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桑,離音國的救贖


    纖漠沒有看聶雲,隻一直盯著纖飛龍的麵,她咬住下唇,她發誓,要將這個男人麵上的猙獰永遠的記住!


    纖漠的視線纖飛龍當然是感覺到了,他大吼了一聲騎馬便衝到了纖漠的麵前,隻是麵對這樣寒烈的視線,他手中的長刀卻猶豫了一瞬。纖漠冷笑開了,聲音在刀劍碰撞的聲音裏有些縹緲,可是纖飛龍卻聽了個清楚。


    “怎麽,你也會怕嗎?”


    惱羞成怒的纖飛龍不再猶豫,長刀猛的向著纖漠的麵揮了過去,隻可惜,卻被聶雲的長劍擋了回來。聶雲一手抱住纖漠,握著長劍的另一手不斷的揮出,隻是,每一劍,都隻能擋開襲向纖漠的刀而已。


    侍衛們似乎發現了聶雲的想法,反倒不再攻擊聶雲了,而隻不斷的向著纖漠出刀。聶雲不笨,又怎會看不出侍衛們的計謀,隻可惜,他已經別無選擇。


    聶雲的血,濺到纖漠白色的麵紗上,一點一點的紅,隔著薄紗,纖漠卻仍然險些被鮮血的炙熱灼傷。


    纖漠哭了,眼前的紅色,刺痛了她的眼。


    “走!”


    聶雲一聲大吼,擁著纖漠的腰不顧一切的往外衝,手中的長劍揮舞到了極致。


    纖漠隻感覺背後一股推力,一個踉蹌便被扔到了馬背之上,而聶雲卻隻身擋在了馬的麵前,夕陽的陽光裏,鮮血的顏色,好豔!


    隻一眼,纖漠不再猶豫,抽出懷中的匕首“月”,將它狠狠的插進馬臀裏。她知道,現在的她,留下,對聶雲來說才更是一種危險。她也知道,用生命換來的逃生希望有多可貴。


    馬兒痛苦的嘶吼,揚起蹄子發瘋死的奔跑起來。纖漠沒有回頭,隻拚命的抓緊了韁繩,任身後聶雲衝天的吼聲和刀劍聲一起漸漸遠去,纖漠甚至不敢想象身後會是一種怎樣殘忍的場景。


    馬,是一匹好馬,帶著纖漠一口氣從黃昏奔到了天明,帶著纖漠倒下的時候,馬臀上的血跡已經幹涸。纖漠從馬背上爬起來,一身粗布衣裳已經被汗水浸濕,她吃力的抬起手,撫上馬兒的麵,想將馬兒的眼闔上,可是無奈任她怎麽用力,那馬兒的眼竟是合不上半分。


    纖漠歎了一口氣,身上的力氣已然用盡,下一瞬,便渾渾噩噩的暈了過去。


    夢裏,纖漠的整個視野裏都是鋪天蓋地的紅,紅色的世界裏隻有一雙眼睛,那眼睛睜得很大,就望著纖漠的方向,那眼睛是纖漠認得的,是聶雲的眼。纖漠慌了,泣不成聲,拚命想向他衝過去,可是一雙腳像是灌了鉛,怎麽也邁不出半分。


    纖漠睜開眼的時候,麵前出現的是一張布滿皺紋的臉。


    老婦人約莫六十多歲,穿著不似雲翳國的百姓,三千發絲梳成了兩個麻花辮,重重的垂在胸前,頭上戴一頂五顏六色的繡花帽子,倒是有些特色。她手中拿了一碗藥,見纖漠醒來,衝纖漠露出一笑,勾住纖漠的脖子,也不管纖漠有沒有準備好,便往纖漠的嘴中灌了進去。


    “這可是我家祖傳的秘方,一滴都不許剩下!”老婦人說話豪邁,一點沒有中原女子的溫婉,那種爽快的笑容更是不輸給任何一個男人。


    纖漠被嗆得有些咳嗽,好一會兒才緩過氣來,那婦人笑得越發的燦爛了,一邊替纖漠拍著後背,一邊衝身後招呼了一句:“給她拿些水來。”


    原來老婦人身後還站了一個丫鬟,那丫鬟的衣服也和那老婦人相似,不過布料和手工比老婦人的自然是差了不少。那丫鬟急急的到了碗茶遞了過來,纖漠看也不看,著急的便往口中灌,那藥好苦。


    “嗬嗬……”那婦人看纖漠這副模樣笑得開懷,等纖漠喝夠了,才說道:“你這丫頭醜成這樣也不容易,就你這副模樣沒有被人當妖怪打死實屬幸運,再加上被我撿到,也算是你的一番造化。”


    老婦人說話直接,沒有一點拖泥帶水的客套,要是常人,或許會心生反感,可是對纖漠來說,這樣沒有絲毫做作才是可貴。世間人大凡都是虛偽的,這樣的直白反倒是一種釋然。對這老婦人,纖漠不禁生出幾分好感。


    纖漠對那老婦人扯出一抹淡淡的笑容,這才開始打量起周圍的環境來,出乎纖漠的意料,這間屋子竟不是真的屋子,而是一頂大帳篷,看得出是臨時搭建的,所以很是簡易。


    纖漠眉頭擰緊了一些,五彩繡花帽,帳篷,這兩樣都是離音國百姓的必備之物,莫非……


    “你們是離音國的人?”許是纖漠許久沒有開口說過話,一開口聲音有些生澀。


    那老婦人收起了麵上的笑,麵容突然的嚴肅了起來,挑眉問道:“怎麽,看不起我們離音國的人麽?哼!要不是我,你這個雲翳國的人還能有命麽?”


    纖漠愣了一下,沒想到老婦人的反應如此之大,趕緊開口解釋。“婆婆您誤會了,我並沒有看不清離音國人的意思,婆婆救了我,我感激還來不及,又哪敢嫌棄。”


    老婦人點點頭,麵上的寒意這才減退了幾分,她擺擺手,身後的丫鬟便退了出去。她掃了一眼纖漠的小腹,重重的歎了一口氣。


    “要不是看在你腹中孩子的份上,我才不會救你。一個女人懷了身孕還要奔波,這樣的辛苦,我懂。”


    老婆婆眼神飄忽了一瞬,似乎想起了一些過去,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道:“這裏雖然是雲翳國的境內,可是近來雲翳國和離音國邊疆不穩,我這才急著往回趕。生意人,最怕的便是動亂。”原來這老婆婆姓桑,周圍的人都稱她為桑老板。她來頭不小,居然是離音國最大的繡房麗雲坊的老板,一個女人,將生意打理得井井有條,這股魄力便不是常人比得上的。


    離音國雖然處在沙漠之中,可是刺繡卻絕對不輸給中原人,再加上沙漠中人獨有的一股子豪邁,更是讓離音國的繡品也多了一種豪氣。正是這豪氣,讓離音國的繡品聞名天下。


    這些都是照顧纖漠的丫鬟小竹告訴她的,小竹年紀不大,約莫十六七歲,生性活潑。纖漠雖然隻和她相處了一天,可是讓纖漠驚訝的是,這一天之內,小竹一張小嘴開開合合,竟然沒有閉上過一刻。


    聽小竹說這個商隊總共四五百人,都是桑家的家仆,這次來中原是為了采辦絲綢。四五百人的商隊,這在離音國也算是大型的商隊了,這桑家的實力倒是出乎了纖漠的意料。


    纖漠還記得小竹說到這裏的時候,臉上的得意沒有絲毫的遮掩。纖漠隻是笑笑,從小出生在將軍府,雖然是沒有地位的千金,可是大場麵,纖漠還是見過不少,再加上機緣巧合成了皇妃,纖漠對桑家的商隊雖然驚訝,可是也並沒有小竹預料中那般驚奇。


    商隊裏的事情多,小竹照顧了纖漠一天已經很難得了,一大早她給纖漠送來了早飯和衣服便沒了蹤影。


    篷外的天氣怪得緊,淅淅瀝瀝的飄著小雨。睡了一晚,再加上桑老板的祖傳秘藥,纖漠虛弱的身子竟好上了幾分。


    桑老板是個好人,而纖漠卻是一個逃犯,纖漠不想連累了她,便起了身想去告個別再離開。掃了一眼小竹送來的飯菜,她卻沒有一點胃口,隻是將那套離音國的衣服換上了。


    離音國的服飾比中原的隻是多了一點花色而已,纖漠雖喜歡純淨的顏色,可是頭一次穿上離音國的衣服,卻沒有纖漠想象中的那麽不適應。


    在床旁有一麵銅鏡,銅鏡不大,隻比巴掌大了幾分,纖漠拿在手中,向銅鏡望去,鏡中,映出一張醜陋的臉。纖漠忍不住抬起手,臉上那些膿瘡還在。她想起了桑老板的話,醜成這樣也不容易。


    纖漠想笑,的確,這張臉是得來不易,她還記得聶雲小心翼翼將這張麵皮拿出來的時候,纖漠狠狠的震驚了,這麽逼真的麵皮要怎樣的巧手才製得出。想到聶雲,纖漠心中一陣抽痛,倉惶的放下手中的銅鏡,匆匆便出了帳篷。


    五六百人的商隊,單是帳篷便是上百頂,遍布在百丈寬的空地上,將空地滿滿的塞了起來。隻一眼,纖漠便被狠狠的震撼了,抬起腳卻不知該往哪邊走,空地上,隻是密密麻麻的帳篷而已。


    許是因為天上下著小雨,所以來來往往穿梭在帳篷間的人步子都有些匆匆,不過不管是誰,走過纖漠身旁時,麵上都忍不住一驚,纖漠還來不及開口詢問什麽,那些人便驚慌的跑開了去。纖漠現在這幅模樣,的確是嚇人了些。


    纖漠歎了一口氣,索性不再問人,隨便撿了個方向便邁開了步子。天上的小雨落在纖漠的臉上,隔著麵皮,隻有隱約的感覺。這空地比她想象的還大,她在帳篷中找了半盞茶的時間,卻仍然沒有見到桑老板的人影。


    冷不丁的,纖漠剛轉過一個帳篷,便和一個人撞了個滿懷。纖漠抬頭,是一張輪廓分明的臉。可是和一般的人不同,那人的眼睛裏是灰蒙蒙的顏色,這樣的灰有些恐怖,可是安在一張輪廓分明的臉上卻又恰到好處。


    纖漠淺笑,男子的眼神讓她心中生出一份好感。麵前的男人,看見這副模樣的纖漠,眼中沒有恐懼,更沒有厭惡。


    “笑什麽?”男子的眉頭擰了一下,這才將撞進懷裏的纖漠放開。


    纖漠仰起臉,一抹淺笑又濃了幾分,“笑你,竟然不怕我。”


    男子一聽,頓時笑了,笑聲頓了頓,卻說:“你也沒有怕我!”


    纖漠吃過的苦不少,見過的人更多,隻是一雙灰眸而已,她又怎會怕。隻是男子笑著的時候,眼裏閃過的一抹憂傷,她還是看見了。被人當怪物的感覺,纖漠能懂。


    “少爺!”


    一名離音國少女出從旁邊的帳篷走了出來,麵上似乎有些焦急的神色,見到灰眸男子,衝他行了一禮道:“雲翳國的軍爺們來了,在桑老板的帳篷裏。”


    雲翳國的軍爺?纖漠的心募的漏跳了半拍,麵色一冷,手緊緊的扯住了衣角。


    那男子聽了,眉頭擰成了層層峰巒,也不看那少女一眼,轉身便邁開了步子,走了兩步,卻停下來回過頭對纖漠說道:“我叫桑決,聽說你是我娘救回來的人,你不怕我,這很好,隻要你願意留下,桑家人絕不會趕你。”


    那男子說話的時候,雖然有些冷酷,可是話中的好意纖漠還是感覺到了,隻是心中有事,所以卻也扯不出一個牽強的笑容來。


    男子轉身走了,那少女猶豫了一下也跟了上去,隻留下纖漠不知該怎麽辦才好。要是那些雲翳國的軍爺是來追她的人,恐怕,她會害了桑家。


    淅淅瀝瀝的小雨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大了,雨滴,一顆一顆的直往下掉,纖漠擰緊了眉,腦海裏出現了聶雲渾身是血的模樣。纖漠想,這個世界上對她好的人,她怎麽也不願再拖累了。


    纖漠到底還是不放心,循著桑決的步子跟了上去。行了沒多久,便看見一頂鵝黃色的大帳篷,門口站著兩個勁裝的男人,腰間都別了彎刀,那模樣看上去比中原的男人高大了幾分。他們似乎是專門站在門口等桑決的,見桑決一來,兩人趕緊掀開布簾和桑決一起進入了帳篷。


    纖漠站在門口,猶豫了一下,才伸出手小心的挑開了布簾的一角,隻一眼,她便匆匆的將手放下。


    站在帳篷的,不僅僅是桑老板等人,還有慚洛!


    纖漠的心髒撲通撲通的跳著,手有些顫抖,可是扔不受控製的再次小心翼翼的掀開了布簾的一角。原來,她是這麽的思戀著他,想要再看他一眼。


    桑老板正坐在主位上,手中端著茶,卻沒有喝,麵色似乎有些難看。而慚洛站在她的麵前,一身黑色長袍隱隱透著一股子霸氣。桑決站在桑老板的身旁,麵上也不大好看,他似乎在對慚洛說著什麽,可是隔得遠,纖漠卻聽不清。


    纖漠的眼漸漸被水汽模糊了,隻得匆匆抬起手抹了一把淚,可是當放下手時,一張臉卻募的出現在了她的麵前。


    嶽然站在布簾後,對上纖漠倉惶的眼,他神色一緊,不著痕跡的往身後看了看,慚洛似乎還在和桑決等人爭執著,嶽然趕緊一個閃身步出布簾之外,徹底擋住了纖漠的視線。


    嶽然來不及多說什麽,隻拉了纖漠的手便匆匆往外走,穿過一頂頂帳篷間的縫隙,直到一個偏僻的轉角才停了下來。


    周圍很安靜,隻有涼風帶著淅淅瀝瀝的小雨飄到兩人的臉上。纖漠甩開了嶽然的手,轉過身,有些不敢看嶽然眼中的哀傷。


    “纖兒……是你!”嶽然的聲音裏透出的是沒有遮掩的思戀。


    纖漠渾身一怔,麵上的表情卻沒有變化過一瞬,“什麽纖兒,你認錯人了。”


    “嗬嗬……”嶽然仰頭笑了,隻是笑聲過於的落寞。“你的眼睛,不會錯!你就是纖兒……”


    眼睛,嶽然口中的眼睛,讓纖漠想起了纖飛龍。也正是這雙眼睛,讓纖飛龍發現了易容的纖漠。纖漠重重的歎了一口氣,這才回過身麵對嶽然。


    “聶雲……他怎樣了?”


    纖漠淡淡的開口,嶽然卻久久沒有說話,隻是手一直僵在空中沒有放下。嶽然的沉默,讓纖漠心的心猛的往下一沉,轉過身焦急的道:“難道他……出了什麽事不成?”


    “他沒死……可是你……”嶽然頓了頓,眸子裏的希翼彌漫天際,他喉頭滾動,似乎用盡了所有力氣才說道:“你……願意跟我走嗎?這天下,隻要有你,不管那裏,我都帶你去!”


    雨,帶著涼意撲到臉上。


    纖漠睜大了眼,這,是嶽然的誓言嗎?放棄一切,帶她走!


    纖漠咬住了下唇,剛剛幹涸的淚再一次瘋狂的湧了出來,她搖搖頭,隻哽咽的說了一句。


    “對不起。”


    纖漠轉身跑了,腳步踩進雨水裏,帶起汙泥濺滿全身。心中卻隻有一個聲音,對不起,對不起,對嶽然,她已經虧欠了太多,不能再虧欠下去。她的心中,這輩子,隻容得下一個人。


    許是路太滑,纖漠拚命的跑,踩進一個泥坑裏,狠狠的摔下,還來不及反應,渾身便被汙泥裹了個通透,隻露出一雙眼睛和臉上凹凸不平的膿瘡。


    纖漠狼狽的爬起身,頭還沒有抬起,可是出現在麵前的一雙黑色長靴卻讓她的心,募的漏跳了半拍。這雙靴子纖漠認得,靴子的主人纖漠這輩子更是不會忘。


    纖漠哽咽了,身子僵硬著竟是不敢動彈分毫,頭越發的埋得更低,隻是眼淚和著雨水落下。


    慚洛就站在纖漠的麵前,他掃了地上滿身汙泥的人一眼,心中抽痛了一瞬。是他的錯覺麽,這個離音國的女子,身形竟然和他的纖兒有些相似。慚洛的眸子裏,疑惑閃過,伸手就要去抬纖漠的臉,卻被嶽然猛的叫住。


    “爺……”嶽然開了口,徑直走向了慚洛,卻看也不看地上的纖漠一眼。他對慚洛行了一禮,平靜的道:“屬下剛才打聽到,有人看見過一個女子和爺要找的人八分相似,向北麵的驛道去了。”


    “北麵!該死的,天涯海角,我也要追她回來!”


    慚洛咬牙出聲,猛的收回了伸向纖漠的手,急急一個翻身上馬,迫不及待的揚起馬鞭,隻一瞬,馬蹄便瘋狂的將地上的汙泥濺到空中,夾雜在雨滴裏,並不唯美,可是卻人心中微微的抽痛。


    纖漠抬起頭,淚落下,卻隻能看見一個遠去的背影。


    洛,洛……她的洛,哪怕你要是回頭看一眼該有多好。


    向北,是通往珞榖國的驛道,而離音國卻在南。


    這一瞬的回眸,是注定要錯過麽?


    嶽然也帶著餘下的將士走了,隻是離開的時候,他的目光直直的落在了纖漠的麵上,他的嘴唇動了動,可是卻沒有出聲。盡管無聲,纖漠卻是明白的,嶽然說,他會回來找她。


    纖漠無力的倒在泥濘裏,仰望著天空,一片灰蒙的世界,雨大了,她看著雨滴一顆一顆往下掉,砸到臉上,將臉上的汙泥洗刷幹淨,隻可惜,這臉,不再是傾城的容顏。


    是桑決將纖漠從泥濘裏拉起來的,纖漠不知道,那時桑決心中的震驚。那種絕望的眼神,他這輩子還未曾見過,要經曆過怎樣的傷痛,一個女子的臉上才會是這樣的絕望?


    纖漠醒來的時候,雨已經停了,睜開眼的時候,床前的是一個男人,挺拔的身影,有那麽一瞬,纖漠的眼睛濕潤了,恍惚中,她看見洛正在對她泛著淡淡的笑。


    “昨天那些雲翳國的人,是來找你的,對嗎?”熟悉的聲音響起,纖漠才回過神來,定睛一看,麵前哪裏有慚洛的影子,原來站在床前的男人是桑決。


    纖漠沒有說話,隻癡癡的轉過了頭,視線裏,門口的布簾被風吹起一角,雨停了,可是門外的泥土依舊有些拖遝。


    桑決歎了一口氣,走到纖漠的麵前,居高臨下的看著纖漠,手一把握住了纖漠的手腕,口中沒了先前的溫度,冷冷的問:“你到底是誰?竟然讓慚洛親自來追你!”


    慚洛!


    他口中所說的,竟然是慚洛。


    纖漠猛的一驚,瞪大了眼,連手腕上傳來的痛楚她都沒有注意到。這個桑決到底是誰?他竟然知道慚洛。慚洛是雲翳國的皇,高高在上,桑決一個離音國的商人,竟然認得出他。


    纖漠咬緊牙,迎視著桑決的眼睛,沒有絲毫的退縮。她開口,聲音裏的溫度不比桑決來得暖。


    “我不知道你說的是誰?我……隻不過是一個長相醜陋,人人懼怕的女人而已。”


    桑決笑了,隻是那笑容裏的諷刺卻讓纖漠渾身一個寒戰。桑決拉著纖漠的手一緊,劇烈的痛楚傳到纖漠的手上,她卻沒有吭出一聲。


    “你是雲翳國的人,會連慚洛這個名字都不知道嗎?這麽急著否認……是想掩蓋什麽?”


    纖漠驚了,沒想到剛才的一時慌亂竟然露出了馬腳。可是,她是慚洛的誰,為什麽慚洛要來追她,她又怎麽可能說得出口。纖漠咬緊牙,別開頭,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樣。


    出乎纖漠的意料,桑決卻突然的鬆開了她的手,隻冷冷的看了她一眼便轉身往外走,走到門口的時候,卻募的回過頭來說:“不管你是誰?隻要和慚洛有關,你便走不出我的掌心!”


    桑決的語氣是決絕的,話裏恨意纖漠更是感覺到了,隻是纖漠不懂,桑決一個離音國的商人又會和慚洛有著怎樣的瓜葛。


    許是那日的雨讓纖漠受了涼,那天以後,懷了身孕的她身子便越發的弱了起來,整個身子都有些發沉,怎麽也打不起精神來。


    桑家的商隊開始趕路了,桑老板似乎在忙,纖漠已經好幾天沒有看見她人影,倒是桑決,不管是在馬車裏,還是在帳篷內,幾乎每日都要來看上纖漠一兩次。不過,桑決每次來,都隻匆匆看了纖漠一眼,便立馬走開。


    纖漠知道,這桑家的商隊,現在,不是她想走便走得了的了。桑決是怕她逃了,才每日來看她,而且照顧纖漠的丫鬟也不再是小竹,而是換了一張陌生的麵孔,這一些不著痕跡的監視,讓纖漠對桑決和慚洛的關係更加的好奇了。


    據說,到離音國的京城音沁都還有大半個月的路程,嶽然說過他會來找她的,這讓纖漠的心總是有些忐忑,這輩子注定不能給嶽然一個結果,那她便不能再擾亂他的生活。所以,桑家商隊,纖漠隻有逃。


    天,黑了個淨。看了一眼倒在桌上的丫鬟,纖漠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桌上是一壺百日醉,這是她在商隊儲酒的馬車裏找到的,隻是她沒想到這個丫鬟比她想象中的酒量還小,隻一杯,她便醉了過去。


    簡單的拿了幾樣衣物,纖漠不再看那丫鬟一眼,匆匆便出了帳篷。夜色很濃,鋪天蓋地的黑讓整個世界都透著一種恐懼,要不是帳篷裏透出的零星光芒,連纖漠也會被這夜色嚇住。這麽濃鬱的夜,她還是第一次見。


    今天商隊的帳篷搭建在一條小河邊,空氣裏都夾雜著些水汽,吹在臉上都是濕意。纖漠的身子弱了,走起路來也慢了不少,走到小河邊的時候,整個人便嬌喘籲籲。


    河水很淺,隻到膝蓋的地方,纖漠想,隻要過了這河,興許就能逃了,至少,不會被商隊裏養著的獵犬追回便是。


    纖漠脫了鞋拿在手中,站在小河邊,伸出腳試了試,可是腳剛碰上水,一股子寒意猛的從腳心往身體內竄,驚得纖漠趕緊收回了腳。心中奇怪,這河水也不是什麽雪山上下來的泉,為何卻這般冰涼。


    “你隻要踏進這河裏,你肚子裏的孩子便決計是保不住了。”一個冷冷的聲音出現在纖漠身後的不遠處。


    纖漠一驚,回過頭便對上一雙蒼老但精光閃爍的眼睛。桑老板手中拿著一盞羊皮燈籠,燈籠很小,從裏麵透出的光芒也微弱,照到桑老板的臉上,卻突然生出一股子詭異的感覺,這樣的詭異,讓纖漠的心,懸在了半空。


    “您這是什麽意思?”纖漠的手輕輕的按在了小腹的位置,那裏,是一個生命,是洛的孩子。


    桑老板冷冷的哼了一聲,隻不過冷哼裏卻沒有惡意。她轉過身便邁開了步子,纖漠按在小腹上的手顫抖了一瞬,猶豫了一下,也邁開步子跟上了桑老板。


    桑老板住在那頂鵝黃色的大帳篷裏,她掀開簾子往裏走,也不看身後的纖漠一眼,隻是淡淡的問:“怎麽,不走了?”


    纖漠麵上的顏色閃爍了一刻,可是卻咬緊牙跟了進來,也不將桑老板話中的刺放在心上,走到桌旁,拿起茶壺斟了一杯茶放在桑老板的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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