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銘不想與範宇華理論,哼了一聲:“這次的事你自己負責任,所有的花銷也都從你的工程款裏扣。幹什麽,看我是什麽意思?不應該?”


    看到範宇華的表情朔銘就來氣,難道還想著自己幫他賠償?愛不夠他。人生在世,該是自己的責任不能逃避,不該是自己的責任一定要推出去。沒誰無底線的對你好,有時候太好反而會害了一個人。朔銘就是這麽覺得,自己是不是對範宇華太好了,今天的局麵也是範宇華咎由自取。


    朔銘有點心悸,幸好抬頭看了眼,不然尚佳軒肯定是被鋼管消滅了。二三十米的高度落下來,落在頭上的重量輕易砸碎腦袋。尚佳軒戴著安全帽也隻是擦了一下,這就腦震蕩惡心反胃,安全帽也碎了。如果落實了,別說塑料的安全帽,就是給你個鋼盔也是一棒子悶死。


    如果朔銘躺在急救室裏,範宇華會不會也在想要賠多少錢,這工程款是別想著要了。人心比人心,朔銘能理解傷者家屬的心情。


    兩個多小時,急救室的燈終於滅了,賀美琦第一個走出來,摘掉口罩長舒一口氣。仿佛做了一台大型手術,臉上滿滿的疲憊。


    朔銘搶上前:“美琦,怎麽樣?”左右看了眼,沒有外人,小聲說:“有什麽就說什麽。”


    “病人失血過多,剛才一直在輸血,而且鋼棍直接穿過動脈,如果你們動了鋼棍人肯定是沒救了。不過還好,人搶救過來了,隻是危險期還沒過。如果明天還沒事,病人醒過來就沒問題了。”賀美琦說:“還有一件事,病人有腦震蕩,如今的情形不方便做放射,先給點藥等等看,具體程度等過了安全期再檢測吧。最重要的還是失血過多。”


    朔銘鬆了口氣,範宇華問:“那要花多少錢?”


    “保守估計十幾萬。”賀美琦隻是預估一個數字,具體怎麽樣誰也說不好,畢竟腦震蕩的程度如今還沒界定。


    朔銘點頭:“你去休息吧。”


    賀美琦說:“我把人安排進重症病房。如果是常規其實不需要,這樣還是對病人有好處,免得造成不必要的麻煩。”


    朔銘沒什麽意見,隻要人沒事多花點錢就多花點。十幾萬給範宇華買了個教訓,還真是不便宜。


    聽到十幾萬,範宇華也鬆了口氣。一個樓座最少也能賺幾十萬,範宇華還算承擔的起。


    重症病房外,安頓好一切之後朔銘說:“你現在就去附近的酒店開個房間,從明天開始工地上先別去了,幫忙照顧一下。”


    “他沒老婆孩子?”範宇華還心裏想著工地的事,賠了十幾萬,後期還有各種理療費用,要賺回來才行啊。


    “沒有,聽說隻有一個老娘。”朔銘轉過頭,看到兩個工人換了一身新衣服,手裏還拎著之前血粼粼的衣服。朔銘迎上去說:“趕緊,把這身衣服扔了。”


    “洗洗還能穿。”工人不舍得,在工地上別說沾上血,就是沾上屎也沒事,衣服的作用隻有保暖以及保護皮膚的作用,至於幹不幹淨的,工人們在乎的過來嗎?


    朔銘皺皺眉,有些不悅的說:“讓你們扔了就扔了,哪來這麽多廢話。”


    朔銘掏錢買衣服不是愛護他們,而是不想傷者的老娘來了看到這一幕。如今的工人躺在重症病房,隻有腿上包著紗布,看起來傷不是那麽嚴重。這兩個工人的衣服豈不是在刺激傷者的老娘?


    範宇華心裏也窩著火,沒來由的站起身罵了兩句,讓工人趕緊把晦氣的衣服扔了。範宇華的口氣很差,朔銘又給買了衣服,兩個工人很不情願的把衣服扔進盛醫療垃圾的塑料桶。頗有不舍的還回頭看。


    朔銘說:“你們先走吧,回工地該幹嘛幹嘛。”


    工人點頭走了,朔銘說話還好,關鍵是範宇華像個小野獸,除了朔銘之外跟誰說話都是火藥味十足。


    工人剛離開,沒一會又回來了。扶著一個花白頭發的老大娘。


    大娘老眼昏花了,朔銘很難想象這樣一個老人是如何在幾個小時內從六汪鎮趕到市立醫院的。工人說他們剛下樓,就看到老大娘在下麵遇人就打聽自己的兒子,可路人誰認識,幸好兩人碰到,不然還找不上來。


    朔銘讓兩個工人先走,工人本還不想走,似乎想跟著聽聽朔銘想說什麽。朔銘是老板,出了事與工人就是對立麵了。朔銘肯定是想少賠錢,而家屬肯定是想著自己的家人健康無事,如果有事,也要賠償更多。


    朔銘擺擺手:“你們先回工地。”


    範宇華要瞪眼,工人這才慢吞吞的走了。


    朔銘拉著大娘到病房外的玻璃窗向裏看了幾眼,大娘耳朵不好用,大聲說:“現在沒事了,就是腿上讓鋼筋紮了一下。我擔心他的身體狀況,所以才花大價錢讓他住在重症病房。等睡一覺醒過來就好了。”


    朔銘這麽說第一是打消大娘的顧慮,第二就顯得這個做老板的仁至義盡。大娘就是再有火氣也不好朝他發火,而且先拖上一兩天,看看情況再說。醫生說的危險期什麽的都比較嚴重,一般來說危險期低於三天都不會有什麽事,而且賀美琦也說了隻是腦震蕩。如果真是非常嚴重賀美琦肯定不會拖著,就算渾身都是鋼釺紮出來的窟窿也要做檢查。朔銘不想自己成為萬惡的資本家嘴臉,可現在沒辦法,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方法隻能先糊弄這個老大娘。


    大娘有點不信,看著兒子一動不動,像睡著了也像昏迷。好在頭上沒包起來,原來臉上的鮮血也被擦幹淨了,麵容看起來也不難看,不然朔銘這番說詞還真不行。大娘說:“醫生怎麽說?多久能好?”


    兩個問題把朔銘難住了。如果說的輕了工人到時候沒醒怎麽辦,第二天豈不是就穿幫了?說嚴重了又與之前的話相衝突。但朔銘也隻能硬著頭皮說:“大娘,你放心吧,我還能騙你嗎?我跟大哥關係好著呢,我不會用他的生命健康開玩笑的。如果不是關心他的身體,我怎麽可能讓他住重症病房。而且啊,我這次想順便幫他查查體,如果有什麽小毛病順便開點藥,你說是不是?”


    已經重症病房了,為了安全起見肯定是全身上下裏裏外外的查一遍,朔銘依舊在忽悠,感覺自己的臉都有些發燒。幸好是個老大娘,年輕點的怎麽會聽朔銘這些騙鬼都不信的鬼話。


    重症病房朔銘沒讓進,說是醫生不讓進。大娘也隻好聽安排不進去探望,一再的問朔銘是不是真睡著了。


    朔銘就差賭咒發誓說自己說的都是真的,這才勉強打消大娘的顧慮,在朔銘的安排下,讓範宇華開車把大娘安置在附近的一個賓館裏。而且一再囑咐,千萬不能離人,大娘一旦出格什麽問題那就嚴重了。雖然距離不遠,朔銘估計大娘還真不能從賓館找到這個病房。人老了,什麽都退化,一旦走丟了朔銘難以交代。


    範宇華老大不情願,口氣不善的要帶著大娘去住旅館。


    朔銘叫住範宇華,拽著衣領拉倒身前:“你給我聽好了,照顧大娘要像照顧自己的親娘那樣,要出了什麽紕漏,我不保你,你就等著蹲牢房吧。你知道你的違規操作有多嚴重嗎?如果這個工人死了,你在裏麵蹲幾年太正常了。現在把老人伺候好了,你才能安安穩穩的當你的包工頭。”朔銘麵色狠厲,怕範宇華犯渾,壓低嗓音小聲吼:“明白了就去辦,如果不明白趁早去自首。別說幾十萬你賺不到,你這個人也得栽進去。”


    朔銘說的嚴重,縱然範宇華比朔銘懂法也不懂建築相關的法律,懵懵懂懂的點頭,真信以為真了。


    朔銘喘了兩口氣,看著範宇華扶著老人離開,坐在一旁搓搓臉,抬頭盯著病房裏的工人,希望身子骨硬朗些,可千萬別一睡不起了。


    朔銘再打電話給尚佳軒,問他工地上安頓好了沒有。尚佳軒說:“已經沒事了。”


    朔銘說:“你趕緊去檢查一下,看是不是腦震蕩。”


    尚佳軒說:“現在沒事了,舒服多了。”


    “別耽擱了。”朔銘還真怕尚佳軒也出什麽問題,到時候哪一頭都不好辦。朔銘用命令的口吻說:“你把建築公司的人都用上,安排人把安置房工地管起來,工程繼續進行,讓那些包工頭都給我把嘴管嚴實了,如果上麵要查,延誤了工期是他們的事,與我們無關。”


    “這有些不合理啊。”尚佳軒說:“錯在範宇華身上,讓他們跟著承擔後果是不是……”


    “那你說怎麽辦。讓這些人張著嘴巴到處亂說?”朔銘火了,這尚佳軒,被鋼管打傻了?


    尚佳軒恍然,說立即就去辦。朔銘說:“趕緊去檢查身體,去找大玉陪著你。”


    掛了電話,朔銘原地打轉,思前想後看有沒有哪裏有問題的。朔銘又給屈本英打過去,把這個工頭安撫一下,告訴他,工人沒事,讓他們在工地上安心施工,等治療好了朔銘親自擺一桌。


    安撫住屈本英,朔銘又去了賀美琦的辦公室。賀美琦隻是說了病情,朔銘還是擔心有多少幾率會出其他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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