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遙音鳥


    她突然睜大了眼睛,一些若隱若現的東西飄過腦海,似乎一瞬間清明了許多。手漸漸的收緊,纖漠忍不住回頭,桑老板房間的門緊緊的關著,裏麵透出點點的燭光暗淡。


    纖漠想,她是知道桑老板屋子裏那隻木櫃子裏裝著的是什麽東西了。


    一連下了幾天的雨終於停了,整個天地像被洗禮了一般竟是比先前清晰了不少,花花草草都綠了很多。天剛蒙蒙亮,一名小太監便敲響了纖漠的門,開了門,那小太監也不多說什麽,塞了一封信到纖漠的懷裏便匆匆離開。


    信上的筆跡是黑牙的,信上說,珞榖國和離音國的軍隊節節敗退,已然退後一百多裏。慚洛更是傳來了好消息,他已經收回了英雄關。這場戰事,雲翳國終於像蘇醒的雄獅一般,有了大國該有的派頭。


    纖漠為慚洛高興,可是越高興,思念便是越痛,痛到最後,宛若死掉。在慚洛浴血奮戰的時候,她多想能和他一同進退。可是,洛卻遠在天邊,她能做的,竟然隻有祈禱而已。


    “你又在想那個人了嗎?”


    離兒出現在纖漠的身後,離兒雖然才六歲可是他已經懂得了很多,他看得見這幾天纖漠總是遙望著天邊,手緊緊的按在心髒的地方。“娘,看不見他,你會心痛嗎?”


    離兒擰緊的眉頭,讓纖漠的心又劇痛了一陣,她蹲下身子,將離兒抱緊懷中,沒有說話,可是視線卻久久不能從天邊收回,那個方向,是英雄關的方向,不知道洛此時會在做什麽。


    “娘,我們快離開這裏吧,離兒不喜歡這裏。離兒好擔心娘的心太痛,會死掉。”離兒似乎紅了眼睛,但是說話的時候卻擺著嚴肅的麵孔。


    纖漠淡然一笑,沒有將離兒的嚴肅放在心上,要是纖漠知道因為這個小小的疏忽而改變了幾個人的命運時,她也許便不會以為離兒的嚴肅隻是一時不經意的哀傷。


    “離兒放心,娘不會死掉,會一直和離兒在一起的。等他回來,娘就帶離兒走。”纖漠食指輕點離兒的鼻尖,卻沒有看見離兒眼裏的憤憤。


    “娘才舍不得離開那個男人!”離兒躲開纖漠的手,扭頭便跑回了房間狠狠的關上門,將纖漠的擔憂和心疼一並擋在了門外。


    沉靜在各自思緒裏的纖漠和離兒都沒有看見從桑老板的房間裏透出來的一抹陰森目光,在離兒摔上房門的時候,桑老板在笑,那笑容隱藏在門後,是扭曲的。


    那天夜裏,纖漠睡得很不安穩,似乎夢裏總是在逃,不斷的逃,可是每每回頭望的時候又隻能看見一片空無。那種空無……就好像,好像自己是不存在的一樣,不是人,不是魂,不是鬼,什麽也不是,隻是虛無而已。


    纖漠驚醒過來的時候,天已經亮了,身上的綢衣被汗水濕了個幹淨。纖漠坐起身,抹了一把冷汗,心中的不安更強烈了,也顧不上換身衣裳便匆匆跑了出去。


    推開離兒的房門,纖漠的心像要被撕裂了一般。離兒不在了,空蕩蕩的房間裏沒有離兒的影子。她有種不好的預感,她的離兒,一定是出事了。


    眼裏迸發出陰狠,纖漠轉身奔去了桑老板的房間,麵上隻有殘酷的寒意。她一腳踹開桑老板的房門,便看見桑老板正用一張黑布在擦角落裏的那隻木櫃子,見纖漠闖進來,桑老板拿著黑布的手僵在空中忘了放下。


    “離兒呢?”纖漠的臉從來沒有這麽陰沉過,兩隻手扶在門欄上,背對著門,容顏藏在了黑暗裏。


    桑老板愣了一下,臉上也做出緊張的模樣,“離兒起來了嗎,這一大早的不會又貪玩去了吧?”桑老板回過神來,洋裝不經意的將手中的黑布放在了身後的木櫃子上。纖漠冷笑卻沒有抬頭,鬆開扶著門欄的手,邁出步子往裏走,每走一步似乎都能聽見骨骼摩擦的聲音。


    “不要再裝了,把離兒交出來。”纖漠的聲音很冷,在她的生命裏,現在就隻剩下離兒了,隻要牽涉到離兒,再恐怖的事情,她也許也會做。


    桑老板麵上的肌肉有些僵硬,那模樣看上去十分的別扭,她似乎還有些猶豫,不敢相信纖漠會突然說出這樣的話來。


    “你的偽裝,我都知道了。”纖漠走到桑老板的麵前,抬起頭對上她的眼,任桑老板的瞳孔裏映出她蒼白的容顏。纖漠的視線掃在桑老板身後的木櫃子上,又是一陣光芒閃過,她抬起手,手指著木櫃。


    “這櫃子裏,裝著的是遙音鳥吧。”


    纖漠的話音剛落,桑老板整個人便癱軟了下來,到如今她才肯定纖漠是真的知道一切了。她往後退了兩步,麵上一陣驚慌,匆匆拿起櫃子上的黑布擦了擦那櫃子,迫不及待的將櫃子打開,整個人更是一下子便無力的倒在了地上。


    “你……你……”桑老板指著纖漠,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你是問我怎麽知道的嗎?”


    纖漠突然的平靜了下來,走到方桌上拿起桌上盤子內的蓮子放在手心裏,麵上隻剩下冰涼一片。


    “是這蓮子告訴了我。傳說,遙音鳥是離音國皇室圈養的一種珍奇鳥類,專門用來千裏傳信之用,這種鳥兒最大的特點是習慣黑暗,天生不能鳴叫,所以很是安靜,不容易被發現。不過這種鳥兒對吃的卻很挑剔,一輩子,隻吃一種東西,蓮子。”


    屋子裏沉靜了下去,角落裏的木櫃子打開著,裏麵是幾隻黑色的鳥兒,黑色的羽毛黑色的爪子,模樣和烏鴉七分相似,隻是比烏鴉小了很多,隻有拳頭大小。


    隻是要是細看,那些鳥兒的翅膀活動似乎都有些不靈活了。見櫃子被打開,那些鳥兒撲騰了幾下,卻沒有一隻能飛得起來。


    纖漠拿起櫃子旁的黑布,那黑布在手心裏是一陣冰涼的觸覺,“這布是用燈油浸泡過的吧,那櫃子的表麵上抹的毒隻有燈油才能去掉。”


    桑老板的目光在櫃子裏的鳥和纖漠手上的黑布間遊移了一陣,竟然哈哈的大笑了起來,笑的時候,眼角還有淚。


    “你說得很對,這鳥兒是遙音鳥,這布也的確是用燈油浸泡過的。原來你早就知道了一切,難怪,難怪我從軍機部盜取的消息會完全錯誤。是我太小看你們了,你們故意在軍機部放上假消息讓我偷,那些那地圖上標識的雲翳國兵力最薄弱的地方,反而是兵力最強的地方。所以珞榖國和離音國才會節節敗退。”


    桑老板總算是醒悟過來,隻是臉上的笑是越發的難看了,一個久經商場的人物,卻這麽容易的敗在了一個丫頭的手裏,她怎麽能心甘?


    纖漠無視於桑老板的笑,拿了幾顆蓮子丟進櫃子中,幾隻遙音鳥便爭搶著將蓮子吞入了腹中。


    “這幾日你喂它們的蓮子都淬了藥,不會飛的鳥兒是傳不出消息去的。你想用它們傳消息出去,怕是不可能了。”


    “哈哈……”桑老板一聽纖漠的話,反而大聲的笑了出來,臉上的扭曲也逐漸變成了一種猙獰。笑容停住的時候,桑老板從懷裏掏出了一個小竹筒塞到纖漠的手中,那竹筒便是用來掛在遙音鳥腳上傳遞信息用的。


    纖漠疑惑的將竹筒打開,從裏麵取出一張小紙條,在看見上麵寫的內容時,整個人險些暈了過去。眼裏水汽彌漫,纖漠緊緊的握住那紙條,任它在手心裏扭曲了形狀。


    桑老板直直的盯著纖漠的震驚,臉上早已經沒有了當初的和藹,有的隻是極深的城府而已。


    “離兒在我的幫助下已經出了皇宮,和離兒相處了六年,他又是個乖巧的孩子,再冷血的人對他也會有些感情的,本想傳消息讓他們一路上讓他少吃些苦頭,不想你卻將唯一能聯係上他們的工具都給毀掉了。是你,害了離兒!”


    是她害了離兒嗎?纖漠抹幹了眼淚,看著桑老板的眼睛幾乎能噴出火來。她咬咬牙,瘋狂的向桑老板撲了過去。


    可是纖漠忘了一件事,桑老板既然能偷進軍機部,武功,又且是泛泛之輩,纖漠一個柔弱女子又怎麽可能是她的對手。


    纖纖漠很後悔,要不是她的衝動,也許便不會給桑老板這樣的機會。桑老板的手鎖在纖漠的咽喉上,隻有她一用力,纖漠的性命便宣告終結。隻是桑老板卻不衝動,她知道隻有用纖漠做人質,她才有逃出皇宮的機會。


    黑牙趕到院子的時候,除了握緊拳頭卻一點辦法都沒有,隻能眼睜睜看著桑老板挾持著纖漠一步步往外走。從院子到宮門,距離不短,每走一步,桑老板的臉上都滴下一顆冷汗,在白玉的地麵上形成點點的痕跡。


    隻可惜桑老板算錯了一件事,皇城守衛森嚴,她要想逃有談何容易。皇宮裏的侍衛已經聚攏了過來,盡皆吃驚的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一個容顏傾城的女子被要挾著,而年長的侍衛宮女也許還能認得,這女子便是當年的漠妃。


    漠妃娘娘沒死,這個消息的震撼讓所有人都徹底怔住了,盡皆麵對著桑老板和纖漠兩人慢慢後退,沒有黑牙的命令誰也不敢輕舉妄動。


    眼看皇宮的大門已經打開,桑老板臉上的汗水一顆顆掉了個幹脆,麵上隱約的便要露出一抹笑意,可是笑意還來不及展露,那笑容便成了永遠的僵硬。


    隻聽一陣“破空聲”劃過,桑老板便直直的倒下了,一雙眼睛瞪得很大,也許連到死的一刻她也不明白她死在了誰的手裏。


    眾人一驚,等到反應過來的時候,一名侍衛已經咬舌自盡,而他的手中拿著一個巴掌大的劍弩,射到桑老板眉心的短劍正是從這劍弩裏發出。


    黑牙查看了那侍衛的屍體,對纖漠搖搖頭,那侍衛已然死去。


    這世上隻有一種人不會帶來麻煩,死人。那侍衛不是銀決的人便是厄爾浦西的人,隻是他們的狠讓纖漠震驚了,曾經為他們出生入死的人,竟然可以這麽無情的殺掉。


    宮女太監都已經散去,黑牙帶了幾名侍衛將桑老板和那個內奸侍衛的屍體處理完之後,整個皇宮表麵上才恢複了平靜。


    陽光明媚的日子,心卻陰沉到了穀底。


    纖漠隻收拾了幾樣簡單的衣物便在黑牙的護送下出了宮門,白紗蒙麵,遮住傾城容顏,走出宮門的時候,纖漠回頭望了一眼。皇城的巍峨輝煌,這一次,是真的要消失在她的生命裏了吧。


    “別告訴洛離兒的事,這天下才剛剛有了轉機,不能因為離兒而讓洛分了心。”纖漠的語氣很淡,淡如清茶一般,宛若沒有波瀾。可是,這茶裏的苦味卻隻有她自己明白。


    黑牙點點頭,這其中的厲害關係她自然也是懂得的,現在正是決定勝負的關鍵時刻。


    “隻是你知道離兒被帶到哪裏去了嗎?”黑牙的手一直按在彎刀上,心中疑惑,為什麽這個有著傾城容顏的女子總是讓人生出一種由心的疼痛,不管受什麽樣的苦她也不曾吭出一聲。


    纖漠轉過頭望著遠方,湛藍的天,空曠的地,前路隻一片茫茫。她搖搖頭,歎了一口氣,眸子卻堅毅無比。不管離兒在哪裏,她總會找到的。


    纖漠從懷裏掏出將軍令,那是黑牙給她的,現在她要離開了,自然也就要將它還給黑牙。可是黑牙掃了那將軍令一眼,卻並沒有收回,隻淡淡的說了一句,“你一個人上路,留著它或許還有用。”


    說出這句話連黑牙自己也震驚了,那是將軍令並不是普通的令牌,憑這麵令牌可以號令整個雲翳國的軍隊,可是她卻鬼使神差的將它給了纖漠。


    纖漠猶豫了很久,到底將令牌收回了懷中,她可以不在乎,可是,如果憑自己的力量救不回離兒的話,她卻不能不在乎。


    直到纖漠的身影消失在遠處的地平線上,黑牙才轉身進了皇宮的大門,風,吹起,帶動發絲飛揚。纖漠不知道,黑牙的嘴角在笑,她在為慚洛高興,不管江山如何,一輩子能遇見一個這樣的女子,皇,定不會再孤單了吧。


    戰爭讓整個京城都沉靜了不少,不管大街小巷都人心惶惶。天剛暗淡下去,大街上便幾乎沒有了行人,都各自躲回了家中,各自珍惜得來不易的溫暖。


    纖漠尋了一家客棧住下,挑了一個推開窗戶便能看見落日的房間。站在窗邊,纖漠沉默了很久,心中思緒紛亂,眉頭卻緊緊的擰著,她想起了很多時,從八歲開始一切的一切都在腦海裏回蕩。


    當夕陽徹底沉了下去,纖漠才出了客棧。從客棧一直往西走,出了京城的郊區便是一個小村落,這個村子裏曾經有一戶人家以打漁為生,而那人家裏曾經有一個孩子,名喚小虎頭。


    天上的月甚是明亮,月光照在一身白衣的纖漠身上更是多了一份虛無縹緲的感覺。村子裏很安靜,隻有些零星的燭光。村民都不富裕能用上油燈的也沒有幾戶人家。


    循著依稀的記憶,纖漠一直往前走,走到一間破落的院子前才停了下來。這院子看上去已經多年沒有人居住,一道木製的門被已經被蟲蛀得隻留下些落寞的殘骸,院子裏的雜草足足半人高。這樣陰森的地方,即使白天,膽大的人也沒幾個敢來。


    纖漠猶豫了一下才邁開步子往前走,伸手觸上那道殘破的門,指尖沾染上的灰塵讓人不禁激起一陣戰栗。空氣中似乎有些濕意,風一吹,那濕意裏竟然夾雜了些酒氣。


    纖漠蹙眉,踏上雜草橫生的院子,循著微弱的酒氣走了過去,越往前走,酒氣便越濃了,而纖漠的心裏,也越發的激動了幾分。


    這樣的院子沒幾個人敢來,而會在這裏買醉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院子的角落裏,一名黑色勁裝的男子已經抱著酒壇沉沉的睡去,借著月光能看見他眼角墜下的晶瑩。


    纖漠走近了,站在他的麵前,看著男子哀傷的模樣,忍不住一陣心疼。她輕輕的在男子的身旁坐了下來,沒有說話,隻是將他的頭輕輕的扶起枕在自己的腿上,像一個姐姐般溫柔的將他眼角的晶瑩擦幹。


    “纖兒……”男子睜開眼,朦朧的視線裏是一張傾城的容顏。


    纖漠歎了一口氣,“你該叫我姐姐,而不是纖兒。”


    小虎頭以為自己是在做夢,否則朝思暮想的人怎麽可能真的出現自己的麵前,可是纖漠的聲音卻又這般真實,不像是夢。隻可惜,她口中說出的話,卻像利刃一樣插進了他的心髒。


    他不要她做他姐姐,他想要她做他的纖兒。


    小虎頭撐著身子坐了起來,抓住了還停留在眼角的柔荑,臉上的哀傷夾雜著酒氣,他搖搖晃晃的站起身,酒壇裏的酒因為他的動作而晃蕩著,發出嘩嘩的聲響。


    “你還記得這裏,真好!”小虎頭似乎在笑,可是月華隱隱,他臉上的笑卻並不真切。隻可惜那笑容隻有一瞬間的光景,下一瞬,笑容就變為了猙獰的扭曲。


    他將懷中的酒壇狠狠的摔在了地上。酒壇碎裂,酒香四溢,他怒吼一聲,蒼茫而悲決。


    “可是那兩個該死的女人,是她們毀了這裏,是她們害死我爹,是她們讓我失去了幸福的家。要不是我命大,恐怕現在也被埋在這黃土之下了。”


    小虎頭的怒火,纖漠懂,對那兩個女人,她又何嚐不恨。纖漠站起身,就站在小虎頭的身後,任冰寒的風將身上的綢衣吹動成鬼魅的舞。


    “我活下來,隻有兩件事。報仇和尋你。”小虎頭說到最後,聲音裏隻剩下了哽咽,他在抽泣,聳動的肩膀映入纖漠的眼中,一陣生生的疼痛。


    纖漠想衝上去將他抱在懷中好好的安慰,可是一想到他眼中生出的愛意,腳便頓住了,邁不開一步。


    院子裏很安靜,很長的一段時間裏,小虎頭和纖漠都沒有再開口說話。月光下兩個人投下的孤單身影重疊在一起,不但沒有安慰反而更加的孤單。


    “你知道離兒的下落嗎?”纖漠總算鼓起勇氣打破了沉默,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她的心劇烈的跳動著。


    聳動的肩膀突然的停住,小虎頭將背挺直了,轉過身麵對著纖漠,麵上的淚痕早已經幹涸,他扯動嘴角露出一個苦澀的笑,“我說不知道,你信嗎?”


    “不信。”纖漠沒有絲毫猶豫的回答。“要怎樣你才能告訴我。”


    小虎頭臉上彌漫出哀傷,那哀傷和嶽然竟然有幾分相似,他黯然的轉過身,不再看纖漠一眼,直直的便向門外走去,隻有些虛無的聲音飄蕩在空氣裏。


    “我答應你,不傷害他,可是……如果他對報仇有利用價值,我現在還不能將他還給你。”


    他頓了頓,這才轉過頭,望著纖漠哽咽了一瞬,“我知道,對纖家的人,你雖恨,可是善良的你也許總也下不了手。不管你承不承認,這麽多年來你都還沒報仇的原因,不是你沒機會,隻是……你到底是舍不得的吧,他們再壞,也是你的親人。”


    一石激起千層浪,小虎頭的話將纖漠的心湖徹底的攪亂了。纖漠的麵瞬間白了個透徹,這些東西,會是她一直都不敢麵對的東西嗎?她想反駁小虎頭的話,可是,一開口,竟然發覺自己沒有反駁的理由。


    “如果你下不了手,那就讓我來。”小虎頭咬牙,這一句話說得極狠。


    纖漠看著小虎頭一步步往外走,腳僵在原地忘記了動作,直到小虎頭走到了門口,她才反應過來,隻是一開口,卻是冷冷的一句。


    “你變了,不再是當年我認識的小虎頭了。”


    小虎頭腳步頓了頓,可是沒有回頭,仍舊若無其事的邁出了門外,隻是在邁步的一瞬間,他的身上卻清晰的彌漫出一陣痛苦,那痛,讓空氣也跟著扭曲。


    小虎頭雖然沒說離兒在哪裏,可是冷靜下來的纖漠卻已經知道了大致的方向。小虎頭既然是厄爾浦西的人,那離兒也應該被送到了厄爾浦西那裏了吧,隻是纖漠忍不住擔心,邊境上的戰火,她的離兒可承受得住?


    連綿不斷的戰火,將整個邊境上的小鎮燃燒得沒了形狀。纖漠手握韁繩,牽著馬兒走在邊境小鎮的街道上,視野裏充斥著的狼藉讓她的靈魂狠狠的震顫著。她知道戰爭是殘酷的,可是卻沒有想到會殘酷到如此的地步。


    紛亂的街道上,了無人煙,隻有一片連著一片的荒蕪。戰爭留下的隻是老母的哀嚎和壯年的屍體而已。看著那些守著屍體哭泣的老人,爭搶著地上掉落的半個饅頭的孩子,還有那些躺在地上開始腐蝕的屍體,纖漠一陣陣的作嘔。


    一身布衣,白紗遮麵,沒了招搖,可是纖漠身上的寧靜還是和整個雜亂的街道格格不入,當她一踏入小鎮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饑渴的目光灼灼,盡皆向著纖漠投來,他們在想,這樣一個衣著幹淨的女子身上會有什麽,銀子,吃的,穿的……


    那種眼神很恐怖,纖漠的心一下沉到了穀底,握著韁繩的手一僵,她知道,這些飽受戰爭之苦的人要的是食物和衣服。纖漠忍不住一步步後退,步子裏透著恐懼和無奈。


    大街上突然刮起了一陣狂風,讓本就紛亂的街道更是亂上了不少,飛舞的殘葉,淩亂的衣袂,似乎都成了一種恐怖的前奏。


    馬兒仿佛也察覺到了緊張的氣氛,揚起馬頭打了一個響鼻,連它也有一種逃跑的衝動,隻可惜,韁繩在纖漠的手中緊緊握著,卻沒有給它逃跑的機會。


    纖漠咬了咬牙,一把扯下馬背上的包袱扔到了那群難民中,包袱散開,裏麵是纖漠吃剩下的幹糧。不過幾個饅頭幾張大餅而已,卻讓所有的難民都瘋狂了,爭先恐後的便向那包袱衝了過去。


    那場麵,令人恐懼的悲哀。


    纖漠擰緊了眉頭,拉緊韁繩便要翻身上馬,本想趁機逃離這裏,可是腳剛剛踩上馬鐙,一個手拿匕首的難民已經將匕首狠狠的插在了馬臀上,馬兒驚慌後嘶鳴了一聲,掙脫纖漠的手奔了出去,將纖漠狠狠的甩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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