q:高中的兒子最近會硬向我和老公要錢,該怎麽辦才好呢?(46歲.主婦)


    a:將你兒子的漫畫、電腦、模型(也就是人偶)等東西從窗戶口丟出去報複他吧。


    2-1奮不顧身談戀愛


    真是討厭。


    我才不要為了區區戀愛而奮不顧身呢。


    我要在安全範圍內談戀愛。


    我希望能量力而為地談戀愛!


    我想先滿足食衣住之後再談戀愛!


    在這種不景氣的年代裏,誰有那個夢想去談戀愛啊。


    好不容易來到紀錄點二十四小時之後的時間,刷新了自己的紀錄。和曾我野笑詩可以保持平常心聊天,休息時間的裝睡也是完美的姿勢。放學途中,我走出平常轉乘車站的閘門,進入車站大樓。


    「鐮足同學,要不要去唱個卡拉ok?」


    道別的時候,二輪開口邀約。鐮足同學半無祝他,拉著我走。


    「自從鐮足同學來了之後,我們這一群似乎產生了一些變化呢。」


    聽到我這麽說,鐮足同學歪著頭。


    「嗯?什麽變化呢?」


    真是的,雖然她對我說三道四,結果自己對戀愛卻這麽遲鈍。


    車站大樓的店麵幾乎都是賣衣服的,也就是所謂的時尚大樓。我看得眼花撩亂,連自己所在樓層是不是賣男裝的都分不清楚。


    通路底端有一間店,門口擺設散發出濃厚的「俗人禁止進入」氣息。那些展示在櫥窗內,性別與意義不明的衣服就像金剛力士塑像一樣震懾著我。


    但是鐮足同學卻輕鬆自在地走進店內。


    聽到店員說,


    「歡迎光臨。」


    的時候,還能輕鬆點頭回應,遊刃有餘。


    「這個時代的鈕扣全部都是真的,好厲害呢。二六五五年的春夏季雖然也掀起鈕扣潮,不過沒有任何店家的服飾,會設計這麽多可以用來扣的鈕扣喲。」


    仿佛有人呼喚她一般,她隨手抓了件掛在一旁的衣服,比在自己身上。


    我緊跟在她的身邊,以免和她走散。這個時髦空間內不知道點了焚香還是什麽,而且還播放爵士樂之類的歌曲。我要是在這裏落單的話,大概會失神吧。


    鐮足同學將陳列在櫃子裏的襯衫攤開來鑒賞,我透過穿衣鏡和她四目相接。


    「哎呀,太一同學,難道你……」


    她將襯衫折也不折塞回櫃子裏,拿出那台機器遮在我麵前。


    照相機的快門發出模仿魚君(注31:本名宮澤正之,日本藝人兼魚類研究家,曾在電視冠軍魚通比賽達成五連勝而走紅。)的聲音。


    「唔,果然……」


    飄浮在空中的無數圖片,以極快的速度在鐮足同學身邊回旋。


    「怎麽了啦。」


    「太一同學,你頭腦裏的流行受體非常少喔。」


    「流行受體?那是什麽啊?」


    「簡單來說,就是從感覺器官攝取的時髦信號,不容易傳達到你的腦子裏。根據我手邊的測定儀器,十階段評分中你隻有等級三喔。」


    「啊,原來不是零啊。」


    「是的。附帶一提,等級三和公蠑螈差不多相同呢。」


    「為什麽是和基本上不用穿衣服的生物比較啊。」


    鐮足同學看著我的表情,嗬嗬一笑。


    「總之交給我吧,我馬上幫你找到最適合的打扮。」


    從她的機器中,顯示出我光溜溜的上半身影像。


    「喂,等等……上半身解禁也太快了……吧……」


    我環顧四周,以免被任何人看到我的極限性感圖片。幸好這間時髦店走時髦的昏暗風格,店內空蕩蕩沒有其他人。


    在鐮足同學的操作下,我的影像穿上了襯衫。簡直像虛擬人物道具一樣,不斷更換其他衣服。


    「上半身這樣就ok了……接下來換下半身吧。」


    鏡頭將我的影像拉遠。上半身穿著衣服,下半身卻沒穿,真是自由奔放的造型。兩腿中間雖然有打馬賽克,不過對於出生在馬賽克先進國的我而言,輕而易舉地辨識馬賽克底下的東西,就是我的小兄弟。


    各式各樣讓我眼花撩亂的褲子,比對我的下半身。


    「嗯,篩選候選成功。衣服標示在地圖上,請趕快去拿吧。」


    機器顯示出店內的3d地圖,紅色的記號一閃一閃地。


    我忙著收集指定場所的指定衣服,還得注意指定顏色和指定尺寸。感覺就像amazon的采集人一樣。


    「來,趕快進試穿間吧。」


    鐮足同學將我趕到後方,準備將我塞進神秘的隔間裏。


    「可以隨便進去嗎?」


    聽到我這麽一問,她粗魯地拉上簾子打斷了對話。


    「現在正在試穿。現在正在試穿喔!」


    鐮足同學將我現在的情況大聲廣播出去,聲音大到整間店都聽得到。


    我試著穿上她幫我挑選的衣服,應該說是我自己一件件抓來的。首先是牛仔褲。……怎麽這麽小件啊。


    我現在真想親身實踐一下「希望讓女生嚐試的穿牛仔褲方法第一名——『仰躺在床上,將腳抬高穿上』。」


    我勉強套上褲子,然後照鏡子,果然很小件。


    這真的不是女生穿的嗎?


    我要是一個人來的話,絕對不可能會挑這種褲子。


    但穿起來卻有龐克的感覺。察覺到這一點,我試著將上半身脫光……果然很龐克。因為我的身材瘦弱,所以看起來更有龐克風。雖然我已經決定不再和席德商量,但他如果看到的話,說不定會誇獎我「真好看」呢。


    接下來試穿白襯衫。襯衫領口很寬,頭正好可以套進去。衣擺長的有些奇怪,整體輪廓顯得邋遢。如果媽媽看到的話,說不定會嘮叨「這是在哪裏貿的,怎麽鬆垮垮的啊」。


    不過這襯衫……不正是龐克風嗎?印在衣服上亮晶晶的文字,仔細一看,根本就是歡樂分隊joydivisio的曲名嘛。


    如果我穿這件襯衫,隨意站在一九七七年位於倫敦的那間傳說服飾店「se」的話,經常在那間店流連忘返的約翰.李頓一定會問我「兄弟,這件衣服在哪裏買的?」而且不久後成軍的性手槍樂團,還會以「看起來很潮」的理由,讓我取代原本的貝斯手格萊思.邁特羅克加入吧。然後改名為約翰尼.羅頓的約翰會告訴我:「太一.中野這名字太普通了,你從今天開始改名為席德.維瑟斯」——


    糟糕糟糕,剛才的幻想連神聽了都會嚇一跳吧。


    對啊……席德他不在別處,就在我們的心中…….


    開始吧,宗教改革=龐克複興……


    「太一同學,怎麽樣呢。」


    鐮足同學一邊問,同時準備拉開簾子。不過我搶先她一步,並且以準備向家人炫耀「聽我說喔,剛才達比修選手(注32達比修有,現役美國職棒德州遊騎兵隊的先發投手,曾代表日本隊參加北京奧運。)在推特上——」的氣勢主動現身。


    「喔。很合身呢。」


    鐮足同學戴著價格標簽還掛在上麵的太陽眼鏡望向我,同時店員正跪在她腳邊。


    「我也幫你挑了鞋子喲。以常穿的二十七公分為主,拜托店員準備三種尺寸的鞋子。」


    店員幫我排列在腳邊的,是腳尖有點翹翹的時髦鞋子。如果穿著它朝人的心窩一腳踹下去,肯定能讓對方立刻倒下吧。


    「來,穿穿看吧。」


    不用等鐮足同學開口,我現在全身仿佛受到龐克節奏的激勵般蓄勢待發。


    「真是想不到呀!」


    以


    這股氣勢試穿了三種尺寸的鞋子。


    「這雙鞋子的腳尖部分十分狹窄,穿大一號的尺寸應該剛剛好。」


    我聽從店員的建議,選擇二十七.五公分的尺寸。


    「太一同學,順便試穿一下那邊的polo衫吧。」


    在鐮足同學的催促下,我再度進入了試穿室。脫下襯衫的時候,覺得脖子後麵有點剌剌的。摸過去一看,衣領上掛著名牌標簽和價格。


    含稅五九八〇圓……怎麽這麽貴啊。


    polo衫的價格是七九八〇圓,牛仔褲則是三八〇〇圓。


    如果我是以「今朝有酒今朝醉」為座右銘的搖滾樂團tokyo mood punks也就算了,換作倫敦那一帶的人啊,早就發起白色暴動和「車站大樓is burning」


    (注33:白色暴動(white riot)與條敦大火(london is burning)皆為衝擊合唱團(the sh)的曲子。)。


    這件polo衫居然有七顆鈕扣,我袒露胸膛露出性感造型後將簾子完全拉開。


    「這樣比較性感喲。」


    鐮足同學幫我將下麵五顆鈕扣扣起來,店員也點點頭。


    「或是全部扣起來也不錯呢。」


    鐮足同學將所有鈕扣扣起來,搭著我的肩膀轉向鏡子。


    「怎麽樣?喜歡這件嗎?」


    「嗯,真不錯,就決定買這件啦。」


    隔著肩頭看我在鏡子裏點頭的鏡像,鐮足同學微微笑了笑。


    「不錯喲,時髦等級可以和發情時的公條紋蠑螈相提並論呢。」


    「除了蠑螈以外沒別的基準嗎?」


    我滑溜溜地穿上製服,到櫃台結帳。


    絲毫不知道審美對手是蠑螈的店員,在櫃台上將衣服整齊疊好,裝進袋子裏。


    「是您的女朋友嗎?」


    「咦?」


    正在數錢包鈔票的我抬起頭來。


    店員視線的另一端,是已經走出店門口,在觀賞其他店麵展示品的鐮足同學。


    「她的品味非常不錯呢。幫他人選擇合適的衣服很困難喲。有她那樣的人在身邊,我們店員就派不上用場了呢。」


    「哈哈……謝謝啦。」


    其實選衣服的不是鐮足同學,而是她手上的神秘應用程式。如果那些程式公諸於世的話,全日本的服飾店店員就通通得喝西北風了。身為準備拯救日本的救星,我什麽都不能說。


    或許是鐮足同學之前提過的「體質」緣故,今天比平常放學還要累。


    我跳上急行列車後,朝向僅剩不多的空位衝過去,推開老太婆坐了下去。


    「行李放在架子上吧。」


    站在我麵前的鐮足同學,從我手上搶走服飾店的袋子。或許是因為裝了鞋子而頗有重量,她以籃球射籃的動作將東西往架子上一丟。


    「這樣外表就打點好了,接下來就是內涵啦。」


    抓著吊環的她,從機器顯現出小小的30影像。


    「還有四天時間,準備一些能讓曾我野由真子感興趣的話題吧。」


    「嗯,我唯一的弱點就是這裏,也就是談天說地。」


    鐮足同學哈哈一笑,操作機器的手沒有停下來。


    「那堂課的題目是『爆炸點的可能性~後九一一的媒體與藝術』。有沒有任何太一同學感興趣,或是關心的部分呢?」


    我在腦海裏反芻她剛才說的標題。


    「九一一」就是飛機撞大樓的那次事件吧?雖然有模糊的記憶,但我當時還是小孩,不太理解代表的意義。


    還有什麽……「藝術」?


    沒吧。


    那「媒體」呢?有想到什麽嗎?……ascii media works……media factory……ma factood smile pany……?(注34:以上公司全都和acg有關,good smile pany就是黏土人的廠商。)


    「媒體」跑哪去了?


    「唔,什麽也想不起來。」


    「那麽曾我野由真子的興趣,『觀賞電影』如何呢?」


    「我很喜歡看電影,標題有〈劇場版〉三個字的作品我都沒錯過。」


    「喔,這個嘛……那麽我將曾我野由真子偏好的電影清單列成一張表,寄給你吧。」


    我確認郵件寄到後,打開信件看看內容……哇,都是看起來很無聊的標題!


    「她似乎以觀賞德國電影為主呢。」


    「德國?德國的動畫是什麽樣子呢?黏土動畫之類?」


    黏土動畫有辦法做出會讓人忍不住想舔個幾口的角色嗎?考量到現實,應該不可能吧。


    ……等一下,既然「黏土=黏土人」……這就可以大舔特舔啦!


    心中充滿希望的我,一回到家就跑去敲弟弟的房門。


    「喂,大海,我請你去tsutaya(注35:日本最大的影音連鎖複合性商店。)!」


    躺在床上看文庫本的弟弟坐起身來。


    「嗔?今天是百嗎?」


    「不,不是啦。不過有部電影我非常想看。」


    我倚靠在門框上。


    「跟我一起來吧,想租什麽都可以。」


    「真的嗎?太棒啦。」


    弟弟跳起來,朝我飛奔。


    身材變魁梧的弟弟,幾乎和我一樣高大,但他還是和小時候一樣純真又可愛。為了保護他的笑容,我隨時都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好,走吧!」


    我以抱著弟弟的姿勢帶他出門。


    「媽媽,我和太一哥去tsutaya一下!」


    跳上腳踏車,我們穿越籠罩在薄暮之下的街道。


    抵達tsutaya之後,我並未走向常逛的動畫區,而是潛入歐洲電影區。


    雖然不如法國電影,不過德國電影也有不少作品。我對照鐮足同學的清單挑選,很快就多到快拿不動了。


    「太一哥~」


    弟弟像是捉迷藏般,從架子另一端探出頭來。


    「我要借這集,朋友說這集很恐怖。還有這集,太一哥你喜歡綾瀨遙吧?另外這集我想兩個人一起看,搞笑的——」


    「你在說什麽啊。」


    我不由分說打斷他。


    弟弟輪流看著手上的三支dvd和我的表情。


    「咦?什麽什麽——」


    「為什麽拿了三支?不是說由我決定嗎?」


    「咦?可是太一哥你說『想租什麽都可以』呀……」


    我搖了搖頭。


    真是的,這麽天真啊……想不勞而獲嗎?


    「嗯,對啊,想租什麽都可以!可以是可以……但這次可沒辦法讓你指定數量和種類,希望你盡可能回想起這一點。換句話說……如果我同意的話,可以讓你租的


    隻有cd,而且隻限必須當天歸還的cd……是這個意思…………」


    我將九支dvd和錢拿給弟弟。


    「這用你的會員證借,這十支用我的——」


    「太一哥你好壞……」


    弟弟失望地垂頭喪氣,將自己的dvd放回架上。


    哎,要恨就恨規定一次最多隻能租十支的小氣芭樂tsutaya吧。


    回去的路上和晚餐的桌上,弟弟不僅沒和我說半句話,連正眼也不瞧我一眼。


    「要不要一起看電影?」


    我開口問他,結果他理都不現,躲回自己的房問裏。


    真是的,鬧起別扭了嗎?


    沒辦法,我隻好


    一隻手拿起筆記本,同時觀賞由真子喜歡的德國電影……但是,真的很催眠,很無聊,而且很安靜。


    如果動畫這樣搞的話,肯定會被烙上「濫動畫」的標記,製作公司的股價也會一泄千裏吧。


    電影中途還有女生全裸登場,讓我的龐克魂興致「勃勃」地高喊「真不愧是歐洲!好萊塢閃邊去吧!」結果整體而言,根本就是苦行。


    因為熬夜看電影的關係,我在學校狂睡,管他上課下課照睡不誤。


    我自己完全不記得,不過事後鐮足同學告訴我,老師叫了我好幾次,但我卻依然睡得像死人一樣,最後大家都放棄叫醒我了。


    說真的,就算這時候校內掀起一股「綾瀨遙要在體育館打巨乳排球喔!」的騷動,我也寧願先睡再說。我真的快累死了。


    至於曾我野,


    「欸,中野是不是死啦?」


    不知道是在關心我還是嘲笑我,跑來戳了戳我的身體。這是鐮足同學說的。


    想也知道,光是戳戳我怎麽可能會醒呢。就算男生們興奮地大喊「綾瀨遙要在體育館打巨乳排球耶!」我也會不動如山地在夢中切換成「什麽巨乳排球啊,根本就是洗衣板羽毛球吧,笨蛋!」


    我就這樣過了三天晝夜顛倒的生活。


    雖然我看不太懂電影的結局,不過我體會到一點。在教室裏裝睡會造成精神疲勞,真正睡著卻會造成身體上的疲勞。放學後鐮足同學來叫醒我時,我總是全身酸痛,連站起來都得花不少時間。


    第三天回到家後,書桌上已經堆滿看完的dvd。原本我對這個領域一竅不通,不過根據網路上找到的知識,點選導演或演員之類的連結,應該足以讓我裝成一副很懂德國電影的模樣吧。


    我將看完的十九支片子,加上一支弟弟借來的不知名片子拿去還。吃飽飯,洗個澡,比全家人都更早上床睡覺。


    「攻略」準備萬全啦。


    2-2遷怒事物也不要遷怒他人


    早上睜開眼睛,是個絕佳的女大學生攻略天。


    當然這件事情不能告訴家人,因此我和平常一樣穿著製服出門。


    自從租片子之後,弟弟不隻不和我視線交會,甚至不肯和我坐在同一張餐桌。就當作他進入反抗期吧。


    我和鐮足同學走到車站。


    昨天還覺得朝陽很刺眼,今天因為睡眠充足,因此感覺燦爛得很舒服。


    「太一同學,今天早上氣色不錯呢。」


    鐮足同學邊說邊以膝蓋踢著提在手上的書包。她的秀發在朝陽照射下,映照出淡淡的神秘藍色。


    「因為昨天有睡飽啊。不管大學課程有多麽無聊,我都有自信能撐到最後一分鍾呢!」


    「大學課程基本上一堂是九十分鍾,真的沒問題嗎?」


    「真的假的?」


    九十分鍾的電影看得輕鬆愉快,九十分鍾的課程就累人了。


    「或許還是沒辦法吧。」


    「我倒是有營養劑,服用後的副作用是會做可怕惡夢,嚇得你跳起來,要試試看嗎?」


    「神經病,哪有人為了副作用而吃藥啊。」


    聽到我這麽說,鐮足同學以螃蟹步伐迂回於烏鴉總是停在上麵拉屎的電線杆下,然後擋在我麵前笑了笑。


    轉搭jr的時候,我搭乘和平常反方向繞行的電車。


    目的地當然是東方大學。


    大學和由真子,都敞開大門等著我的到來吧


    莫名其妙和玩手機遊戲機率很高的乘客,一起被擠出目的地車站的月台。


    進入車站廁所,在隔間換上便服。當我從書包裏拿出鞋子時,我才發現自己犯了一個大錯。


    我隻有帶學校的書包而已耶。


    從廁所出來後,我向鐮足同學哭訴。


    「帶活頁簿和適當的筆記用具去上課吧。」


    鐮足同學穿著一件無袖連身洋裝,上麵的皺褶像是視聽教室的窗簾,完全展現出神秘女孩的氣息。然後她將書包放進投幣式置物櫃。


    她手上則是拿著小包包和那台sf機器。


    「這樣就夠了嗎?」


    「越是習慣大學的人,越是兩手空空喲。行李都放在社辦之類的地方。」


    「是這樣的嗎?」


    我將自己的書包塞進櫃子裏的空位。


    「就是這樣的喲。」


    鐮足同學以手指操作機器。連身洋裝的裙擺也隨著她的操縱而忽長忽短。


    跳過高中新鮮人,還在念高中就突然變成大學新鮮人,感覺真怪。


    之前來到由真子就讀的大學時,在門口就被警衛攔了下來,這次就順利進入了。四周的大學生不分男女,高達八成都穿得很隨便。不過還是比我衣櫃裏那些衣服好看。


    寬廣步道的兩旁,分別是看起來很有大學風的古老校舍,與像是辦公大樓的嶄新建築。


    大學真是個怪地方。


    距離由真子出席的課程還有一段時間,因此我在鐮足同學的帶領下,來到「社交廳」這個地方。


    名稱聽起來很高級,實際上隻是個大廳陰暗、桌麵肮髒,還擺了幾張破爛沙發的地方。


    除了我們以外,還有五六個人坐在沙發上。第一堂課應該早就開始了,他們在這裏做什麽啊。


    高中才不可能有這種氣氛。


    與其說個人隱私,不如說我們高中完全沒有適合一個人獨處的地方。到處都有「隻有三年級可以過去」,或是「這裏容不下一年級以外」之類的地盤意識,待在哪裏都無法放鬆。


    鐮足同學在附近的販賣機幫我買了罐咖啡。


    她整個人陷在沙發裏,仰望著透天的天花板啜飲咖啡。雖然她大剌剌地雙腳開開,但是裙子的皺褶卻巧妙地擋住了不該看的地方,這是未來的技術嗎?


    「之前你說的買書計劃,還順利嗎?」


    聽到我這麽問,鐮足同學一如往常地滿出裝傻的鬥雞眼,不斷對我眨眼睛。


    「很順利喲。現在宅配業者一天兩次,開著滿載禦宅資料的卡車送來呢。」


    「大人式買法……這已經過頭了吧。買那麽多能塞進家裏去嗎?」


    「可以利用時空輸送帶,隨時運送到未來。」


    「是嗎?原來那些不是鐮足同學自己要看的啊。」


    「回到未來之後再看喲。我得研究一番,發表論文才行呢。」


    「一個人研究嗎?」


    「對呀,這項工作交給別人來做太可惜了。我預定整理長達十年左右的禦宅暗黑時代文化史。之後再針對個別作品處理吧。」


    「真是厲害。就算是漫畫,為了工作而看也很辛苦吧。」


    鐮足同學用手指戳了戳大腿中間,沙發皮革上破掉的小洞。


    「一點也不辛苦喲。我是基於興趣而選擇這項工作的。我喜歡調查這個時代,希望總有一天能來看看呢。」


    這就是我最不明白的地方。


    鐮足同學是因為「喜歡」而來到二十一世紀的。


    換做我的話死都不來。我覺得應該有其他更好的世代。可能是因為生在這個時代才會這麽想,不過我覺得這個時代的社會和文化都很不像樣。


    但不知為何,聽到鐮足同學誇獎「喜歡這個時代」,我也跟著高興。


    「怎麽了嗎?看你笑咪咪的。」


    大概是龜裂的沙發外皮剌剌的感覺很癢,鐮足同學抓了抓大腿內側。


    「不,沒什麽。」


    我將視線從她發紅的肌膚上移開。「換作是我的話,大概會回到江戶時代去搜括小判,這樣就能變成有錢人了呢。」


    「哈哈,這就有一點…


    …」


    鐮足同學笑了笑,同時以大腿緊緊夾著手。


    「什麽啊,難道你沒有欲望嗎?」


    「金錢可不是人生的一切喲。我已經簽下契約,回到二十七世紀之後,要將這裏的經驗寫成『鐮足式戀愛術』、『鐮足式工作法則』、『鐮足式念書竅門』等書本出版。光靠契約金就能賺個兩億啦。不過一心一意追求金錢的人生,是很無趣的喲。」


    「根本就是不勞而獲嘛丨」


    聽到我這麽說,鐮足同學用手晃動大腿,「呼哈~」地笑了笑。


    校園裏沒有上課鍾,取而代之的是鐮足同學的機器「嗶嗶」兩聲報時。


    「差不多該出發了呢。」


    社交廳比早上更加熱鬧了。準備上這堂課的人,相較於剛抵達學校的人,看得出臉上活力的差別。


    「能這個時候來學校真好,早上就可以睡個過癮了。」


    「如果第一堂課不是必修的話,誰都不想選呀。」


    我們順著走下樓梯的人群來到外麵,由真子上課的教室就在對麵那棟新建築物之中。


    一走進建築物裏,我就驚訝地發現竟然有電扶梯。


    大學設備真是完善啊。


    我們要潛入的教室在三樓。為了不讓外來人的身分被識破,我保持自然踏上電扶梯的台階。


    「太一同學,你很緊張呢,表情很僵硬喲。」


    走在前麵的鐮足同學回過頭來,低頭看著我。


    「因為要麵對從來沒見過麵的人,當然會緊張啊。」


    「但是太一同學,日本的未來就靠你了——」


    「知道了啦。」


    這時鐮足同學的機器發出「嗶嗶」兩聲。


    「喔,是來自未來的聯絡。姆,這可嚴重了……」


    「怎麽了?」


    「因為國力太過衰退,貓咪上廁所用的貓沙短缺越來越嚴重。因此似乎新設了負責處理貓便便的大臣職位呢。」


    「誰敢承認自己當這種官啊。」


    「太一同學,同時為了貓咪們著想,盡快攻略三姊妹吧——」


    「我知道了啦。」


    ……難道連這種事情都要算在我頭上嗎?


    三〇七教室有三扇像是電影院的門。沉重的用手推不開,隻好以肩膀頂著推開。教室內真是讓我大開眼界。


    教室裏的陡峭樓梯就像星際大戰的共和國議會一樣。地板上鋪設的地毯和連成一排的桌子統一都是灰色,看起來十分陰暗。還好白色天花板和很大的熒幕中和了色調。


    我們所站位置的上層還有座位,從這裏看過去感覺很狹窄。天花板很低,似乎有二樓座位吧。


    「真是寬廣呢。」


    鐮足同學在目瞪口呆的我耳邊小聲說。


    「身分曝光了喲。這些感想就放在心裏吧。」


    「啊,是嗎?」


    我縮著脖子觀望四周。由於站在門內側的我們擋住了通行,因此先暫時坐在附近的座位。


    「那麽她究竟在哪裏呢?由真……不,目標。」


    我壓低聲音詢問鐮足同學。


    「姓名代號uma嗎?看,她在那裏。」


    我心想她怎麽又取了奇怪的綽號,同時跟著她的視線。有個學生獨自坐在空講台對麵的座位上。


    「嗯~?那就是她嗎?」


    「看起來是的。」


    「真的假的,那裏不是工作人員向藝人打大字報的位置嗎?」


    我回過頭來,仰望後麵的座位。


    座位依照距離講台由遠而近的順序坐滿。任何人都會這樣坐吧,連我這個混進來的都察覺得到氣氛。氣氛就是規則。


    由真子和我們之間,隻有空桌子整齊地並排著。


    「為什麽要刻意坐這麽前麵呢?」


    「因為認真吧?」


    鐮足同學以一句話解釋,但這就代表她沒有觀察二十一世紀氣氛的能力。


    坐在那裏完全出局啊。


    真想讓媽媽見到這幅場景。媽媽到現在還不知道什麽是足球的越位,真希望能這樣解釋給她聽:「坐在那種地方就叫做越位啦。」,「坐在那種地方會覺得很不自在吧?所以犯規啦。」這是包含在越位規則內的訊息,我可以理解。


    「好啦,趕快去占uma附近的座位吧。我會從後麵觀察你們的。」


    在鐮足教練的指示下,我以瓦疊式朝前線進攻。


    一走下通道的樓梯,由真子就轉過頭來。她似乎隻是以為腳步聲是老師來了,看向我一眼之後馬上又轉回正麵。


    我擺出臉上寫著「我絕對不是滿腦子色情的男人,而且所謂的藝術啊——」的模樣,入侵她正後方的座位。這種顏麵理論武裝是為了在店裏購買士郎正宗老師的情色插畫故事『pieces』係列而練成的。姑且不論這些,老師,請您趕快推出硬科幻新作吧。


    總不能坐在她正後方吧,我心想,於是我坐在由真子的斜後方。座椅和電影院一樣是摺疊式的。


    由真子正在看一本精裝本的書。


    在各種可能的打招呼模式中,最遜的就是「請問你在看什麽呢?」,她肯定會懷疑的。


    而且根據我的經驗,以這樣開頭也炒不起話題。


    (問)「你在看什麽呢?」


    (答)「是〇〇。」


    (問)「喔,不錯耶。」


    這種應答根本不可能出現。絕大多數發問方都會反問「那是什麽?」造成回答方得對大外行發問者從頭解釋該領域的窘況。


    高一的時候我隻遇過一次,發問方也知道我在看什麽書的情況:


    「喔,想不到除了我以外也有人會看這種書啊。有試過〇〇或〇〇(某些東西的簡稱)嗎?劇情也不錯,但音樂真的是神。啊,對了,我隻有在我哥玩的時候站在後麵看而已,真的真的。我隻能告訴你,原來業界也會動腦筋呢歎嗬嗬。」


    他真的這樣講。因為很恐怖,所以對話僅此一次。


    最後,這堂課就在前方座位空蕩蕩的情況下開始了。


    由真子以幾乎趴在桌子上的姿勢抄筆記,看來她的眼鏡不是戴假的。


    老師為了放投影片而熄燈。一張張照片接連在熒幕上播放,有廢墟、中國的新大樓、世貿中心崩塌景象、被原子彈轟炸後沒多久的廣島與長崎街道等。上課內容就是講解,這些對現代建築產生了什麽影響。


    雖然教室後方傳來的悄悄話很吵,但我覺得這堂課很有趣。也明白為什麽由真子要特地從別的大學跑來上課。


    她在黑暗中依然仰賴投影機的燈光,駝著背抄筆記。


    或許是經曆過地獄級德國電影大隊的鍛煉,我成功聽完九十分鍾的課程,沒有受到睡魔的侵襲。


    老師放完投影片後,交給像是助教的人收拾,很早就離開了。


    教室後方的學生們不斷製造椅子和門板的喀噠聲,但由真子似乎還在抄些筆記。


    之前已經和鐮足同學沙盤推演,究竟該用什麽話和她搭訕。我的頭號作戰「吹牛說『哎呀~電影真是好東西呢』」雖然遭到否決,但現在想起來,的確太過冒險了。還是用傳統的老方法吧。


    「請問~」


    我從桌子後方微微往前傾,朝身材嬌小的她喊了一聲。


    由真子像是正在吃草的斑馬被打斷般猛然抬起頭來,確認左右之後才轉過來麵向我。


    「你在……叫我嗎?」


    她的臉上浮現「要被吃掉」的不安神色。


    「嗯,這堂課我今天是第一次上,老師有沒有提過,第一次上課的人有什麽參考文獻?」


    還好有完整說出事先安


    排好的台詞,我鬆了一口氣。我本來還擔心,剛才「參考文獻」四個字要是沒說出口的話該怎麽辦。


    「參考文獻……啊,有喔有喔,我看看——」


    由真子翻開筆記的第一頁看了又看。「咦?請等我一下喔。」


    她的書包放在隔壁座位,看起來像是折成兩半的巨大紅葉餡餅。她拉過來東翻西找。


    「奇怪~?再等我一下下喔。」


    她站起來,看向包包內部。


    看她拚命尋找我用來搭訕的「參考文獻」,總覺得有些過意不去。


    「啊,找到了」


    由真子將一本小小的手冊拿給我看,同時坐下來。


    不過座位的椅麵已經在她站起來的時候掀起來了。


    「呀!」


    隻聽到這麽一聲,她整個人突然消失。這一摔讓她的書包翻倒,大大小小的東西全散落在地板上。


    「你沒事吧?」


    我越過桌子,望著將她吸進去的山穀。


    由真子一屁股坐在地板上,模樣像是一邊揮手製止年輕和尚起哄「我們來推翻鎌倉幕府吧!」一邊盤腿坐禪的老和尚一樣。


    發現我在看她時,她說,


    「我、我沒事!」


    同時連忙起身,開始收拾滿地的殘局。


    「我來幫忙吧。」


    「沒、沒關係的!」


    她低頭收拾書包裏的內容物。


    不知道是瓶子還是什麽滾到桌子下,掉到下一層台階去。由真子為了撿它,將手伸進裝在桌腳上的隔板間隙內。


    「真的沒事嗎?」


    「真的沒事!」


    從退一步的位置來看,像是一副渾圓的屁股在桌子之間的縫隙扭來扭去的奇妙景象。她的裙子往上掀,大腿內側隻差一點就春光外泄了。


    「不好意思,還是幫我一下好了……」


    我聽到她微弱的聲音。雖然我越過了桌子,但視線卻不知道該往哪裏擺。蹲下去的話,視線就會被屁股遮住。


    「抱歉,前麵就麻煩你了。」


    「前麵?」


    我歪著脖子望向桌子下方,由真子仿佛黏在桌板下方一樣動彈不得。


    「這張桌子前麵……拜托你了。」


    當我站起來,準備越過另一張桌子時,由真子的頭和一隻手分別以殺人般的力道從隔板間隙中鑽了出來。她看著我,難為情地低下了頭。


    「我出不來了……」


    「啊,呃……要我從前麵推嗎?還是要從屁股……不,從後麵拉出來呢?」


    「眼鏡——」


    「咦?」


    「眼鏡……幫我拿一下好嗎……」


    由真子的語氣仿佛人生最後的懇求般。


    「拿來的話……就會有辦法的。」


    雖然我不知道要怎麽「有辦法」,但她的呼吸卻越來越急促,似乎有點不妙。總之還是先依照她的話去做吧。


    我以翻閱被雨淋濕的a書般精密的動作掐住黑框眼鏡的鏡架,準備拿起來時卻失手了。這時,不知為何由真子閉著眼睛。


    「不好意思麻煩你了。」


    說完這句話,由真子扭動身體。她的手臂和頭以獵奇絞肉般的殺人氣勢,逐漸被狹窄的間隙吞沒。


    「呼。」


    平安脫困的由真子將頭探出桌麵,像是完成一件工作般籲了一口氣。


    我將眼鏡還給她,回到座位上從她的筆記本抄下參考文獻的資料。


    由真子是個傻女孩,而且人似乎不錯。


    然後她像是躲進桌子間一般,繼續撿拾書包的內容物。我突然對她產生了罪惡感。


    要不是我想「攻略」她,她也不用受這種罪。


    但也可以說,如果不是透過「攻略」的名義,我也不可能見到她,更不可能和她搭訕。


    就這一點而言,我並沒有什麽錯……不,這還是我的錯。


    其實我根本不想知道這堂課的參考文獻。


    為了製造搭訕的話題而害人家趴在地上.,又要睜眼說瞎話,假裝驚訝說「咦?你特地從那間大學來的嗎?」還要明知故問,故意讓她嚇一跳說「咦?妹妹的同學」——難道這樣是對的嗎?


    在拯救日本之前,我該怎麽辦啊?


    對於「你和我可以改變世界」這種故事嗤之以鼻的人可是我耶?我可是和絕大多數人一樣成為世界的一部分,在不知不覺中被改變呢。一想到這裏,我可能會深受打擊,晚上受到莫名焦慮的壓迫,心髒噗通噗通狂跳的人耶?


    「哎,不行不行。」


    我丟下自動鉛筆。


    「還是沒辦法,由真子,抱歉啦。」


    我站起來,背對由真子,將她的筆記本和活頁簿放在桌上。我兩手空空,隻想現在立刻離開這裏。


    「咦?」


    由真子高聲喊了一聲。


    「你怎麽會知道我的名字——」


    我並沒有回答她,走上通道的樓梯尋找鐮足同學,但教室裏已經沒有任何人影了。


    「鐮足同學!抱歉,讓我出局吧!」


    「哎呀呀,真拿你沒辦法呢。」


    鐮足同學坐在二樓座位最前排的扶手上,兩腳不停地晃動。她的模樣就像孩子一般,我有點厭煩地麵露微笑。


    「原來你在那裏啊。危險喔,摔下來該怎麽辦。」


    「沒關係喲。反正出局後會回到太一同學的房間裏呀。」


    登登——


    「出局——」


    被強迫傳送回自己房間。雖然木已成舟,想後悔也來不及,但我不禁懷疑自己是不是又犯錯了。


    畢竟像我這種廢柴,大概再也沒有機會接近像由真子那樣傻傻的眼鏡巨乳女了吧。


    而且距離鐮足同學完成任務,又更遠了一點。


    我整個人癱在床上,仰望著天花板。


    「哎……可惡。」


    我一腳踢向床邊的漫畫山。結果我完全忘記自己還穿著尖頭鞋,漫畫書飛得比我想像中還遠,嚇了我一跳。


    話說回來,這個時候會說「惱羞成怒嗎?」的人居然不見了,怎麽回事啊。


    突然我的眼前一黑,有個柔軟而沉重的東西壓在我的臉上。


    「噗……唔……」


    「哎呀呀,原來你在這裏呀。」


    鐮足同學從床上站起身來。原來剛才壓在我臉上的是她的屁股,她的腳跨在我的臉旁邊,裙底下的白布隱約可見。


    「喂,等一下……你的腳上……」


    「嗯?怎麽啦?」


    她翹起一隻腳,她的鞋子還穿在腳上。


    「啊,你竟然穿著鞋子——」


    「嗯?要我脫鞋子嗎?」


    她歪著頭盯著我看。


    「可是以每單位麵積的細菌量為指標的話,我的鞋底比太一的床鋪還要幹淨許多呢。」


    「少囉唆,趕快給我下來啦。」


    但是鐮足同學無視我揮手驅趕的命令,反而將我的床當成蹦床一樣跳來跳去。


    「喂,你幹什麽啦。」


    「我在遷怒喲。因為太一同學浪費了大好的作戰計劃呢。而且我也很生氣。」


    她從床上跳下來。


    我實在無法反駁她這句話。


    「車站置物櫃裏的製服和書包有備份,等一下再拿來吧。」


    說完她快步走出我的房間,我好不容易才出聲喊住她。


    「鐮足同學,抱歉。好不容易漸入佳境,結果我卻搞砸了……但是我卻覺得,自己不應該這麽做。」


    她停下腳步,嘟起鴨子嘴側著臉瞥向我。


    「沒關係的喲。經曆這一次之後,我似乎有些明白,太一同學是什麽樣的人了。」


    「咦?」


    「明天繼續再接再厲吧。」


    她一隻手撐著門,脫下了腳上的鞋子。「附帶一提,根據政府的調查,和傻女孩交往的男性中,其實有六成覺得『對方傻到很煩』,三成認為『對方沒有想像中傻』。總計有九成男性對傻女孩不滿,加油吧。」


    「你這是在打氣還是在泄氣啊。」


    鐮足同學回過頭來嗬嗬一笑,揮動著像橡皮般延展的透明鞋子,說聲「拜囉」之後轉身離開。


    2-3一句「謝謝你」可以改變你。


    早上起床後來到盥洗室,看到弟弟。


    一大早真是尷尬啊。


    我站在彎腰洗臉的弟弟身後,心想該怎麽和他打招呼。比方說「哎呀~兄弟真是不錯呀~」之類?


    「哇!嚇我一跳!」


    拿毛巾擦臉的弟弟察覺到我在身後,嚇得連忙轉過身來。


    「在的話怎麽不說好一聲啊。」


    「抱歉抱歉。」


    我一邊觀察弟弟的模樣,同時笑了笑,弟弟特別挪出一部分洗臉台的空間給我。


    「太一哥,今天真早呢。」


    「是嗎?不是一樣?」


    我轉開水龍頭,卻又想起一些事情而關上熱水。


    「大海,你今天心悄特別好嗎?」


    「咦,有嗎?沒什麽差別呀?」


    由於毛巾蓋在臉的下半部,弟弟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模糊。


    我半夢半醒中,突然對現狀有了一絲靈感。


    上一次「出局」使得租dvd那件事情不算,因此弟弟沒有生氣。


    「啊,對了,太好了,大海一如往常呢。」


    我搭著弟弟的肩膀將他摟過來。


    「怎、怎麽啦?」


    害羞的弟弟想掙脫突如其來的兄弟情誼。當然,身為哥哥的特權才不會放開他。


    「總覺得好久沒有和你這樣聊天了,有點高興呢。」


    「不是昨天才聊過的嗎?」


    「是嗎?啊,對了,今天回來之後,我們一起去tsutaya吧。你應該有想看的電影吧?是不是叫『巨乳排球』?還有啊,恐怖的或是帶顏色的……總之想租什麽都可以,哥哥請你。」


    「咦~……今天的太一哥有點怪怪的耶。」


    弟弟掙脫我的手臂躲開,但我依然覺得很高興。和弟弟平常地說話感覺很不錯。


    「大海,你知道『巨乳排球』的劇情是什麽嗎?我猜應該是綾.遙對弱小的排球社社員說『如果你們贏的話,就讓你們看胸部』,但這樣就太遜了。如果換成某排球強校社員綾.遙在變態教練的命令下接受全裸猛特訓,這種改編自真實故事的劇情怎麽樣?不好嗎?那麽改成綾.遙的胸部被魔法之力奪走的話呢?然後戶.對她說『想奪回胸部的話,就用排球贏過我吧』。兩人乳量差距這麽大,即便是戶.惠梨香也會想仰賴魔法吧。但這樣改的話,全靠cg製作費會……喂,大海,我的話還沒說完耶。」


    因為太高興了,我在餐桌上一直滔滔不絕。弟弟露出困擾的表情說:


    「之後再聊吧。」


    同時站起身,以瀕臨遲到的速度衝向玄關。


    「慢走喔,沒有忘記東西吧?」


    弟弟沒有回答媽媽,隻聽到關上門的聲音。


    「他怎麽啦,真的叛逆期了嗎?」


    我喀滋喀滋地吃掉弟弟剩下的燙菠菜。


    「到底是巨乳排球還是巨乳芭蕾(注36:排球(volley)和芭蕾(ballet)日文音近。),要說清楚啊。不然怎麽聊下去。」


    爸爸露出不悅的表情攤開報紙。


    從車站到學校的途中,我將事情的原委說給鐮足同學聽。


    「國一一這個年紀真是難搞。」


    「因為這是身心平衡大混亂的時期呢,他本人應該也很困擾喲。」


    鐮足同學明明和我同年,卻以一副人生前輩的口吻說著。


    「雖然我沒什麽印象,不過我以前也是那樣嗎?」


    「太一同學從來就沒有平衡過呢,最好對世間的眼光多抱持一點困惑比較好喲。」「有什麽事情比未來人來襲更讓人困惑啊。」


    我笑著將手插進口袋裏。


    兩台公車會車而過,擠在不怎麽寬的一一線道上,讓路顯得更狹小。碩大的輪胎壓進以白線劃分的人行道內,走在車道這一側的我以手肘推了推鐮足同學,往道路邊邊靠過去。


    「喔,走在那裏的是——」


    她踮起腳尖往我的臉靠近。我順著她明亮的棕色瞳眸凝視的彼端望過去,果然


    沒錯。


    就是我原本從學校側門進入,繞到正門假裝遇見她之後「噗嘻~」一聲,被她罵「惡心!」的曾我野。


    我太大意了。因為最近——說起來有點拗口,從今天開始的未來幾天——不斷熬夜看電影,累得我上學沒繞遠路走側門,而是走正規上學路線。這樣一點都不像我啊,竟然大大方方從正門上學。


    然而大意的不是隻有我而已。她的裙子太短了,腿太長了!好漂亮!好想被她夾!


    難道曾我野笑詩不怕在沙丁魚電車裏,碰到變態上班族或是變態公務員伸出鹹豬手,或是被眼神性騷擾(大概也隻有她而已)嗎?


    但是我卻很想看啊!


    身為健康高中生的我,當然會想看啊。


    我也想被她夾。


    更別說被變態老師變態自衛官或是變態自營業等看到她大腿的那一天——


    所以不可以將腿露出來啊!


    真的……實在太蠢了……曾我野那家夥……真的是笨女人……好想被她夾……唔唔……


    「我們趕快追上她吧。」


    鐮足同學跳了起來,拔腿就跑。


    「喂,等一下……」


    隻見她向前衝,輕輕跳上受到電線杆阻撓而會車困難的公車尾端。仿佛像是打信號一般,公車擺脫對向車引力的束縛,加快了速度。


    「喂,等等!等一下啦笨蛋!喂!叫你等一下!」


    雖然我一點都不想追上鐮足同學和曾我野,但還是不得不全力狂奔。


    別開玩笑啦,未來人!這又不是印度的尖峰時刻!


    鐮足同學手上拿著那台尖端科技機器,看來她又使用了未來技術吧。不然她怎麽可能站在那麽狹窄的保險杆上,還有心情笑咪咪地轉過頭來呢。


    公車逐漸和我拉開距離。我看到柏油路上細細長長地寫著「扣」兩個字。


    別開玩笑了,車輛社會!一介高中生怎麽可能跑出時速三十公裏啊!當我是尤塞恩.柏特(注37:尤塞恩.柏特,牙買加短跑運動員,擁有多項奧運金牌和世界紀錄。)嗎!


    受到打擊的我放棄追趕。當我一腳踏在地麵上時,脖子後方感受到一陣衝擊。連膝蓋都在抖,想煞車也煞不住。


    「可惡……總有一天我要製裁她。」


    我勉強撐住才不至於當場仆倒在路上,像是大吐特吐一樣用手撐著膝蓋。


    當我像牛一樣大喘著氣的時候,


    「咦?怎麽了嗎?」


    身後傳來一陣聲音。


    我回頭一看,曾我野笑詩露出不安的神色站在我身後。手上的手機還亮著白光。


    「中野,你用跑的嗎?」


    「嗯,對……」


    「難道快來不及了嗎?」


    曾我野看了一下手機背麵的液晶熒幕。


    「不,不是那樣——」


    我深呼吸一次,然後站起身。


    「公車……不是,這個……因為我從後麵看到了你。」


    「咦,我嗎?」


    曾我野以手機的角角指了指自己。我點點頭,但她還是露出不安的神色,將手機溜進書包中。


    「啊,你的頭發……真不錯呢,很可愛。」


    往前走的曾我野,像是輕輕托起下巴般回頭一看。


    「是,是嗎?」


    我將書包背回肩上,往前追上她。


    在我的感覺裏,剪頭發已經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不過對於六月十三日的曾我野而言,卻是她第一次看見。


    「嗯,我喜歡這個顏色。中野都在哪裏剪頭發呢?」


    「這是在附近的店剪的。雖然是第一次去,不過感覺很不錯。」


    「是嗎?偶爾換個新顏色,感覺很新鮮呢。」


    「對、對呀。」


    當然我根本不知道什麽新鮮不新鮮,話說這種感覺是什麽呢。我好像因為時空跳躍,被曾我野稱讚了好幾次發型,但我每次都無法幹脆地回答。


    「話說……這種時候,我該露出什麽表情呢……應該說,我不知道該怎麽回答才好。」


    「這種時候是指?」


    曾我野放慢腳步,和我並肩。


    「呃,像是……發型的事情吧。剪了頭發之後,雖然聽到很多人稱讚,但我每次都覺得不好意思,回答『謝謝你』好像也有點怪。」


    「嗯,這時候說『謝謝你』很好呀。」


    「是……這樣嗎?」


    「對呀。因為想剪這種發型的人是你自己,你覺得這樣很合適吧?所以受到別人稱讚時,代表自己的想法並沒有錯,當然會感到高興呀。這時候就會自然地說出『謝謝你』這三個字啦。」


    「啊,原來如此……」


    她的回答比我想像中還要直接,反而讓我無言以對。


    看不出來她還滿率直的嘛。


    之前我心裏的某處一直瞧不起她。


    不,我現在依然瞧不起那些吸引眾人眼光的型男美女,因為他們過著簡單模式的人生吧?我可是見識過許多他們根本不知道的敵人或事件之類呢,比方說「少了這項道具就危險囉~」的漫畫、dvd、模型、初音遊戲或其他東西。所以我的人生比他們豐富多了。


    不過成功破關煉獄模式人生之後,能不能看見其他結局,那就未必了。


    總之我對曾我野刮目相看,她的簡單模式是相當亮麗的簡單模式呢。


    眩目又剌眼的朝陽照射在曾我野的長發上。她的秀發吸收了一點都不柔和的日本夏日朝陽,散發出微微的光澤。


    真是漂亮啊。


    她的頭發一定受到更加細心的嗬護,比我染發時的人多一倍吧。是我就會這麽做,一定到美容院去好好保養,絕對不會嫌麻煩。


    「曾我野的頭發真漂亮。」


    我不由得誇獎她。


    「謝謝你。」


    她率直地笑了笑。而我隻能苦笑以對。


    「啊,這樣啊。」


    「什麽『這樣啊』?」


    曾我野的笑容嘟起了鴨子嘴。


    「剛才提到的『自然的道謝』,我實在很難說出口耶。該怎麽說呢,曾我野——因為你經常受人稱讚,所以習慣了?」


    聽我這麽說,曾我野露出不悅的神色眯起眼睛。


    「咦,什麽?你瞧不起我嗎?意思是『這家夥得意忘形』嗎?」


    「沒有,我不是這個意思……」


    慘了……她似乎有點生氣。雖然看起來也像是在笑。


    我實在搞不懂啊。我根本不會從表情觀察對手的心情啦。連二次元都偶爾會有足以折斷旗標的錯誤選項啊。


    為了提防「登登——→『出局——』」的衝擊,我唱誦從仁王像得到靈感而想出來的禁咒——為了保護寺院不受邪惡事物侵襲,仁王像張口的一邊叫「阿」,閉口的另一邊叫「畔」。為了關閉兩者之間的「門」的真言——「都斧陀」。


    結果安全!太棒啦,人生有起有伏啊!


    「嗨,笑詩,早安呀。」


    鐮足同學從學生魚貫上學的反方向跑過來。


    「咦?你怎麽會從那裏跑過來?」


    曾我野撇下和我的對話,指著鐮足同學的臉。


    鐮足同學突破了肩上背著特大號書包,擋住人行道的棒球社社員隊列,跑到我們的麵前。從她嘴裏發出的聲音,聽不出來是喘不過氣還是在笑。


    「我今天試著搭公車來的喲。」


    「噢,原來是這樣。」


    曾我野後退一步,鐮足同學便插了進來,和我並肩往前走。


    「哎呀呀,公車這種交通工具的廢氣量真驚人呢。」


    「就是說嘛,這條路很窄,會直接吸入廢氣呢。那對身體很不好。」


    「對呀。」


    鐮足同學和曾我野的對話聽起來似乎吻合,其實根本搭不上邊。鐮足同學會被廢氣熏,是因為她攀在公車後方搭霸王車的關係。


    在等待斑馬線紅綠燈的時間裏,我和鐮足同學咬耳朵。


    「別太亂來啊,你被廢氣熏死我可就慘了。」


    「因為好奇喲。」


    她一點也不害臊地回答。「那種車輛速度這麽慢,我覺得應該可以跳上去。而且我在老電影裏,也看過那種搭車方式喲。」


    「其他時代我不清楚,但現在的日本不能這樣。會被警察伯伯抓走的,知道嗎?」


    「條子隻要揍他們一頓後趕快開溜就好囉。反正隻要回到紀錄點,就不會被抓去關啦。」


    「哪來的有害遊戲啊。」


    聽我說完,鐮足同學哈哈一笑,抬頭看著遲遲沒有改變燈號的紅綠燈。


    2-4當一個懂得隱藏本性的男人!


    在校門口換上室內鞋的時候,收到一封郵件。


    我看了看,是媽媽傳來的。標題的「緊急」兩個字嚇了我一跳,


    「大海忘記帶購買資料集的錢了/一千圓喔/拜托啦。」


    內容卻是這樣。讓我又是放心又是厭煩,感歎沒錢真的萬萬不能。


    「怎麽了嗎?」


    和鐮足同學討論手機遊戲網站的曾我野,將鞋櫃裏拿出來的室內鞋啪的一聲丟在木踏板上。


    我看向在上學途中不自然地湊在一起,現在不自然地接近的曾我野身上。


    「沒有啦,家人說弟弟忘記帶買資料集的錢了。所以我得過去一趟。」


    「太一同學的弟弟就讀東京飛鳥學園國中喲。」


    聽鐮足同學一說,曾我野回答,「啊,原來是這樣,我都不知道。」


    同時用手撐著鞋櫃,高雅地彎下膝蓋,拉出凹進內側的室內鞋後跟部分。


    「那麽需要多少錢呢?」


    「噢,他要一千圓。話說這年頭哪個人身上連一千圓都沒有啊。」


    「哎呀~這就不清楚了。」


    曾我野嘴角浮現微笑,同時皺著眉頭說:「我妹妹也念這所國中,但她真的很笨。之前還說什麽『一星期不帶錢去學校上課,就算達成傳說』,然後真的沒帶錢包去上課呢。那是什麽黃金傳說啊。」


    「哈哈哈。」


    我想起在便利商店,入香和朋友對金錢高談闊論的口氣,忍不住笑了出來。


    「總之我去去就回來。」


    「我也陪你一起去吧。」


    鐮足同學一邊以腳尖玩著木踏板的板縫,同時開口。


    曾我野嘟起鴨子嘴。


    「我知道了。那麽教室見,拜囉~」


    「拜囉拜囉~」


    說完,鐮足同學像是敬禮般,舉起手


    在額頭旁邊微微揮了揮。


    由於我是從高中部進入學校,進入國中部的校舍還是頭一遭。


    聽說東京飛鳥學園附中是最近才成立的,校舍也十分新穎。


    製服倒是一樣,隻有室內鞋的顏色不同。但那些國中生卻敏銳地發現我和鐮足同學的相異之處,經過我們身邊時都投以好奇的眼光。


    學校是一個十分內向的組織,沒有為外來者設立的標示。


    我走出專科教室並排的走廊下,不知該往何處去時,


    「二年a班在南棟的三樓喲。」


    鐮足同學拿出萬能機器告訴我。什麽事情都知道,真的好恐怖。


    「太一同學是公立國中出身的呢,和這裏的氣氛應該不一樣吧?」


    她一邊盯著掛在樓梯平台的鏡子,同時問我。


    我停下腳步,看著她撥弄自己的頭發。


    「有嗎?這裏的校舍的確比較新,但其他地方似乎沒什麽差別。」


    「喔,是這樣嗎?」


    鐮足同學繼續往前走,同時惋惜地回過頭來看著鏡子。


    「不過根據資料,二十一世紀的公立學校不是已經荒廢,教育落差越來越大了嗎?」


    「沒有荒廢啦。不過班上的確有幾個比較討厭的人,也有人課上到一半會突然衝出教室。」


    「原來如此。那就先將證詞記錄在報告書上吧。『因為想脫離:這種不三不四的爛地方,所以我才拚命念書,進入東京飛鳥學園高中。』」


    鐮足同學對著機器的立體影像視窗說話,大概是聲音紀錄之類。


    「不是啦,我的母校才沒有不三不四,大家都很認真。」


    「嗯嗯,『除了我以外,每個同學都是大有來頭的街頭小霸王。』」


    「沒有啦,大家都很普通。不過舉辦同學會似乎都沒找我。」


    「喔,因為是在牢裏舉辦嗎?」


    「誰跟你牢裏啊。而且會場是距離我家步行五分鍾距離的薩莉亞餐廳啦。」


    都是鐮足同學,害我想起討厭的回憶。


    某個星期六晚上,家裏的電話響起。對方問我「我們在同學會,中野同學要不要來?」


    是我國中一直暗戀的女生。


    我連他們舉辦同學會都不知道耶。如果我的神經夠敏銳,當下能立刻回答「喔,好啊好啊。聽得出來你們那邊很熱鬧呢,真是的……在我抵達之前可別玩得太開啊。」的話,縱使知道自己被甩了,也還是能將自己的心意傳達給她吧。


    走廊上一群中二樣的小鬼,但卻比高中的校舍安靜。大家都頗有禮貌地站著聊天,或是玩類似鬼抓人的遊戲。


    有些學生從女生廁所走出來。從門縫可以窺見女廁名產「排到鏡子前的長蛇隊列」,這和高中一模一樣。


    「『在我的母校,男生廁所是鴉片窟,女生廁所是賣淫窟。』」


    「哪來的魔界啊,還有你那是什麽報告書?」


    鐮足同學隻有嘴上笑了笑,同時撇過頭去。


    「『之前我喜歡的女生,曾經和大學生交往過。』」


    「你在說什麽——咦?真的嗎?」


    「是的,不過似乎隻有肉體上的關係吧。」


    「不會吧……真是晴天霹靂啊……」


    雖然嘴上這麽說,其實我並沒有受到太多打擊。我喜歡的女生一定會和我以外的男生交往,因為她是我會看上的好女生啊。


    或許是為了鼓勵我,鐮足同學摟著我的肩膀,拉著我往前走。


    「太一同學,別那麽沮喪嘛。幸好太一同學的純潔沒有被那種女人汙染,我認為這樣很好喲。」


    「少囉唆,什麽純潔,那能吃嗎?」


    純潔的國中生們,驚訝地看著我們這對勾肩搭背,走在走廊上的高中生男女。


    「這裏就是大海的教室吧。好,進去看看吧,歐啦歐啦。」


    隨著語帶詼諧的台詞,我拉開教室的滑門。


    不知道國中生是不是都在體內安裝了感應器,能察覺有人從教室前門走進來。我才剛踏進教室,他們純真無邪的眼神和不那麽純真的眼神就一起盯著我看。


    難得引起這麽多人的注意,讓我的龐克之魂蠢蠢欲動。


    我和他們是一期一會,但弟弟不是。所以身為哥哥,就算親自下海為弟弟提供一兩個搞笑梗也不為過啊。


    「中野大海……給我出來!這次來比賽騎腳踏車吧!」


    我放聲大喊,同時一腳踢開附近無人的桌子。


    這時候弟弟登場,


    「討厭啦,太一哥你饒了我吧!」


    然後教室裏哄堂大笑——緊張與緩和,這就是搞笑的基本。


    偏偏這個時候……!想不到弟弟居然不在……!


    教室後方一群嚇到僵掉的女生,低聲交頭接耳說「老師」「辦公室」等單字。


    我輕聲詢問坐在被我踹飛的桌子旁邊,看起來很文靜的男生。


    「你知道大海在哪裏嗎?我是他哥哥。」


    「他應該去c班教室了。」


    「是嗎?謝啦。」


    因為已經套出必要情報,因此我離開教室後,像結束麵試一樣中規中矩地以雙手關上門。


    「老哥來班上,賣力搞笑想耍寶,結果大冷場——喔,這是我這輩子第一次創作俳句喲。」


    鐮足同學拍拍手笑著。


    「你那不叫俳句,叫川柳,因為沒有季節語。」


    我發覺自己對別人變得體貼了。


    沒錯……任何人都會犯錯。


    「不過剛才的冷場真是冷到爆呀。要是我哥哥這樣的話,我就叫寵物奇羅撲過去,用毒腳爪給他一個痛快了喲。」


    「奇羅到底是什麽生物啊。」


    我一邊走在走廊上一邊想。


    二年a班的弟弟跑到二年c班的教室,究竟是怎麽回事?


    難道……大海他被不良少年集團叫去,而且被強迫加入嗎……


    這不是不可能喔。他長的很可愛,會念書又會運動。而且哥哥還是號稱「平成的席德.維瑟斯」的大廢柴——


    不嫉妒才奇怪吧,這麽完美的弟弟。


    要是這樣的話,就隻能擺出比剛才更強硬的姿態了。然後叫鐮足同學用那台具體結構不明的殺人機器想辦法整死那些霸淩弟弟的小混混,讓他們不敢再動弟弟的一根寒毛。


    為了營造絕不嘻皮笑臉的場麵,這次我不再語帶詼諧,一把拉開二年c班的門。映入我眼簾的是——我真懷疑自己的眼睛。


    教室裏有不少男生女生攪和在一起,開開心心地聊著天。


    「攪和在一起」這個辭或許有點難聽,但他們的確隨興地坐在椅子或桌子上,氣氛融洽地閑話家常。


    這種光景,不論是漫畫或動畫,我隻在「在學校愛愛吧?>」之類的動畫中見過耶。


    現實世界裏,因為我都在裝睡,所以從來沒見過。


    ……等一下。這麽說來,我真的看到了嗎?還是沒看到呢?


    「看見」究竟是什麽意思?


    看到的事情和沒看到的事情,兩者之間有什麽差異?


    記憶究竟是……?


    想飛越數日的時空,跑去大學找老師問問題的我,會勉為其難留在現在的這裏,就是因為混雜在這些男生女生中的弟弟。


    坐在椅子上的弟弟,兩側是女生們坐在桌子上嘻嘻哈哈。


    我甚至以為他是君臨赤腳的王座,哪來的邪惡組織首領呢。


    「嗔,太一哥?」


    對待女體像是家具一般的弟弟,終於察覺到我的存在。


    「怎麽了嗎?」


    攪和在一起的男生女生,隨著聲音以同時開火的氣勢麵向我。


    「還問我怎麽了嗎?」


    我提高音量以抵抗視線的壓力。


    「你不是忘記帶錢了嗎?家裏還寄郵件給我呢。」


    「啊,對了,資料集的錢——」


    弟弟站起來,仿佛確認什麽一般環視四周混雜的男女。


    四周傳來「慘了,我忘了。」「我有帶~」悲喜交錯的聲音,弟弟小跑步穿過人群跑過來。


    我從錢包裏掏出千元鈔,遞給弟弟。


    「來,早上你太匆忙了啦。」


    「抱歉,回去之後就會還的。」


    「那還用說。」


    我作勢輕輕戳戳他,弟弟誇張地踉蹌了幾步。


    弟弟掏出來的錢包扁扁的,看不出來裏麵有裝錢。


    「你現在身上有多少。」


    「我看看,有四百二。」


    弟弟打開空蕩蕩的零錢包,不知為何有些得意。


    「拜托喔……要是發生什麽事情該怎麽辦。還有怎麽不帶手機啊,老爸不是說過會買給你了嗎?」


    「咦,又沒關係。」


    弟弟望向鐮足同學,像是在征求她的同意一般。


    「沒有手機又不會覺得麻煩。」


    「我現在就覺得很麻煩了啊。」


    弟弟可能真的處於反抗期吧。話說他開始擁有屬於「自己」的東西了嗎?他現在的年紀不是會因為「因為大家都有,所以我也想要」的理由而開口要嗎?


    「海弟的朋友真多呀。」


    聽到鐮足同學以奇怪的綽號稱呼,弟弟害羞地笑了笑。


    「他們都參加社團,在體育館一起活動喔。我是籃球社,他們有排球社和羽球社,還有劍道——」


    「大海同學~」


    弟弟身後響起了一個可愛的聲音。


    我以為對方叫弟弟讓開,但弟弟卻像是將我推出去一樣離開了教室。


    對身體接觸很沒抵抗力的我,


    「哎呀呀,怎麽啦。」


    嘴上雖然略顯驚訝,但表情依然掛著微笑。


    不過認出從弟弟身後出現的身影是誰時,我的微笑僵住了。


    我又懷疑自己的眼睛了。


    我的眼睛真的沒問題嗎?


    難道因為昨天晚上在網路上看到「這就是傳聞中的娘娘照片」,點開網頁後卻看到墨西哥犯罪血腥圖片,現在眼睛在跟我唱反調嗎?


    像守衛一樣站在教室門檻內側的人,不就是曾我野入香嗎?


    兩手抱胸,雙腳開立的她散發出「轟然」的壓迫感。身材嬌小、長相可愛的她卻散發出「轟然」的感覺,或許是因為記憶中,我曾經被她一腳「轟然」踹在臉上的關係吧。


    「大海同學的哥哥嗎?」


    入香微微歪著頭問弟弟。


    弟弟摟著我的肩頭,挺起胸膛。


    「沒錯,這是我的哥哥,太一哥。另外這一位是鐮足同學,太一哥的好朋友。」


    「你好呀。」


    鞠了一個躬的鐮足同學發出嗯哼一聲,不知道是幹咳還是在笑。


    「兩位好,我是曾我野入香。曾經聽大海同學聽說過您的事情。」


    入香鬆開了抱胸的雙手,回了一個四十五度角的標準鞠躬禮。


    我心想,這就是傳說中的平行宇宙吧。


    這個宇宙存在一個叫自己姊姊醜八怪、獅魚或鮪魚,準備以拳頭接顏麵踢擊將我宰掉的入香。存在於其他宇宙,禮儀端正的好孩子入香一定是迷了路,才會誤闖到這裏來。都是鐮足同學隨意竄改時空,所以現在遭到報應了。


    「啊,你好……你們兩個,呃,是同班的嗎?」


    看來不論在哪個宇宙,我都不擅長和別人溝通。


    「不,大海同學是a班,我是c班的。」


    入香以稍息的姿勢,活潑地回答。


    「曾我野是劍道社的。我們常在社團休息時間聊天,對吧?」


    弟弟湊過身子一問,入香微微點了點頭。


    「喔,劍道嗎……看起來很厲害呢。」


    我同時心想「何止看起來很厲害,我還被她痛扁過一次呢」。這時弟弟在我的肩頭上用力施加了力道。


    「嗯,她真的很強喔。如果認真起來的話,甚至能擊敗三年級的所有學長呢。」


    「沒有啦,我還差遠了。」


    入香依然保持謙虛,果然是平行宇宙的可愛入香!


    「太一哥真是厲害,一瞬間就看穿曾我野的實力呢。」


    弟弟像是將全身體重壓在我身上般,整個人靠了過來。


    「噢,呃……還好啦。從她的站姿可以察覺得出來。」


    「這就叫做、慧眼、識、英雄、對吧。」


    鐮足同學忍著沒笑出來,鼻子深處梗梗作響。


    「喔,你哥哥有在練什麽武術之類的嗎?」


    入香輕巧地跳過門檻,接近我的身邊。和高中生不一樣,聞起來有些喜歡的甘甜香氣直衝我的鼻腔。


    「呃,我沒有練武術啦……但我就是知道,連擅長招式都知道喔。」


    「真的嗎?」


    弟弟以頭部固定的姿勢貼著我。「那你猜猜看吧。」


    「我猜猜,大概是……飛身打麵吧?」


    「哇,好厲害,真的猜對了丨」


    入香以手遮住嘴,她真的好可愛喔。要不是她在大街上以飛身打麵為武器量產ko數的話,真的很可愛。


    「太一哥真的好厲害喔。就算看k-1格鬥賽等節目時,也比解說員還要詳細呢。」


    「還好啦。」


    若是真人快打的話,我頂多隻能靠嘴皮子罵哭佐佐木希而已吧。但是在弟弟麵前,稍微耍耍帥應該不為過吧。


    更何況,真正的強者才不會嘰哩呱啦地解說呢。


    嗯……?這麽說來,不隻是解說,連眼前的比賽都絲毫不感興趣的佐佐木希才是最強的嗎?


    ……算了吧,希妹怎麽可能會跟別人打架呢。我的希妹才不會剪個像墨西哥摔角手一樣的發型,在死鬥擂台上成為不敗王者呢。一定是錯看成某個在比賽摘白三葉草的誰了吧。


    「欸,你們在聊什麽?讓我們也加入吧~」


    像飯團一樣的女生穿過桌子間的走道湊過來。


    「稍後將有神秘嘉賓亂入,攝影棚大混亂?先進一段廣告吧。」


    綁著長長麻花辮的女生,跟著飯檲女跑過來。


    記得她們是入香的朋友吧。


    「啊,我記得你們兩人都有綽號吧?」


    「桂,好厲害喔,你怎麽會知道呢?」


    入香雙手合十,閃爍光輝的眼神望著我。


    「太一哥,猜猜看她們兩人的綽號吧。」


    弟弟說。別人是父母寵孩子,他可是弟弟黏哥哥呢。


    「好吧,我現在想想看……不,猜猜看。嗯……我知道了!是強波和布比。」


    「不是啦~」


    「冒牌先知嗎?」


    飯團女和麻花辮女氣呼呼地抗議。


    「不過,說不定很接近呢。」


    入香笑著望向自己的兩個跟班。


    「太一同學,下次要猜中喔。」


    有鐮足同學的加油,我擺了個簡易露鳥瑜伽姿勢開始冥想。接下來隻要等待靈感之箭從天而降,直直射中我的腦袋瓜子就夠了。


    「嗯~小兔和米菲?」


    「布魯內的故事書嗎?」


    「不是啦~」


    「嗯~阿杉和阿克嗎(注38:日本藝人兼評論家,杉浦孝昭和杉浦克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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