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朔銘的話,渾濁的雙眼頓時有了一絲光彩,抬頭看向朔銘,就像看到希望一樣,抬起枯槁的手:“朔銘,來,快,屋裏坐。”


    關冬生這才想起朔銘是誰,趕緊湊上來拉住朔銘往屋裏帶,仿佛看到財神爺一般。


    進了屋,朔銘再一次體會什麽是窮,而且刷新了朔銘的認知。在朔銘的印象裏表姨家是富裕的,最不濟也不至於窮成這樣,除了房子似乎不剩什麽了。而且房間裏很亂,朔銘感覺沒有站腳的地方。


    清理一片區域,招呼著朔銘兩人坐下,表姨說:“生子,去買點菜,多買肉!”


    貧窮限製了一個人的思想境界,如今什麽年代了,肉已經不是稀罕東西,而朔銘吃飯甚至會刻意的少吃肉。在飯店吃的多了,大魚大肉的膩得很,而且健身教練也不建議大口吃肉。


    朔銘沒說什麽,關冬生伸手:“給錢。”


    四十歲的人了,買點菜還要向老娘要錢,朔銘鄙夷的看了眼,人家的家事,或許正巧趕上關冬生身上沒錢也說不好。


    關冬生哼著小調甩門而去,朔銘這才正視自己的表姨。歲月對這個老年婦女似乎可以關照過,摧殘的不像樣子。朔銘左右看了看:“表姨,家裏這是發生什麽了?表姨夫呢?”


    一聲長歎,這就開始訴苦,朔銘有思想準備,但也想象不到表姨過的是如何艱難。


    表姨與表姨夫下崗,政策還不錯,當時還有補貼,但這也是極短的一段時間。後來,表姨夫就開始賭博,沒白沒黑沒日沒夜的。好在表姨夫人很精明,雖然輸多贏少但也不至於把整個家敗光。禍事出在關冬生身上,這個小子不學好,跟著老爹一樣爛賭。他的本事就差了很多,很快就欠下高額賭債,債主追上門,要砍手剁腳的,沒辦法,城裏的房子賣了還了賭債回了農村老家。而表姨夫也一病不起,沒過多久就去世了。


    表姨夫去世的事朔宏德知道,也參加了喪禮,但卻沒與朔銘說,就是說了朔銘也忘了。


    關冬生不學無術,除了會開車別的什麽本事也沒有。本就沒錢,還坐吃山空,如今家裏的生計基本全靠山上的幾畝果樹。說艱難度日也毫不誇張。


    朔銘皺皺眉,這就比較難辦了,如果關冬生是沒工作,朔銘照顧一下,就算養個閑人替朔宏德報恩。可表姨的狀況非常不好,不用問朔銘也知道,肯定一身的病。


    朔銘琢磨,如果朔宏德來了會怎麽做。朔宏德這人非常懷念恩情,不然也不可能這麽多年過去了四百塊的借錢之恩念念不忘。


    朔銘仔細思慮,想了想說:“姨,我這次來也沒帶多少錢,等一會我去取點錢你先花著,重體力活就別幹了,那幾畝水果園子倒騰給別人吧。”


    錢是小事,朔銘是想照顧朔宏德的感受,更何況給錢能給多少,多了表姨也不見得會要。如果是不知尺度的人,早就登門借錢了。也是實在過不下去了,聽說朔銘混好了,這才厚著臉打算讓朔銘幫關冬生找份工作。


    聽朔銘說要給錢,表姨慌忙擺手說不能要,如果給關冬生找份工作就好了。如果她死了,關冬生就得餓死。沒教育好是他們的責任,悔不當初。


    太多做父母的這樣,即便是將死也要為孩子打算,可當子女的又有多少去想著父母。可能關冬生走了一個極端,仔細回想,又有多少人盡到了孝道。看人看己,朔銘覺得自己對父母也不夠上心,也應該多關心多回去探望。


    朔家不缺錢,而朔宏德又記念恩情,朔銘想就是母親來也一定會帶表姨去看醫生吧,想當初表姨是有保險的,後來有沒有續交就不知道了。這些並不重要,朔銘說:“表姨,今天下午我們就走,我跟朋友去仙茗山。等明天返程的時候我帶你去看醫生。”


    “我就這樣了,看醫生還得花錢。”表姨看向柳若寒,很幸福的微笑,恍然想起,立即起身去給柳若寒拿水果,嘴裏念叨,朔銘的媳婦真俊。把柳若寒羞的臉都紅了。


    朔銘用胳膊肘碰碰柳若寒:“小媳婦,真俊。”


    柳若寒嘟嘟嘴,低垂著頭。


    關冬生很快就回來了,拿了一大包東西,交給表姨之後就坐下與朔銘聊天。眼睛裏閃爍著精光:“朔銘,聽說你發達了,現在是做大工程的人啊。”


    朔銘微微笑,不置可否。黃鼠狼給雞拜年。關冬生問:“朔銘,聽媽說你能給我安排工作,安排什麽工作?太累了就算了啊,你這麽大的本事,怎麽也要安排一個輕鬆點的。”


    又窮又懶還喜歡賭,朔銘最瞧不起的幾類人。人可以窮,但卻不能懶。可以沒文化但卻不能不努力。似乎關冬生恰巧的避開了這幾個好的方麵,有點爛泥扶不上牆的感覺。就這種人,朔銘安排在哪都覺得不合適。想了想,給自己開車也的確用不著,帶著這樣一個不著調的人出門還嫌丟人,要不就扔到建築公司裏,就當多了張嘴算了。


    朔銘說:“表哥,你都會什麽?”


    朔銘這話有點輕視,關冬生毫不在意,大大咧咧的說:“我會開車,開的可好了,那些哥們都說我能去開賽車。”


    開車不是演雜技,更不是去玩命。除非開賽車,但就關冬生這樣值得去栽培?四十歲開賽車,還真能笑掉牙。開賽車極其講究身體的反應能力,四十歲再就開始退步了。如果把關冬生放在自己身邊開車,朔銘還真怕哪天出點事讓自己壯烈犧牲,直接享年三十。


    開車,朔銘心裏嘀咕,想到了攪拌站。攪拌站的司機一個月也不少賺錢,少說也六七千,隻要肯幹,溫飽是沒問題,如果節儉一點,還能攢下錢。朔銘對關冬生沒什麽期望,給他一次機會,能行就行,不能行滾蛋,反正朔宏德的人情算是還了。至於帶表姨看病,那是看在朔銘母親的親情麵子上,與四百塊錢的恩情沒啥關係。


    朔銘說:“那行,我就安排你一個開車的活,隻要不怕吃苦,一個月五六千最少。”


    朔銘可不想把話說的太滿。攪拌站的司機是基本工資加提成的,根據距離,送一趟多少錢。一旦這家夥太懶朔銘還能強按牛頭喝水?


    “這哪行?”沒想到關冬生還不滿意,追問:“開什麽車?”


    “罐車。”朔銘說:“送混凝土的那種車。”


    關冬生擺手搖頭,臉色有點不高興,陰沉著說:“你這麽大的老板怎麽著這種工作,就算是開車一個月怎麽也得掙一兩萬吧。你看,我自己得養活,年紀也不小了,想再找個老婆,還有,我媽這身體……是不是?”


    沒想到關冬生還能想到自己的老娘,這倒是讓朔銘感動了一把,良心未泯,這是好事。但開車就是這個工資水平,而且朔銘已經說的不少了,開車掙一兩萬,朔銘還沒聽說過,難道是給什麽大領導開車,似乎那種工作明麵上的工資也不高。最關鍵的誰看得上關冬生。


    看著關冬生的臉,朔銘就覺得厭煩,不修邊幅也就算了,不刮胡子也無所謂了,一個是腔調,二個是表情,一副欠揍的樣子,就好像朔銘給她找工作就是欠著他的一樣。


    見朔銘不說話,關冬生說:“我媽說,當年你爸可是借了好幾百塊錢,雖然還了,利息也沒給啊。這我們也不計較,誰讓當年我們家過的比你們好呢,咱是親戚,感情在這擺著。現在你混好了,就要忘了窮親戚啊?”


    朔銘再次刷新對關冬生的印象,記得小時候見麵,關冬生不是這樣,還會給弟弟妹妹買好吃的,歲月這把殺人刀竟然把關冬生塑造成這個模樣。關冬生應該稱呼朔銘的母親表姨,張口就是你爸,沒個尊稱,這種人在什麽環境裏也混不好,最起碼不會說話。朔宏德是欠了人情,可隻是借錢的人情,不是借了沒還。如果是欠了的人情是關冬生,朔銘肯定扔下一點利息錢轉身就走。


    對工作的事,朔銘還得琢磨琢磨,這麽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人還真是有些為難。


    在表姨家吃過飯,朔銘簡直一刻都不想多待,起身說要去仙茗山辦事,示意柳若寒離開。


    表姨極力挽留,但說話也沒底氣,家裏什麽都沒有,讓朔銘住在這估計朔銘能嫌棄。


    朔銘拉著柳若寒離開,身後跟著相送的表姨。關冬生看到放在門旁的小包裹,踢了一腳打開一看就樂了,嘴裏卻在嘟囔:“給點錢多好,買這些東西沒啥用。”


    朔銘心說也不是給你的。表姨這才看到朔銘帶來的海參,非要讓朔銘帶走,說太貴了。


    朔銘拒絕,對表姨說:“明天下午我來接你,去明山市檢查一下身體。”


    “那我呢?”關冬生湊上來。


    朔銘說:“明天跟我一起走吧,我看看怎麽給你找份工作。”


    車開出去好遠,朔銘回頭看看,已經看不到十八裏相送的表姨。歎口氣,朔宏德真是親爹,給自己找這麽個麻煩,坑兒子不償命啊。


    “你確定他是你表哥?”柳若寒問,一臉的古怪。


    “誰還沒個窮親戚。”朔銘無所謂的笑笑,拉住柳若寒的手:“走,去仙茗山。我們可要加快速度,去晚了沒客房,要是隻留給我們一間客房可怎麽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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