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風沒想到,張誌陽一進入他的辦公室就跟他較勁。此時,他的臉上也完全沒有笑容,以陰沉冷酷的眼神跟張誌陽對視著,雙方似乎都互不相讓。辦公室裏即時籠罩著緊張的氣氛,而龍永治並沒有進入其中,雖然門敞開著,可張誌陽和何風究竟談什麽,談得怎麽樣,龍永治以及黃邁成兩個秘書毫不知情。


    其實在張誌陽到來的那一刻,何風就預感到,這一次張誌陽是衝著他而來的,似乎就是要滅一滅他這個市委書記的銳氣。畢竟張誌陽是省委直接派遣到梁原市上任,並是是由淩州市市委開會推薦提撥任命,因此何風其實心裏根本不敢以上級領導自居,他也知道,張誌陽在過去的從政年月裏,積累了不少人脈,並且有著深厚的背景。


    然而,何風卻很清楚一個道理,如果這個時候他因為懾於張誌陽的氣勢而作出妥協,那他就真的輸了,他必須表現出大義凜然的模樣,才不會被張誌陽壓住。想到這裏,何風的臉越發變得陰沉,跟剛才跟張誌陽碰麵時表現出來的熱情完全相反,此時何風整個表情都是冷冰冰,把臉扭向一邊,望著窗外遙遠的風景,仿佛根本沒把張誌陽當一回事。過了好一會他才把臉扭過來,以一種淩厲帶著威懾意味的眼神望著張誌陽,並開口說:“請問張市長來找我,是要跟我談什麽,直接說個清楚吧。我手頭其實還有事情,很沒空。”


    張誌陽義正詞嚴地對何風說:“何書記,想必你應該很清楚,在梁原市過去還是你們淩州市轄下的一個縣級市時,這個縣級市內十年間發生了好多起槍擊案,但最終這些槍擊案的偵辦單位,都不是梁原市公安局,而是它的上級機關,淩州市公安局。可偏偏這麽多起槍擊案卻一直沒能偵破,懸而未決,而淩州市公安局又不打算繼續偵辦下去,致使這些槍擊案完全被忽略,請問何書記對這個知情嗎?”


    聽到張誌陽提起這些陳年舊事,何風的心裏重重地怔了一下,他當然知道這是淩州市公安局局長畢雲東使出來的貓膩,從梁原市公安局那邊把這些重案全部調取上來,而當時畢雲東還請示過他這個市委書記,他當時明白畢雲東的用意,於是當著所有市委領導的麵,作出批示,說淩州市公安局比下麵縣級市公安局的警力更充足,偵辦案件的整體實力更強,所以必須把這些大案要案放到淩州市市局來偵查。


    最終的結果自然是不了了之,畢雲東並沒有真正認真對這些重案進行偵查,而何風也根本沒把這個事當一回事,更不要提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反正他知道,此時他跟畢雲東在淩州市地區,已經是占有著絕對的權勢號召力,根本沒有任何一個官員敢對他這個市委書記以及畢雲東這個市公安局局長提出質疑。可在幾年後的今天,情況卻發生了悄然的變化。


    張誌陽這個從外地調來的新銳官員,竟然在上任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就發現了梁原市過去存在的這些重大問題,並且直接就來找他這個市委書記,似乎還要弄清楚他這個市委書記是否知情,並且知道這些做法有失偏妥,並且是明知故犯。想到這裏,何風心裏一陣緊張,然而他的臉上卻是波瀾不驚。


    何風此刻在腦袋裏不斷思索著,究竟應該如何化解張誌陽對他的質疑,假若他無法對張誌陽這些鋒利無比的問題作出巧妙回答並解釋得合情合理,或許張誌陽會借機把這些小問題呈交到上級省委,那樣的話,造成的衝擊難以預估。


    在大約保持了三分鍾的緘默後,何風終於想到化解之策。


    他裝作一臉懵懂,對張誌陽問:“真的有這種事情?我想起來了,是這樣的,我以前有一個秘書,叫伍海生。由於他平時比較能幹,而且忠於職守,我非常欣賞他,經常把一些不顯得重大的事務交給他去處理。而當時淩州市公安局提交的這些申請事項,我是叫他去傳達意見,有可能他完全把我的指示精神歪曲了,我當時是對他說,必須要讓淩州市公安局盡全力去查,如果實在沒辦法查,那就必須交還給梁原市公安局,畢竟這麽重大的命案,可非同兒戲啊,怎麽能拖而不查,那我們怎麽向梁原市的老百姓交待?我就想,伍海生當時肯定是做得不妥,沒把我的指示精神傳好。而現在他也不再是我的秘書,受不住商海的誘惑,跑到外麵經商去了,所以想追究他的責任,也沒什麽好追究的。畢竟他已經不在體製內,並且這本來就是個犯錯誤的問題,並不涉及到刑事犯罪,你說對不對?張市長。”


    何風說完後,再次以平靜的表情望著張誌陽。


    張誌陽雖然心裏估計,何風一定是在找籍口開脫,然而讓張誌陽沒有料到的是,何風竟然能找到這麽一個完美無瑕的籍口,讓張誌陽根本找不到任何漏洞,畢竟書記的秘書確實是需要根據書記的指示意見來辦事,而一旦秘書不能完全理解領導的意見,難受就會出現差錯。而何風把這次淩州市公安局把槍擊案拖而未決的原因,歸究於他的前秘書有過失,這是完全合情合理的。更妙的是,何風還說這個秘書已經離開體製,在外麵經商,估計這事情也是真事,否則的話堂堂一個書記怎敢隨便說出口?這樣一來的話,哪怕張誌陽提出要找這個前秘書來對質,也毫無必要。並且估計何風隨時可以叫這個前秘書串謀串供,因此,在這個問題上就完全沒有追分下去的必要。


    想到這裏,張誌陽雖然心中暗恨著何風的奸滑狡黠,可他卻沒有把這種想法表露出來,隻是保持著嚴肅認真的神色,對何風說:“好,我明白何書記的意思了。我也不再繼續弄清楚這個事裏麵誰有錯誤。隻是想跟何書記說一句,現在我們梁原市公安局需要重新對這些重大槍擊案以及命案進行偵查,請你向淩州市公安局下達指示意見,讓他們把這些重案進行移交,時間方麵,越快越好,最好是在今天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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