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銘頹然的坐在辦公桌前,張明祖為什麽會把自己的遺囑放在辦公桌裏呢?難道還怕人看到?又或者當時寫這封遺囑的時候剛知道自己得絕症了,還沒想好什麽時候公布?


    朔銘又看了一遍,很普通的遺囑,前半段算是一種人生的回顧,頗有唏噓之詞,也有傲然之意。感歎犯下的錯,也自豪取得的成就。後半段就是對自己死後諸事的安排。家產如何分配,三個子女又應如何等等。


    很平常的遺囑,朔銘卻打碎了五味瓶。張康與張薇都知道這封遺囑的存在,就在張明祖去世前後張康與朔銘交談過,當時就是在懷疑朔銘拿到或者看到這封遺囑了。


    可又不對勁,當時朔銘根本沒接觸張明祖,難道是張康搞錯了。朔銘想不明白,也隻又這個解釋能說得通。又或者是因為張明祖要把村長給朔銘讓張康懷疑了。


    但不管怎麽樣,這封遺囑燙手了。


    張明祖去世沒多久,三個子女為家產分配問題肯定鬧了矛盾。尤其是張康與張薇。可朔銘把這封遺囑拿出來又會怎樣?既得利益者會恨朔銘,爭得財產少的會感激朔銘。感激朔銘的也隻是心懷感激罷了,還能分點錢給自己麽?心懷恨意的卻極有可能報複朔銘。張家財大氣粗,朔銘不想惹這身騷。


    朔銘不知道在這場爭奪中誰會占優勢,但朔銘可以肯定的是自己一定會得罪一個人,有可能還是得罪兩個,雖然張浩年齡小,可朔銘毫不懷疑這小子智商很高,那眼神像極了張明祖,仿佛一眼就能把人看透,朔銘覺得張浩年齡最小心機卻是最深沉的一個。


    朔銘甚至不確定自己是不是應該把這封遺囑交出去,或許這封遺囑永不出現才是最好的。


    朔銘已經沒心情去藏批條了,直接扔到抽屜裏。把張明祖的遺書塞進兜裏,渾渾噩噩的離開。


    心情很糟糕,朔銘不想回家悶著,順道去了趟石坑,可範宇光不在,一打聽才知道範宇光出門辦事去了。


    朔銘打電話給範宇光,礦上就這麽點事,怎麽還需要範宇光自己去辦,難道是什麽棘手的事?


    範宇光接了電話,朔銘就問在哪?


    範宇光支支吾吾好一會才說在挑車呢。


    朔銘答應給範宇光一輛車,這是範宇光應得的,也沒什麽不好意思的。朔銘就問他看好什麽車多少錢,範宇光這時就不像個爺們了,扭捏一會才說了價格。


    還算在朔銘承受範圍之內,朔銘也聽說過這款車,性能不錯,非常適合在礦上開。


    朔銘說這就打錢過去,隨即去了銀行。


    直到晚上回到家,朔銘依舊是心事重重,郝笑問朔銘怎麽了。


    朔銘反問:“我問你個問題,如果一個人的遺囑別另一個人藏起來,犯不犯法?”


    “咋不犯法,藏人家遺囑幹什麽,肯定是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郝笑說:“雖然我不知道這樣做有多大的後果,但這絕對是不允許的。”


    朔銘哦了一聲,郝笑問:“你藏誰的遺囑了?”


    “朔家就我們這幾個人,我能藏誰的遺囑。”朔銘搪塞過去,心裏滿滿的心事。


    的確,朔銘藏起來肯定是引起了張康與張薇三兄妹的更大矛盾,雖然朔銘沒得到什麽好處,但卻間接的影響了財產的分配。


    朔銘最終還是決定把遺書交出去,最少換一個心理平衡。張明祖既然寫了這封遺書而且還藏著這麽牢實,肯定是想讓後代按照自己的意願去辦。別說張康與張薇,關係就是再好也隻是友情,而且朔銘也不見得與兩人多好。關係最好的是張薇,但多少年也就見了幾次麵,上次朔銘抱住那是張薇悲痛之下尋找依靠的本能表現,並非兩人的關係多好。


    這麽決定朔銘是想對得起張明祖。可接下來又產生了另一個問題,朔銘應該把遺囑給誰,張康?得罪了張薇。張薇,自然得罪張康。把他們兄妹三人叫到一起?朔銘覺得這更是明擺著得罪人。偷偷的交給一個人還好,另一個人興許不知道這封遺囑的存在。


    思來想去,朔銘糾結了很久,郝笑都睡熟了朔銘依然盯著天花板。朔銘拍拍額頭,自己這是何苦呢,別人的老子死了,兄弟之間分財產,朔銘連個毛票也得不到,竟然在這跟著神傷。自己想想都覺得搞笑。


    朔銘索性不想了,既然肯定於要得罪一個人,朔銘覺得把他們姊妹三人叫到一起說話,這樣朔銘對得起自己的良心,也對的起當初張明祖對朔銘那麽好。朔銘記得很清楚,過年去張明祖那拜年,張明祖偷偷的塞給朔銘十塊錢。那時候一張大團結老值錢了,朔銘不舍得花,時常拿出來炫耀,整整一個學期都活在有錢人的心情下。


    決定了朔銘也就放鬆了,第二天一早,分別給張康張薇打了個電話,約著兩人到村委去,說是有戶籍的問題需要找他們幫忙。而且朔銘還打聽到張浩與張薇住在一起,讓張薇帶上弟弟,朔銘找個理由說有段時間沒跟這個弟弟玩了。


    這些話漏洞百出,騙鬼都不會有鬼信。但讓朔銘奇怪的是張康與張薇並沒多問一句,問清楚朔銘到的時間,表示一定不會遲到。


    朔銘到村委沒多久,張康就到了,朔銘請進門,張康笑笑坐到一旁,拿出手機不知翻找著什麽。


    張康不問朔銘也就不說,那就先等著,等人齊了一起宣布結果。


    朔銘覺得張康知道了,不然不會這種表現,可越是這麽淡定朔銘越是覺得不可思議,仿佛知道遺囑上對自己有利似的。


    又過了十多分鍾,張薇也到了。張浩跟在姐姐身後,先跟張康打過招呼,這才問候朔銘。


    人到齊了,朔銘想趕緊說完散夥,別人家的遺產爭端沒想到跟自己能扯上關係。朔銘拿出牛皮紙信封放到桌上,也沒說這是什麽東西:“你們拿走吧,這是你們的。”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所有人都明白了,甚至包括張浩。張浩的眼神非常平靜,先看了眼張康,然後注視張薇。


    朔銘巴不得三人趕緊走,已經準備好了告別的客氣話,沒想到張康卻對朔銘說:“朔銘,朔叔與我爸是多少年的交情了,咱兩家關係就不用多說了。今天就再麻煩你一次,把這裏麵的東西讀一遍。”


    朔銘點點頭,狐疑的看了眼張康。這是什麽意思,讓自己做中間人,不知道分得多的會不會給朔銘點好處,讀遺囑很費腦的,聽說對腦細胞有極大的殺傷力,怎麽也要喝上幾個核桃補補。


    朔銘又看了眼張薇,張薇淡淡一笑,示意朔銘可以開始了。


    這封遺囑朔銘看過幾遍,再次讀出來也不會結結巴巴,很痛快流暢的讀完,然後翻轉過來放到桌上給張康三人看,示意自己就是按照遺囑上寫的讀出來。


    張康站起身,先對朔銘說了聲謝,然後摸摸張浩的頭:“聽清楚了?就按照爸說的做吧。”


    張薇也點點頭,同樣看著張浩。三個人在朔銘麵前演上一曲感人的親情戲。這是大團結的結局。


    朔銘懸著的心終於落地了,原來這三人不是在爭奪遺產,而是對遺產的分配問題各有意見罷了。這一刻張明祖的形象猛地高大起來,這是怎樣的父親能把三個子女教育的這麽親和。兄弟姐妹之間竟然能如此謙讓。


    張康說:“朔銘,等我請你吃飯,真麻煩你了。”


    朔銘連連擺手,說這是舉手之勞,誰讓自己發現了這封遺囑呢。


    張康帶著張浩先行離開,張薇卻耐人尋味的坐在那看著朔銘。


    朔銘臉皮再厚也被看的有些不好意思。開玩笑說:“你該不會是留下來感謝我的吧,要知道,我最喜歡的不是錢,而是花姑娘。”


    張薇嗤笑:“我真要嫁給你你要麽?”


    張薇的臉上看不出開玩笑的成分,但朔銘卻絕不信張薇是認真的。幹笑說:“其實吧,我們可以從普通朋友做起,先試試那些愛做的事是不是一樣愛做,如果雙方都舒服再考慮以後的事,現在說這個是不是早點,其實我還小,很多事不大懂。”


    朔銘無比騷包的話差點讓張薇笑噴了。瞪了朔銘一眼:“昨天我才見過朔叔,聽說有一個自稱還小的人明年就要結婚了?”


    “啊?”朔銘苦笑搖頭,朔宏德這麽著急嗎?還沒訂婚呢,這就急著到處宣揚,生怕不知道朔銘找到女朋友似的。


    “啊什麽啊。”張薇說:“到時候你就是不請我我也要來喝一杯喜酒的。”


    “喜酒算什麽,交杯酒也行啊。”朔銘壞笑。


    “行了,不跟你多囉嗦。”張薇起身走到桌前,隔著桌子依然好奇的看著朔銘:“我就奇怪了,你為什麽會做這個決定?”


    “什麽決定?”朔銘沒明白:“結婚?姑奶奶,我也老大不小了好不好,你不結婚就不讓別人結婚啊?”


    張薇說:“不是,我是奇怪你為什麽不是把遺囑交給我或者交給我哥。甚至你給張浩我都信,唯獨沒想到你能把我們叫到一起。”


    “這有什麽奇怪的。”朔銘擺出很正派的樣子,仿佛這一刻就是正義的化身:“張二伯對我那麽好,我不可能考慮你們的感受,我要遵從他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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