,但他身上如果多了什麽傷痕,我們都是警察,也都懂。”


    這是怕朔銘跟著走受到不公正的待遇,郝笑錄像也合情合理合法。規矩就是規矩,明文規定在不幹擾執法的情況下警察要配合民眾錄像。


    拿手銬的警察嘴角抽動,走上前給主動伸手的朔銘戴上銬子。


    郝笑叫來的同事就在一旁看著,郝笑也沒什麽辦法,給朔銘一個安慰的眼神。


    朔銘笑笑:“我沒事,沒犯事一天之內就回來了。”


    朔銘跟著下樓,三個警察很想把朔銘揍一頓,可郝笑手裏有證據又讓他們不敢妄動了。


    上了警車,朔銘被夾在後座中間,朔銘笑著對正在擦鼻血的警察說:“兄弟,都是誤會,我下手重了些。”


    警察瞪了朔銘一眼,恨不得掐死朔銘。朔銘也理解,這些警察作威作福慣了,今天落在朔銘手裏算是栽了,找不回場子這個心結打不開。


    朔銘又笑著說:“等我從裏麵出來好好請請你,怎麽也應該表示一下營養費,你說是不是?”


    “閉嘴。”身旁的警察聽煩了:“開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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