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通以前是侍衛親軍的副都指揮使,雖說是李重進的副手,可是他深得林榮的信任,除了任侍衛親軍副都指揮使以外,還擔任了大梁城的總巡檢,負責大梁城的治安。


    韓通手下有近一萬子弟兵,這一萬人馬就連侍衛親軍的主帥李重進也難以調動。李重進和韓通在侍衛軍中也形成相互牽製的局麵,組建新禁軍之時,韓通被任命為控鶴軍主帥,一萬子弟兵就成為控鶴軍骨幹。


    這一萬子弟兵都是青州人,青州男子普遍身材高大,性格堅韌,稍加訓練就是極好的士兵,自古以來,青州精兵就聞名於天下,東漢末年,黃巾軍最悍勇的一部就是青州軍,後來曹操在濟北收降黃巾軍三十餘萬,收其精銳者,因為多是青州人,就號為“青州兵”,這支部隊成為曹操爭奪天下的主力軍。


    韓通所部青州軍是清一色的步軍。成軍以後,方形大盾、踏張弩和長短木梯就成為青州軍必不可少的裝備,也成為青州軍的突出特點。雖然侍衛軍其他將領常常嘲笑青州軍行軍總帶著梯子,可是韓通不為所動,仍然把梯子當作必不可少的武器,也正因為此,青州軍在大林禁軍中以擅長攻堅作戰而聞名。


    隨著一聲令下。上萬步軍就不慌不忙地朝著契丹營寨逼了過去,最前排的青州步軍手持方形大盾,之後則是長槍兵和弓弩手,另外還有軍士抬著上百張木梯。


    方形大盾在箭程之外停止了前進,青州步軍有五百名弩手,他們使用的是清一色的踏張弩,踏張弩需要雙手雙腳並用才能上弦,上弦費力意味著動力強勁,其射程超過了一般的手弩,卻又不如床弩。


    一位體形高大的指揮使,手持一麵紅旗,聲如洪鍾地下令:“準備、坐地、上弦、發射』。這八個字就是踏張弩完整的發射過程,這一套動作平時不知練過多少遍。五百踏張弩手做起來行雲流水,竟然頗有韻律。


    紅旗猛地揮下之時,踏張弩同時發出“嘣”的一聲,聲音由於整齊。顯得極為響亮,在大山中不斷回響。弩箭就如傾蓋而下的冰雹,惡狠狠地砸向了契丹陣地。


    五輪弩箭之後,隻聽得韓通中軍帳前戰鼓齊鳴,手持方形步兵盾地軍士前隊立刻向左右閃避,露出一條大通道,三架大型撞車出現在通道之上。大型撞車原本是用來撞擊城門所用,底部是一個具有十六個馬車車輪的平板車,一根粗壯的巨木被緊緊縛在平板車上,每一架大型撞車由四十名軍士推動,飛快地向著契丹軍的木柵欄撞去。


    在木柵欄之後進行防守的契丹原本都是騎兵,丟失馬匹之後,沒奈何成了步軍,大林軍五輪從天而降的弩箭,使他們心驚膽戰。不過他們緊靠在木柵欄後麵,幾輪從天而降的弩箭並沒有造成大的傷亡。


    當大林軍戰鼓齊響之時。契丹軍士紛紛探出頭來,隻見三輛巨型撞車已經逼了過來。


    指揮山腳軍營地契丹將軍是副將耶律洪倉,前日他派了十幾名軍士向西而行,準備繞過燕山,向陛下耶律述律報告幽州之戰的詳情,隻是這西行路途遙遠,十幾人行動靈活,即使走一些捷徑,要到上京都至少二十天以上,而二十天後,戰局如何發展則是一個未知數。


    當大型撞車迎麵而來,耶律洪倉大喊道:“準備放箭。”


    契丹軍在攻打南山口時,吃盡了柵欄的苦頭,因此,耶律洪倉下山之後,就命令山下軍營完全按照南山口柵欄的樣式來紮營,柵欄有一人多高,內側設有一溜半人高的土台,軍士站在土台上可以露出上半身,這樣利於放箭,又可以居高臨下地擊打敵人。


    耶律洪山原來還想設置壕溝,隻是大林軍來得迅速,山腳不比南山口,他們根本沒有這麽多時間來構築完整的工事。


    大林軍推動撞車的軍士,皆是千挑萬選的身長力大之輩,他們穿著厚厚地鐵製鎧甲,鐵甲後麵是多次硝製的皮甲,兩層鎧甲把全身包著嚴嚴實實,他們邁著堅實的步子,一步一步的逼近木柵欄。


    在撞車前麵,有一隊步軍手持方形步兵大盾,在前麵擋住契丹人的箭枝,當撞車就要抵近木柵欄時,身後的弩箭陣地再次恐怖地響起“嘣嘣”之聲,撲天蓋地的弩箭又朝契丹軍營飛了過去,守在柵欄後麵的契丹軍士隻得蹲在柵欄後麵,躲避漫天飛雨般地弩箭攻擊。


    大林軍戰鼓再次猛烈地響了起來,一直四平八穩的撞車突然快速啟動,鎧甲漢子們發一聲喊,推著撞車向著木柵欄狂奔。


    當契丹軍聽到戰鼓聲,再次探出身體舉起弓箭,撞車已近在眼前。契丹軍的鐵箭密密地射向鎧甲漢子,“叮當”之聲不斷,卻不能阻止撞車的前進。


    “轟、轟、轟”三架撞車都凶狠在撞在木柵欄上,這撞車上的粗壯樹木就有千斤之重,由四十名壯實的漢子推動,借著奔跑之勢,這一撞之力是何等之威,被撞上的幾根厚實粗木應聲而倒。


    這時候。指揮撞車的大林軍都頭發現了一個問題,撞車本是用來撞擊城門地,城門是一塊整體,撞擊到任何一點,都會給城門整體上帶來壓力,多撞幾次,城門自然難以承受,而此時契丹人所結地木柵欄。卻學足山上王騰驤所構築的南山口木柵欄,是把一根一根地粗木深埋在地上,彼此並未連結在一起,撞車的凶猛撞擊,頂多讓數根粗木倒地,卻並未影響到木柵欄的整體防禦。


    鎧甲漢子們撞擊經驗極為豐富,第一撞以後,就意識到問題所在。指揮撞車的都頭發一聲喊,眾漢子們掉轉身,把撞車向後推,準備進行第二次撞擊。


    幽州城內契丹軍向來紀律鬆馳,訓練也甚為懶散。但是在這生死存亡之機,沒有退路的契丹軍士也隻得拚死一搏,他們見鎧甲漢子們正在向後推動撞車,立刻有一群契丹軍士翻過柵欄,向鎧甲漢子們撲去。


    其餘的契丹軍士則在柵欄後麵放箭,阻止蜂擁而上地大林軍步軍。


    契丹人是遊牧民族,向來騎射立國,騎射不僅是本領,更是生活技能,契丹在日常生活中也常以射箭為戲,最著名的為射兔和射柳之戲。


    何謂射兔之戲:“每年三月二,刻木為兔,分朋走馬射之。先中者勝,負者下馬進酒,勝者於馬上飲之。”


    何謂射柳之戲:“端午節來臨之際,凡重五日拜天禮畢,插柳球場為兩行,當射者以尊卑序,各以帕識其枝,去地約數寸。削其皮而白之。先以一人馳馬前導,後馳馬以無羽橫鏃箭射之。既斷柳又以手接而馳去者為上。斷而不能接去者,次之。或斷其青處,及中而不能斷,與不能中者,為負。每射,必伐鼓以助其氣。”


    正是由於契丹人普遍愛好騎射,所以,在幽州城內的契丹軍雖說並不精銳,可是箭法卻依然精準,他們一輪急射,讓跟隨在撞車後麵的大林軍盾牌手、長槍兵折損甚眾,被迫後退。


    翻過木柵欄的契丹軍士已經和鎧甲軍士鬥在了一起,每個撞車上有十柄開山大斧,這是為十名力氣最大的漢子所準備,專為用來劈砍城門,當契丹軍士圍上來之時,鎧甲漢子或提巨斧或抽腰刀,和契丹軍士鬥在了一起。


    不過幾個回合,地上倒了一片契丹軍士。


    耶律洪倉見大林軍武士身披鐵甲,契丹軍士手中的刀槍難以對他們造成傷害,靈機一動,下令道:“用套馬繩。”


    契丹守軍全是騎軍,有不少軍士帶著套馬繩,很快,就有數十名契丹軍士手持套馬繩翻過柵欄,鎧甲武士行動原本就有些緩慢,不斷有武士被套馬繩套住,再被拉倒在地,鎧甲武士隻要倒地,契丹人就一擁而上,刀砍棒打,根本不給武士爬起來的機會,接連有二十幾名鎧甲武士命喪於套馬繩之下。


    這一百二十名鎧甲武士是韓通地破敵製勝的心肝寶貝,經過許多大仗都未曾折損,此次打一個簡陋的小營地,竟然損失不小,韓通眉毛倒豎,大吼一聲,道:“弓箭手上前,放箭。”


    踏張弩的穿透力強於弓,能夠擊穿鐵甲。弓箭距離稍遠,就難以穿透有鐵鎧和皮甲兩層防護,所以韓通隻是命令弓箭手放箭。


    鎧甲武士陷入了苦戰,一條條致命的套馬繩隨時會衝天而降,正在危急關頭,一陣密集地羽箭射』來,身邊的契丹人幾乎全部被射倒,鎧甲武士們身上亦中了不少羽箭,“當、當”聲音不絕於耳,遠距離的羽箭射不透鐵甲,卻能射穿契丹人的皮甲,這一陣亂箭就如一陣及時雨,解救了鎧甲武士。


    幾名巨斧武士殺出了性子,他們不再用撞車,就舉著巨斧,從撞車撞出地幾個缺口衝了進去,守在缺口處的契丹軍士無法抵擋凶猛的巨斧,近身的契丹軍被砍得血肉橫飛,很快,十幾位匹斧武士就占據了缺口,其餘武士手持腰刀,在巨斧武士的掩護之下,硬闖了進去。


    鎧甲武士一共有一百二十人,傷亡了近二十人,剩下約百名武士全部衝進了木柵欄內,這些武士均為青州習武之人,衝入了契丹軍營之後,二十人組成了一個方陣,雖然被契丹人團團圍住,卻絲毫不懼,在營地是左衝右突,契丹軍士雖多,急切之間卻對這些鐵甲軍士無可奈何。


    耶律洪倉急道:“套馬繩,快用套馬繩。”


    契丹軍士的套馬繩一般掛在戰馬身側,丟失了戰馬以後,絕大部分套馬繩也隨之而去,剛才柵欄外一戰,最後的套馬繩孔消耗殆盡。


    韓通見鎧甲武士衝進了營寨,下令道:“全軍出擊。”


    中軍戰鼓再次響起,青州軍在弓弩手的掩護之下,凶猛異常地撲向契丹軍營。


    盡管契丹軍營已經大亂,可是仍然有不少契丹箭手冒著大林軍地弩箭,伏在柵欄後麵,拚命地向衝鋒的大林軍放箭,等到大林軍靠近木柵欄之時,一排排青州軍中箭倒地。


    大林軍如洪水一般,很快淹蓋了整個營地。


    耶律洪倉已經殺紅了眼,用槍挑死了幾名大林軍軍士,可是背上也被砍了一刀。“來啊,來送死。”耶律洪倉用契丹語大叫著,也不管對方是否聽懂。


    一名大林軍挺槍向耶律洪倉刺來,耶律洪倉等到他槍勢用老,槍尖快要接近身邊之時,猛地的用小臂一抖,他的黑木槍就將大林軍軍士的長槍輕易蕩開,耶律洪倉上前半步,一個突刺,槍尖從大林軍腰間刺入。


    被刺中的大林軍是一名普通的軍士,身上隻穿了一件皮甲,他在胸口處放了一塊鐵片,保護自己胸腹,耶律洪倉這一槍恰恰從鐵片下麵刺入,槍尖把腰腹部穿了一個大洞。


    另一名大林軍是一名盾牌兵,他趁著耶律洪倉刺殺長槍兵之際,搶上一步,用刀對著耶律洪倉當頭劈下,耶律洪倉抽槍地同時向左側閃,躲過刀鋒,以槍當棍,猛砸在盾牌兵的頭部。


    大林軍盾牌兵一心防著敵將地突刺,用盾牌把身體牢牢護住,沒有料到敵將使用了這一怪招,頭部受到重擊以後,隻覺天地一片旋轉,隨後就如米袋一般重重地摔在地上。


    耶律洪倉連殺九人,也極為困頓,收槍後大口喘著粗氣,突然從背後傳來一陣刀風,耶律洪倉不敢回頭,向前猛地一跳,同時用槍尾向後猛刺。落地之時,耶律洪倉隻覺後背一痛,又被敵人所傷,不過他的槍尾也刺中了來襲之敵,耶律洪倉的槍尾鑲嵌著一個頗為鋒銳的短槍頭,此時短槍頭刺在來襲之敵的臉上,來襲之大林軍嚎叫著倒在了地上。


    耶律洪倉還未停穩,正麵又出現一位鎧甲武士,他舉刀橫掃,刀風淩曆,勢不可擋,耶律洪倉避過刀鋒,舉槍便刺,隻聽得“當”地一聲,槍尖已刺在鎧甲武士的前胸。


    槍尖未能刺穿鐵甲,耶律洪倉抽槍準備刺向敵軍的臉部,突然刀光一閃,自已左臂一陣巨痛,低頭看時,隻見一條斷臂正在向外噴血,“是我的手臂嗎”,巨痛之下,耶律洪倉反應也遲鈍了。


    又一道刀光閃過,在半空中的耶律洪倉聽到遙遠地方傳來一陣歡呼:“斬首契丹將。”


    山腳下契丹營地被攻破後,營地裏剩下的八百多契丹兵且戰且退,就朝山上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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