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雲策以前不過是流落在北地的幽州人,地位不高,雖然有聖旨在手,滄州軍諸將聽其承諾仍然心有忐忑。


    曹翰到達,宣布劉存孝私通契丹罪狀,仍令各將引領原軍馬,滄州軍諸將方才徹底定下心來。他們大多認識曹翰,紛紛上來參見。想到剛才稍有閃失,兩軍定要刀兵相見,一場惡鬥下來,軍中之人不知要折損多少,暗自後怕,對斬將的侯雲策都高看一眼。


    解決了滄州城內軍馬,劉存孝、劉三和劉海等主要頭領伏誅,大局已定。而另一支由劉存孝親信掌握的滄州軍遠在十幾裏外的惡虎關駐紮,已經翻不起大浪。


    突入城內五百名敢死隊員,戰死三十四名,受傷八十七名。滄州軍精銳盡降,此戰可為全勝。


    侯雲策這時才有時間包紮肩膀傷口,不一會,血就滲透厚厚的布帶。


    曹翰是經驗極為豐富的大將,進城以後,做了三件事,迅速穩定了滄州秩序。


    一是令人在滄州城內廣帖告示,安撫軍民。他又命令澶州軍、德州軍和滄州軍均在軍營集中,沒有將令不準外出。小校石虎帶兩百人在街上巡查,維持社會治安,不準城內潑皮趁機劫掠,遇到不歸隊的軍士,統統帶入指定軍營。


    二是叫來原滄州各級官佐到大帳,令他們仍按各自職位行事,不得有誤,懈怠者按軍令處置。


    三是連夜查抄劉存孝和劉三府第。抄出一封尚未發出的密信,正是與契丹人羽陵的密信。


    四是按郭行簡提供的名單,抓捕城內劉存孝心腹,連夜拷問。數名心腹捱不過苦打,將劉存孝與契丹人密謀之事招供了出來。曹翰將劉存孝信件和口供急送到澶州。


    侯雲策並無軍職,城內戰事平息後,其責任也就完成。他先到敢死隊駐地,等待曹翰招見。


    參加突襲的軍士對侯雲策十分恭敬。


    主將無能,則累死三軍。因此,勇猛善戰,特別是能帶領部隊打勝仗者,最能得到大家尊敬,侯雲策犯險帶領突擊隊夜襲劉存孝府,在大軍前陣斬劉海,身先士卒,指揮有方,敢死隊以很小代價取得一場大勝,重重的犒賞是免不掉的。


    軍士聽說侯雲策要睡覺,為其找了一個最幹淨的帳篷,還派了軍士守護。


    侯雲策在營地睡得正香,被曹翰派來尋他的小校叫醒。


    醒來後的侯雲策,已成為都指揮使。


    大林王朝的軍製大體承大武王朝,隻有少量變化。地方自鎮以上置使掌管軍事,如節度使、觀察使、防禦使、團練使、刺史等,且由於各鎮轄境大小不同,所設牙兵人數不等,少則幾百,多則幾千,有的上萬。基本建製單位為指揮(營),每營約五百人,每營分五都,五營為一軍,冠以地域名稱。


    州鎮軍、都主將以上軍職,由朝廷任免。戰時,各級所轄軍隊奉詔出征,分設招討使、都統、都部署、行營都指揮使等率領作戰。將帥之職則由受命征伐的藩帥充任,戰畢即免。


    隨著北麵契丹人的興起,邊關重鎮軍力都大大提高,比起內地建製單位人數更多。侯雲策任都指揮使,石虎為副都指揮使,統轄一千二百人馬,由六百名澶州軍士和新調入的六百名原滄州軍士組成。


    林榮極其賞識侯雲策,暗自交待曹翰兩點,一,若此仗得勝,則侯雲策獻策和領軍之功不可沒,可讓他獨領一軍人馬,守護滄州;二,雖然隻誅滄州軍首惡,但是為防以後再生亂,宜將滄州軍盡量打散。


    作為一方諸侯,林榮還是頗為小心,派人暗到幽州尋訪侯雲策底細,查證是否真是侯之恩族人。查證之人來到侯家堡,發現侯家堡已經成為一片白地,侯家人大部被殺,餘者星散。尋訪周邊鄉鄰,得知侯家年青一輩確實多有雲字輩。


    當年太師李甲為了對外保守秘密,以免引來追殺,將三皇子由侯世義改為侯雲策,之所以取名為雲策,其中一個原因是侯氏有一支在邊地,輩份中有雲字。太師李甲深謀遠慮,多年後,其改名的雲字輩份,為三皇子真正身份提供了極好掩護。


    曹翰按照林榮戰前密令,將原滄州軍一部調至澶州,一部調至德州,另外一部由侯雲策統領。侯雲策以都指揮使之職統轄一支生力軍,控製滄州局勢,抵擋北麵的契丹人。


    依林榮令,曹翰授侯雲策都指揮使後,又將劉三府第連同所有財產、奴仆贈予侯雲策。劉家的妻妾兒女統統羈押,押往澶州,聽候發落。攻下滄州時,赦免了大部分滄州軍將之罪,若是再赦免劉家妻妾兒女之罪,則處罰太輕。因此,劉家妻妾兒女難逃一死。


    對劉存孝和劉三一家的結局,侯雲策側隱之心一閃即逝。成者為王敗者寇,若劉家謀反成功,不知有多少中原老百姓要喪生在契丹人刀下。


    侯雲策一戰立功,成了都指揮使,還獲得劉家家產。這是侯雲策最想要到的結果,甚至比他想得到的結果更好。在侯雲策的算計之中,此戰成功後,他可以在林榮軍中任職,壓根沒有想到能夠獨領一軍。盡管林榮是生死大敵林度的兒子,他還是暗自佩服林榮的大手筆和胸襟。


    黑城十年經曆,讓他明白實力的重要性。他在黑城貴為皇子,可是若手中無人,不過是空架子。如今他能夠駕馭一千二百人,這就是屬於自己的實力。


    一起率軍突擊滄州的石虎此時成為侯雲策副手,他和侯雲策走出大帳後,道:“將軍帶傷,可去休息。我到營房安好兵士,盡可放心。”


    侯雲策正有此意,與石虎別過之後,來到郭府接春蘭和秋菊。


    門客見侯雲策身披凱甲,腰佩長刀,肩纏布條,布條上有殷殷血跡,好一條凶神惡煞的大漢,忙進屋報與少郎郭炯。


    郭炯急帶三五人到大門,見是侯雲策,甚為歡喜。


    來到廳堂,郭行簡見到侯雲策,深作一揖,道:“我老眼昏花,不知侯郎高義,前日未謝相救娘子之恩,今日在此謝罪。”


    侯雲策知郭家與林家關係密切,不敢怠慢,趕緊回禮:“今日一戰,全憑先生讓澶州軍借秘道入城,才能將叛賊一網打盡。”


    郭行簡手扶長須,道:“此戰曹翰將軍統領有方,招降了滄州軍,一戰而平滄州,功不可沒。更為難得的是,攻城未有過多殺戮,還能約束士兵不擾民,城內秩序井然,人心安定,看來節度使用人有術。”


    郭行簡稍稍停頓,又道:“劉存孝勾結遼人,罪當誅,但其治理滄州,護得滄州多年平安,也有些功勞。希望能夠赦其年幼之子女,當年之事,記憶猶新啊!”話說到此,他知道在叛逆是第一大罪,必誅九族,劉家必然無人生還,長歎一聲,不再說此事了。


    春蘭、秋菊來到廳堂,見到侯雲策,紅了雙眼,上前行禮後,退到一邊。


    侯雲策在郭家吃過午餐,帶著春蘭、秋菊回到劉三府第,與六曹官吏會麵,接收劉家財產。


    劉三府第,六曹官員把帳冊搬到大堂之上,正在盤點劉三家財,見一條大漢帶著兩名小校和兩名使女進來,不知其是何來路,冷眼瞧著,並未理睬。


    小校上前道:“這是侯都指揮使。”


    六曹官員才知是新進的都指揮使,連忙放下手中活計,上前見禮。都指揮使為正五品下,而六曹參軍事為從七品下,從品級上來講,侯雲策要高於他們。更重要的是,侯雲策在這次滄州之戰的勇武行為已迅速在滄州軍民中傳開,飛黃騰達指日可待。因此,他們對侯雲策執禮甚恭。


    一名六曹官員說道:“錢物、地契等物件全部清點好,請都指揮使過目。”


    侯雲策見桌上分門別類放了各種帳冊及地契等證明文書,知道自己一時半會理不清楚,就對秋菊道:“把這些東西全部放到書房去,加上鎖,不準任何人進去。”又對春蘭道:“讓廚房趕緊準備飲食,殺口豬,宰兩隻羊,再弄些雞鴨,各位忙了半天,我就陪大家喝一杯。”


    劉家妻妾兒女穿錦衣秀服,在寒風中蹲在院角,往日的雍容華貴不複存在,代之的是惶惶不可終日的表情,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對著母親直叫餓。其母不敢開口請求,隻能捂住了女兒的嘴巴。


    侯雲策又吩咐春蘭道:“給劉家人煮點吃的,不必在此為難她們。”


    昨夜激戰一夜,侯雲策剛到大營睡下就被叫醒,隨後又不斷應酬,在接受所有家財以後,著實困頓。春蘭、秋菊收拾了一間客房,讓侯雲策睡下。


    一覺醒來,已經黑夜,侯雲策睜開眼,見到坐在床前的春蘭。他打了一個大哈欠,道:“備水,洗澡,全身臭得緊。”


    春蘭早有所準備,興衝衝去吩咐備水。


    侯雲策大睡一覺以後,精神恢複過來,抱起春蘭,將其放在木桶裏。木桶裏的熱水不斷湧出來,流到地麵,形成一條又一條的小水流。


    秋菊站在門處,聽到水流之聲,羞紅了臉,趕緊離開。


    事畢,春蘭換了衣服,充滿柔情地看了侯雲策一眼,低頭出門。


    秋菊正在房間縫衣,見到春蘭,不覺心中一慌,手裏紗衣掉在地上。春蘭連忙拾起紗衣,道:“你看我做什麽。”


    “水聲好大。”秋菊不覺紅了臉,就把頭低下。她的手指有好些針眼,在紗衣上染了些紅色。


    春蘭過去,抓住秋菊的手,又抱緊同甘共苦的姐妹,道:“好姐姐,好不容易遇到侯郎,你別端著,錯失良機。”


    秋菊眼淚就流了出來。


    (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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