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張誌陽的眼中充滿氣憤,黃文波並沒有表現出意外的神情,他隻是和藹地對車窗外麵的張誌陽說:“我早就料到,你會有這麽衝動的想找我聊聊。所以我開車到這裏來了,沒想到就看到你跟秦梅在這裏,這正好,你想跟我談,是嗎?那坐上我的車,我跟你找個地方麵對麵談一下!”


    黃秦梅聽到父親這樣對張誌陽說,立刻提出:“爸,我也要去,我怕你們談不合,就...”


    黃文波卻淡然地笑了一下,對黃秦梅說:“秦梅,你不必擔心,我相信誌陽不是這樣的人,而我,從來就是講道理的。就算是談不合,我們之間也絕對不會動手,你放心好了。現在已經是上課時間了,你快點回去學校裏麵,準備你的教學。”


    黃秦梅隻好叮囑她父親,不要跟張誌陽談得太激烈,然後轉身走回到學校中去。


    張誌陽坐進黃文波的轎車,並沒有問他要去哪裏談,心裏隻想著,旁邊坐著的這個人,老謀深算,是個真正厲害的政治老手。他一直沒有說話,隻是望著公路前方,而黃文波也沒有開口說什麽,隻是一直開車,把他載到了一個湖邊。


    這個湖四周沒有什麽人,很靜,環境優美,空氣也極為清新,環抱於一片青山之中,周圍都是綠樹和草地。


    “我平時工作壓力大的時候,就會一個人開車到這裏來,然後靜靜的解放思想,從煩惱裏解脫出來。”黃文波一邊走向湖的沿岸,一邊說著。


    張誌陽並沒有說話,隻是跟著他一直往前走。


    黃文波又說:“在過去,我都是一個人來。從來沒有帶著另一個人到這片屬於我的思想靜土,你是第一個。因為在我心中,你已經是我的未來女婿了。”


    張誌陽立刻嚴肅地對他說:“黃院長!我張誌陽高攀不起。你堂堂一個市中級人民法院的副院長,副處級幹部...”


    黃文波豁達地笑了笑,他一直沒有望向張誌陽,仿佛張誌陽就在他的近旁,可以聽到他哪怕極細碎的聲音,他輕聲說著:“誌陽啊,我知道你還在生我的氣,但你跟秦梅的事情,也算是坐實了。因為你已經在市委關書記麵前承認,我就是你的未來嶽父,你不記得了嗎?如果你現在突然又反口,那你認識關書記會怎樣看你?覺得你這個人無情無義,遊戲花叢,毫無責任感...”


    “夠了!”張誌陽聽著黃文波這樣數落著,忍不住大聲反駁,他說:“我是什麽樣的人,關書記心裏很清楚。就算我現在跟他說,你並不是我的未來嶽父,也不會對我的前途有什麽影響,反倒是你,黃院長,你受到的影響可能會大一點。”


    黃文波突然扭頭,整個人轉身望著張誌陽,表情無比嚴肅,然而很快他就笑著說:“你不會這樣做!因為你不忍心,關書記也會對你產生懷疑。這樣一來,你這是要玉石俱焚啊,我相信你一定會理智的看待這個事情,你也必須接受現實,秦梅已經是你的人,你不能抵賴!”


    張誌陽立刻回答說:“我沒有抵賴!但我隻想弄清楚一個問題,請你認真的回答我!”


    黃文波表情和善,平靜地望著張誌陽說:“嗯,那你就問吧,我一定會給你一個盡可能完整的回答。”


    張誌陽把壓抑在心頭已久的那句話像破堤而出一般從口裏喊出來:“在陸窖鎮的時候,你為什麽騙我!秦梅根本沒有懷孕,而你卻確是把這個謊話說出來,你知道除了我之外,還有誰聽著嗎?那個躺在床上的女孩,是陸窖鎮的鎮委書記趙雪晴!”


    黃文波冷冷一笑,對張誌陽說:“你為什麽要根究這個?請你說清楚原因。既然你愛秦梅,並且曾經發誓要娶她。那她真懷孕還是假懷孕,對你來說有那麽重要嗎?她現在並不是懷孕,可能對你來說,隻是空歡喜一場,她以後還是會懷上的。而你卻追究到底,覺得我說了這個謊話,對你的影響重大,這是為什麽?”


    張誌陽一時被他問得啞了口,正要說話的時候黃文波卻繼續說了一句堵住他嘴巴的話。


    黃文波說:“讓我來幫你回答吧,是因為那個躺在床上的鎮委書記趙雪晴,是嗎?你為什麽覺得我這個謊言太傷人,不應該說出口,是因為你跟這個趙雪晴已經產生了感情,你要跟她在一起,而又怕她傷心,所以就怪罪於我,認為我這個謊言傷害了她,是不是?”


    “沒錯!這隻是一個原因,另一個原因是,我根本不能接受一個曾欺騙我的未來嶽父,我不知道什麽時候又被他再騙一次,我已經完全不能再對他產生信任!”張誌陽大聲地對黃文波駁斥著。


    黃文波卻望著他,平靜地對他說:“誌陽!我當時騙你,是迫不得已。如果我不說這個謊言,你根本不會回到市區來。而你假若執迷不悔,難道就有今天發生的一切嗎?郭天龍和萬洪亮,還有郭小華,將繼續逍遙法外。如果不是你回來把關書記請出來跟我會麵,會有現在這樣的良好局麵嗎?你難道希望看著郭天龍他們一夥繼續作威作福?”


    張誌陽不得不緩和了一下語氣,對黃文波說:“沒錯!這個事情上你確實有勇有謀,策劃得不錯。可以說這次郭天龍倒台,你功不可沒。可你為什麽在陸窖鎮的時候就不直接對我說,你是需要我的幫忙。而不是利用這個如此大殺傷力的謊言,把我騙回來,你這不是在利用我嗎?你簡直就是把我當成工具!”


    雖然張誌陽每一句話都針鋒相對,並且以嚴厲得近乎批評的語氣懟對黃文波,然而,黃文波卻始終表情輕鬆,並沒有因為張誌陽的衝撞而生氣,他等張誌陽說完後,輕聲地說:“誌陽!你應該為自己這一點而感到自豪,因為你有利用價值,這不就是一個人的價值體現嗎?你能跟關書記有這麽好的關係,完全是靠你的才識博學,這一點都讓我感到敬佩,而我從來沒有把你當成工具,哪有一個人把自己的未來女婿當成工具的?”


    張誌陽感到氣憤,他對黃文波說:“我不能接受你這樣的回答,你說謊言是不對的!而且是這麽重大的謊言,我完全不能原諒你,更不可能把你當成未來嶽父!”


    黃文波卻在這個時候哈哈大笑起來,他對張誌陽說:“誌陽,你太意氣用事了。畢竟你還年輕啊,原則性很強。可當你某一天在官場裏混到圓滑的地步,你就會發現,所謂的原則性,隻會成為你往上爬的絆腳石,你如果想在官場裏吃得開,就得收成這樣的原則性,


    然後變得理智的應對人和事。我跟你說,這次把郭天龍和萬洪亮扳倒以後,我有很大的機會能進市委常委,因為你已經讓我跟關書記見過麵了,關書記一定會看重我,而萬洪亮這個政法委書記的位置空出來,副書記會頂上,而我在政法係統內的,極可能就是接替副書記的位置,這樣一來,你不高興嗎?你有一個市委常委兼政法委副書記的未來嶽父,對你的未來,難道不是一個很好的保障嗎?關書記再看重你,也不會像我這個未來嶽父那麽著緊你,懂嗎?”


    這一刻,張誌陽對黃文波另眼相看,他終於知道黃文波是怎樣的一個官員,一個隱隱藏得極深但卻對權力有著無限野心的官員。


    麵對著這個價值觀取向跟自己背道而馳的“未來嶽父”,張誌陽心裏除了迷惘外,


    還有著些許的畏懼,他不知道黃文波在未來會有什麽樣的政治手段,或許任何人都難以看清,然而這些手段有可能是極卑鄙,並且是隱藏得極深,極難讓人發現。


    “你今天說的這番話,讓我徹底了解你了,其實這些升遷之路,一直都在你的通盤籌劃之中,從你去陸窖鎮找我的那一刻起,你就盤算著如何讓我介紹關書記給你認識,然後讓你攀上這一層關係,就可以讓關書記推薦提撥你,從而讓你進入常委,坐上政法委書記的位置,一切都在你的計劃之中順利推進,並且很快實現,我實在太佩服你了,黃院長。不過,我不能接受這樣的一個人,會是我的嶽父,我沒有這樣的嶽父!”張誌陽斬釘截鐵地說著。


    黃文波的臉上依然沒有半點波瀾,他對張誌陽說:“無論你是否接受,這將要既成事實。你這次從陸窖鎮回到市區來,行程倉促,但有一點你必須要做的,那就是盡快和秦梅到民政局登記領證,這難道不是你多年以來期待著的時刻嗎?你一直擔心我跟秦梅的母親不同意,那現在你根本不需要擔心了,這事件我說了算!”


    張誌陽心中泛著千尺浪,他不得不承認,和黃秦梅領證結婚確實是他一直夢寐以求的,然而眼前這個可怕的“未來嶽父”,竟然在催促著他,讓他感到一絲絲對未來的擔憂。


    想了良久後,他對黃文波說:“秦梅等了我這麽久,我確實要給她真正的幸福。這個證我會跟她去領的,但在我心中,你永遠都不是我的嶽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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