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晚上,陸窖鎮內人聲鼎沸,無數公職人員都在圍著那斷塌的旱橋團團轉,張誌陽更是徹夜未眠,最終消防隊在經過仔細查驗後,確定此次事故並沒有造成傷亡。


    得知這個消息,張誌陽才算是放鬆了一些。


    然而,他清楚的記得,在橋梁快要斷塌的那一刻,確實有黑影在橋底。他後來向建橋工程隊查證,在這個鍾點是工程隊停工的時段,絕不可能發生工人進入橋底的情況,工人們也不會私自進入,除非取得領導的同意。


    張誌陽根據邏輯思維的推斷,相信這起塌橋事件並非簡單,極可能是有人蓄意破壞橋梁的陰謀。他立刻想到的,是讓相關部門盡快調查事件真相,弄清楚橋梁塌陷的原因。


    到了淩晨六點的時候,張誌陽不勝體力,陳文昌勸他回去休息一下。他不得不回到辦公室休息了一個小時,可醒來的時候,卻從陳文昌打來的電話得知,十多個縣委領導下來了,其中就有縣委書記蔣賢德,並且縣安監局局長也帶著鑒定專家下來,對事故進行調查。


    張誌陽立刻趕往現場,隻見十多個穿著白襯衣的領導中間,站著一言不發的蔣賢德,沒有人能從蔣賢德的神情裏看出他究竟在想著什麽,按理說,發生這樣的事故,官員肯定焦急萬分,可蔣賢德卻沒有,反倒是不經意間,透出一點竊喜,如果常人不是仔細觀察,根本不能發現他這個小小的表情變化。


    看到張誌陽正往自己這邊走來,蔣賢德的神情立刻變得異常嚴肅,並且陰沉起來,還沒有等張誌陽開口,他立刻問張誌陽:“張誌陽同誌,你作為陸窖鎮的鎮委書記,怎麽搞的,發生這麽大的事,現在才出來?”


    張誌陽正想解釋,他旁邊突然跑到了陳文昌,氣喘籲籲地對蔣賢德說:“蔣書記,其實事故發生的時候,張書記正在現場,他第一時間就通知了我們鎮政府所有幹部以及消防等各個部門,昨天晚上他一直在現場指揮救援,一整夜沒睡,後來知道沒有傷亡人員,才回去休息去了,他隻是休息了一個小時啊,現在又趕來,我都怕他沒休息好...”


    蔣賢德聽到陳文昌這樣的話,不以為然,隻是哼的一聲,在張誌陽跟前來回走動著。


    沒多久,他就對張誌陽以及陳文昌說:“這就很了不起了?你們難道就不應該為這次塌橋事件負主要責任,橋是你們搞的吧?而且這種橋在咱們下麵的鎮,還沒有哪個幹部敢搞,你們就擅自搞出來了,這簡直是胡鬧!”


    這個時候,縣安監局局長陸勝走到蔣賢德跟前,對他說:“蔣書記,事故的原因已經查明,是施工隊在不了解該位置地質構造的情況下,擅自施工,是質量工程事故。”


    蔣賢德聽後,洋洋得意地望著張誌陽,對他說:“聽到沒有?這個地方本來就不應該建橋的,而你作為陸窖鎮的一把手,硬是要堅持建這個橋,最後造成這麽大的一個事故,幸好沒有造成人員傷亡,但這個經濟損失可真不小,都是你們鎮老百姓的血汗錢啊,這事故,必須有官員負起責任,否則人民會對咱們政府部門有意見,是不會就此罷休的,至少我這個上級領導,也看不下去。”


    張誌陽心裏激蕩,麵對著這場事故的發生,他情緒無比低落,但還是堅定地對蔣賢德說:“蔣書記,如果這場事故隻是個意外,那我願意承擔主要責任。但我相信,這絕對不隻是一個意外,而是有人蓄意對橋梁進行破壞,在橋塌之前,我親眼目睹有人在橋底下活動,我估計這些人就是把橋梁弄塌的元凶,這背後極可能是個巨大的陰謀!”


    蔣賢德還沒想到張誌陽有這樣的發現,一時說不出話來。然而,他後麵突然走出一麵威勢的縣組織部副部長趙明凡,隻見趙明凡怒視著張誌陽,並對他立刻反駁:“什麽陰謀?你有證據能說明這是一個陰謀嗎?假如沒有,那就是胡亂猜測,你這是試圖逃避責任!”


    張誌陽沒被趙明凡的氣勢所嚇倒,他沒有任何退縮,以憤怒的眼神與趙明凡對視了幾秒鍾。


    “我沒想過要逃避責任,隻是要把事實的真相弄清楚!請你別一口咬定我的看法就是錯誤,我認為這件事必須徹查!查清楚這幕後的一切!”張誌陽對著趙明凡以及各個縣委領導說著。


    然而,蔣賢德卻對安監局局長陸勝使了使眼色,示意他走到自己的麵前,接著他對張誌陽說:“現在陸局長已經說的很明白,經他派來的鑒定專家進行調查過後,已經證實這座橋是自然倒塌,並不是人為刻意破壞,張誌陽同誌,你這是想找到理由為你自己開脫責任吧?”


    陸勝也開口對張誌陽說:“我們請的專家可都不是吃素的,絕對的權威,所以你如果對結果有懷疑,那絕對是沒得說的,你就能比專家厲害,可以判斷得比專家準確?”


    張誌陽即時反駁:“我沒說比專家更專業,我隻是認為這裏麵有黑幕,如果不查清楚,我絕對不會罷休。”


    蔣賢德看到張誌陽在這麽多縣委領導麵前,依然義正詞嚴,堅持說這裏麵有黑幕,不禁心裏有些畏懼,心想假若張誌陽真要查下去,或許真會讓他查出些什麽來,到那時產生的影響可以說極嚴重,想了想後,蔣賢德改變了語氣,以撫慰的姿態對張誌陽說:“張誌陽同誌啊,你的心情我很理解,可事故確實是發生了,你就接受現實吧。現在對你們陸窖鎮鎮委鎮政府來說,最重要的是善後工作,你這方麵得處理好。對於責任方麵的問題,你放心,我回去以後,在會議上一定會盡量為你考慮...”


    張誌陽知道這時再繼續說什麽也沒用,隻好點了點頭,和陳文昌一起安排部署這次事故的善後工作,開始封閉現場以及對現場清理。


    這時,蔣賢德已經和十多個縣委領導陸續離開,回到縣委縣政府後,他立刻召開會議,針對這次事故認定相關責任人,而他要針對的,首當其衝就是張誌陽。認為張誌陽作為陸窖鎮的主政官員,應該對事故負主要責任。


    縣長雷成誌和常務副縣長趙雪晴感到無比吃驚,因為陸窖鎮發生的事件他們還是在這個時候才知悉,蔣賢德並沒有叫他們同去,也沒有找人通知他們。而趙雪晴聽到蔣賢德提出要懲治張誌陽,對他進行免職處分,立刻就提出反對意見。


    “我反對蔣書記所提出的做法,雖然這次陸窖鎮發生了事故,但沒有經過認真調查,就認為這是主要官員的責任,我認為不妥。”趙雪晴的眼神毫不客氣地瞪著蔣賢德。


    蔣賢德卻冷冷一笑,對十多個在座的縣委常委說:“大家都聽著,趙雪晴同誌竟然說我們沒經過認真調查,事實上,我們已經派專家對事故的原因進行認真鑒定,最終的結果,就是事故完全屬於自然發生的,這麽一來,主政官員必須承擔直接責任。”


    趙雪晴正想拿話反駁時,副縣長常維滿立刻發出帶有嘲諷意味的一句話:“趙雪晴同誌以前在陸窖鎮當書記的時候,跟張誌陽混得很熟吧,所以現在就給他求情了,這很難不讓人想到,她跟張誌陽不知道有什麽樣的特殊情感,才讓她在這個時候如果強烈的確為張誌陽求情啊...”


    常維滿的說話即時引起會議室內不少縣委常委的竊笑,趙雪晴漲紅了臉,惱羞成怒,對著常維滿怒喊:“你胡說!根本沒有這樣的事。沒錯,我確實在陸窖鎮當書記的時候,跟張誌陽同誌一起工作,那時我認為張誌陽同誌光明磊落,一心為民,是難得的人民好幹部。現在陸窖鎮發生這樣的事,如果讓他這樣的好幹部承擔責任,這對他來說太不公平了。”


    蔣賢德立刻對趙雪晴說:“趙雪晴同誌,我提醒你一點啊,你認為這件事跟張誌陽無關?他隻是一個替罪羊,是嗎?那我告訴你,這個橋,本來是不應該建的,他們陸窖鎮有不少領誌幹部都提出反對意見,可張誌陽一意孤行,就是要建這座橋,可到了最後,大家都看到事態是怎麽進展的了,最終這橋塌了,就因為張誌陽的堅持,致使人民群眾的公共財產造成重大損失,如果他不承擔這最主要的責任,由誰來承擔?”


    趙雪晴心中雖然悲憤難平,但無言以對,不禁為張誌陽的處境而感到擔憂。而這個時候,一直沒開口的縣長雷成誌覺得有必要在這時說幾句,他心裏還是偏向於幫忙張誌陽的,並不希望這個好幹部因為一次事件而仕途就此終結,然而蔣賢德已經表態很清楚,而縣委常委裏的大部分,也已經站到蔣賢德那邊,雷成誌知道,他現在反反對意見,並不合適,也不可能扭轉局勢。


    雷成誌想到的,是能拖延一下最好,隻要能拖那麽兩三天,或許都能讓張誌陽喘過一口氣,從而找到翻身機會。於是他不緊不慢地笑著對各個常委說:“張誌陽作為陸窖鎮的鎮委書記,確實需要負責任,可咱們沒必要這樣急啊,就讓他把事故處理完畢,再免他的職也不遲啊,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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