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股市場開盤七小時不到,嘉華地暖市值蒸發了三分之二。


    淩晨五點美股收盤。


    許嘉華一身虛汗的從椅子上虛晃的站起來,雙腿無力。


    沈曼紅著眼說:“我打電話去求深爵,我是他的親生母親,他怎麽能這麽狠心?”


    說著,沈曼握著手機便給紀深爵打電話。


    此時,北城是傍晚。


    美股收盤後,紀深爵合上了筆記本電腦。


    擱在電腦旁邊的手機響了起來。


    這串跨越大洋大洲的號碼,紀深爵沒有備注,卻也清楚的記得。


    他麵無表情的看著那手機響了好久的來電顯示,才沒有情緒的慢慢接起來。


    接通電話後,他沒有說話。


    他沒什麽要對沈曼說的,是憎恨還是厭惡,在昨夜的股票市場裏,都已經表明了他的一切態度。


    沉默了好半晌,電話那邊的沈曼終是哽咽開口:“深爵,我知道你恨我,從你十歲那年就開始恨我,可是我跟你父親的婚姻早已走到窮途末路,出車禍不是我想要的結果,我本想跟他好好協商,把婚離了,我也沒想到會發生那種事。”


    “那言歡呢?你為什麽要聯合簡純對付言歡?她究竟做錯了什麽?你就算恨我不幫你,也不該把槍口對著言歡泄憤,你衝著我就好了,為什麽偏偏要對準言歡?”


    沈曼咬著嘴唇,大聲解釋道:“我沒想對付言歡!她哪怕是跟我不和,我也不至於那麽小心眼!我隻是走投無路了,嘉華地暖早在兩年前就落敗了,我和嘉華需要資金,我回國不要尊嚴的去求你,三番五次的被你拒絕,我實在沒有辦法了深爵,我隻能冒險跟簡純合作一次,我想簡純怎麽跟你也有一些淵源,若是言歡真的從紀太太的位置上下來,也許你會娶簡純,到時候我就可以握著她的把柄取得資金,也可以借此機會跟你修複母子關係。深爵,我沒有辦法,為了嘉華我必須鋌而走險一次,就算結果有很大可能是失敗的,但我還是不得不那麽做。”


    紀深爵嘲諷的冷笑起來,“你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沈夫人,你從頭到尾,就沒有把我當做你的兒子看待過吧,我對你而言,不過是一個可以救嘉華地暖的取款機。你跟簡純聯手害言歡的時候,有沒有想過,言歡她怎麽說都是你的兒媳!是你十月懷胎生下的兒子這輩子的摯愛!”


    “對不起深爵……我當時真的急瘋了……嘉華地暖在那時差一點就麵臨資金鏈斷裂宣告破產……我實在走投無路了。如果不是那麽緊急的情況,我怎麽也犯不著跟簡純那樣下三濫的人攪在一起……”


    “夠了!”紀深爵衝電話了怒吼了一聲。


    沈曼深吸一口氣,閉了閉眼道:“我知道,我現在說什麽都沒用了,就算我再怎麽解釋,你也不會信。但深爵,有一點你要搞清楚,是我,對不起你,對不起你和言歡的,不是許嘉華,也不是嘉華地暖,這是我的個人行為,無論你要我付出怎樣的代價,都不要牽扯到許嘉華身上,可以嗎?”


    “許嘉華,許嘉華……”紀深爵冷笑起來,他咬了咬牙,“你到底,有沒有愛過我父親?”


    沈曼笑了笑,“愛過。可婚姻生活最終都是歸於寂寥的,你父親和嘉華是兩類人,也許在很多人眼裏,你父親才是成功者,嘉華在經商上,也的確比不上你父親。我們三個是大學同學,也曾是好友,你父親總是忙於工作和事業,我也總是跟嘉華在一起,嘉華沒你父親的雷厲風行,可勝過你父親的百倍溫柔和體貼。深爵,人這輩子,不是所有人都能堅定的隻愛上一個人的,我對你父親的愛,在漫長寂寞的婚姻生活裏,漸漸轉移到了許嘉華身上,你說我不負責任也好,說我背叛你父親也好,不管你怎麽看我,許嘉華都是無辜的,是我,不顧一切。”


    多麽可笑的說辭。


    將精神出/軌當成了理所當然。


    “你既然不那麽堅定的愛著我父親,當初就不該嫁給他!”


    紀深爵猛地將手機摔在了地板上,手機碎裂。


    他坐在椅子上,雙手抹了把臉。


    因為熬夜關注了一晚上的美股市場,男人眼睛裏布滿了紅血絲,頹然又落寞。


    紀深爵開始懷疑,是不是他執著錯了?


    若是當初他早點對沈曼釋懷,答應幫沈曼解決資金麻煩,那樣,她是不是就不會找上簡純對付言歡?


    那現在,他跟言歡,是不是早已相安無事的舉行了婚禮,過上了令人羨煞的婚後生活。


    言歡腹中的那個孩子,也不會流產。


    偏執的恨意,原來真的會反噬到自己。


    紀深爵蒼白的笑起來,他怎麽也沒想到,幕後主使會有沈曼。


    是簡純也好,是誰都好,他都不會意外,可為什麽,偏偏是沈曼。


    這個女人,偏偏還是他的親生母親。


    他要怎麽對言歡交代?


    ……


    言歡接到一通醫院的電話。


    “請問是言小姐嗎?這裏是人民醫院,您的父親簡耀華在半個小時前因為中風摔倒在家裏無人照顧,出了意外,被鄰居送來了醫院,麻煩您盡快過來一趟可以嗎?”


    言歡怔忪了下,握著手機久久沒有說話。


    “言小姐,言小姐?”


    言歡這才回神,道:“我知道了,謝謝。”


    掛掉電話後,言歡沉默了許久。


    恨簡耀華,像是恨了一個世紀那麽久,從她的童年到成人,沒有一天不在恨這個人。


    簡耀華害得母親去世,害得她缺失父愛,用一生在治愈那糟糕的年少。


    到頭來,這個男人也並沒有得到善果。


    言歡說不清是什麽滋味,恨?好像已經不那麽執著了。


    可是說原諒,也遠遠做不到。


    言歡開車去了人民醫院。


    醫院內,滿是消毒水的味道,讓她有很多不好的回憶。


    自從兩年前,在醫院被迫給簡純輸血後,她便不太愛來醫院,心裏也仿佛被一塊陰影籠罩。


    進了醫院,她的腹部,又隱隱疼起來。


    但她強忍著朝病房走。


    一陣淩亂的腳步聲傳過來。


    “三十二床的簡耀華忽然血壓增高,快去看看!”


    言歡跟著那個護士,推門,進了病房。


    簡耀華躺在病床上,插著呼吸機,蒼老的眼看見了門口的女孩,他忽然激動的抬起手,嗚嗚嗚的叫喚著。


    “怎麽了簡耀華?簡耀華?”護士試圖安穩他的情緒。


    簡耀華支吾著喚:“小……小歡……小歡……”


    護士朝病房門口看去,看見言歡,“是簡耀華的家屬嗎?”


    言歡沒有躲避,走進來道:“我是。”


    “你先看著他,我去叫主治醫生過來!”


    言歡微微頷首。


    等護士出去後,簡耀華情緒激動的看著言歡:“小……小歡……是爸爸……爸爸對不起你……”


    言歡輕飄飄的笑了笑,“現在說這句話,會不會顯得太晚了?”


    簡耀華的眼角濕潤,眼淚順著眼角落下來,他斷斷續續的說:“爸爸……爸爸對不起你……可是小純是你的親妹妹……小歡……別跟你妹妹過不去了……答應爸爸……別再恨我們了……”


    言歡眸色微怔,譏諷道:“我剛才還傻傻的以為,你是真的覺得對不起我和我媽,沒想到你竟然是給簡純當說客。既然如此,也沒什麽好說了,簡耀華,我現在就告訴你,我不會放過簡純,更不會原諒她,我要讓她後半生都苟延殘喘的活著!讓她嚐嚐當初我的無依無靠!”


    “小歡……嗚嗚嗚……”


    簡耀華激動的掙紮著,要去拉言歡的手,可言歡已然決絕的轉身,拎著包,大步便離開了病房。


    “滴——”


    簡耀華暈死過去。


    檢測儀屏幕上的心率,逐漸趨於一條直線。


    言歡走到長廊裏,有搶救的聲音傳來。


    “三十二床的簡耀華腦梗大出血,立刻聯係家屬送進icu搶救!”


    “來不及了!病人的心跳停止了!”


    言歡聽著那些慌亂的搶救聲和生死離別聲,平靜的走出了醫院。


    身後的人與事,仿佛與她沒有一分一毫的關係。


    走出醫院,言歡接到紀深爵的電話。


    接起,紀深爵說:“明天下午三點,民政局門口見。”


    言歡看了一眼外麵的天,藍天白雲,晴空萬裏,“今天天氣不錯,就現在吧,我剛好有空。”


    這一次,紀深爵沒有反對,反而爽快的答應了,“也好,辦完手續,我也有些事要告訴你,你有權知道。”


    言歡點點頭,說:“好。”


    ……


    言歡開車到民政局時,紀深爵已經到了。


    她走過去,道:“久等了。”


    紀深爵輕輕笑了下,沒有什麽情緒道:“無所謂,反正等習慣了,也不差這最後一次。”


    言歡袖子下的手,攥了攥,麵上和煦道:“進去吧。”


    兩人一前一後進了民政局,相敬如賓。


    紀深爵從沒想過,有一天,他會跟言歡這麽禮貌的相處,禮貌到他們之間隔著山川河流,不管他怎麽努力,都無法翻越。


    民政局的工作人員看了一眼他們的離婚協議書,在兩人之間打量了一番,又象征性的問:“真的確定離婚了?”


    言歡還未開口,紀深爵已經堅決開口道:“確定。”


    當初,一紙婚書為聘,暖帳生歌,耳鬢廝磨。


    如今,一紙離婚協議,天各一方,縱使狹路,亦不相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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