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理肇事也是一件麻煩的事,等事情始末理清已經是清晨,這一夜,跌宕起伏看盡了人生百態。


    朔銘仍有餘悸,接連兩次車禍都是擦肩而過,人生真是無常,看到曹毅裝進黃色的袋子裏朔銘就像在做夢一樣。就在幾個小時前,這個小子還與一桌人談天說地,也看得出來曹毅很高興,高興能與這麽多同學朋友聚在一起,原本一個從獄中出來毀掉半生的人剛看到人生的希望,一場突如其來的車禍將所有顛覆。


    最難過的要數曹毅的家人,林斌哭成淚人,曹毅的母親昏死過去幾次。為了不刺激曹毅的父母,朔銘做主暫時不讓他們看遺體,等事情解決了,找個美容師美化一下再看最好。自己的親生兒子,曹毅的父母為之驕傲的兒子,剛剛有出息開始掙大錢了就這麽沒了。


    劉偉幾個都沒回去,幾個人一起到了公司坐在那泡上一壺茶,四個人卻是五個杯子,就當曹毅還在,所有人不發一言,就連嗓門奇大噴壺一樣的劉偉也低頭默不作聲。


    茶涼了,沒人換水,關鍵是也沒人喝。朔銘拍拍桌子:“劉偉,曹毅的事你幫忙處理一下吧。”


    劉偉點點頭,這個幫忙自然是找關係讓對方多賠償一些。朔銘想了想:“按理說這件事後麵與我無關了,但曹毅跟咱的關係就不用多說了。他媳婦肚子裏還有孩子呢,這個孩子……”


    朔銘很想說這也是曹家唯一的血脈,可話到嘴邊朔銘又咽了下去。曹毅與自己關係是不錯,但犯不上關心這些事,就算朔銘有心幫一手,自己幫就好了,拉上在座的各位有些道德綁架的意思。


    “朔銘,咱倆一人十萬?”劉偉看了眼範宇光兩兄弟。這時候還是能看出親近遠疏的,範宇光兩兄弟與曹毅之間沒過命的交情,讓人家幫襯沒道理,所以劉偉就說與朔銘兩人。


    朔銘說:“十萬少點。嗯,這樣,我們一人十萬,我再從平雲城物業拿出一筆專項款,隻要林斌願意把孩子生下來養大,所有的費用都是我的,隻要我不倒,就管到底,管到結婚。”


    範宇光是明白人,這時候沒自己什麽事,索性就沒說話。範宇華左右看了兩眼:“朔哥,這錢我就不拿了,有什麽需要幫襯的地方也可以說句話,沒二話。”


    話說的漂亮,但聽起來卻沒一句有用的。現在這社會,能幫襯上錢就足夠了。人家一個帶孩子的寡婦要你一個大老爺們幫襯什麽?範宇華如果隔三差五的去幫忙,閑話也少不了,這是幫忙嗎?不想拿錢也沒人逼著你,何必表這個態。


    朔銘原本心情就很糟糕,聽了範宇華的話冷哼一聲。並不是嫌他不拿錢,範宇華沒這個義務,誰也沒這個義務。又想做好人又不付出的這種言辭讓朔銘反感。要在以往朔銘絲毫不在乎這些場麵話,這時候心裏正堵的很,沉著臉擺擺手:“也用不著你,該幹嘛幹嘛去吧。”


    範宇光一看朔銘臉色不好,瞪了一眼範宇華。後者一臉無辜的表情,張張嘴似乎想說自己也沒說錯什麽。


    沒一會,尚佳軒推門進來,手裏拿著一張紙:“朔總,我問過了,也就賠點錢,還不是很多。而且……”


    “而且什麽?”朔銘一抬頭,能賠錢了事都不是事,人命關天的事哪有討價還價的餘地。


    尚佳軒臉色也很難看:“而且能不能拿到錢,最後誰給誰錢還說不好呢。”


    “啥?”劉偉一拍桌子,忽的一下站起身,瞪起眼,甩動著臉上日漸壯大的橫肉:“他把人撞死了,怎麽還要我們陪他精神損失費?行,看我怎麽收拾他,我賠給他錢,給他醫藥費,我讓他下半輩子坐輪椅。錯,我他涼的讓他躺擔架。”


    等劉偉發泄完,尚佳軒這才一攤手,把那張紙放在桌上,伸手一拍:“劉總,你好大的威風啊。想知道為什麽沒準還是我們賠錢嗎?看看,你們把人打成什麽樣了?到現在沒醒,很有可能成為植物人。不僅要賠錢,沒準還要有人戴上鐲子關到小房間裏懺悔。”


    朔銘突然嗤笑,搖頭說:“這他麽的什麽世道,撞死三個,差點肢解了。果真是應了那句話,現在的車禍,能撞死別撞個半死不活。”


    劉偉對朔銘說:“朔總,我看趕緊活動一下關係吧。你們的情況與對方可不一樣。他是交通肇事,自然有保險公司倒黴賠錢,就算保額不夠也隻是掏腰包的事。你們不一樣,這是故意傷害。不僅有民事責任,沒準還會承擔刑事責任。”


    “我怕個鳥。”劉偉氣呼呼的說:“這小子在哪家醫院?老子現在去錘死他,我給他抵命。”


    以前的劉偉也是一個相對理智的人,膽小算不上,但絕不做衝動的事。也是這兩年賺了錢了,脾氣大了誰也不服了,確實有些暴發戶的驕橫。


    朔銘清清嗓子:“坐下,在誰麵前呢,你左一個老子右一個老子的。”


    揉揉幹澀的眼睛,朔銘對尚佳軒說:“尚總,你做事沉穩,這件事交給你吧,該花的錢要舍得。”


    尚佳軒無奈的歎口氣。原以為打人的是劉偉幾個。尤其是範宇光,這個老痞子打人才是正常的,但看到朔銘的表情,尚佳軒知道,朔銘不僅參與了,而且可能還是主角。


    關於曹毅的後事朔銘不想參與,也不想管,朔銘很怕看到那張黑白照片,朔銘也不想說什麽來生再做兄弟的話,顯得特別的假。


    朔銘回去睡了一覺,仍舊感覺頭昏沉沉的。起床之後又是一番唉聲歎氣,朔銘搖頭嗤笑,這他麽的是咋回事,老了?開始感歎人生無常了?


    電話響了,朔銘看也沒看隨手接起來。電話裏傳來付傑的聲音:“我也不知道你到底想查什麽,給你看幾張照片吧。”


    說完付傑就把電話掛了,接著就是幾張照片發過來。照片裏有餘修武,還有漢克,一大堆人看起來亂哄哄的瞎聊著。


    朔銘皺皺眉,這個漢克,還與餘修武勾搭在一起,這兩個家夥能憋出什麽好屁?隨即把電話仍到一旁,上升到民族大義的事基本與朔銘沒啥關係,就朔銘這點斤兩,頂了天也是做一個了解片麵信息武斷揣測的吃瓜群眾。


    第二天,朔銘又被傳喚到派出所,不用說明朔銘就知道,這一次傳喚一定是開始解決打人的事。


    到了派出所,朔銘一邊尋思著這事怎麽處理,一邊低頭往裏走,也是沒認真看路,與一個人撞了一下。一抬頭,朔銘馬上就有了打人的衝動,這個人不是被人,正是當天晚上第二期肇事的司機。當時這家夥開車那叫一個快。如果不是被人推了一下朔銘現在沒準躺在停屍間,與曹毅再做來世的好哥們。


    朔銘陰沉著臉,最終還是什麽沒說進去找人做筆錄。


    朔銘雖然從沒真正的被判過,但被警察錄口供卻不止一次兩次了。輕車熟路,該說什麽不該說什麽心裏有數,而且也找過關係,並未被刁難。朔銘是堅決不承認自己打人了,天知道那小子撞車之後是怎麽從車裏滾出來,又是怎麽受的傷。反正現在人是昏迷的,隻要不死不鬧出人命還真沒揪著不放的。


    現在是一個物質社會,隻要錢到位,第一時間就能讓周邊的監控全都壞掉,而且早就壞了。你說這事巧不巧,正好出事這天,不是在檢修就是沒接電源,橫豎是各種沒錄像。


    劉偉幾個也都與朔銘統一了口徑,口供上是沒什麽問題,就看對方是怎麽咬著不放了。而且朔銘也招過人打聽過,人是死不了,至於什麽時候能醒就不知道了。


    眼看就要過年了,朔銘給朔宏德去電話,年關下,朔宏德年齡大了年貨還得自己準備。沒成想讓朔宏德劈頭蓋臉的數落一頓,人老了,看這個兒子是越看越不順眼,也不知是哪個該死的說的,曹毅出車禍的時候與朔銘在一起,而且幾個人也不是去幹什麽好事。給曹毅陪葬的那兩個女人就是鐵證,大冬天的,天寒地凍穿的還那麽少。社區裏的人口舌絕對爽利,什麽風言風語都有了。


    對此朔銘也不想解釋,自己三十多了,朔宏德說兩句也不至於頂罪,更何況整件事的確如此,或許比外麵瘋傳的還要不堪。


    弄了點年貨,朔銘也不差錢全都弄的好東西。知道朔宏德不稀罕,但怎麽也應該做到位。


    把東西送回去,朔銘回道季王莊別墅,隨意的翻看著手機,當翻到付傑發來那幾張照片的時候朔銘皺了皺眉。這個漢克,該不會真是什麽間諜吧,來大天朝已經有段時間了。起初還是追著邢璿不放,怎麽到了明山市就不走了呢?餘修武也不是什麽好東西,在朔銘心裏,餘家就不會有什麽好人。


    可隨即,朔銘愣了一下,把照片放大認真的瞧著,總覺得哪裏不對勁。細細琢磨,又把照片裏的每一個人都看了一遍,就在這群人裏一個人的側臉讓朔銘不淡定了,猛的一拍桌子,騰一下站起身:“我搞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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