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趙雪晴的提問,張誌陽怔了一下。


    他想到,假若把自己的猜測告訴趙雪晴,隻會讓趙雪晴對陶國潮有看法。這樣的話,鎮委正副兩書記之間產生隔閡,不利於團結,更不利於日後工作的開展,於是若無其事地回答說:“我猜的,不一定猜準,咱們還是抓緊時間,安排人手把車開出去賣掉吧。”


    這個時候,陶國潮已經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得知侄子被張誌陽開除,他心中憤懣,覺得這是張誌陽不給他麵子。


    “我這副書記他都沒放在眼內,看來,張誌陽仗著是市委派來的,目中無人啊。”陶國潮暗暗咬著牙,臉上卻很平靜,他絕不會把自己心中的想法流露出來,更不會說給別人知道,然而他早就下了決心,先忍耐著,找到機會再給張誌陽好看的,把麵子要回來。


    一切其實如張誌陽猜想的那樣,這次侄子陶立龍鬧事,陶國潮是知情的,甚至他事前慫恿侄子這樣做,隻是沒料到最後是這樣的結果。


    在他的預計中,張誌陽怎麽也不會撤他侄子的職,畢竟張誌陽才上任第一天,陶國潮預計他陣腳未穩,不會向誰動刀。


    正因為考慮到張誌陽人生地不熟,不敢妄自尊大,陶國潮才默許侄兒陶立龍在鎮委大院內鬧哄這麽一番。一方麵,是想給新來的鎮長和鎮委書記來個下馬威,讓他們犯窘,甚至在所有鎮政府工作人員麵前抬不起頭來。另一方麵,也算是讓陶立龍申訴一下,畢竟越野車被賣掉,他這個司機也沒事幹,遲早被辭退。


    更重要的是,這主意是孟振江想出來的,紀委書記孟振江想借此機會,抓兩個新上任領導的“雞腳”。


    昨天晚上,陶國潮在家中暗暗打顫,心想新來的鎮委書記以及鎮長都年輕並且能力出眾,可以說是下江猛龍,自己這老骨頭必須盤算著如何跟他們處好關係,同時,不被他們打壓欺負。


    這時,黑夜中有人敲響他院子中的門,一看,正是他的侄兒陶立龍。


    陶國潮馬上叫老婆去把門開了,隻見陶立龍氣衝衝走進來,對著他問:“大伯,新來的鎮長,要把越野車賣掉嗎?那我以後就開那個零點六小貨車?咱鎮政府兩個司機了,都得開這破車?我掉不了這個麵,不想幹了,你是副書記啊,怎麽就不能跟他們說,別賣,留著用不行嗎?”


    麵對著陶立龍的衝動,陶國潮神情平靜,過了好一會才說:“立龍,你以為我這個鎮委副書記就能說得過他們嗎?他們說鎮裏財政困難,把這車賣掉,那我還可以說什麽?這車本來就是以前鍾偉雄搞回來的,你運氣好能開這車那麽長的時間,現在開小貨車,也沒什麽不妥吧?”


    可是,陶立龍的火氣卻超出陶國潮的想像,大聲對他叫嚷:“大伯!你不是說過,當官得先考慮到咱們家族裏麵的人,讓咱們得到好處嗎?如果你不幫我爭這個氣,那我沒事幹了,那我爹,還有你幾個兄弟,會怎麽說你?家族裏麵的人,會怎麽說你?他們會說你當官不認人,連家裏人也不護著了!”


    陶國潮舉起顫抖的手,把茶杯往嘴裏送,一口氣喝下去,剛才陶立龍的話切進他心窩,他確實擔心家族裏說他當官就不認家裏人,然而陶國潮自問沒能為力,一時間覺得無比為難。


    就在這個時候,他聽出外麵又來了人,讓陶國潮萬萬沒想到的是,來的人正是孟振江。平時孟振江這個紀委書記是甚少到他家來,然而這一次,卻突然出現在陶國潮跟前,這讓陶國潮一陣緊張,也一陣驚喜,連忙問:“孟書記,你怎麽來了?你告訴我一聲,我好給你準備好酒和下酒菜,和你喝上那麽一回。”


    孟振江看到裏麵正站著陶立龍,心想自己正來得時候,對陶國潮擺了擺手,然後說:“免了,陶副書記,我來找你,就是為了立龍的事而來的。”


    “為他的事而來?”陶國潮不禁犯窘,他心想,孟振江作為紀委書記,一直是鎮委各委員想拉攏攀附也攀附不來的,這次突然登臨自己的寒舍,竟然是為了陶立龍的事而來,這到底是為啥。


    孟振江望向陶立龍,走上前拍了一下他肩膀,然後說:“立龍,你覺得很委屈,是吧?這張誌陽和趙雪晴,一來咱這裏,就說要把那麽好的車賣掉,你以後就沒車開了。”


    陶立龍連忙抱怨著說:“是啊,孟書記。這新來的鎮長太不講理了,來的第一天就把車賣掉,我以後沒法混下去了,孟書記,你得給我想想辦法,看能不能讓他們別賣車….”


    孟振江眯著的眼睛突然閃了一下,對陶立龍說:“這就得靠你了,立龍,你長得這麽膘,就得給他們好看的…..”


    說著,孟振江就暗暗對陶立龍說了很多話,教他如何在鎮政府裏麵鬧,最好是把事情鬧得要多大有多大,假若張誌陽和趙雪晴出來阻止的話,那就得跟他們正麵衝撞,挑起他們的火氣,最好是逼到他們要動手,如果發生肢體衝突,那他孟振江就獲得證據,有理由打報告到上麵去,讓上麵來處分張誌陽和趙雪晴。


    孟振江接著又說:“如果這新來的鎮長和鎮委書記被處分的話,那估計他們呆不了多少天,就得調走,這樣的話,陸窖鎮還不又是咱們的嗎?”


    陶立龍聽完後,即時叫嚷:“好!孟書記,這就一言為定了,那我就在裏麵一直鬧,反正我這司機也當不下去了,遲早被辭退,還不如鬧個痛快!”


    孟振江得知陶立龍願意配合,不禁心中暗暗高興,他望向陶國潮,卻發現陶國潮還是那個苦瓜般的臉龐,沒有任何表示,似乎擔心這樣的事情發生。


    “陶副書記,這新來的兩位領導,可是要踩到咱們田地裏麵去了,遲早咱們都沒有位置站,我作為紀委書記,是不怕他們的,但你這個副書記,那可是難保某天被他們一腳踢開啊,我勸你啊,還是別哆嗦,有機會的話,就好好讓他們栽跟頭,不然的話,讓他們站穩陣腳了,咱們更沒辦法治他們了,你知道嗎?”孟振江極力地說服陶國潮,他知道,如果陶國潮不加入這個陣營,估計陶立龍也未必盡力去鬧。


    陶國潮心中也覺得這確實是個機會,可他還是有所顧忌,於是對孟振江說:“這事情,不可輕舉妄動,得從長計議。”


    孟振江卻對他說:“陶副書記啊,你還從長計議個啥?這事就定下來了,不需要你參與進去,你避讓就行了,到時,能不能成,還是要看我和立龍的表現…..”


    三個人很快就進行商議,最後決定,陶國潮這天以下鄉視察為名,走訪幾個村,不留在鎮政府裏麵,而陶立龍就在這個期間起哄鬧事,湊巧的是,另一個司機是陶立龍自小長大的老鄉,兩個司機一起鬧,肯定出來的效果更好。而孟振江,就等著張誌陽和趙雪晴出來處理的當會,手機暗拍取證。


    一切計劃得很好,然而實施後,得到的結果讓他們極失望,場麵被張誌陽控製住了,這個過程張誌陽並沒有動手,讓孟振江抓不到預想中的“雞腳”。


    陶國潮不知道自己的侄子陶立龍最後是跑到哪,反正是不能在鎮政府呆下去,而孟振江,也在事後暗暗趁著食堂吃飯的空檔,叫他走到外麵去,對他說:“陶副書記,什麽情況你也知道,計劃失敗了,我昨天晚上跑到你家說的事,你不要對外麵透一點風聲,不然的話,你跟我都不能再坐在位子上了。”


    “這個我當然懂,我懂。”陶國潮答應著孟振江。


    孟振江接著說:“來日方長啊,陶副書記,隻要你以後跟我站同一陣線,對付他們始終是有機會的。”


    正當他們倆說著的時候,趙雪晴發現了,想湊近並聽一下他們在說什麽,兩個副書記察覺後,立刻分開,若無其事的各走各路。


    趙雪晴其實猜到,他們之間說話如此神秘,在自己靠近後立刻停止交談並分開走,肯定沒好事,甚至有可能是些陰謀詭計,然而苦於找不著實質證據,趙雪晴也就隻好作罷了,然而心中卻加重了對他們這兩人的提防。


    而張誌陽,其實可以通過孟振江和陶國潮的神色猜測,他們對這次鎮委大院內的鬧事,不僅是知情,甚至有可能是參與和策劃,在張誌陽看來,這兩個人究竟想搞什麽把戲,或者針對誰,最後都逃不過他的眼睛。


    張誌陽心裏很清楚,這次陶立龍鬧事,完全是衝著他跟趙雪晴來的,如果處理不好,有可能對他們來說就是一場危機,隻是最後,將要產生的危機還是讓他有效化解掉。


    陶立龍這樣跑著離開,會不會還在外麵埋伏著,等他們把越野車開出去再在某個位置跳出來突襲?張誌陽無法預計。


    為了避免在外麵遇上波折,張誌陽決定親自把越野車開到縣裏麵賣掉,而陳德永成了另一輛車的司機,他同樣有駕駛證,就開另外那輛零點六噸小貨車,把鍾偉雄此前買的那些名貴辦公桌以及辦公椅載上,兩輛車一起往縣中心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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