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處洋溢著節日的氣氛,生活的節奏一下放緩了很多。大天朝的新年向來如此,最後的臘月就是在為一天準備,鄭重其事。朔銘拒絕了邢璿的邀請,沒趕赴京城與之私會。同時也拒絕了邢璿到明山市玩的意圖。若即若離的狀態或許才是最好的。


    新年對已經三十歲馬上奔赴三十一的朔銘來說沒什麽新奇,更沒有期待,長了一歲意味著朔銘老了一歲,僅僅三十竟然有了五十歲才應該出現的惋惜過往,並沒有太多對未來的期許與展望。


    小年,朔銘沒守在家吃餃子,而是到白茹雪的墳前祭奠。守著空蕩蕩隻有枯草的墳塋,朔銘比之前平靜了太多。覺得時間好快,恍惚間已經過了一年,白茹雪的音容笑貌似乎還停留在眼前。對朔銘來說沒見白茹雪最後一麵是個遺憾,終生無法彌補的遺憾,但又何嚐不是一種逃脫,白茹雪的彌留之際一定會讓朔銘心如刀絞吧。


    這一次朔銘突然覺得沒太多話要對白茹雪說,就這樣靜靜的看著冰冷的墓碑,對著墳塋上依然傲立泛黃的枯草發呆。


    白子孝手提著香燭紙錢風塵仆仆的從明山市趕來。白家自從進了城便算紮下根,小村的破敗房子也知道自己使命結束塌了半邊,原本就家徒四壁沒什麽值得收拾的,索性扔在那不管了。也隻有在祭奠白茹雪的時候白子孝或者白家勝才會回來一趟。


    上次之後,白子孝對朔銘的態度好了不少,雖說沒到談心的地步但終歸會叫一聲姐夫,尤其是在白茹雪的墳前,這樣稱呼一聲讓朔銘倍感欣慰。白茹雪如果能聽到一定會很高興吧。


    “怎麽回來的,也不給我打個電話。”朔銘沒起身,就這樣靜靜的坐著,身下是一塊髒兮兮的石頭,冰冷的如同內心。


    “回去捎帶著我吧。”白子孝按照流程祭奠著,麵無表情。


    朔銘說:“跟你姐說說最近學習怎麽樣,讓她也高興高興。”


    “有什麽可高興的。”白子孝依舊是撲克臉:“等我當上醫生的那一天吧。”


    這是一句承諾,朔銘相信,倔強如驢的白子孝一定會為這句話而付出努力。朔銘笑了笑,望著白茹雪的墓碑心道:聽到了?他會成為最好的醫生。


    望向白子孝,朔銘突然明白了為什麽這個倔強的半大孩子要選擇去學醫,這不僅是賀美琦的建議,更是白子孝心裏的渴望。白家的窮困潦倒不是因為白家勝懶,也不是大手大腳的揮霍,而是因為病。白茹雪的離世不是因為瞎了眼看上朔銘,也是因為病。這一切讓白子孝對疾病有刻骨的恨。白子孝知道恨老天爺沒用,要恨就要恨自己沒本事。最極端也最直接的方式就是學醫。朔銘不能說白子孝以後會是一個懸壺濟世的一方名醫,但絕對是一個心眼不壞真心付出的好醫生。


    “你學的什麽專業?”這時候朔銘才想到自己從不知道白子孝學的什麽專業,隻知道是學醫,但學醫有太多方麵。


    “腫瘤。”簡練的回答足夠了,朔銘也明白了。


    在這之前,朔銘一度曾覺得白子孝扶不上牆,即便這樣也就罷了,等白子孝不讀書了給他點本錢支起一個小生意還是可以的,不求大富大貴,但求生活無憂,老百姓,幸福其實很簡單。


    在這之前,朔銘也覺得白子孝羸弱的肩膀扛不起白家,雖然白家隻有白子孝與一雙父母,白家勝的身體狀況雖然得到改善,但老病未除又能支撐幾年,早早晚晚還得白子孝養家糊口。


    這一刻,朔銘知道了,之前是自己看錯了白子孝,或許沒錯,隻是有些方麵錯了。做個醫生不算大誌向,但卻很實際。人有了目標,不怕吃苦受累。除非老天爺看不下去突遭橫禍,小康水平還是能達到的。如果有點機會,也不見得沒有朔銘的成就高。真到那時,白茹雪才算真正的安心吧。


    上了車,開了一段朔銘把空調打開,沒一會就有點燥熱,朔銘扭頭看了眼脫掉外套的白子孝:“最近怎麽樣,跟小女朋友還合得來?”


    “我不會耽誤學習的。”白子孝顧左右而言他。


    朔銘一直都不覺得談戀愛能耽誤學習,就像成年人談戀愛會耽誤工作嗎?有一個好的價值觀互相之間也是一種促進,多個人互相督促難道不好嗎?如果耽誤了學業,那便是價值觀出現了偏差,本質原因並不在談戀愛上。


    “人啊,要學會浪漫。”朔銘說:“要浪漫先浪費,你要學會花錢才能懂得怎麽掙錢。”


    “你什麽意思?”白子孝側過頭:“要想成為富豪就先要做敗家子嗎?”


    得,天又聊死了,朔銘以為自己找的這個話題白子孝會感興趣。


    白子孝平靜的望著窗外,朔銘安靜的開車,一路無話。


    到了地方,白子孝卻沒下車,躊躇片刻轉頭對朔銘說:“我想跟你借點錢。”


    “可以。”朔銘毫不猶豫:“但我要知道這錢怎麽花。”


    “我能不說嗎?”白子孝說:“我可以用人格擔保絕對不會花在亂七八糟的地方。”


    朔銘信白子孝的話,但卻不會讓步。這一次讓步以後就收拾不住了。朔銘說:“之前我說過,你要多少錢都可以,但知道要讓我知道錢花在什麽地方。”


    “不給算了。”白子孝開門下車,帶著濃濃的情緒。


    朔銘眯起眼,依舊沒有妥協。如果白子孝真需要,一個大學生能有什麽不能說的呢?


    往回走的路上,朔銘就開始瞎尋思。應該問問白子孝用多少錢的,也好猜測他的大致意圖。難道是付清彩或者白家勝生病了?除此之外朔銘想不到還能有什麽正麵用途。


    給白家勝去了個電話聊了一會朔銘才知道是自己多心了,白家勝的身體好著呢,付清彩也在頓頓有肉的美好生活滋潤下身子骨一天比一天硬朗。朔銘還是有些不放心,給賀美琦去了電話,問他關於白家勝夫婦倆的身體情況。以付清彩摳搜性格,檢查身體一定會找賀美琦,最起碼能省幾塊錢的掛號費。雖然這點錢都是賀美琦偷偷給墊上的,但付清彩不知道,樂在其中。過關了瓊苦日子,能省一分都是大事。平日裏白家勝把旱煙袋換成劣質煙卷沒少被付清彩拿出來說事,可見前無古人的小氣程度。


    既然不是白家勝,那這錢還是花在白子孝自己身上。朔銘撓撓頭,想了半天沒個所以然。


    朔銘把白子孝的要求說給賀美琦聽,賀美琦也是一頭霧水。朔銘說:“他如果向你借錢可以借,但要讓他說明白這錢是怎麽花的。”


    “你擔心他走了歪路?”賀美琦說:“不應該吧。”


    對白子孝賀美琦做的夠多了,現如今就像一個大姐一樣照顧。如果不是朔念君現在叫賀美琦一聲媽,如果不是看在白茹雪與朔銘的麵子,賀美琦才不會管白子孝如何。人就是再善良也是有尺度的,白家人過得如何與賀美琦可沒一分錢關係,再好心的人也不是救苦救難的觀世音。如果觀世音顯靈在賀美琦這個位置,需要超度的人太多太多,忙的過來?


    朔銘也沒個準確答案,隻能看白子孝下一步會怎麽做。


    第二天朔銘剛醒,天也就蒙蒙亮,竟然接到一個境外來的電話,看著一串奇怪的號碼朔銘差點激動的要叫出聲。之前賀美琦出國來電話前綴的地區號不就是這個?


    接起電話,朔銘緊張中帶有一點興奮:“紫萱,是你?”


    “呦,大壞蛋竟然還記得我。”聲音甜膩,笑嗬嗬的,看來紫萱過的不錯。


    “這是你的電話?”朔銘問。


    “不是,公用電話。”紫萱說:“眼看就要過年了,就問問你有沒有想我。”


    “想,怎麽不想。”朔銘趕緊說。


    “你是打電話的時候想,不打電話的時候從來不想,是不是?”紫萱哼哼著,就像幾年前兩人剛認識時候一樣,隻不過物是人非,兩人隔著如天塹般的大洋。


    “霈嫣好嗎?”朔銘問。


    “昨天晚上霈嫣問了我一個問題。他說別的小朋友都有爹地,她為什麽沒有?他的爹地在哪。”紫萱說著,腔調有些發酸。


    朔銘也是,鼻頭一酸差點要被風迷了眼。一陣沉默,朔銘不知自己應該怎麽回答。朔銘知道,自己與霈嫣永遠不可能走到一個交匯點,隻要能偶爾看看對方的照片,偶爾能知道對方的下落過的好不好就算上天的憐憫了。


    “好了,大壞蛋。”紫萱說:“我把霈嫣安排在一個托管中心,跟這裏的小朋友一起玩能讓他迅速適應環境,也好學會這裏的語言。”


    這個道理朔銘懂,嗯了一聲,還想說點別的關心的話,卻如鯁在喉一般不知應該從何說起。


    直到賀美琦掛了電話,朔銘才歎息一聲:“哎,有什麽需要給我打電話啊,我盡量辦到。”這句話是多麽無力,而且異常蒼白。


    “公用電話?”朔銘皺皺眉,大天朝幾乎已經不存在公用電話了。人手一個手機還用得著打公用電話?難道大洋彼岸的那個國家發達程度落後大天朝二十年?這怎麽可能。


    朔銘笑了笑,趕緊把剛才的電話存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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